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言传身教的父亲母亲

蝌蚪

父母亲是我人生的第一位老师，是为我遮风挡雨的伞。父母亲去世二十五、六年了，我也早已年过古稀，但思念之情未曾稍减。眼前常常浮现出和父母亲相随相伴的点点滴滴，父爱母爱让我怀念，淳淳教诲让我难忘。

我的父亲李心得生于1920年，卒于1996年，享年76岁。我母亲王全蚕生于1921年，卒于1997年，享年76岁。我父母亲同为山西省五台县桑园村人。

父亲靠着做校役，打扫卫生，上下课摇铃，冬天生火封火挣点钱读完了高小。父亲参加革命后曾有在商店工作的经历，1949年4月24日太原解放，他被组织安排到山西省商业厅工作直到退休。

父亲在商店工作时就自学了会计知识。上世纪五十年代被组织选送到中国人民大学学习。我上初中时，父亲给我讲述了在人大刻苦学习的情形，勉励我抓住学习机会，不要虚度时光。

我们弟兄姊妹七人。父母亲为养育七个孩子耗尽了心血。尤其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国家困难时期，我家粮食不够吃。父亲和其他干部一样每月口粮供应标准比市民还减少了一斤。几乎每个月母亲都四处借粮夲买议价粮吃。怕孩子们饿着，吃饭时妈妈常把自己那一份分出点给孩子们吃，她自己就多喝碗水充饥，导致营养极度不良而暈倒。我们把母亲送医院治疗。又拍电报叫回在文水县下乡的父亲。每每想起都痛心不已。图片为我全家合影。

父亲酷爱学习，也希望儿女们好好学习。我刚上小学时父亲特别高兴。他知道只有学习，儿女们才能长本事、有出息。他给我订了《小朋友》杂志。母亲对我上学也很高兴。有一天她对我说：你爹说了，以后咱娃娃不用欺负土坷垃了。父母亲对儿女能过上好日子充满了期待。我第一次拿毛笔写仿时，手抖得历害。父亲站在我身后，手把手教我起笔，行笔和收笔。母亲围在我的左边，滿脸笑容地看着我写字。父母亲对我的教诲永世难忘。《毛主席诗词三十七首》初版在北京发行时，父亲正在北京出差参加会议。他抽空去王府井新华书店排队买到书，回家后把书送给我。60年悠悠，此书一直携带身边，至今仍保存完好。每次翻阅都会想起父亲对我殷殷的期望。图片为母亲和我们姐弟5人合影。

文革时期停课后，我和三弟常在入冬前随汽车拉锅炉煤，我俩当装卸工。二弟则在厅机关食堂帮厨。一次有个在砖场将烧好的砖背出窑的活儿。我和三弟披着马甲似的护具跟着别人从停火不久的窑里往外背砖。一次背25块，一块4斤，正好一百斤。砖不重，踏板也不险。只是背上的砖热气灼人。我们打零工挣点钱补贴家用，觉得自己顶上用了。父亲更想通过劳动让我们早日了解社会，有所担当。父亲说，力气是奴才，歇歇又来，不要惜力。他从小就告诉我们，人要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参加工作后我积极肯干，全赖父亲的言传身教。

我小时候调皮、贪玩。有一年夏天，我独自跑到饮马河耍水。天己黑了我都没觉察到。突然看见母亲和二爷爷来到我身边。我不知道母亲从新民三条家里走到鼓楼街二爷爷家，再和二爷爷一路寻到饮马河用了多长时间。长大后我才体会到母亲的焦虑和不安，我悔恨让母亲为我操了那么多心。

我父亲内心充满对儿女的关爱。1959年省商业厅从国师街搬入大南门附近的财贸大楼，住在新民三条几个院落的职工也纷纷搬到新建南路新建的宿舍楼房中，极大地改善了居住条件。父亲没有搬入分配的新居。为了儿女能受到良好的教育，他把家搬到回民小学附近，东米市街上的新美院宿舍。我和弟弟妹妹四人先后在回民小学上学。为孩子能在市重点小学上学，即使居住条件差些父母亲也毫不在意。

父亲常下基层参加劳动。他多次在星期天带我去钟楼街副食品市场看货物品种和销售情况。有认识的售货员，他就聊几句，有时还进柜台卖一会儿货。一次四弟讲述了父亲带他外出发生的事。在小南关一个生肉销售点，许多人排队等着买猪肉。肉送来了，售货员却把好肉（膘肥）一块一块割下放肉案下面不卖（留给熟人），排在后边的人可能买不到肉了。大伙儿意见很大，吵吵闹闹又无可奈何。父亲见状掏出工作证让售货员看了看，让他把肉拿上来卖掉了。父亲不允许商业系统职工这样循私情而损害群众利益。

