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文集 一把小雨伞

明岩

一把小雨伞

正值清明节后雨水不住，偶尔露一晴面却只是昙花乍现。一大早，手机没电，女儿拎起书包往外跑。奶奶在后面追着喊：“带伞、带伞……”我其实还在床上，细细地顺着说了声：“带伞。”女儿扯着嗓子嚷嚷：“书包太重了、太重了……”说完便踩着风火轮跑了。

那当会，天还清朗朗的，莺飞草长、柳絮飘飘，和顺得很。铺开纸笔，研了墨，信手临摹欧阳询《九成宫碑》书贴，闻了墨香，临到兴致正浓处，耳后妻子抱着囡囡急切地跑到跟前：“赶紧去接女儿，她没带伞！”这一声叫唤把我从墨池里硬生生地给捞了上来，抬头往外一看，天乌黑乌黑的，雨已经迫不急待地下了起来，打在窗台、树叶、屋顶啪啪作响，风把世界刮得乱作了一团。

拎了伞、忙不迭地下楼取车往学校赶。车上，一边驾着车，一边眼睛不停地往窗外瞅，却全然不见女儿的影子。正值放学、下班的高峰，路上行人、车辆特多，老天爷可真能够选着时间。唉，谁怨你不带伞呢，惩罚你个小坏蛋！

行至学校十字路口，那可真叫车水马龙，学生们像非洲草原上的角马一样汹涌地一拨一拨地通过斑马线。我伸长了脖子，张大了双瞳，在雨刮擦水的间隙里寻找这群角马里可有那个熟悉的身影。校门口那绝对是重灾区，孩童像洪水泄闸一样，一汩汩地涌了出来，家长们撑着伞，踮起脚尖，恨孩子不能早早地出来，争闪闪地张望着。

路边是不能停车的，结结实实的黄线，横空架起的那根白柱子下一双靓丽的眸子时刻地盯着这一小段路口，似乎随时都有可能飘下一张两张罚单来。还好，有个年轻的女交通协警在门口指挥疏导。开了窗，雨便蜂拥地扑落了进来，顾不上那瓢泼的雨，我开口问道：“您好，可否容我下车在学校传达室看看？”女协警很礼貌：“请您靠前边路边停，不堵着路口，不要超过3分钟，电子警察自动抓拍的。”

得令，我稍稍将车往前停靠，没敢熄火，撑了伞三步并做两步跑到传达室大声唤女儿的名字，10来个孩子齐刷刷地看着我，却无人回应，失望地扑空。

“笨笨”，兴许这坏家伙傻傻地在教室里等我吧，我没办法停车，只能顺着道绕着学校片区的范围划圈，等学生们都出来了，冷清了看可否将车停进学校里找找看。一圈、两圈、三圈，雨势渐渐地小了，校门口的人也少了，车头一扭准备停进学校。保安举起右手展示了一个标准的STOP手势，开了窗，我近乎乞求的眼神：“帮帮忙，可否容我停一小会，我家女儿没带伞，找不见，想去教室里看看。”

保安不错，挥手示意我前行。驻了车，我又跑回传达室再看看，这时已经空无一人。急喘喘地、蹬蹬蹬快步上了四楼，梯口便开始嚷嚷女儿的名字，无人回应，教室门关着，窗却开着，把头伸进去，来回扫了一遍，不见人影，不甘心再嚷了几声，仍然无人回应，只有黑板和墙报在看着我，似乎在嘿嘿地笑。

小家伙，看找到不好好收拾你！心里却犯着着急，按理女儿蛮伶俐的，应该回去了，提起电话打给家里，媳妇却说仍然不见，都12:20了，人跑哪去了？她打算步行去找找。

悻悻地从学校出来，沿了回家的方向，在路边驶过，扯长了脖颈张望，仍然不见那小家伙瘦瘦的身形。我心底的火腾了出来，脑海里闪现着找到后如何地惩罚她，又想着不能，矛盾着、憋屈着、焦急着。火燃起、火灭了，一遍又一遍。

车行至拐弯入小区的地方，那个熟悉的身形终于出现了，撑着一把小红伞。小坏蛋，你让老爸又惊又喜。开窗，我怒目圆睁，形似张飞，大声朝她喊：“上来，看我不收拾你！”女儿一见我生气，怯生生地上了车，第一句便是“对不起，老爸！我错了！”然后低着头，开始啜泣，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腾起的火一下子便没了，想笑又不能笑，只能不说话。

我去驻车，她一个人乖乖地先上楼回家。待我回来，她已经哭成了泪人，妻子在旁引导安慰她。我不吱声，慢慢地女儿平静了下来。我唤她过来，给她道明一二三，遇见这事应当先找电话联系，告知地点，好让家人放心。小手揉着湿漉漉的眼睛，一如外面刚下过的雨，眨巴眨巴地点着头，细声地说：“爸爸，我知道了，我错了！”额，我滴个神，真想敲你一下，又是多么的舍不得。

原来，女儿的同学好朋友若颖伴她一道回的，若颖奶奶接她们，两把伞，她们俩一把，奶奶一把。听着听着，一股暧流便涌了上来。“你看，你朋友多好，那个奶奶多好！”

班上群里好几位家长在发孩子没带伞的信息，想着他们都已经安然地回到家了吧。我在群里特别感谢若颖奶奶，同时希望这股暖流激荡到所有的人。

外面的天又绽放出亲切可人的笑脸，女儿坐在对面看着书。不苟言笑的我露出久违的笑靥：“外面的天公都笑了！”女儿隐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像风铃一样的笑声飘荡着，周围的一切都亮堂堂起来。

“晴带雨伞，饱带饥粮”，记得那把温馨的小雨伞哟！

明岩 作品

作於 郴城 季春

2016年4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