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子部第一书《粥子》及其它

广樵

（一）《粥子》其书

《粥子》是楚国先祖粥熊历西周文、武、成三朝太傅时留下的问政记录。《汉书•艺文志》“道家”录“粥子二十二篇”。班固自注：“名熊，为周师，自文王以下问焉。”

梁代刘勰《文心雕龙•诸子》：“至粥熊知‘道’，而文王咨询，馀文遗事，录为《粥子》。子目肇始，莫先于兹。”

唐柳伯存《意林•序》：“子书起于粥熊。”

南宋高似孙《子略》、王应鱗《困学纪闻•诸子》都认为“子书起于粥熊”。

明代宋濂《诸子辩》谓《粥子》：“盖子书之始也。”

清•梁章钜《退庵随笔》：“诸子书以《粥子》为最古。”

从古至今，诸说皆同。《粥子》是中国第一部子书。而根据今天的研究，还应该加上更多的第一：如第一部道家著作；中国哲学的第一部著作等等。这对于《粥子》来说，我认为都是当之无愧的。

（二）粥熊是什么爵位

粥熊是商代子爵，当文王时，举族归周。因其时周部族并未取得天下，文王姬昌也只是个“西伯”，虽然早置百官，毕竟不能分封诸侯。故粥熊之子爵，乃是始于商。殷纣无道，满朝离心离德，留不住人才特别是大才高才，粥熊逃周即是一例。

既谈到粥熊的爵位，则顺便说说古代的诸侯五等（公侯伯子男）问题。最初侯的出现，都不是别人封赏的，是靠自己的实力打拼出来的。诸侯即是侯的复数形式，侯多了才有诸侯的总称。侯是怎么来的，看这个字的原始意义就知道了。侯本义是箭靶子，谁在那里立个箭靶子，就表示该地已被拥有弓箭武装的人割据了，这些霸占者就叫侯，这也叫做是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吧，准确的说是“箭杆子里面出诸侯”。所以，早期的侯都是自发自立性质。分封诸侯是后来的事。封诸侯的事在刚开始与后来，封法也有不同。早期的分封多是承认现状，追加封号，反正你的实力在那，我确认一下而已，你也图个名正言顺。那时的分封，实际上连疆域都没有划定，由你去开拓。大多分封，只定国都。那么国有多大，由你去“乡”。乡者向也，向四方开拓发展。

诸侯爵位虽有所谓高低五种规范，但有两三点还需要特别说明。一是诸侯不同的称号是有的，但如果象《孟子•万章下》、象《礼记•王制》等说的那么规范，那么整齐划一，历史上并不存在，充其量也只是北方儒家的愿望。二是公侯伯子男，除侯是通称外，其余都是源于氏族亲属关系的称谓。三是爵位地位高低，有“国内”自我认定和“国际”公认。在这方面，小国和蛮夷要在“国际公认”方面吃点亏，不管你历史有多久，实力有多强，中央王朝和中原诸侯也只会认定你只是较为低等一点的子男。粥熊称子，就因为他本就是个蛮夷长。后来他的子孙不服气，谓周人，你们爷爷的爷爷当初还是听我爷爷的爷爷的，凭什么你们可以称王我就只是个子儿，我也要称王。所以春秋就两个王，一个周王，一个楚王。自称是可以，但别人并不会因此而改变对你的歧视性看法。

（三）粥熊入辅年龄与商周用人特点

粥熊入辅西周时年龄有多大了？《意林》第一卷引《粥子》云：

“昔文王见粥子，年九十（《太平御览》第三八三卷引作‘粥子年九十，见文王’）。文王曰：‘嘻，老矣！’粥子曰：‘若使臣捕虎逐鹿，臣已老矣！坐策国事，臣年尚少。’”

其时文王亦八十余岁。《史记•周本纪》“武王祭于毕”张守节《正义》云：“《大戴礼》云：‘文王十五而生武王。’则武王少文王十四岁矣。《礼记•文王世子》云‘文王九十七而终，武王九十三而终。’按：文王崩时武王已八十三矣。”

武王伐纣时已八十五岁，若按此而论其时粥熊已过百。姜太公史传当时也是出名的老帅。当然，关于粥熊和姜尚佐周初时的真实年龄，也许没有这么老，学界多有所订正，这里不多引述。只是说此二公都是壮年时始佐周室，这个比较可靠。壮年才出山，这在过去甚至今天都有些迟，故曰老也不奇怪。这里还想说的是商周的“人事政策”，是截然的不同。这个不同便是史传的“商用少，周用老”。《毛诗•大雅•荡》云：“文王曰：咨！咨汝殷商，匪上帝不时，殷不用旧。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曾是莫听，大命以倾。”

这就是指责殷商用人之排老。《盐铁论•末通》云“商师若乌，周师若荼”。这里的师非指整个军队，是指率军的将帅甚或是王室的辅佐班子。乌是黑头发，荼是白头发。形象反映出两朝的不同人事政策，即商用少而周用老。

若深论周之善用老，我看其实质乃是善用贤，善用有真本事、真识见的人才，才最终成就了大业。《史记•周本纪》云：“西伯（周文王）礼下贤者，日中不暇食以待士，士以此多归之。太颠、闳夭、散宜生、粥子、辛甲大夫之徒，皆往归之。”

这里司马迁连举数人，都是有真料的角色，且有两人戴着头衔。粥熊称“子”辛甲称“大夫”。这头衔是归周前就有的，即殷商时的旧头衔。可见周代对殷商人才的吸引力有多强。其中的人心向背，亦此可知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