第9集抚顺,我回来了 我在1973年下半年当了姜家二队的生产队副队长。当时红庙子公社党委书记王崇波是从抚顺市民政局走五七道路的下放干部,他要求各个生产队都要配备知青担任副队长。按照公社党委的要求,姜家大队就把我和沈阳82中李四维选拔出来,我和李四维分别担任第一、第二生产队副队长。 <p class="ql-block"> 我当副队长半年多,转过年来,就到了1974年春天,刘延常队长突然得了出血热,这是一种烈性传染病,刘队长拉血尿血,送到公社医院,我频繁的扶着他到厕所,看着他每次像拉稀一样猛烈的便血,我真是很害怕。公社医院说,要组织输血,否则刘队长就会死去。我返回村里动员输血,大家一听说抽血,都十分害怕,没有一个响应号召的。最后就是二队的老猫潘玉龙、小耳朵赵岩春、大嘴孙双印和抚顺李龙勤等几个知青不怕抽血,来到公社。但最终没能挽救刘队长的生命,一个星期的时间,刘队长死了。</p> 刘队长刚刚去世,公社来了大批穿白大褂的防疫人员,说是姜家街发生了鼠疫,全村封锁,不许进出。还挨家挨户的喷洒消毒药水。这次的鼠疫爆发,说是来源于山上有一种山耗子,这种山耗子的耳朵里有鼠疫病菌。 刘队长家办丧事,大队夏主任说,在刘队长家院子里举行追悼会,因为刘队长是领导干部,就要开追悼会,一般村民还没有开追悼会的资格呢!夏主任还说,由他主持追悼会,由同级干部致悼词。这个同级干部就是我。开追悼会那天,四根木棍搭成井字形木架,由四个人扛着木架,刘队长不大的骨灰盒放在井字形木架中央。我读着连夜写好的悼词,刘队长的老婆和孩子站成一排哭泣着。可怜我才21岁,年纪轻轻的就给别人致悼词!通常致悼词的大多是年长的人干的差事。对于我的人生故事,这算是奇葩一件。 把刘队长送走了,夏主任说,眼看就要春耕了,不再选队长了,就是你了。不会的事情,向贫下中农请教。 怎么请教?我到代销店买了两瓶吉林省名牌酒大泉阳。这是高级的瓶酒,不同于散白酒,一元八角钱一瓶,算是贵重的价格。那时候八大名酒之一的西凤酒就是这个价。代销店里货架最高处的那几瓶大泉阳很长时间就是个摆设,无人问津,落满了灰尘。我一下子买了两瓶,干什么?找“胡高参”! 首先到了前队长老史头家,把一瓶大泉阳一放,老史头满脸都是笑纹,问我干什么。我说:请你老人家帮我,大队让我当队长,你老要给我掌舵出主意。老史头笑着说:没问题,不过你用不着买酒,我是在党的,不兴这样。老史头所说我是在党的,意思就是我是党员。转身再到老汤头家,老汤头拿起酒瓶仔细看来看去,半晌才说:哎呦呦,太贵重了,你要我干什么?说吧,要不我给你点人参!我说明来意,老汤头脑袋就像鸡叨米,说:好说好说。你这酒我多少年没喝过了,这样,我给你几棵人参,有啥事儿你尽管来。老汤头,真是憨厚的可爱!还真的给我几棵手指粗的人参。还没等我跨出房门,老汤头就喊起来:老伴,炒鸡蛋,我要喝酒! <p class="ql-block"> 人参园子图片来自网络</p> 这人参都是我们生产队西山的人参园子人工养殖的。老汤头是人参把头,精通人参养殖,农家活儿都通。<br> 我也到人参园子干过活,大家都偷人参,公家的就是大家拿。当时有个顺口溜,叫做外国有个加拿大,中国有个大家拿。去人参园子都要把衬裤裤腿用带子扎好,那是藏着人参的地方,一次偷几棵。我们青年点的人听说人参大补,就把偷来的人参放到灶坑的炭火上烤,就像烤地瓜那样吃。结果,睡梦中脸上淌水而惊醒,拉开灯一看,枕头上一汪血,都是鼻子流血。年轻人,怎么能大补呢?补得大流鼻血。不过,我可不能这么糟蹋人参,我的母亲从我下乡就卧病在床,归了病劳保。我的人参都要带回家给我母亲熬参汤补身体。