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木堡与怀来故城（长城文化体验188）

宁肃

土木堡，是河北省张家口市怀来县境的一个古堡，坐落于内外长城之间，明时属宣镇怀隆道东路怀来城，与榆林堡和鸡鸣堡并称“京北三大堡”，乃宣镇长城防御系统的组成部分。怀来城，指原怀来县城，即怀来故城，曾经是著名的军事要塞，为明宣镇怀隆道治，有“北门锁钥”之称。
　　土木堡与怀来故城一游，纯属偶然。春分之际的户外活动本是南山联墩收尾，但因故未遂，领队临机改作就近逛古城。正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便有了土木堡与怀来故城的游历。

1、一个满是石碑的小院
早知土木堡，也知土木之变，久有拜谒之心，但一直未能成行。所以，一进土木堡街，便有欣喜之感。先是农民大集，那些小吃与果蔬，那些乡音与古韵，亲切得“不要不要的”。穿街过巷，我们的首要目标是显忠祠。在街上看到这座正脊硬山房时，便驻足端详良久。笨人所关注的，是他那绝对漂亮而几近完好的铃铛排山与博缝砖，以及耳房留在正房山墙上的清晰印记，还没意识到他的身份将带来的惊喜。

图1 显忠祠正殿东山墙

当我们走进上写红字“显忠祠”、右挂“全民国防教育基地”牌子的月亮门后，发现正门落锁。领队去联系钥匙，笨人便先打量这个满是石碑的小院。先是迎面的“重修显忠祠记”功德碑和“凭吊显忠祠”的词碑，再是北门两侧忠谏公鲍辉和忠简公王佐的纪念碑。石碑都是近年新作，却有落着景泰、成化的年号，此为不解。

图2 显忠祠一道门

图3 显忠祠功德碑

此院无房，只有北向三阶踏步上的对开红漆大门，却有着民国风的西式门楼。后来才知，原显忠祠确有两道山门，都是面北向南。其中，第一道的匾额乃“显忠祠”金字大匾，为明宪宗御笔。门两侧有木制楹联“一代忠真光祖俎，千秋气节壮山河”。很想亲睹，但只能遗憾。其原址已被占用，大匾及楹联不知去处，今面西而设的月亮门实属无奈之举。等看门老乡把门锁打开，发现第二道分正门和侧门。据说，正门只有公祭才开，平时只走东西侧门。

图4 显忠祠二道门

进二道门，内院是典型的四合院，正面大殿三间为历史遗存，乃正脊筒瓦屋顶，青砖硬山墙、六梁前廊式建筑。朱红色隔扇大门，四扇只开两侧。再两侧，槛墙上为隔扇窗，均作关闭。抱柱木制楹联“故老尚余哀，兵溃不堪论往事；诸公应自慰，君存何必问微躯”。中间匾额，“显忠祠”三字署名“石汉”。不知这石汉是否传说中的明镇朔大将军石亨之子的“十全青天”之“石公”？据有关资料，此殿面阔八米，进深六米，顶高7.5米。现殿内基本空置，只正面供桌，现无香火。

图5 显忠祠正殿大脊

图6 显忠祠正殿楹联

殿内北墙上挂有“土木显忠祠原貌图”，可知原山门两道、东西厢房各三间、东西配殿各两间，均为正脊硬山殿式建筑。现正殿两侧耳房的配殿不存，东西厢房为新建，两山门改为月亮门与西洋门，与古祠的数百年历史明显不搭。而且，现院内的东西厢房明显内移，严重影响了整个院落空间尤其是正殿视线。笨人以为，文物及至历史建筑的复建乃至迁建，应保持起码接近当初的营造规制与风格。建议有关部门：扩拆周边民居，恢复显忠祠的本来面目与空间格局，按原制式、原材料、原工艺和原地址重建东西厢房与东西配殿以及两道山门。