1951年山西省首届模范贸易工作者会议在太原召开。我父亲被评为贸模并入选主席团。父亲获奖后将奖金捐给国家购买飞机大炮。父亲离休后不忘初心，继续奉献余热。改革开放后，在山西省召开的全省劳模大会上，父亲被评选为优秀离休干部。当我从山西日报刋载的全省劳模和十位优秀离休干部名单中读到父亲的名字后，深感父亲的艰辛和不易。他是一息尚存，奋斗不息啊。图片为父亲（右）捐献奖金。

下图为我父亲捐献奖金买飞机大炮。

父亲在商业厅多个岗位都干过，熟悉物价、购销、仓储等各项工作。干得时间最长的是财务和业务。

父亲1965年被抽调省四清指挥部工作，1967年被抽调省革委业务组财贸办公室工作，省直机关干部赴京参加中办学习班后，父亲任省商业厅留守负责人。他就象一名战士，不管在什么岗位都坚守阵地，尽职尽责。父亲在省四清指挥部工作时曾阻止了一起错案的发生。一天快下班了，父亲手头的工作也完成了。不知哪个专案的一张逮捕证和卷宗摆在一张桌子上，明天就要执行逮捕。好学的父亲想了解办逮捕证的程序，便过去翻阅材料。从材料看确应逮捕。为证明严重问题真实，材料后面附有帐目。父亲翻阅后发现是假帐。立即报告领导，经复查后撤销了逮捕。不知是谁这么走运，沒有陷入逮捕后被开除公职，影响家庭和子女的厄运。我参加工作后常反思这件事。告戒自己干什么工作都要象父亲一样严谨，一样实事求是，决不给单位脸上抹黑。

1966年秋天，社会上一片烦噪和不安。某天中午，我从学校回家路经财贸大楼时，突然看到迎泽大街上给我父亲贴的大标语：李心得去制药厂搞四清就是为保其表兄走资派刘文忠。姓名上打着红色的叉。刘文忠是我家的一位远亲，文革前两年由外省调到太原制药厂任党委书记。我父亲在省四清指挥部工作时，曾带工作队去太原制药厂检查四清工作，和制药厂领导有过短暂接触。大标语是太原制药厂造反派贴的，他们要揪父亲去陪斗。上午没找到父亲，扬言还要来揪。不能和群众发生冲突、要避开风头。万般无奈之下我父亲回老家躲避。太原制药厂造反派又来时，厅机关同事谎称我父亲去中商部汇报工作了。后来得知，造反派还打长途电话到中商部询问。几天后风平浪静了，厅里德高望重的封其功主任将我父亲接回。太原制药厂刘文忠书记被批斗期间旧病复发，其家人多次恳求准予外出就医，均无回应。后找到刘文忠的老领导，时任北京军区副司令员肖文玫帮忙，才获准就医。但己经太迟了，不久刘文忠病逝。图片为父亲和我的合照

省直机关干部参加中办学习班时，我父亲被安排为省商业厅留守负责人。一天上午被省商业干部学校的造反派揪走了。造反派要求厅里给他们批钱批粮票。父亲没乱开口子，造反派不满意，便将父亲揪走，继续施加压力。父亲的同事多方奔走，父亲晚上十点多才回到家，几乎一天水米未进。望着父亲疲惫憔悴的神色，真是痛心疾首。不知父亲受了多少折磨，不知父亲是否挨打。父亲的外衣被用刀从领口到下摆划成许多碎条，就象一个墩布头。我让母亲把这件碎衣服作为证据保存起来。父亲却让扔掉，并告戒愤怒的我不要仇恨社会。这仅是社会发展中的一段小插曲。

父亲在韶山毛主席旧居前留影。父亲在北京开会时，同与会代表曾受到毛主席等中央领导接见，曾同毛主席等中央领导合影。我还记得父亲给我们讲述，他在人民大学学习时，曾参加过1956年国庆游行。那天一直下着雨，十点钟毛主席讲话时雨停了，太阳也出来了。毛主席讲完话不久雨又下起来了。父亲话语中充滿对毛主席的崇敬。

父亲努力营造良好的工作环境，他和同事们相处极好。1964年父亲把已确定自己的调资名额让给了同事，说自己下次调。这一让让了二十年。二十多年后父亲才获得一次调资机会。图片为父亲和同事们合影。前排中为父亲。