<br> <p class="ql-block"> 自从我有了两位“胡高参”,我每天早晨站在饲养所分派任务,张三带几副马犁杖去西山耕地,配上若干女劳力跟着点种(播种子)、上把粪(就是拎着粪箕子用手把发酵的羊粪一把一把的抓到撒过种子的埯坑里);李四带着几副牛犁杖去翻水田;妇女队长带着若干妇女去苗地吸苗(水稻育苗);派一挂马车跟着出纳到公社农业站拉化肥。等等。几天过后,乡亲们纷纷议论,说城里的学生还真行,能支开套。</p> <p class="ql-block"> 水田耕地图片来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 我当了队长,比当副队长有权。我首先把知青的工分标准提上来,男同学同男劳力一样了都拿12分,女知青同在乡女青年一样,都是10分,同工同酬嘛!这件事让我很有成就感,第一次体会到有权的滋味真爽!到了铲地的时候,我也有模有样的拿着一把大锄头,跟在全体社员身后,一根垅一根垅的检查。“喂,你回头看看,你干的什么活?你瞧瞧你的护腚毛(苞米根部没有铲净的护根的杂草,这句话是跟老农学的,以前我就被人这样训斥过)!</p> <p class="ql-block"> 水田插秧的时候,我在田埂上巡视。我们的水田靠近山根,水里经常有蛇和蚂蝗,真是蚂蝗水蛇绕腿转。不时的,就有人一声惊呼:队长,有蛇!有蛇就喊队长吗?当然,我是捕蛇的高手,我成了水田干活的保护神。有一天,我抓了36条蛇。只要有谁一喊,我就过去一把拎起水中的蛇,抡起来远远的甩到山上。听一队的人说,毛淑荣插秧的时候,只要遇到水里有蛇,转身就回青年点,今天说什么都不干了。</p> 进入7月,到了水田锄草的阶段。我带领社员拉着水田锄草器在稻田里穿梭。这水田锄草器就是底下有两组不断滚动的牙齿,把水里的泥土翻起来。这样,稻田里的草根就被翻上来,草就晒死了。锄草器前边有一个人拉,后边要有一个人扶着。 <p class="ql-block"> 拉着锄草器,每到地头,我就跳进水沟来一次腹泻。在水田里水汽蒸腾,日晒汗流,腹泻越发重了。实在顶不住了,到大队卫生所,赤脚医生说:你这是痢疾,赶紧到公社医院,我这里治不了。于是,队里的一挂马车把我送到公社,到了公社医院,迎面遇见一连四排的女同学陈静,陈静问我干什么来了,我的回答已经是虚弱得听不到声音,就像是在窃窃私语。陈静以为我不怀好意,吓得转身就跑。公社医生说:“你都已经发烧了,还在水田里,你不要命了!” </p><p class="ql-block"> 是不要命了。此时正是我入党前夕。红庙子公社68届和70届七百多知青,入党7个,百里挑一的入党概率,要入党,那么容易吗?</p> <p class="ql-block"> 不过,我也有过范糊涂的时候。水田除草结束,我的腹泻几天就好了,总归是年轻,身体恢复的很快。这时候,公社武装部张部长来我们姜家组织民兵训练,拿来十多条老掉牙的三八大盖、七九步枪,供民兵列队或练习刺杀。最后一个科目是用张部长整天背着的56式半自动步枪打靶。打靶以后,半自动步枪由张部长背走,把一堆老枪扔在我们二队青年点,因为我是大队民兵连长。这些老枪经历了几十年战争,属于这些老枪的子弹早就没有了,也不再生产了。所以,张部长放心的把这批老枪暂时放在我这里,因为没有子弹。82中的老青年最能玩出惊人的戏码,那天记不请哪位仁兄说,每人拿上一把枪去二道沟。我那天也临时缺了心眼,不但同意了,还拿着一把枪跟着去了。</p> 到了二道沟村口,我们列队双手端枪,神气活现的走在二道沟大街上。孙双印还嫌不过瘾,竟然领头喊起:血洗——二道沟、血洗——二道沟。