图7 土木显忠祠原貌图

墙上还有“显忠祠简介”，“明正统十四年（1449）七月，瓦剌太师也先率军大举入侵。在宦官王振的怂恿下，明英宗朱祁镇不顾百官劝阻，偕王振并官军御驾亲征。由于仓促上阵，当八月十四日战败退至土木城时，追兵赶到，四面围攻并切断水源。十五日，也先用假议和之计诱使明军移营后撤。趁混乱之机，也先率兵击溃明军，致使英宗皇帝被俘，英国公张辅、兵部尚书邝埜、户部尚书王佐等数十名官宦殉难，五十万大军全军覆没。九日，郕王朱祁钰即皇位，遥尊英宗为太上皇，以翌年为景泰元年（1450）。为祭宣府、土木阵亡将士，葬其遗骸，景泰初建显忠祠，于祠内竖神位，祀殉难诸臣，计六十六尊牌位。景泰八年（1457），南宫夺门，英宗复位，景泰帝代宗被削皇位，兵部尚书于谦蒙怨。天顺九年（1465），宪宗朱见深即位，平反怨案，恢复代宗皇帝尊号，为于谦昭雪。宪宗命怀来重修显忠祠，立碑纪事。祠成之日，宪宗亲自撰写碑文，题写祠匾。后显忠祠年久倒塌，又遭火灾烧残将尽。明万历年间，怀隆兵备道胡思伸主持重修显忠祠，祠堂高大而壮观。清初，祠堂被战火烧毁。康熙五十六年（1717），口北道徐炯重修，撰写碑文，说明牌位失散原因。民国初年，当地百姓又捐资修缮。冯玉祥将军任张家口督办时，曾瞻仰了显忠祠。”

图8 土木之战作战线路示意图

读罢简介，不由想起京城的智化寺。那座英宗皇帝敕赐的寺庙，竟是太监王振的家庙。这两位，正是土木之变的主角。一位昏君，一位奸臣。这位奸臣本一介太监，但“司礼监总管宫中宦官事务”，关键还“司礼监提督东厂等特务机构”，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正是奸臣能当得了皇帝的家、做得了皇帝的主，所以一个太监就指挥并葬送了大明五十万大军。有资料说，实为二十万，而号称五十万。可是后来，英宗在京城智化寺为王振竖碑立传旌忠祠，宪宗也于宣府土木敕赐显忠祠祭祀殉难的重臣与大将。这对父子俩皇帝，竟唱起了对台戏。对立的还有王振在土木的死法，一说护卫大将军樊忠“吾为天下诛此贼”而以锤击毙，二说是“拔刀自刎”而为国尽忠。

图9 太监王振

图10 明英宗朱祁镇

虽说智化寺也命运多舛，但比显忠祠还好些吧。相对智化寺的高大上，显忠祠要简陋得多，别说智化寺的庑殿了，连歇山、悬山都不是，配殿都是耳房规制，连正殿里的牌位都是墨写的。其实，神位原是木牌，只是早被战火烧毁，后来改为墨写了。经官府和百姓修缮的显忠祠，几番被毁几度重修，修来修去到目前，却是规模缩小、材质降低、工艺不堪。还好，能看清正殿的五架梁、柱础的覆盆式、砖墙的粗淌白……

图11 显忠祠正殿灵牌

图12 显忠祠正殿木架梁

能诉说那段历史的，除了显忠祠还有几通残碑，多为后人对土木之变的感慨之词。如东廊心墙上，有清乾隆年间礼部尚书吉林德保谒诗“军行当日出仓皇，遗恨千秋此战场。碧血至今沉朔漠，丹心终古护群王。垂堂误入奸阉计，勒鼎遥留词客伤。昭代春秋隆祀典，满庭生气溢馨香。” 但院内最早的碑，据说是明万历九年（1581）万世德的《出塞曲四首》。如果说前者偏重祭奠之情，后者则更加客观地表达了战事之悲，“塞门春去草芊芊，青跸何由驻九天。”“莫道冒顿无情者，犹自嵩呼德汉恩。”“胡笳四合夕阳残，无数貂裘拥汉官。”一个小小的土木堡，就因为一位昏君、一个奸宦、一场战事，“一战”成名，留名明史，并成为国家焦点和历史拐点。这场战事之后，明朝势力由盛转衰，开始走上了下坡路。

