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于是,使我自己有了内容

谷风

<p class="ql-block"><b>于是,使我自己有了内容</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文||谷风</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延续两天的暴雨留下无数明亮的水洼后,停止了倾泻。暴雨停在疯长着的草尖和野豌豆构建起的绿色小森林里,停在太阳重复出现的地方,那儿的云挽留了疲倦。柔和的风和光线穿过被雨水洗涤过的树杈和树叶争夺的春气里,然后低下去。这个时候最适合忘记,适合将自己洗劫一空,单剩下清空的身体,手和眼睛,剩下那些鸟叫声像螺丝一样拧紧的心境。在周围,往常一样裙围的旧村落充满了野性的呼唤,依旧是被坟茔环绕的村落陷落在清明节,就要等来后生们的祭祀脚步声了,像等待一批拾荒者。此种氛围中,我只感觉裤脚上有种被抚摸的感觉,就像被谁因为某件事不住地扯你……可是没过多久,我就从微妙的感觉里走出来,整个身子嵌进被山脊切割的天空。</b></p><p class="ql-block"><b>天空一动不动,将整个庞大的身躯延展到未知,延展到春天将许多美好的事物和形象堆放的地方。多好看的背景啊,汉语中的油菜花随便倾斜在不被人掌控的地方,野草忽略着人们的视线,野草家族就像中世纪欧洲的十字军东征一样,浩浩荡荡地高举着上帝。</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任何有生命的东西都有一种不可遏制的占有欲,包括信仰。我想到这里时微弯的手指颤了一下,手指下是野豌豆小刀片样的紫红色花瓣蘸着露水。</b></p><p class="ql-block"><b>四月的春天,我仿佛感到了无处不在的宣告。一切将成为历史。</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4月5日早晨。</b></p><p class="ql-block"><b>我深陷于被潮气蔓延和青草味四溢的草地。杂木林如同过滤器把空气从尘埃中解救出来,新鲜气体减少了过多的人味、牛粪味和鸡粪味;以及从城市那儿带来的工业味道。我知道什么才是“纯粹“的东西,单纯的东西,什么是我轻轻提起来又放得下的东西。而在春天,我或许什么都提不起来了。那旺盛的生命随处都会伸出手来揪住脖子,抬高眼界。它们的存在就像触须一样,而没人真正在乎此种景观,我照常踩着它们的头愉快地走过去。可我没有犯罪的嫌疑,我只是与别人一样把重重的身体压上去,接受愉悦的快感。</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在乡村,雨后的水汽因为少于干扰显得清晰和浓郁,就像水泥浆一样。聚集起来的水汽依附在树林密集处,它们从不按套路出牌,懒散的躺在那儿……懒散的女人的罩衣。不,这些是仿佛刚刚醒来的一些东西,就像人群拥挤着的脊背,臂膀和腰身。我一点也不替它们忧愁,它们没有忧愁的能力。它们只负责掩盖你想看到的东西,可是我最爱这样的布景了。它们将一个角度的春天像水泥墙一样扯挡起来,像早已膨胀起来的某种情绪,然后借助别的物体慢慢耗尽。因此,我借此来节省我那初升的皱纹。</b></p><p class="ql-block"><b>再过一会,这些水汽就会散去,就会散落到树叶上或高处的草丛里去。它们现在只是被动的反映着天空的样子。可是我还能依稀看到罗列于斜坡上映着白色墙体的房子,如同烈日下晒干的贝壳。这些散乱放置的房屋隐藏在早晨的拐角处,多像某些个固定不变的戏场,我只觉得如此宁静中的固体没完没了的研磨着时间,就像我的存在……多么悲壮的小小个体!如果昨天的雷电偶然会击中我,也应视如草莽,上帝巨大的脚印踩踏过去……</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哦,太阳从静寂中爬起来了,就像老顽童。彤红的太阳缓慢上升。它从大别山的尾翼自己把自己提升起来了。这个创造所有生命体的巨大圆球,燃烧着氦和氢元素的巨大火球发散着无限光辉。我能需要多少?多一点少一点都会死。生命法则和秩序的界定如此严肃,如此不让人怀疑。是的,没有任何人去怀疑一切存在的现象和形式。如同四月的春天正以不可更改,不可一世的姿态奔赴于生命远途。它们仿佛喊着,间或拿来小小的暗力,间或不住地丢下不可名状的蘸着糖味的动机,我尤其敬重它们!</b></p><p class="ql-block"><b>阳光真新鲜!此时还没有多少奔命的人招惹起泥水。人文表征的现象世界纹丝不动的等待着巨大潜力的犁耕。光,如同开启了一扇无声的大门,等待着我和与我不一样的人。等待着庄严,肃穆的背景再一次一步步沉下去。而我身边的草叶即清晰又显得遥远,就像绿色水滴,有时觉得比红色的花更具生命力。它们多自由啊,自由是无时无刻获得对自我环境危险下的提醒。自由多么珍贵啊!我有时几乎很困难的选择忘记。仿佛那些小小的光斑隐藏了别的事物,而显现出自身的空缺。完美的空缺,只有光。