大街上顿时没有了人。我们又持枪游行到小学校,操场顿时也没有了人。最后来到商店,商店的人可没怕我们,脸色阴沉的看着我们。于是我们每人买了一瓶啤酒,返回姜家街。一路上就像散兵游勇,背着枪举着酒瓶子喝酒。我不能喝酒,但这时候我也不能让别人小瞧了我,也仰着脖往肚子里灌啤酒。结果天旋地转的,还知道不能躺在马路上,拐一个弯儿就躺下了。日落西山,醒来一看,几米外就是一个坟堆,顿时清醒,原来这里是鹿家坟,我居然躺在坟地里睡了一觉! 过了几天,张部长来了,把老枪都装上拖拉机。临走,张部长悄悄对我说:你怎么能领着大家胡闹呢?我都跟你借光挨批评了,你正要入党,还想不想好?我吓出一身冷汗。还好,过了几天,朱向华从村里急匆匆的回到青年点,一把把我拽到女同学房间,告诉我,刚听夏主任说,你的入党批了。我说:真的!朱向华说:我能骗你吗?我一把就把朱向华抱起来,就地抡了一圈,撒腿就往夏主任家里跑。朱向华个子高,把她抡起来还真得有点力气。 <p class="ql-block"> 秋收拉地图片来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 秋收割地已经结束,进入初冬的11月份,开始出动所有的马车牛车拉地,一车一车的稻子、苞米、大豆被拉进场院,垛起一个个高高的稻垛和大豆垛,苞米棒子堆成大堆。知青和社员都戴着风帽口罩,眼睛戴上风镜,把袖口扎紧,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因为打稻子(脱粒)会有许多稻芒粉尘,钻进衣领袖口会奇痒无比。稻垛上有一个人用叉子把一捆捆稻子扔下来,打稻子的站成一排,人手一捆稻子上打稻机。打稻机隆隆的轰响,打稻滚在飞速转动,人们把手中的一捆稻子在打稻滚上反复滚动,直到没有稻粒为止。下了打稻机扔下打光了稻子的一捆稻草,排着队再拿上一捆稻子,排着队再上打稻机。从稻垛拿上一捆稻子,上打稻机,下来扔掉稻草,排着队不停的转圈,打稻子的过程,就像跳拉圈舞。</p> <p class="ql-block"> 打稻子图片来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 打豆机图片来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 场院扒苞米图片来自网络</p> 那边是几个男的在用打豆机打豆子,哗啦啦的声音里,大豆和粉碎的秸秆混在一起,旁边有一台吹风机吼叫着,把大豆秸秆吹走,留下一地金黄色的大豆。<br> 更那边是一帮岁数大的老人和妇女的围成一个圈,坐在苞米堆周围在扒苞米,扒掉苞米皮子,苞米棒子被运进饲养所的苞米仓子入库。<br> <br> 农村的苞米仓子,图片来自网络。 稻子经过吹风机吹去杂物装麻袋,平均120——130斤装一麻袋,会计王玉琢过秤,然后装上拖拉机,先要完成向国库上交公粮的任务。<br> 这一切,都是我指挥的。忘我的工作,充沛的激情,深深的激动着我,因为那是一种指挥千军万马的感觉,那是支配一切的快感。原来,在人类的金钱欲、食欲、性欲、占有欲、贪欲、征服欲乃至所有的欲望中,权力的欲望是最吸引人的,也是最使人迷恋和享受的。历史上的皇帝和领袖们,哪一个不迷恋至高无上的权力呢? <p class="ql-block"> 鼓风机图片来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 冬天日短,天刚一擦黑,我宣布收工。同时,公布晚上夜战的名单,都是青壮劳力参加。