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博客•迁安方言土语趣谈

原梦

<p class="ql-block">“大俗中的大雅”·迁安方言土语摭谈系列之三 “蔡伯喈”小考</p><p class="ql-block">2012-10-08 09:08</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大俗中的大雅”·迁安方言土语摭谈系列之三</p><p class="ql-block">“蔡伯喈”小考</p><p class="ql-block">原梦</p><p class="ql-block">看到“蔡伯喈”这三个字,我们大都会有瞬间的陌生、疏离感,但是读一两遍,把三个字连贯起来,再把中间的“伯”这个字轻声、短促地一带而过——“Cài·bojiē”,反复读,亲切起来了吧?</p><p class="ql-block">算不算我们迁安的方言呢?这个明显带有强烈贬损、否定意味的词语,兼有不正经、不着调、没正行、没分寸、不知轻重、不懂尊卑的意思。无论大人小孩儿,听到有人这样评说甚至斥骂自己,脸上当然很挂不住了——一定是自己言行失当啦!再看看对人做出这样评说或者斥骂的人,一定是满脸的厌恶与不屑——认定对方不仅言行不当,而且品行不端!当然,有谁在矛盾冲突尴尬僵持的环境下,貌似“蔡伯喈”,实则妙语解颐、缓和冲突、化解矛盾,调侃、滑稽、插科打诨的言行中充满幽默的智慧与真诚的善意,我们则“贬词褒用”,也借“蔡伯喈”来表示对他的无限欣赏或由衷爱怜,脸上辅以忍俊不禁的表情,肢体辅以乐不可支的姿态,那又另当别论了。</p><p class="ql-block">蔡伯喈,历史上实有其人,就是鼎鼎大名的汉末女诗人蔡文姬的父亲,即东汉文学家、书法家、世称大儒的蔡邕,“伯喈”是他的字。蔡邕博学多才,通晓经史、天文、音律,擅长辞赋;书法精于篆、隶,尤以隶书造诣最深,名望最高。灵帝时官拜郎中,因弹劾宦官流放朔方。虽然献帝时被董卓强迫出仕,董卓被诛后又为王允所捕死于狱中,史书上对蔡邕的评价也仍然不错,说他严守礼节,奉母至孝——看来我们口里的“蔡伯喈”似乎与历史上的“蔡郎中”不很相干。</p><p class="ql-block">文学画廊中“蔡伯喈”形象变化则很有趣。</p><p class="ql-block">在宋元间广泛流传的早期民间传说、盲词、话本里,“蔡伯喈”被赋予了“荣贵负心”“背亲弃妇”“忘恩负义”的性格特点。故事的名称无论是“赵贞女”“赵五娘”还是“蔡伯喈”“蔡二郎”或“琵琶记”,情节基本相同——</p><p class="ql-block">读书士子蔡伯喈,家贫苦学,博通经史;父母年老,娶妻赵贞女,贤慧端淑,孝养公婆。蔡伯喈进京赴试,一去多年,杳无音信,被乡里称为“五娘”的赵贞女担负着赡养公婆的重任。大旱饥荒之年,五娘自己吃菜根、咽米糠,而以善人赈济的糙米煮粥孝敬二老。公婆盼子不归,加之少吃缺穿,冻饿而死。赵五娘剪发卖发,麻裙兜土,埋葬了公婆,而后身背琵琶,卖唱乞讨,千里寻夫。蔡伯喈考场得意,不但得中状元,而且被当朝宰相招为女婿。虽然偶尔念及老家年迈的双亲和发妻,但面对温柔娇艳的相府千金,蔡伯喈养尊处优,尽享荣华。当赵五娘餐风宿露,历尽千辛万苦找到相府时,蔡伯喈竟然贪恋富贵,不肯相认;又得知父母已经去世,更生了黑心,故意驱马踩踏五娘致伤。民间流传的故事结局都带有明显而朴素的道德训诫意味:玉帝知蔡伯喈恶行,派遣雷公、电母,以暴雷将他击毙——蔡伯喈忘恩负义,天打雷劈。</p><p class="ql-block">“夕阳古柳赵家庄,负鼓盲翁正作场。身后是非谁管得,满村争说蔡中郎。”“作场”即搭起场子唱戏,戏中的“是非”,就是唱戏人借特定的形象、情节进行的道德评判。蔡邕显然是“管不得”“身后”的“是非”了,任由说书人、唱戏人以及“满村”乡民给“蔡中郎”附着了鲜明而强烈的道德批判色彩。陆游的这首《小舟游近村,舍舟步归》,大概也对大书法家蔡邕深表不平、叹惋。</p><p class="ql-block">文人就是文人,他们的思考与乡民比起来或许更加理性、全面、辩证、深刻。陆游对历史人物蔡邕的同情中一定有他自己的身世感慨与无奈,但元末明初的高明对蔡伯喈形象的塑造则让我们感到了近乎矫情的“狡辩”“强辩”甚至是“强词夺理”。</p><p class="ql-block">剧作家高明《琵琶记》中为蔡伯喈精心设计了著名的“三不从”情节:欲在家养亲,父不从,被迫上京赴考;考中状元后,推辞牛府招婚,牛丞相不从,被迫奉旨“重婚”;婚后时刻怀念家人,欲辞官回家,朝廷不从,被迫在朝为官。 父命,权势,圣旨, “三不从”的情节,以及大团圆的美好结局——牛小姐明大义劝说周全,蔡伯喈认下糟糠之妻,皇帝旌表蔡氏一门——给蔡伯喈的忘恩负义蒙上了“全忠全孝”的美妙面纱。正如诸多研究者所言,这除了表现出蔡伯喈性格的软弱,更反映了社会准则、外在规范与基本做人准则之间的强烈冲突。是的,高明的《琵琶记》似乎在挖掘蔡伯喈“弃亲背妇”根本原因,科举制度也好,封建专制也罢,可能让一个民间的传统故事有了更深邃而广阔的社会意义,甚至是表现出“文人们”在重建精神文化系统上的苦闷与无奈。“隔靴搔痒赞何益?入木三分骂亦精。”一如“隔靴搔痒”的赞语往往无所裨益,“入木三分”的批判却发人深省、给人启迪,在源远流长、根深蒂固的传统道德准则面前,“自说自话”的文绉绉的辩解总是苍白无力的。高明的剧作文学成就再高,依然不能胜过民间传统道德评判的力量。</p><p class="ql-block">“蔡伯喈”作为一个词语,历经千百年的沿袭使用,一直活在迁安方言土语之中,不断丰富的词语意蕴中,或许又糅进了桑园偶遇轻薄戏妻的秋胡等等反面道德形象的特点。我们可能根本不知道宋元话本、元明戏曲这样的文学概念,也可能从未听说过有关蔡伯喈、赵贞女的任何故事,或者从来没有想过“蔡伯喈”这个词语竟还有什么渊源,但是,老祖宗口耳相传中承递下来的传统道德标准、价值评判观念,却灌注于我们血脉中,作为一种文化基因,无时无刻不在规范和影响着我们的言行。</p><p class="ql-block">2012年10月7日15:07:57</p><p class="ql-block">举报</p><p class="ql-block">举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