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故乡的炊烟</p><p class="ql-block"> 孩儿时经常跟奶奶回大山深处的故乡。从涵江古镇乘船沿着弯弯曲曲的河道至梧塘上岸,再步行十公里经秋芦九坎店到崇联村,抬头仰望故乡盘谷在溪北的高山云雾中时隐时现。两山之间横着一条秋芦溪,横剖面呈Ⅴ字形状,湍急的溪流上六根杉木绑成的桥面摇摇晃晃,山路窄得像一根羊肠,山泉不时溢在古道上湿漉漉的直打滑,这2.5公里必经之路极费体力和时间。奶奶挑着担子不停的换肩以减轻劳累,空着手的我气喘吁吁也很难跟上脚步。正由于交通险阻,村民们基本过着自给自足的贫困生活。</p><p class="ql-block"> 故乡盘谷在绵延起伏的群山中依势而建,古厝埕古朴而厚重,悠久而亲切。中轴线由外到内为矮墙,大埕,大门,前厅,天井,正厅。这些场所用来祭祀祖先,家族议事,婚丧寿喜等公共活动,中轴线的中间及左右两侧为小巷,共有几十间房屋,里面住着20多户陈姓族亲,很像一座集体大厝。小山村的左侧有一条山谷,涓涓细流在村头形成小溪涧,用来灌溉农田供给生活,山谷中长满美丽的野花,花间蜂蝶飞舞,水涧小鱼小虾游荡。几个小伙伴经常和我水中嬉闹,在山谷中捉几只蝴蝶又轻轻把它放飞…。</p><p class="ql-block"> 故乡的人非常勤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家生活留给我很深的记忆。除了农忙和刮风下雨,几乎每一个拂晓山谷中总会传出“出山了”的吆喝声。咯吱咯吱的扁担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吵醒了沉睡者的梦,公鸡拍着翅膀很不情愿的叫起来,一传十,十传全村,仿佛为乡亲奏响出征的乐曲。个跟个的队伍脚穿草鞋,肩挑柴禾手举着火把,像一条火龙不屈跃动在漆黑陡峭的溪峡。赶到6公里外的“九坎店岑顶”柴禾交易换点小钱后,回村的乡亲又扛起农具下地或背着砍刀上山…。暮色降临,倦鸟归巢,故乡古厝的炊烟袅袅升起,熟悉的番薯粥香从各家的厨房里飘出。常记着奶奶特意为我添一碗白米粥,浇上一勺猪油酱油,我坐在门前石阶细细品味猪油拌饭的芳香,那每一粒大米都充满自足的香气。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陆续端着大碗夹着咸菜来到厅堂和埕前吃饭拉话,家长里短或趣闻轶事,人们的说笑声,孩童的嬉闹声,吃饭的吸溜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一幅温馨热络的画面,这情景多年来一直在我脑海里萦绕而挥之不去。</p><p class="ql-block"> 故乡虽然贫穷但生活却是从容的。记得古厝大门边有一个大石磨,左侧有一个上宽下窄的四方大石臼,逢年过节这里总是故乡最忙碌的场所。吱叽的石磨声,拍笃的掏臼声是孩子们已久的期盼。尽管平时难以温饱,但家家户户过节祭祀祈福从不含糊。清明的龟团,七月半的金粿,九层糕,印有小动物图案的印糕,过年喜庆的红团,番薯起,山里白粿等都是小时候故乡的味道。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无论谁家婚寿喜宴,那是全村最开心最热闹的一件大事。因为只有这难得的宴席才能大块朶颐,美美的吃上一餐。宴席没有山珍海味,主菜肴是那道鲜香味美的“山里滚肉”,它同红烧肉的区别是烹饪过程不加酱油。只见土厨将五花肉焯水取出,将生姜,葱头,桂皮,大料扁香,放入白糖五花肉煸炒上色,放入开水小火慢炖,出锅撒上香葱,令人垂诞欲滴。大盆“滚肉”第一道上宴席,它色泽金黄,肥而不腻,口感微甜,入口酥软。品尝“滾肉”这道主菜后,我吃不动也记不清宴席上还有哪些菜肴…。</p><p class="ql-block"> 前辈走出大山已有70多个年头,乡亲们也逐渐融入了城镇的人流。近年平坦宽广的五秀省道,莆炎高速修到了故乡的山脚下,秋芦溪南北架起好几座大桥,回盘古故乡已不再遥远。但古老的山村已看不到几个人影和曾经的炊烟袅袅,小山村逐渐成为人们祭祖祈福匆匆四望的客栈。而那些在指缝中溜走的岁月,淋湿的记忆却历久弥坚。这是对故乡融入血脉的眷念,因为我的根在那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老 陈 2023年写于清明节</p> <p class="ql-block">故乡古厝正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