回青年点吃晚饭的时候,以82中的班长常爱华为首的同学围住我,常爱华说:队长(平常大家都不这样称呼我,她这样称呼我,有调侃的意味),让我们也参加夜战呗!我说:好吧,都谁要去?结果大家都要去。读者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p> 一、夜战从晚上7点开始,到半夜12点结束,工分不是半天的6分,而是按全天计算给12分。参加夜战划算。<br> 二、夜战按照惯例,在午夜结束劳动以后,参加夜战的人员有一次夜宵,大米饭和炖大豆腐。秋收了,不吃白不吃。<br> 早在下午,我已经派人把新打的豆子送到二道沟换了大豆腐。新打的大豆做出来的豆腐那才叫好吃,不用蘸酱或蘸酱油,也不用炖或炒,直接往嘴里抓,那大豆腐在嘴里的感觉好吃的无法形容,只有农民才有此口福。 <p class="ql-block"> 高丽锅图片来自网络</p> 另外,我也早已派两个妇女把稻子送去二道沟碾米,就是稻子脱壳,碾出白米,准备半夜的大米饭。新出的大米,焖出的饭虽然出饭量小,但最是好吃。如果大米存放一年半载,肯定出饭量大,但味道肯定比新米差了许多。夜战的大米饭,我至今也无限的向往,那米饭泛着青磷磷的光泽,很难再享受到那么好吃的大米饭。做饭的人家,我选择我们村里的朝鲜族鲜大嫂家,朝鲜族的高丽锅焖饭本来就好吃,再加上是新米,就更好吃了!忙活一年,这又是农民最为偏得的口福。 <p class="ql-block"> 白天加上晚上的夜战,连续半个多月,一年的收成交完了国库的公粮,生产队的存粮入了库,给社员的四季度口粮也分发完毕,会计和出纳开始核算分值。我的队长职责也完美收关。半个多月没有白天黑夜的熬过来了,公社广播站也报道了我的先进事迹。那个报道真是口号响破天!说姜家街的知青佟达决心要向柴春泽学习,立志扎根农村60年。我的乖乖,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扎根农村60年了?谁这么编排我?我还想回城呢!结果在年末的招工来临之前,大队领导私下里找我谈话,说是征求我的意见,要让我结合进大队领导班子,说现在姜家街需要我。扯淡,要招工了,姜家街突然需要我了,我这才明白,广播里给我编排了我要扎根农村60年的根本原因。为什么是这样,那是某领导心里有了这次招工回城的人选,这个人选不是我,为什么不是我,你懂的。</p> <p class="ql-block"> 已经听说12月就要对抚顺知青进行第一次招工。以前的招工和保送上学主要面对68届老青年,我们抚顺的同学只有杨俊一和牟世锁在1973年末,顶他们父母的号头回龙凤矿下了井。在这次招工来临之前,我经历了最后一次磨难。</p> <p class="ql-block"> 在一年的农事结束以后,一般的就要猫冬了,没有啥事了。但现在的冬季农业学大寨开始了,要像大寨那样治山治河。于是大队组织治河修坝。我的同学当然可以不参加,农村的活儿没有强迫命令,反正就是记工分。但我是队长,又是民兵连长,还是党员,我必须去。到这时候,我的同学在青年点守着热炕头打扑克,在屋里猫冬。</p><p class="ql-block"> 河边的工地,是从金沟流出来的河道。人们都在岸上运石料,砌护坡。但护坡是延伸到水下的,这水下的护坡没法干。人们都在躲躲闪闪,没有人下水砌水下的护坡。这时候,大队夏主任大喊一声:共产党员都在哪里?于是我挽起裤腿脱了鞋下了水,那是冰河啊!一开始,腿在冰水里痛入骨髓,像有针往里扎,过一会腿就木了,再过一会就不冷了,腿也不疼了,没有感觉了。