父亲和同事们，中为父亲。

父亲和同事。中为父亲。

父亲和同事们，右二为父亲。

父母亲恩爱一生，俩人总是心心相印。我从未见父母亲红过脸、拌过嘴。记得父亲闲暇时还帮母亲纳鞋底，给我们做鞋。

我母亲没上过学，不识字。上世纪五十年代国家开展扫盲活动，母亲积极参加。她不顾己是五个孩子的母亲，刻苦努力，受到小先生的赞叹。母亲首先认识了孩子们的名字和元角分，初通文字。她多次告诉我，一定要好好学习，长本事。

母亲给我讲，父亲参加革命后几次邀她也参加，她怕姥爷无人照顾没有出去工作，而今成了家庭妇女。这成为她一生的憾事。她告诉我，甚时候就要做甚时候该做的事，学习时要好好学习，工作时要好好工作，不要给自己留下后悔。确实人生道路虽然漫长，关键处只有几步。

我的母亲慈祥宽厚善良。她爱父亲，爱这个家。她对儿女的爱就象涓涓细流，润物无声。对其他人也滿怀善意。我上小学时，班主任老师是武莲惠。武老师的夫君解放前夕去了台湾，武老师独自带一孩子生活。母亲对武老师非常同情，多次带我去裕德东里武老师家看望。

从小母亲就嘱咐我与人为善，要和人好好相处。她说不要占别人便宜，便宜都是人给的。你紧着和人好，别人不一定能看上你。母亲也要我自强。她说好马出在腿上，好汉出在嘴上。遇事要讲理，处事要能站住脚。

母亲也常给我讲些陈年旧事，教育我爱憎分明。她告诉我当年日本人烧桑园村的情景。日本人把我家房子烧得只剩一间耳房。日本人还把糞便拉在米缸里，把水倒入面缸。母亲曾给我吟唱当年的歌：日本小人人，它是最狠心……

1971年苏修在我国边界陈兵百万，计划对我国进行核打击。我国积极备战备荒。皮定均将军率有关省区相关负责人对东北、华北、西北地区进行考查，确定战时对飞机坦克的油料供应和军需物质供应的方案。父亲作为山西代表参加了这项工作，从东北经华北走到西北。这是父亲在西北嘉峪关的留影。

文革期间父亲努力适应风起云涌的革命形势。但父亲不赞成越演越烈的武斗，他在陈常有领衔的省城千名干部呼吁大联合的倡议书上签了名。一天厅里革命群众要求在财贸大楼前建座毛主席塑像。其他领导己同意，大家目光指向我父亲。父亲顶着压力没有批给建设经费。他说，迎泽大街对面南文化宫广场己矗立着雄伟的毛主席塑像，没必要在一街之隔的財贸大楼再修一座。国家还很穷，不能乱花钱。他求真务实，不愿违心迎合时尚以求得自保。父亲的决定招至一些人的不满。他们说父亲反对毛泽东思想。这时大寨村有人来厅里要物质。那是一个物质短缺的时代。父亲力图维持正常的工作秩序和物质分配。他向来人耐心地解释怎么走程序：请先向县里申请，经地区提出，然后解决。父亲没有决定特事特办的权力。这又引起一些人的不满。他们说父亲反大寨。于是每日下午下班后便组织批斗会，责令父亲深刻检查。日复一日，父亲上班忙业务、促生产，下班做检查、抓革命。苦闷和悲愤折磨着父亲。一天父亲恰谈部队军供事宜时突然脑出血，被送医院抢救。在父亲年富力强的时候，在父亲担负重任的时候，在父亲竭力维护党的执政基础的时候，他倒下了。这一年他56岁。反思文革时，父亲获得了一些人的道欠：对不起老李。而父亲却因半身不遂遭受了20年的痛苦。

母亲和小妹妹陪护父亲。

父亲出院后己半身不遂。他以顽强的毅力站起来了。他拖着病躯继续奉献余热，做公益。

父亲读报。

弟弟妹妹和父母亲在一起。

父母亲受到全家人关爱和尊重。这是父母亲和小辈在一起。

在父母亲言传身教中，我们弟兄姊妹积极工作，成为各自单位的骨干。我曾三次被推选为省机电厅党代会代表。省机电厅改称省机电行办后，我又被推选为省机电行业管理办公室党代会代表。我的一位妹妹曾被推选为总参通讯兵部劳动模范。另一位妹妹曾获五一劳动奖章。慎终追远，特制作美篇表达我们弟兄姊妹对父母亲的怀念和感谢。感谢老根提供和翻拍照片。图为2021年，我应邀向省高研院职工讲党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