图13 显忠祠正殿廊心墙碑刻

图14 显忠祠院内碑刻

图15 显忠祠西厢展品

显忠祠记载了历史，但历史太过丰富而深邃。关于土木之变，我们有必要走出显忠祠，去看看古战场吧。

2、半圈土得掉渣儿的堡墙
土木堡，就是令大明王朝蒙羞的古战场。据史料，“唐初，高开道据怀戎时所置。”辽金时，名为“统幕”，是将帅设大帐处。宣府一带，口音直硬生涩，“统幕”便先成“土幕”后为“土木”。元代陈孚有诗《统幕镇涛》，“千里茫茫草色青，乱尘飞逐马蹄生，不知何代开军府，犹有当年统幕名。”看来，早在元时，土木便已开“军府”。而且，“南镇妫水流域，北锁怀（来）赤（城）交通，西扼漠北要道，东当京畿门户”的土木堡，堪称“冲要之所”，向为兵家必争之地。
土木堡，平面大致船形，堡墙东西长约1000米，南北宽约500米，墙高6米左右。《怀来县志》载，“明景泰五年（1454）复修，筑土木城堡。隆庆三年（1569），砖甃高三丈五尺，厚一丈，周三百五十七丈。池深七尺，阔一丈八尺。”由此可知，大规模加固城墙，是在土木之变后五年，明朝对土木地位重视空前。甃，井壁也。砖甃，此指砖砌城池。历经数百年，原土筑砖包的城堡，现只存南墙和东墙，且只剩土墙。

图16 土木古建筑分布图

走街串巷，很难看到大段的堡墙。高大的夯土墙芯被密密麻麻的民居簇拥着，也遮挡着。大部分墙体，已被当作农家的院墙，堆放着各种杂物，甚至是大堆的玉米。每每走近，便是村民自家的宅院相隔。不好意思敲门，却有一位老哥热情相邀进院，大家终于有了零距离接触堡墙的机会。

图17 土木堡农家

图18 土木堡老墙下的玉米堆

图19 土木堡南墙

眼前的古堡老砖几近扒尽，尚余夯土墙芯，还被几百年的日晒雨淋，风化得掉土渣儿。但土墙高大威武，虽赤裸身躯，仍屹立数百年；虽身高有所降低，形象已然苍老，但雄风犹在。那一道道的夯土印记，便是他的皱褶，还渗着汗；那一道道的裂隙，便是他的刀伤，还流着血；那一处处缺口，便是他的弹洞，还透着风……

图20 土木堡城墙夯土层

这些，足以令人敬仰！该敬仰的，还有这里的村民，是他们保护了老墙。在此想说，不要太苛求这些驻城守堡老兵的后代。能让这些夯土墙芯保留下来，就要感谢他们！而且，这座古堡的包砖被扒，并非我们听说的村民拆来盖房砌院。据说，当年怀来的老县城规划入水，要在沙城新建。于是，有关领导下令，先拆堡内庙宇，后扒砖墙。这个锅，土木老乡不能背。
那老哥还说，“堡子有城门呢，就在队部那边。”后来看图，才知南门为正，名“祈宁门”；另有东门“迎恩门”，西门“沛泽门”，甚至还有小西门、小北门呢。老乡还告诉我们，去东门看看吧，别的全没了。
　　于是，由南墙外绕东墙，路边的土木村影壁后面就是东门。其实，就是土墙上的缺口。缺口两侧，各有墩台，南侧的还土得掉渣儿呢，北侧的已水泥包裹，立面呈梯形的敌楼状。大概是为缺口让出足够的行车空间，南立面下半部变得直切，显得怪异。其东立面，刻有“土木堡古城遗址”字样，大概这是这座古堡的名片，我以为大可不必。有墩台脚下的“明长城—土木城堡”文堡碑足矣，何必弄个假的冒充真的。本来，真的已很有魅力，结果弄个假的惹来争议。