有人带头,许多人和我一样下河了。多少年以后,病找人,我的左腿每逢阴天下雨下雪就酸痛难受,留下了跟随我一辈子的知青病。</p> <p class="ql-block"> 进入1974年的12月份,我的“胡高参”们告诉我,在我回家过春节之前,我还应该办三件事(后来我们知道到了过春节的时候,我已经回城了。因此,这是我为二队老乡最后办的三件事),这三件事是:开粉房,就是做粉条。农村每到过年就要杀猪,叫做杀年猪。猪肉炖粉条是乡亲们的最爱,过年不能没有粉条。队里种的土豆,就是要过年漏粉条用的。第二件是开豆腐坊做大豆腐,往常都是村民拿自己家的大豆到二道沟去换豆腐。第三件是开烧锅,就是酿造烧酒。粉条、豆腐、烧酒要按每家每户的人口分配,不是白给,要扣除工分,就是用工分购物。所以,农村的口头禅就是:工分工分小命根。粉房、豆腐坊和烧锅都在队里的饲养所里。</p> <p class="ql-block"> 烧锅酿酒图片来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 烧锅出酒图片来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 一个冬夜的半夜时分,饲养所来人悄悄的把我从睡梦中叫醒,喊我到饲养所,烧锅要出酒了。热气蒸腾的烧锅上是很高的大“笼屉”,“笼屉”里装满了发酵的高粱玉米,一股浓浓的酒味弥漫在房间里,酒香扑鼻。开始出酒了,大“笼屉”上有一个水龙头,那叫酒溜子。就像小男孩撒尿,从酒溜子里呲出来一股股白酒。刚出酒的时候,他们用一个头号大碗接了满满一碗酒,几位烧酒的大伯和一位大姑(妇女队长,我叫她田姑,是已故队长刘延常的老婆)把这碗酒端到我面前,叫我先喝,说这是头酒。我说我不能喝酒,田姑说,你是二队当家的,头酒你必须喝一口。哎!我这个孩崽子这回还上了台面了!一口喝下去,简直呛得我喘不过气来,喉咙里包括整个胸腔,都像在着火。大伯和田姑一起笑起来。我问这酒咋这么冲,大伯们告诉我,刚出锅的头酒有七十多度呢!这个度数点火就着。随后出来的酒度数就降下来,到六十度,最后到五十多度。</p> <p class="ql-block"> 那边的粉房,正在漏粉。一个人站在灶台上,手里举着漏瓢,不断的拍打着漏瓢。所谓漏瓢就是大水瓢底下穿了几十个窟窿眼,漏瓢里的土豆浆随着拍打漏出几十根粉条,如同银河从九天降落下来,落在滚沸的大铁锅里,打一个滚就用一米长的筷子捞出来,挂在院子里的高高的粉架上晾晒。</p><p class="ql-block"> 刚出锅的粉条拌上酱油是很好吃的,软颤软颤的,是下酒的佳肴。烧锅、豆腐坊、粉房的人们聚在一起,喝头酒,吃酱油拌粉条和大酱拌豆腐。半夜三更的好热闹,我不喝酒,吃了一大碗酱油拌粉条,感觉比现在的街上卖的粉皮或者什么土豆粉都好吃。</p> <p class="ql-block"> 漏粉条图片来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 喝头酒,是让我很难忘记的一次人生的经历。</p><p class="ql-block"> 知青回城的选拔开始了,与以往不同的,这次知青回城的决定权由知青自己选举,不再由领导或村民决定。第二就是沈阳的有沈阳的名额,抚顺是抚顺的名额,抚顺和沈阳的知青不再发生利益上的冲突。这是一个很大的进步。</p> <p class="ql-block"> 我找到带队干部宋师傅,我说绝不同意让我进大队班子,我要回城。如果非要我留下,我就找公社王书记讨个说法。宋师傅说:要去找王书记也是我去。