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往事】（七）☆ 敖 德 萨 之 行 ☆

先锋（一池清泓）

　　仲夏的周末，和朋友一起去乌克兰海滨城市敖德萨观光旅游。坐在基辅南下的列车上，夏日的酷热还未退去。火车开了，窗外的一切都朝后倒去，月台像一条发白的飘带，甩落在未尽的夜色中。夕阳在西边高大茂密的树林背后，燃起了一堆红霞，晚林便成了一片黯郁的黑影。从车窗向天空望去，一镰弯月挂在深蓝色的天幕上，点点繁星不时跃入眼帘，忽闪忽闪的，仿佛是出国临行时亲人送别的泪眼。坐在异国他乡的列车上，让人勾起了无尽的思乡之情。

　　敖德萨东邻黑海，是乌克兰第一大海滨城市，与克里米亚半岛隔海相望。迄今已有800多年的历史，早先是一个海边渔村，叫卡吉贝伊，1795年起改为敖德萨。先后被蒙古鞑靼人和土耳其人占领过，1791年并入俄罗斯，由俄乌联盟时期的乌克兰管辖。1794年8月，在著名建筑家舒苏瓦诺夫的领导下，开始了大规模的城市和港口建设。

敖德萨又是一个具有光荣传统的城市，1875年建立了俄罗斯第一个工人阶级政党——南俄罗斯工人联盟。1905年，列宁曾成为该联盟的领导人。二战时期，敖德萨军民奋起抗击德国侵略者，整个城市获得苏联最高苏维埃授予的红星勋章。敖德萨现有人口108万，列乌克兰城市人口第5位。不仅是乌克兰造船业、汽车制造业、轻工业和货物集散的重要基地，而且还是乌克兰南方科学文化中心，著名的旅游城市。

　　敖德萨距离基辅500公里，列车夕发朝至。一觉醒来，从吹进车箱内的空气中，就闻到了海腥味，让人感到已经到了目的地。一下火车，月台上站满了接站迎客的人们。夏天是敖德萨的黄金季节，天南海北的游客来此观光，当地居民从经济利益出发，不失时机的敞开门户，把远道的游客接到自己的家中居住，每人每天五美元房租，比旅馆饭店便宜许多。游人也乐此不疲，免受不少劳顿之苦，不仅节约开支，还可以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我们一下火车，被一个专门接站揽生意的中年妇人，领到离火车站不远的水手大街11号，住在一个老太太家里。领路的妇人从房租中得到四分之一的接客费。

这是一个类似北京四合院的欧式宅院，显得较为陈旧。据房东介绍，这栋房子有200年的历史，十月革命前是一个没落贵族的家舍。院落坐北朝南，直排10间，横列5间，上下两层，现住着22户人家。天井的内廊上堆放着各种杂乱的家什，只有一颗爬满半个院墙的葡萄树，给这个古老的院落带来了一点生机。

　　房东老太太60多岁，丈夫去年去世，膝下无子嗣，孤身一人住着二楼的一室一厅，室内收拾得整齐干净。岁月在她脸上刻划出又深又多的痕迹，发胖的体态，活像前苏联电影里典型的老太太形象。她家景拮据，少许的退休金，只够付房租水电，就靠出租房子来维持生计。但她热情好客，我们一到，又是端茶倒水，又是铺床换被，给人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住处安顿后，我们信步来到市中心的普希金大街。走在这条以世界著名诗人名字命名的街道上，却让人感到没有一点诗情画意，倒有一些衰败没落的感觉。普希金纪念馆、东西方艺术博物馆就座落在这条大街上。本想去参观普希金纪念馆，无奈周末关门休息，只好与纪念馆门前诗翁的铜像合影留念，算是到此一游。东西方艺术博物馆，当地货币两个格里夫纳（4元人民币）就可参观。二楼8间展厅，陈列着俄罗斯、乌克兰、意大利、德国等欧洲19世纪以前的油画作品，不少是著名画家的杰作。一楼4间不大的展厅，摆放着中国、印度、日本等亚洲国家的书法绘画作品。其中我国唐代的仕女图，明代的山水画，近代的中堂条幅等书画作品，让人倍感亲切，能在远隔万里的异国他乡看到祖国古代的艺术作品，复杂的心情一言难表。

　　普希金大街的尽头，便是濒海的中心公园。威严的市议会大厦，古朴的大剧院，久远的古炮台等建筑都分布在附近。公园依山傍水，树木参天，草绿花香。遮天蔽日的榕树，冠盖如伞，阴翳着一大片土地，主干四周垂下的缕缕气根，宛如老人的拐杖，支撑着巨大的树冠。那白桦，那梧桐，高大挺拔，风度翩翩，像威武的卫兵。树下那齐展展、绿茵茵的草坪，色彩纷呈的奇花异卉，娇姣可人。远处不时传来几声鸟鸣，清脆而悠扬。树荫下面的长廊，摆着两排供人们小憩的长椅，上面坐着不少谈情说爱的少男少女和相互搀扶的老妇老翁。有的近在咫尺，一边是朝气蓬勃，谈笑风生；另一边是老态龙钟，慢声细语。巨大的反差，让人感到这不正是人生之旅的缩影吗？正午十分，接踵而来的新婚夫妇，在亲友的簇拥下，挽臂扶腰，到各处有纪念意义的建筑物前留影献花，所有的新娘身着洁白的婚礼服，恰似对对蝴蝶飘然而至，给盛夏的公园带来了一道亮丽的风景。

　　在濒海依山的石阶上拾级而下，便来到了敖德萨港口。坐上游船在大海里畅游，别有一番情趣。近处山依水，水傍山，山水一体；远处水连天，天接水，水天一色。顿时心胸开阔了许多，让人骤然想起民族英雄林则徐，早年为冰心老人的爷爷写下的一副“海纳百川有容则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的对联。这海、这山和这诗联所表达的意境，不正是做人应该具备的胸怀和品格吗？！

下午四时，我们来到敖德萨海滨浴场。偌大的银色沙滩，摆放着五颜六色的矮床躺椅，密密麻麻的男女老幼，大都半裸着身体躺在沙滩上，享受着大自然的日光浴，真正到海里游泳的人很少。我们也东施效颦，换上泳装，去领略一番这海风、沙滩和阳光对人类的馈赠，着实让人感到惬意。

　　从海边回到住处，已是晚上10点。房东老太太已为我们准备好了当地风味的晚餐。虽然不合口味，还是吃下去了，免负老太太的一片心意。次日离开时，我们在原来讲价以外多付了10个格里夫纳，老太太感激不尽。

坐上回基辅的列车，也是前日出发的时间。车窗外的天空，被一场阵雨洗得湛蓝湛蓝。蓊郁的树木，自铁路两边无止无尽的延伸开去，火车像是行驶在绿色的长廊里。尖的、圆的屋顶，不时从树群当中调皮地露出个个隐约的影子。夏日昼长夜短，凌晨4时天已见亮。车窗外，天幕变得那样的明净蔚蓝，晨星眨了最后几眼，悄悄地隐退了。一望无际的平川，一直绵延到天际。袅绕树林的薄雾，被晨曦染成了淡淡的金黄色。阵阵松鸣鸟语，向我们发出了温柔的呢喃，仿佛远方亲人的问候。车到基辅，带着惬意和思念，走出了车厢，结束了这次愉快的敖德萨之行。

（本文1999年6月写于乌克兰首都基辅，2000年8月4日《中国人事报》刊登，收录在本人拙作《岁月随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