图21 土木堡东墙

图22 土木堡东门墩

图23 土木堡城文堡碑

3、一些尚且挺立的老屋
由东门进堡，好好逛逛吧。从土木古建筑分布图可知，土木堡庙宇众多，除显忠祠外，还有泰山庙、真武庙、城隍庙、老爷庙、文吕庙、五道庙、七神庙、二郎庙、三官庙、龙王庙、马神庙、玉皇阁、三清宫、华严寺和天主教堂等，还有一座灯盏楼呢。可是，这些大多无存，只好就近观观老房子了。
队友都是上些岁数的人，看见老物件就觉得亲。很多就是自己小时候的记忆嘛，老家的早没了，这里却还有，便唤醒了心底那久违了的故乡情愫。尽管有的塌了，有的破了，有的烂了，但他们还在，起码可供人缅怀嘛。存在，就是硬道理。尤其是原汁原味的存在，最是硬道理。
比如，临街的倒座房，竟然面南开着大尺度的玻璃窗，明晃晃的还住着人。比如，面北的小门楼，门楣上有簪子，尽管没刻字。比如，门楼的走马板，左右两块组合，尽管没绘画；门腿子上的盘头很完整，尽管戗檐砖没雕琢，但荷叶墩有雕花，特别是混枭连体雕凿更生动，这在京城的老房子极罕见。

图24 土木堡老房前留影

图25 土木堡老宅大门

图26 土木堡老宅墀头

尤其是老宅子的一字影壁，是晋北察南一带常见的镶贴于正对门的那种带砖帽子的砖仿木假式影壁。虽影壁芯不事雕饰，只是六角砖砌，但其他部位多有精妙可观。请看，屋顶的假式正脊以及铃铛排山的勾头滴水瓦；下为砖檐，是那种砖仿木的砖飞椽；再下是带撞头的墙身，撞头面宽一砖，加剧了影壁芯的镶嵌感；接地的基座似为简化须弥式，束腰以立砖相接。一大看点是上接砖檐的大枋子，两端有城砖剔出的荷花箍头，极为精美。作为装饰柱的边柱，由砖接成，雕有对联，上联很清晰，“道在圣传修在己”，推测下联为“善由人积福由天”；横批“迎禧接福”，则在大枋子中央。其祥瑞之气，不以言表。

图27 土木堡老宅影壁

还有，那多有残断的正脊，已经朽烂的椽与瓦，翻修过的砖代木后檐椽，图案大为简化的木窗棂，以及相当普遍的砖雕，总也看不够。即使是近现代的建筑也有些历史的痕迹，还没有抹去，笨人也想铭记。比如那些革命标语，还有旧戏台，在默默地提醒着人们“不要忘记过去！”

图28 土木堡老宅正脊

图29 土木堡老宅的椽与瓦

图30 土木堡老宅砖檐

图31 土木堡老宅窗棂

图32 土木堡老宅砖雕

图33 土木堡老宅后墙标语

图34 土木堡戏台

图35 土木堡东门外影壁

4、一处不为人知的古战场
提醒我们不要忘记过去的，还有村北那座五间六柱的高大牌坊。牌坊前有拉煤的大车阻挡，煤尘将地面乃至牌坊污染。我们只能近前观看，这才发现牌坊已显斑驳，但梁枋之间的望板上“明代土木之变遗址”的金色大字触目惊心，背面则有“记史训强国洗辱”。在此，队友一番断句后认为，“记史训，强国、洗辱！””

图36 土木村北牌坊

图37 土木村北牌坊（局部）

据说，牌坊后面山包上的小亭子，便是当年英宗皇帝被俘处。登高远望，土木这方天地不免诡异。后人怎么能看懂，当年堂堂五十万（一说二十万）明军，还是以京师三大营为主的精锐，居然在自己家门口被兵力远不如己的瓦剌军全歼于这弹丸之地。真是宋有靖康之耻，明有土木之羞啊。可以想见，当年的此地，就是屠宰场一般，血流成河。

