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

数只轻舟

　　落日掉在了半边天，刺眼的余晖铺撒在树桩，傍晚的天气闷热，天空中划过几道漂亮的白线。

　　路边有位卖米果类的老奶奶，隔着几条马路，背对着不远处圆圆的落日，戴个遮阳的帽子神色倦懒地坐在小板凳上，两个女孩蹲在摊前细声问道：“这个果子是什么呀？”“这个饼怎么卖呢？”

　　前面不远处也有零星几处水果摊子，其中最前面那处拿喇叭放着：“奶油草莓十元两盒，五元一盒”，如此循环播放，听了几耳朵，心想：什么草莓卖的这么便宜？

　　印象里草莓是水果里价格较高的，吃过最好吃的是奶奶在菜园一角种下的草莓。结了果，没有几颗，奶奶在菜园里除好草种完菜回家，从口袋里掏出几个草莓，放在水龙头下洗了洗，直接就给了我，“这几个更红，吃吃看好吃么？”

　　剩下一些，有些有点糜烂，有些泛着青白，奶奶把糜烂的部分扣掉，把剩下好的留给了自己。

　　也许，怀念那份美好，在买完其它几样水果后，也买了一份草莓，个个体大通红，尝了几颗后，只有酸甜之味，却怎么也不及那几颗一片草莓地里单结了的那几个香甜，有着故乡的味道。

　　故乡里，总是会有牵挂。

　　城市里，也有人牵挂着。

　　不记得是哪一年的春夏天，我因假期结束，要赶回学校，没能吃上值时节的艾米果，原本还不知情，后来是堂妹小声跟我讲的：“奶奶说你爸爸过几天就要出去打工了，刚好家里摘得到艾叶草，就做了艾米果吃，还告诉你爸爸不要告诉你我们吃了艾米果，怕你会生气，等你放假回来再做一次。”

　　艾米果是一道时令小吃，清明时节艾叶草易得，做起来方便，做馅料也方便，甜笋和腊肉的配方一直很喜欢。

　　那次，奶奶在我放假回家前就把艾叶草采好了，只等我回家再挖几条嫩笋子，细细长长条的那种，也刚好赶上了还有新鲜的甜笋可以挖。

　　那一年，记得爷爷也还康健，是还未中风之前。我和奶奶，堂妹，堂弟，围了一桌，有模有样学着包艾米果，拿了一坨芥子，放在手掌压平，手指配合默契拢圆一张皮，放好在左掌，右手拿勺舀了一大勺馅料就往左掌上放着的面皮里放，而后像包饺子一样捏紧两边，不一会儿，一个艾米果就做好了，只是，有点丑。

　　淡淡的褶痕，圆鼓鼓的肚子，里面装的是满满的幸福，奶奶的额头早就长了抬头纹，从前的满头黑发里也有了稀疏几根白发。

　　下着小雨，雾气笼罩四周，天气湿冷，蒸熟了的艾米果冒着蒸腾热气，驱散了屋外的雾气，把一家人的温暖都圈在了小小方桌。独属于艾叶草的清香直直勾着人的肠子，甜笋和腊肉的香味也扑鼻而来，一口下去，满口留香，是终身难忘的味道。

　　奶奶说那年春夏天是她做了最多次艾米果的，其中一次，是特地在我回家的时候做的。

　　赶着好吃，那天起码吃了四个有余，奶奶问还要不要煮晚饭，撑的直摇头。

　　22年下半年实习在家，每周回去，和爷爷奶奶待在一块儿的时候，越发真实地感受到——他们真的有在慢慢老去。

　　一个比以前越发的瘦削，背脊也弯了，凹陷的黑亮的瞳孔也藏不住岁月的侵蚀；一个也越来越瘦，头发越来越白了，从前穿的很窄的衣服也穿的合适了。

　　人总会老去，可他们爱你的心一直不曾老去，随着时间的流逝愈来愈爱你。直到现在，奶奶还是会一直记得我的喜好，是提了一句喜欢吃的东西，每次回家餐桌上都会出现的；是每次开学了，总是会有喜欢的小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