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醉：：丨的美篇

陶醉：：丨

　　 玩木匠——之一

本山大叔说过：五级木匠，相当于中级知识分子。这句话点醒了正在为退休后做什么而徬徨的我。诗和远方不可能是常态，再说我在四十年前，学过一年木匠，会木匠的基本功，也就是初级。现在有时间提升一下木匠水平，争取提到五级，也让我弄个中级知识分子当当。

于是对木匠的现状进行了一番调查，一查吓一跳，现在木匠与我当时学时，根本不是一概念。传统木工工具只留下一巴榔头了，手工的刨、锯、斧子都被淘汰。气泵连着气枪、台刨连着台锯，就可以干装修活了；要么工厂里数控机器制作家俱，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产品，从流水线上下来，制作一张桌子是分分钟时间。而传统木匠做榫卯结构的桌子，最起码要一礼拜。对我而言花大本钱去购买设备，是不现实的。做木匠的决心有点动摇。

一位智者知道我的情况后说：“你是玩木头，不是做木匠。”

对呀！我是玩。玩要有玩的觉悟，我做我的榫卯，传统的木工工具也可以有用武之地。宁波老话：木匠勿用学，榫头拷准足。我只要把榫头拷准足了，五级木匠不是达到了吗？

接下来要解决的问题是：体力能否跟上？做手工木匠，做榫卯结构的木匠也就是：锯、斩、刨、几样基本功。锯，基本用来不多，现行有型材可买，锯榫头的一张小锯就够了，人也不会太吃力；斩，只要买型材时尺寸准足，也几乎不常用到斧子；刨，现在有手提电刨，可以轻松完成粗刨，再配以传统的长刨拖一拖，也问题不大。剩下的凿眼子本来是坐着干的，想来也不会消耗多少体力。

那么说干就干！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先把现有的工具整理一下，不够的配置一些。买木工刨里面的刀片时，现实与我的记忆出现偏差。学木匠初期，师傅的师傅——师公，告诉我：“刨里面的刀片，不能叫刨刀，不然与刨甘蔗的刨刀同名了。应该叫刨铁，与刀片相复的叫腹铁。”我深以为然。工具店老板听不懂，只得改为：“刨里面的刀片。”才完成交易。事后请教做木匠过的朋友，他也不知道“刨铁”一说；百度上也搜不出。看来我深信不疑了四十多年的“刨铁”，却原来是我师公杜撰的。

为了工具取用方便，决定做一个工具墙。在老屋旮旯里找到了三块破烂长板。仔细一看，不得了，原来是五十年前我们兄弟睡觉的床铺板，都有不同程度的霉烂，取料肯定是取不出了，刚好用来做工具墙的底板。开裂的地方，用自制的蚂蝗钉钉起来，以防裂缝扩大；刮掉霉烂部分，漆上几层油漆，价廉物美的工具墙完工。

做木工首先要有一张木工桌，我学木匠时候的木工桌比较简陋，几块木板搭成的，现在决定要张好的，毕竟我要用到身体做不动为止。淘宝上一看，居然要八千多元一张。为节约成本，决定自己做。以欧式木工桌样子，改成适合我尺寸。刨欧式刨是左手在前，右手在后，平推过去的。不像我们的刨子，双手捏住铇柄，两食指在前，两拇指在后，起刨时食指压住刨子的前部分往前推，临近结束时改成两拇指压住刨子的后部分，这样才能刨出平整的木头来。因为要往下压，所以木工桌不能太高。再说欧洲人普遍比我们中国江南一带的人要高大，把高度从九十公分改成七十八公分。