图38 土木之变遗址

李贤《天顺日录》:“明日于土木驻营。宣府报至，遣成国公率五万兵迎之。勇而无谋，冒入鹞儿岭，胡寇于山两翼邀阻夹攻，杀之殆尽，遂乘胜至土木。明日巳时，合围大营，不敢行也。八月十五日，将午，人马一二日不饮水，渴极，掘井至二丈，深无泉。寇见不行，退围。速传令台营南行就水，行未三四里，寇复围，四面击之，竟无一人与斗，俱解甲去衣以待死，或奔营中，积叠如山。幸而胡人贪得利，不专于杀，二十余万人中伤居半，死者三之一，骡马亦二十余万，衣甲兵器尽为胡人所得，满载而还。自古胡人得中国之利未有盛于此举者，胡人亦自谓出于望外，况乘舆为其所获，其偶然哉?”以至于，土木之战一个多月后，宣化总兵杨洪报，“于土木拾所遗军器，得盔三千八百余顶，甲一百二十余领，圆牌二百九十余面，神铳二万二千余把，神箭四十四万支，大炮八百个”。这些，还只是瓦剌军没运走的一部分。老夫心想，“兵力是人家的若干倍，却被全歼啦，这打的什么仗呢？又有神枪又有炮，你可是放啊！”算了，走吧！一想就生气！

5、三座免费赠送的烽火台
本来今天就两站，但在两站之间，领队又免费赠送了三座烽火台。先是村东就有一座，不到200米。这就是土木堡烽火台，即怀来69号烽火台；其台体黄土夯砌，风化严重；底近正方，边长均14米左右；残高3米余，剖面呈梯形。其周边有直切之痕，疑曾被取土破坏。

图39 土木堡烽火台

再是距土木一公里的奚家堡烽火台，即怀来68号烽火台，地处国道旁边，南侧矗高压电塔，北侧有电线横穿。其底呈矩形，东西近11米、南北9米余、残高6米多；也为黄土夯砌，土质粗糙，有小石子裸露；夯层明显，约十公分。疑当年有包砌，现已无存，台顶建筑缺失。简单记录，走人！

图40 奚家堡烽火台

图41 奚家堡烽火台文保碑

又一公里，下车顺乡村路北行约500米，果园相围的高大威猛的土墩就是石虎窑烽火台，即怀来67号烽火台。其底也为矩形，东西10米余、南北约12米、残高9米多。此台也由黄土夯砌，夯层明显，约二十公分。其四周有护墙，形成墩院，也如台体平面一般方正，构成“回字”格局。顶部有标桩，上刻“破标违法”、“八一年制”字样。

