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免裆裤

遵化华龙酒窖

　　五六十年初生的人，都会记得自己儿时曾经穿过的免裆裤。儿时的免裆裤，延续了世世代代老一辈人的穿着方式，记载了那个纯朴年代，老百姓朴素贫困的生活。我是穿着免裆裤从那个纯朴的年代走过来的。

　　婴儿时代，虽然没有穿上免裆裤，但却没有离开过免裆裤，从出生开始，每年的冬天都是在母亲的大免裆裤里度过地。母亲那肥肥的免裆裤，就像袋鼠的育儿袋，我在那里安全度过了婴儿时期。

刚刚学会走路，我就穿上了母亲做的开裆裤，腰上还系个屁股帘。盖上整个屁股，避免坐在地上冰着屁股。脑袋上戴个母亲缝制的小老虎帽子，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磕磕碰碰的，就像个小木偶。

快要上学的时候，母亲把我叫到跟前说：“儿子，你就要上学了，不能再穿开裆裤了，穿开裆裤上学，同学们会笑话你的。”

上学的那天，我和家里大人一样，穿上了免裆裤。那宽宽松松的大裤筒，就像一个大口袋，把我装在了里面。长长的裤腰，一直穿到腋下，肥肥的裤裆被打了一个褶。母亲递给我一条裤带说：“以后就得自己学着系裤带了，拉尿时别急，慢慢地解扣儿。”

第一次穿上免裆裤，感觉我就是个大男人了，因为从穿免裆裤时起，就要像大男人一样，站着尿尿了。

免裆裤穿在身上，虽不如开裆裤拉尿方便，长长的裤腰一直穿到腋下，整个上身都是暖和的，下身前后没有开口，不再有过堂风，比那开裆裤可暖和多了。为了不让裤脚儿进风，我也学着大人的样子，找两根布条儿，把两个裤脚扎上，感觉这样才算完美，可母亲发现后说：“小孩儿家系裤脚儿，别人会笑话的，你看谁家的孩子系裤脚儿了？”我赶紧解开布带，让裤脚儿恢复了原样儿。

　　免裆裤，不但穿着舒服，而且还有很多用处，小时候跟哥哥们去外村拾白薯，筐子里面盛不下了，他们就让我脱下裤子，把俩裤腿系上，那肥肥的裤裆，就是个大口袋，把白薯装进去背回家。那时候是不穿内衣的，他们就用玉米叶子给我做个裙子围在腰上回家。

　　那时候，家里穷得叮当响，宽宽的炕上，一条被子里挤着我们哥儿四个，我们常常因为抢被子盖打架。母亲看着自己熟睡的孩子盖着半边被子，常常自己偷偷地落泪。那时父亲起早去口外砍柴，他的同伴们去屋里等他，父亲怕让人家说我们家穷，耽误给大哥说媳妇。就让大哥的脸露在被子外面，我们小哥仨猫在脚底下。来人问起那小哥儿仨呢？父亲就会说：“他们都住姥家去了。”

我穿的那条免裆裤，都是哥哥们不能穿的衣服，给我改做的，有的已是补丁罗补丁了。一条裤子穿过春夏秋冬，冬天两层布中间絮一层棉花，春秋拆下棉花就是夹衣，夏天夹衣去一层就是夏衣。一条免裆裤不知要穿多少年，那裤子是缝了又缝，补了又补。一直被穿烂为止。穿烂的衣服也舍不得扔，打上夹纸片儿，做鞋帮儿用。

我从上小学三年级开始，放学就背起粪箕子去拾粪。周日就得去拾柴火。那棉衣棉裤扛不住背篓和粪箕子的摩擦，棉裤常常露出白花花的棉花。汗水的侵蚀，使裤子里面的那层棉布裂开，那风也就乘虚而入，裤裆里也不再暖和了。

最让人烦恼的是，虱子也会乘虚而入，俗话说：“穷长虱子，富长疥。”我们虽然很穷很瘦，但那虱子长的却膘肥体壮，我们那免裆裤里成了它们的安乐窝，棉花里，裤缝里，到处都是虱子，白天上课，就能感觉到虱子在裤裆里面爬动，手伸进裤裆里去抓，就能抓到正在吸血的虱子。

晚上睡觉前，我们哥儿几个就开始捉虱子，脱下衣服，翻过来，那裸露的棉套里和针线缝里的虱子有的在爬，有的在睡觉。把虱子放在洋火盒里，饿它几天再扔到火盆里烧死。

虱子是拿不完的，每天的晚上，我们都要拿虱子。我们进入梦香了，母亲把我们的裤子拿到跟前，再次翻过来，戴着老花镜，在给我们找一遍，睡梦中就能听到母亲用两个大拇指指甲沿着裤缝挤压那虱子、虮子地声音。然后再把裸露在外面的棉花缝好才睡觉，早上起来就会看到母亲两个指甲盖儿上沾满了虱子血。

　　进入七十年代，大哥大姐都进入婚姻嫁娶的年龄，她们开始追求服饰的新潮，看着有钱人穿着带有笔直裤线的西裤，羡慕不已，可家里没钱，买不起西裤，姐姐找来同伴的西裤，央求母亲照样子给做一条。可母亲做了一辈的免裆裤，不管怎么学，就是做不了。无奈，姐姐自己动手，找来牛皮纸做出样子，经反复实验，终于学会了做西裤，尽管不如买来的西裤好看，必定西裤的标志有了，那就是女裤旁开口，男裤前开口。大姐大哥在我们家率先穿上了自己做的西裤。

　　我看到大哥大姐都穿上了西裤，我也要穿，母亲说：“家里没钱给你撕布做西裤。等你长大了，自己挣钱买西裤吧！”母亲的话让我很失望，从此，也就断了想穿西裤的念想。

一天，早晨起来，大姐拿着一条裤子和我说：“来试试大姐给你做的西裤，看看合适不？”我喜出望外，蹦起来，迫不及待的穿上，那一刻，我又失望了，原来那是大姐在我睡觉的时候，夜里用我穿的裤子给改的，把肥裤腰改瘦，前边开了个口子，开口处钉了几个扣子。既没有西裤的裤线，也没有西裤的裤兜。姐姐看出了我的心思，忙说：“你先穿着，等大姐拾花生卖了钱，再给你做新西裤。”听了大姐的话，我也只有慢慢等着了。可等大姐卖了花生再做，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那是我第一次穿上姐姐做的四不像的西裤，心里也是美美的，也忘不了在小伙伴们面前显摆一阵子。

　　说起来也怪，儿时的免裆裤在我的记忆里，早就消失的一光二净。可去年，我突然想起了儿时大姐用免裆裤给我改制的西裤，仍然感到那裤子改得极妙，是一种中西结合的好裤子，既不失免裆裤的暖和。还具有西裤美观的时尚。

我买了半斤新棉花，扯了块军彩色裤面，费了好大劲才找到了一个年近九十的老裁缝，做了一条酷似免裆裤又不完全是免裆裤的棉裤。那裤子穿起来，比现在所有棉裤都暖和舒服，出门，外面套上条裤子，在家里，光穿棉裤也不失大雅。穿上它，我好像又回到了自己那纯朴的童年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