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父亲走了快一年了。</p><p class="ql-block">今天回花岩溪扫墓。一路淫雨霏霏,但走到山下,雨突然就停了,仿佛是父亲不舍得我们辛苦一样。</p><p class="ql-block">父亲去年走的时候,也有老人家感叹:你爸这是挑好了日子走的呀,临近五一,儿孙们不用请假,不耽误孩子们的工作学习。</p><p class="ql-block">这些貌似神奇巧合,但确实符合父亲细心体贴周到、不愿给人添麻烦的行事风格。</p><p class="ql-block">山间沙路腐叶松软,洁净无泥。坟头也仿佛洗过一样,有一些细碎的沙砾,而无半点泥泞,静洁清爽,墓上没有一根杂草,连安葬时我们种在周围的菊花都片叶不见。</p> <p class="ql-block">liang叔叔已经骑着摩托从十几里外赶过来等着了。“liang”是常德土话,没有相对应的字,意思是“小”。liang叔叔,就是家中排行最小的叔叔。虽然是叔叔,年龄和我家大哥差不多。俗话说少年叔侄如弟兄,说的就是liang叔与我们兄妹这样的关系。</p> <p class="ql-block">从山上下来,照例在辉哥爱姐家落脚。</p><p class="ql-block">辉哥是堂兄弟中的老大,憨厚老实,爱姐爽朗麻利,两人虽已年近七十,但一直劳作不辍。圈里养着鸡和黑山羊,柴房整整齐齐码着劈好的干柴,满满的一排,从墙根摞到墙顶。菜地周围插着竹篱笆,地里火葱,韭菜,大蒜,莴笋,儿菜,冬寒菜等冬季蔬菜粗壮肥茂,冬寒菜的茎杆足有小拇指粗细。一溜南瓜秧苗顶着仔荚从儿菜的缝隙中钻出土来,舒展开两片厚厚的初叶。</p> <p class="ql-block">院子里一株老梨树梨花怒放,洁白花瓣,绿色素心,在春雨滋润下,最是清新雅洁,明丽出尘。</p> <p class="ql-block">五姑姑,洁姐姐和她的两个女儿球姐和三妹也在。五姑姑应是70出头了,住得比liang叔叔还远几里地,是坐liang叔叔的摩托车来的。球姐儿在广州工作,说是听小舅舅(我家大哥)讲今天我们进山,连夜从广州赶回来,也才刚到家没多久。</p> <p class="ql-block">厨房里爱姐和三妹一番忙碌,一会儿饭菜上桌,竟然九个钵子九个盘十八道菜摆满了一大桌,腾腾热气,声声笑语,都是家的味道。</p> <p class="ql-block">五姑姑伤感地说,知道你们妈妈年纪大了,可能来不了,但总想着说不定来了呢,见一面少一面了。又拉着我的手,说和liang叔一起给每家每个孩子准备了60个鸡蛋,一只母鸡,和红包。还有听说长沙的竹扫把不结实,带了4个竹扫把。五姑姑和这么多东西,60多岁的liang叔叔硬是骑着摩托跑了两趟。</p> <p class="ql-block">握着五姑姑苍老的手,我眼窝一阵阵发热。长辈们一个一个慢慢离去,这边就剩下我妈,五姑姑姑父和liang叔叔婶婶几个人了。抱了抱五姑姑瘦弱的肩膀,我轻声说道:“姑,您多保重,鸡和鸡蛋我们收下,钱您自己留着花,我们有空再来看您!花岩溪是我们的根,每年每年都得来的,你们在,这根就还在。”</p> <p class="ql-block">饭后站在梨树下聊天,说起现在正是吃椿芽的时候,怎么没看到几棵椿树,否则这会儿可以摘点回去做椿煎蛋。liang叔叔听了,提着刀说去谁谁谁家摘椿芽。摘椿芽不用刀吧?liang叔说:摘不到的话,我就把树砍了摘!</p> <p class="ql-block">把树砍了,也要把你喜欢的椿芽摘给你!liang叔叔脱口而出的这句话,突然击中了我,让我这次归乡之旅感受到的血脉亲情达到顶峰。突然觉得,即便年过半百,两鬓斑白,在家人眼里,你还是最珍贵的宝贝!</p> <p class="ql-block">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一壶酒能慰什么风尘?世间最能疗愈伤痛的,是流淌在血脉里的挚爱真情。</p> <p class="ql-block">清明时节,慎终追远,思念无尽,爱与温暖始终伴随着我。这种博大深沉的爱和温暖,来自于祖先,并通过家族血脉永远传承。</p><p class="ql-block"> 生命的河流奔腾不息,川流不止,连绵不绝,唯有爱贯穿其中。这是我们清明祭扫,过年祭祖的风俗由来和情感归因,也是家国民族生生不息福祚绵长的密码基因。</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回到家里,母亲问:你爸坟上长草没?我回道:没有。紧跟着问了一句:长草不长草有什么说法吗?母亲说:没长草,说明你爸还没忘记家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