图42 石虎窑烽火台

图43 石虎窑烽火台墩院

图44 石虎窑烽火台夯土层

图45 石虎窑烽火台标桩

图46 石家窑的老树

图47 石家窑的小孩

6、一首沉没于水底的悲歌
下午两点，终于到达卧牛山前，我们要到访的是怀来故城。据史料载，怀来先称“沮阳”，见于《汉书•地理志》，从秦一直沿用至南北朝。按说，沮为水部，水北为阳，《康熙字典》里有“涓沮小流”一说。但城南有沮水并无定论，但有一河名为“浴水”。怀来又称“怀戎”，始见于北齐，一直延用至辽。据《辞海》，“怀”有安抚之意；戎为中原对西北少数民族的泛称。以“怀戎”命名，有“安抚少数民族，消除敌对”之意。据《辽书•地理志》，“太祖改怀戎为怀来”，去掉轻视少数民族的“戎”字，换取“来”字。也有传说，“明初，刘伯温修建北京城时出关考察，见此地山势、河流颇具风水，于是在此建城，取名‘怀来’”。
怀来故城，始建于唐代，并设清夷军。“长安二年（702），妫州治移清夷军城。后妫州为奚王所占，改称可汗州。辽时，太祖仍袭可汗州，改怀戎为怀来。辽太宗年间（927—947）怀来城为西京道大同府，奉圣州下辖可汗州清平军怀来县，为州、县治所在。明初，迁民于关内，州县俱废。明洪武三十年（1397）置怀来守御千户所；永乐十五年（1417）改为怀来左卫，十六年（1418）改为怀来卫，直属后军都督府；宣德五年（1430）六月改属万全都指挥使司，归东路管辖。作为宣镇东路的卫所，怀来城辖沙城堡城、土木堡城、榆林堡城。清康熙三十二年（1693），改怀来卫为怀来县，下辖沙城堡城、新保安城、土木堡城、矾山堡城、榆林堡城。”
怀来故城北依卧牛山，南临妫水河，西通晋蒙，东达京津，自古就是军事要地，素有“京畿名镇”、“北门锁钥”之称。《怀来县志》载，“怀来虽区区百里，而西屏宣镇，东蔽居庸，北当枪竿、滴水崖之冲，南护白羊、镇边城之险，前代列戍屯兵，视为重镇”。又说：“宣镇扼要之区不在镇城，而在怀来。”
《宣大山西三镇图说》载，“本城即古妫川，盖县治也。洪武初年依元旧城修筑，永乐二十年展北面，半倚高冈，正统、景泰继包砖石，嘉靖四十五年加高，连女墙通高三丈五尺，周七里。西关故土筑，万历十四年亦砖包焉，共周八里三百七十四步二尺。本城适当东路之中，东昌镇、横岭相表里，捍外卫内胥赖之。内驻扎怀隆道及游击、管粮通判，原设有守备，怀来、延庆右二卫，除游兵外，守备所领见在官军一千三百二十三员名，马二百二十七匹，止管火路墩三十八座。”
据说，“城垣上筑城楼三座，角楼三座，铺舍28座，敌楼26座，垛口985个。” 东、南、西三座城门，各有瓮城拱卫，东门“明靖”，南门“迎恩”，西门“永安”。另，城墙外侧建有壕沟，深、阔各一丈。且“城内街衢井然，屋舍整齐。有东、南、西、北四条大街，中间是十字街。街心有四个木制结构牌坊，雕梁画柱，气宇轩昂。连接主街的巷道有田家巷、武庙巷、三元街、小新街、东岳庙巷、城隍庙街、四眼井巷、两眼井巷、草场街、大悲寺巷、大学巷、通府巷、庆寿寺街、张老巷、小马战、顺城街、观音堂巷、旧守府巷、西关大街等。南大街建有雄伟壮观的县衙建筑群，是按照明代县衙的规制修造的，占地约20多亩。东牛角山上建有泰山庙，据县志载：‘四月十八，倾城仕女诣东门外小山，上泰山行宫进香’，‘宫殿楼阁六七尺，金碧辉煌，穷工极巧，更制旌旗仪仗，高照锦益，金鼓箫笙’。”只读这些文字，便有画面生成，可知当时盛况。

图48 怀来城示意图，图片源于网络

当年的怀来故城，依山傍水，建筑奇特。东郊雨霁、西岩月落、南山叠翠、北岭凌云、三桥晚钓、古寺晨钟、浑河白浪、佛峪温泉，号称“怀来八景”。元代揭奚斯有诗“落日开平路，怀来古县城，数家惟土屋，万乘有行宫。雪拥关山壮，尘随驿马轻，长桥人并立，还爱此河清。” 这样一座诗情画意的古城，几百年来，多经战事，但均未遭到严重破坏，至1949年城垣完好。但建国后，因修建官厅水库而沉于水下，化作沉没于水底的悲歌，随风浪呜咽。现只余残存的部分城墙，尚且挺立于水库西岸，沿山梁蜿蜒，记载着历史的变迁。

图49 怀来城一角，图片源于网络

7、一部穿越时空的老电影
未及上山，残墙就如有魂魄一般引领着我们前行。北坡上山，风势渐强，不及午餐的队友却要发力冲顶。老墙在望、平湖在望……

图50 仰望故城残墙

图51 登上卧牛山

当湖水超越了山梁，当老墙冲入水面，有队友喊“西海岸，西海岸”，笨人心说的乃“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此时，心入迷境，一切茫然。于是，情绪决堤，胡言乱语……