</b></p><p class="ql-block"><b>这样的时候,我从没离开过四月晨光的洗礼。</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太阳已离开凸凹的山脊了。陈家大湾和熊店的油菜花在几何形的小块地上,就像这里的人,依然像昨日那样守着旧习,旧传统,活生生的将自我一步步逼向年迈。我经常看到古老的节日仪式,在响亮的花炮声中获得的一种道德捆绑下售出的平衡心理,在人们的内心瞬间化为灰烬。人们生动的来往于孔夫子遗训下的礼仪和道德,秩序里。</b></p><p class="ql-block"><b>这儿大多数人是年迈的,是守着孤寂和期待的愿景一天天睡去醒来。他们脸部沉淀着老年斑,就像那些驻守岁月的散乱油菜地。我找不出更确切的比喻了,黑色素的沉淀几乎遍布这里所有的老人,特别是那些老妇人。她们似乎在一种碎块的阴影中穿行或无意识中寻找活着的存在感。</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而油菜花沉浸在缓坡下的南风里,几乎是这儿的一张脸,随随便便粉饰着固定的表情。它们不像别处一样大片大片的燃烧,这儿的油菜花就像无意丢失的黄手帕,表现的那么随性,没有农业化味道。它们在这儿孤立的生长,就像那个刚刚蹒跚走来的老人,他寂寞的走进了我的视线。像南风吹动的一截皱皱巴巴的树枝。他同样陷入浓厚的春气里,仿佛使劲地从身体里挪开某些沉念,使劲地消耗掉脸上常年沉积的疲劳。他走的很结实,他用力地踏着熟稔的春天。</b></p><p class="ql-block"><b>老人与我热情的打着手势,厚实的嘴唇在微笑里显现出他经验中的世故。他慢小步的边走边与我打着招呼,手在齐眉的方位停止了几秒钟,然后放下了。多么亲切自然的动作。我感到了一种温暖中的距离,在微笑里慢慢消化。我看见他抬头望了望耀眼的阳光,又低下头来,绕过小面积的泥潭,谨慎的仿佛要收拾起一生的皱纹。他走的越来越轻了,与我擦身而过的速度几乎不被人发觉。他微弯着肩背,后背着手走了过去。</b></p><p class="ql-block"><b>那时,他又抬起头来,整个人被强烈的光线穿插。而我总觉得他的头很难迅速再低下去了,他几乎用尽了一生的力气保持着仰视的角度。那时,头顶的花喜鹊留下的阴影划过他硬实的头发。那时,我将我的眼睛中的未来放了上去,一直都没有转过神来。就像植物在某个时段永远都转不过来了。</b></p><p class="ql-block"><b>现在,我整个身子瞬间有一种倾斜的感觉,我感觉春天就是一个漩涡,它存在了。在我与这个老人之间周旋,并将一切顺势收割。而我和更多的我就在这漩涡边沿地带,承受着磨损,沉潜。</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短暂的生命不会留住任何被青睐的东西。那些好东西永远发生在最好的时段。春天已是一种可能的概念了,它缓释了多少不好的存在。它包含美好的苛求、欲望,完美的连绵。此时,我的眼睛疼了。</b></p><p class="ql-block"><b>我的眼睛在接近远处模糊景象时隐隐地疼痛。或是昨夜震耳的雷电声造成的失眠所致,或是强烈的光线刺激到的感觉,或是那个老人缓慢走去的背影触动了我。眼疼是有内容的,存在与存在之间隔着的一层。就像这个疼痛中的春天无时无刻包容期待和愿望。春天的疼痛抑或是那些早开的野花……红色的疼痛、粉色的疼痛,紫色的疼痛。它们小心地伸展着花瓣,在压低的风里颤来颤去。</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太阳高起来了。我看得清脚边的蒲公英,荠荠菜抖动着它们精致的花蕾。它们低微中举着小小的亮度,像这儿村民衣服上的纽扣,紧紧地扣住这儿的炊烟。野蔷薇勇敢地攀爬着别的树干,那种占有欲不比人类逊色。它长长的手臂时刻抓住别的东西,哪怕一点影像都不放过。而成群的艾草一簇簇竖着它毛茸茸叶片的梯子,拼命的往上举。我顺势摘掉几片在手心里揉搓,一会就散发出艾草香了,它辟邪,驱蚊。我不住地在手心里揉搓它,仿佛让艾草香深深渗入体内,它或能提醒我有些不好的东西,提醒我蹲居于语言内部的东西再次击中我。</b></p><p class="ql-block"><b>哦!身后的水塘正泛着波光粼粼,我的家倒映在中央。</b></p><p class="ql-block"><b>这儿有两只常年不走的水鸟,它们喜欢这儿,它们彼此依恋着对方,仿佛我与爱人格外的一种外在象征。我叫不出名字的水鸟鸳鸯那么大小,它们游过侧面小寺庙的阴影,然后一下子扎进水里。我看到了自由和幸福的过程在浅蓝色的水塘里;立刻是一圈圈推开来的波纹。我的家在水里荡漾,波光粼粼。</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2023/4/6</b></p> <p class="ql-block">谷风,诗人。谷风诗学院院长。</p><p class="ql-block">诗歌学院常年招生,有意者留言或通过方式与本人联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