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当我推开家门的那一刻，被眼前的一幕惊呆啦！</p><p class="ql-block"> 一位中年妇女，脚蹬一双黑色的手工布鞋，鞋面上略带有一点泥渍，下身穿一条蓝色的裤子，虽然进门前经过拍打，但还是有几根草屑滞留在裤角，上身着一件紫色小碎花的中式薄外套，显得既朴素又精神，她一边放下肩上的锄头，一边小心地磕着上面的土。再往上看，一头黑色的短发齐肩，打理得光滑而又整齐，只是发根处已经生出了一层白色，无法遮挡，显然是染过了一段时间。</p><p class="ql-block"> 她的体态为何如此熟悉，她的身影又为何如此遥远，我痴痴的眼神突然间与她的目光碰撞，一脸的慈祥与亲切瞬间模糊了我的意识！</p><p class="ql-block"> 我试探着，小心翼翼又略带迟疑地叫了一声“娘，是您吗？”</p><p class="ql-block"> “傻孩子，说得什么话，娘都不认得啦！这块地里的草真多，我累得快走不动路了，赶紧的，搬个板凳过来……”她的声音从容而又轻描淡写。</p><p class="ql-block"> “娘，娘……”我大声地叫了出来，眼泪如决堤的河水奔涌而出，急匆匆上前一步把娘抱在怀里，藏了一肚子的话不知从何说起……”</p> <p class="ql-block"> “这么多天没有看见您，您去哪儿了？”</p><p class="ql-block"> “您的腿不疼了吗，还能走这么远？您的手不麻了吗，又能下地干活啦？”</p><p class="ql-block"> “您知道吗，咱家的那棵枣树发芽了，咱家的那棵桃树马上就要开花了，天天围着您转的那只小花狗两年前得病不在了！”</p><p class="ql-block"> “娘，您坐下，我慢慢跟您说，还有好多好多您不知道的事……”</p><p class="ql-block"> “傻孩子，娘都知道，娘没有走远，娘在一个地方偷偷地看着你们呢，知道你们过得都很好，娘也就放心啦！”</p><p class="ql-block"> “孙子考上大学了吧，多好的学校，我听都没有听说过，可要好好学习，别象奶奶一样不识字，一辈子在土里刨食。有在外面工作的吧，虽然辛苦，但你们衣食无忧就是幸福，不象我经历过的苦日子，少吃没穿，多病无医，一年花10块钱养活一家子人，比起这些，现在的生活都不叫苦。人啊，都要知足，能干活的时候啊好好干，能吃饭的时候啊好好吃，不要奢求的太多，人的一辈子活得就是一个过程，争得太多伤和气，要得太多伤气力，贪得太多伤身体！”</p> <p class="ql-block"> 平日里娘是不善言谈的，她从来都是把自己的想法和感受憋在心里，只会一味地付出，从不奢求回报，今天却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p><p class="ql-block"> “有时候就觉得一辈子很长，田间的土地我走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没有走到头，春夏秋冬四季变幻，我看着门前的树叶黄了绿、绿了又黄，竟看得花了双眼。吃苦受累的黑夜格外的漫长，我想啊、盼啊、等啊，任凭泪水在脸上留下沟沟坎坎，头发白了，人也老了，担我没有认过输！”</p><p class="ql-block"> “有时候觉得一辈子又很短，我还没有来得及好好享受生活，却已撒手人寰。我舍不得孩子们，还想看着你们好好的学习、好好的工作、好好的生活，看着你们床前膝下说说笑笑，看着你们来来往往彼此相伴。我舍不得亲人们，是你们给了我一个快乐的依靠，有多少心里话都能诉说的地方，不管在任何时间，始终牵挂着对方。我更舍不得这个家，一辈子的打拼换来的温馨生生的被死神无情的夺走，这里的青砖蓝瓦，这里的一草一木，这里的桌椅板凳，这里的锅碗瓢盆都保存着我的温度。我舍不得，我真得舍不得……”</p><p class="ql-block"> 说着说着，娘已经开始抽泣，手里拿着一块白色的手绢不停地擦拭着眼角。慢慢的，她抬起头，环顾着家的一切，眼神里满是哀伤与眷恋……</p> <p class="ql-block"> 一直没有多少文化的娘亲突然改变了个性，居然说出这样一通有道理的话来，难道娘出门一趟发生了什么，又是什么让她理清了过往呢？</p><p class="ql-block"> “娘，我知道您舍不得，儿子知道，这不您回来了嘛，咱都好好的，啥也不想，我就守着您好吗！干了一天活，又说了这么多话，您也累了，赶快喝口水吧！”</p><p class="ql-block"> “好好好，放那儿吧，我不喝！孩子，天气虽然一天比一天暖了，可说不定哪天啊又冷了，老话不是说‘春捂秋冻’嘛，可不能穿这么薄，省得冻着！最近嘴上没有起泡吧，知道你从小身体就弱，而且肠胃消化不好，嘴上经常有溃疡，平时啊多喝点水，老上火也不好受！我不在身边的时候啊，自己可要照顾好自己，娘就不挂心啦！”呵呵呵嗯嗯</p><p class="ql-block"> 娘的笑声里分明带着哭腔，太多的喜忧、太多的牵绊，都融进娘的心心念念，年过50岁的我，在娘的眼里永远是她的小儿郎！我轻轻的揉着娘的肩膀，想为她卸掉过去的疲惫，我慢慢地按压她的双腿，想要为她抹去曾经的劳累。多少个日子里，我想着能再次牵住娘的手，扶她走上一程，一起看春天里最美的风景，我还想着给娘穿上一件漂亮的衣裳，手机的相册里留驻亲切的画面，我想带娘去吃她最爱的小吃，弥补一生贫苦的缺憾！</p> <p class="ql-block"> “对了，娘，知道您牙好，正好有刚买的麻花，香香脃脃的，您肯定喜欢，您等着，我给您上屋里拿去，等着哈~！”</p><p class="ql-block"> 当我端着一盘麻花从屋里走来出的时候，发现板凳上早已空无一人，刚刚还坐在那里的娘亲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p><p class="ql-block"> “娘，娘~~，娘~~~~”我一遍一遍地喊着，却再也没有听到娘的回声！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做，娘就走了吗，您怎么能这么放心的离开呢，可我放不下您啊，我亲亲的娘……</p><p class="ql-block"> 我的内心在极度地抽搐着，我想哭，可又哭不出来，想去追，可又迈不开腿，我使劲挣扎着，终于睁开了双眼，看着天花板呆呆的发愣，泪水已湿透了枕巾，思绪仍久久地沉浸在梦中……</p><p class="ql-block"> 娘，您究竟去了哪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