• 当我划墨时，想到了一句宁波老话：“落墨寻光我这样做就好了。”落墨就是开始划墨，是事情开头的意思，纯纯的是木匠术语。过去木匠划线是用墨斗里墨汁划线的，笔可不是写大字的毛笔，是用竹青像剖洗帚丝一样，剖得越细越好，用我师傅的话来说：“剖得好的墨笔，划线起来有一米长好划。”其实这是木匠的基本功之一，可我从来没剖出这么牛逼的墨笔出来过。木匠跟读书人确实是近亲，同样是用到墨汁的。为了力求榫头拷准足，线是划了图，图了划，足足划了一上午，才完成木工桌的划线。在锯榫头和凿眼子时，心中默念师公教我的：“要让墨做”。木工桌完工时我真的大笑三声：“哈、哈、哈！”因为我做到了分眼分榫，说明我在往五级木匠路上一路狂奔。

　　我有一条三脚蛮凳，是我在前几年去三溪浦水库玩时，却逢水库枯水见底，在库底污泥中，见到了一段硬木头，凭直觉那是三脚蛮凳！我直接把这三脚蛮凳从污泥中拨出来，背回家了。这个蛮凳已经相当老了，辈分肯定不低！也许是祖师爷用过的呢。可是我的木工工作室场地有限， 供奉起来不可能，我考虑了一年多，最后决定是保护性使用，让祖师爷再发青春 。先给祖师爷洗个澡，再把三个脚从新枕结实，另外再加了一个新脚，这样替代了四脚蛮凳的功能。

过去木匠分为大木和小木的，起屋造房的称为大木；我学的是拷房箜属于小木（拷房箜 是宁波老话，意思是做家俱）。三脚蛮凳是大木的工具，可以说是栋梁之材的摇篮。过去木结构老房子的栋梁之材，都是在三脚蛮凳上面制作的，栋梁之材一般都大，完全放在蛮凳上是不现实的，只有放在三脚蛮凳上才最稳固。一头落地，一头落在三脚蛮凳上，便于木匠加工。我学木匠时，起屋造房已经是砖混结构了，木结构的栋梁基本用不到，三脚蛮凳已经很少见，在修复古建筑时才会有用武之地。

四十年前我与三脚蛮凳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刚学木匠三个月左右，与三脚蛮凳不期而遇在将要下雷雨前，我们木工房附近有一户人家起屋，想赶在下雷雨前盖完屋面，以他们一个木匠的工作速度那是绝对来不及的。于是求助于我们木工房。在我师傅带领下，我们四五个木匠前去帮忙，师公、师傅、师兄们就着三脚蛮凳斩起了椽子搭头，一般二斧子就能斩好一个头，最多不超过三斧头。而菜鸟的我根本不会用斧子，只是让我用锯子锯。可怜我不知道椽子该放在三脚蛮凳的那部位，放在中间吧锯架放不进；放在两头时脚踩上去三脚蛮凳就倒了……那天我只能站在雷雨前的风中凌乱……。事后我师傅决定让我独立做一根四脚蛮凳，再遇到这种情况，自带四脚蛮凳去帮忙。

四脚蛮凳同家用的四脚条凳做法一样，不一样之处就是：四脚条凳是用来坐人的；四脚蛮凳是我们拷房箜的小木必备工具之一。称这种凳子为四脚八叉凳，一般会做这种凳子的都是学徒满师了才会做的。我师傅决定拨苗助长。师公实在看不过去，暗戳戳传我做四脚八叉凳的口诀，可惜他说的是鲁班尺寸，听得我云里雾里的，记也记不住。但我师傅教我的几句话，使我茅塞顿开，他说：“学过勾股定理？”看我点头，他又说：“凳子的高度是直角边，取料长度是这直角三角形的斜边，短直角边是你应该放出去的尺寸，一般是十放二。其余的都按照相似三角形来计算……”。他话没说完我就明白了，说明我也是一个明白人。当我做出来人生第一个四脚八叉凳时，师公激动地说：“人家是三年学徒满师时，考试的就是会做四脚八叉凳，那么你三个月就好满师的了。”接着又说：“你也不要骄傲，古人老话：三年学徒，四年半桩，离你真正学会，还差四年来了。”可是我的学徒生涯，在一年多点时间就结束了，我招工走了，与木匠生活一别四十一年。

现在我决定重拾木匠生活，向五级木匠进军，争取早日成为中级知识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