</p><p class="ql-block"> 宋师傅从公社回来以后,我去问他,他说公社党委明确表态,只要符合回城条件,并经过知青推选出来,都可以回城。</p> 宋师傅回来的第二天早晨,才五六点钟,他就来到两个青年点,突然袭击的让大家从被窝里爬出来召集开会,选拔回城知青。这突然的动作,使人来不及串联,更加公正。沈阳青年选沈阳的,二队的常爱华和一队李四维入选。抚顺同学选抚顺的,李龙勤这时来了精神,在地上走来走去,嘻嘻哈哈的说:“我第一个发言,你们一定都希望我提到你们的名字,那么我认为谁应该回城呢”?李龙勤卖了一阵关子,突然说:“我的意见是————(拉着长音 )佟达,他又是队长又是党员,让他趁早滚蛋吧,给好人腾地方,让我们大家也有机会当当队长啊或者入入党啊什么的”。瞧瞧,这就是李大侠,那么豪爽那么阳光,在农村的日子里他就是我的贵人!接着就是朱向华、李桂芝接二连三的表态。最后,抚顺的三个名额就是二队佟达、赵百玉和一队谢建华。等大队领导赶到青年点,宋师傅正在进行会议总结 。老宋头是否越权了?没有,老宋头是大队副书记,按照分工,他就是分管知青的。 <p class="ql-block"> 这回是真的就要走了。报到通知单要求我们12月31日以前报到,我要去报到的地方是抚顺市建工局。</p> <p class="ql-block"> 炊事员王雨庆说信条没有了,要男的上山每人割一捆。信条是油脂很高的灌木,点火就着,是引柴,引火的,只有信条点燃后,才能往灶坑里放劈柴柈子。其实,信条相当于林区的桦树皮。</p><p class="ql-block"> 我朝金沟里边的林子深处走去,本来这次我可以不干了,但既然是最后一次,干干又何妨。很快的,我的一捆信条就割完了。把信条用腰子(一种藤条)捆好,我就坐在信条上,两脚踩在半尺深的雪窝里,沐浴着冬日的阳光,耳边偶尔传来林木开裂的爆响。我已经司空见惯了,如果冬天没有进过林子的,会被突然出现的爆响吓一跳的。此刻,我觉得皑皑白雪中的山林这么美,怎么此前没有发现?我久久的坐在这里,享受着山林的静寂,呼吸着山林里沁人肺腑的清新空气。冬天的日头晒在身上暖洋洋的,真是神清气爽,十分的惬意。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四年的风风雨雨,一幕一幕,整整4年3个月20天啊。过去觉得日子太慢没有个头,现在说过去就过去了。四年多的漫漫岁月就这样结束了?我觉得像梦一样的虚幻,一场大梦做了四年!就这样一直在山上坐了几个小时,一直到中午,根本没有觉得冷,心里一直是暖洋洋的,浑身的热流在涌动。最大的激动和最大的喜悦,就是最深沉的安静。多少年以后,那个山林空谷中静静的几个小时,始终是我难以忘记的身心的愉悦,始终是我超然物外的心灵的享受。</p> <p class="ql-block"> 终于回城了,终于回家了!图片来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 要下山了。</p><p class="ql-block"> 我在心里向着远方的母亲呼唤:妈——我回来了!就是明天!</p><p class="ql-block"> 要下山了。</p><p class="ql-block"> 我站起来,向着冬天暖洋洋的太阳,大声喊道:“抚顺——我回来了!就在明天”!</p><p class="ql-block"> 坐在山里的这一天是1974年12月28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