图52 老墙冲入水面

当卧牛脊分两半，阴阳便没了界线。当土墙与湖水争艳，季节与花卉也都靠边去站。当你面朝大海，即使没有花开，也有诗意自来。的确，眼前的景观不是一个美字可言，也不存在谁的感觉更准。突然想起土木影壁上的“撞头”，这撞头而来的美景有种强劲的张力，冲击你的胸膛，砰砰作响。

图53 卧牛脊分两半

图54 土墙与湖水争艳

图55 面朝大海

图56 拍照的队友

还有比残墙更美的幕吗？走上了这里，你就是幕布上的树。还有比湖岸更美的路吗？走上了这里，你就是最幸福的驴。山水一色里的行走自带光环，无论逆光、顺光还是侧光，都有唯美的画面呈现，在眼里也在心里。有时候，缅怀也是旅程，也是修行，只可慢步，不必发声。

图57 残墙是最美的幕

图58 湖岸是最美的路

图59 山水行走

图60 老墙上的缅怀

眼前的残墙断壁，多为夯土砌就，不时裸露的砖瓦则昭示着曾经的辉煌，还有强壮。眼前的城墙老了，筋脉裸现，伤痕难掩，甚至时续时断。 但她愿把我们搂在怀里，温暖安然；可有时也把你抛上浪尖，心惊胆颤。老墙可以是怀抱，老墙可以是依靠，但过多的温暖与扶持，早晚是毒药。这就是老人，知道该让你何时上山，还有下山。

图61 老墙的弧线

图62 老墙的洞穿

图63 残存的砖台

图64 城墙的环抱

图65 墙与山层叠

图66 山与水相接

眼前的湖光山色与老墙相映，明快而沧桑，壮丽而悲凉。这里是生产电影的基地，曾经走来诸多的明星。我们不是演员，更不是明星，甚至连观众也不是。我们只是驴，随心所欲，但却与你偶遇。于是，我们也留影，但留影只是瞬间，行走才是命运。不过，任何的前行都有必要，及时的回眸。回望的惊喜，往往超越前瞻，成为你最出彩的一笔，铭于心底。

图67 留影瞬间

图68 前行画面

图69 回首来路

图70 前瞻终点

古今可以纵穿，真假可以纠缠。真的已然走远，假的近在眼前。挽求真的无力，排斥假的没戏。电影基地的布景，可以承载炮声隆隆，但不可避免的穿帮，就像打在祖宗的脸上，啪啪作响，还要让观众鼓掌……

图71 原汁原味的老墙

图72 刻意打扮的战场

图73 假窑洞与真老墙

还是下山走吧，一不小心回望，发现了期待的肖像。您说这是匹骆驼，还是一头牛呢？关于卧牛山，景区的说法是“形似卧牛”“横卧在一碧如玉的官厅湖面，犹如一头雄健的巨牛，脖子伏在岸边为半岛，头伸向水中成为一个小岛，三面环水。”笨人心想，这要看哪个方位呢？卧牛山，三十年前来，那次是奔水里，但不知水底有城。此番再来，笨人专来寻墙，也不知墙有多长。可是无论如何寻觅，也找不了城与墙的联系。

图74 骆驼墙

图75 卧牛墙

图76 水中的牛头

最后感谢兔哥，给寻来了“南口战役前敌总指挥所旧址”。此为老夫几年来的一谜，就这么让兔哥给破了。南山垣收尾不成，但额外收获颇丰，便想吃鱼祝贺，门口又捡了西拨子烽火台一座。瞧这事弄的，都不好意思多说。索性放开干吧，吃鱼无关老莫！

图77 边走边踅摸

图78 南口战役前敌总指挥所纪念碑（正面）

图79 南口战役前敌总指挥所纪念碑（背面）

图80 西拨子烽火台

图81 西拨子长城文堡碑

图82 铁锅鱼

参考资料：
《明代蒙古汉籍史料汇编》，薄音湖编辑点校，内蒙古大学出版社，2015年5月第一版
　　《明长城宣府镇防御体系与军事聚落》，杨申茂等，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18年1月第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