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散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span><b style="font-size: 20px;">关关雎鸠</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鸽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早上在洪湖公园散步,很是惊喜地听到一种鸟的叫声。之所以惊喜是因为许多年都没有听到这种声音了。算来最近已经连续有好几次听到。声音是从离岸不远处的芦苇丛中发出的,有时也从湖边水草与垂柳掩映的地方荡起,听起来与别的鸟显然有些不同,像是一个人尖着嗓子重复着一个字:“关!关!关!”声音清亮,吐词清楚。只是这鸟的警惕性太高,我本想进一步探个究竟,声音却戛然而止了。或许我是一时性急弄出了动静,这下别说鸟了,连鸟的声音都没有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虽说闻声不见鸟,但我敢肯定这是我曾经熟悉的声音,尽管它已经有些遥远。声音听起来很有节奏感,每个字都有惊叹号的铿锵以及极短的停顿。当然这声音听起来也有点像是“哥哥哥“,但如果有人说它是“咕咕咕”或“嘠嘠嘠”我也无法反对,见仁见智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忽然想到《诗经》的《关雎》,开篇就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证明“关关”是雎鸠的叫声。不由得兴起:眼前的“关关”之声,是不是真的由这个在书上活跃了几千年、一种叫“雎鸠”的鸟叫出来的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便空前地激动起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因为雎鸠到底是一种什么鸟,历朝历代的专家学者一直都在论证,却一直没有公认的定论。从东汉的郑玄到西晋的陆机,从东晋的郭璞到南宋的朱熹,继而从明代的汤显祖到民国的钱钟书,以及现代著名学者周振甫和高立杰,等等等等,考证的脚步就像是接力一样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却始终也没有说清到底是什么鸟。反正各说各话,论证的鸟也林林总总,诸如王雎、野鸭、鱼鹰(鸬鹚),斑鸠、彩鹬、大苇莺,还有凫鹥、鹏鹛、秋沙鸭等等等等,前前后后论证了一大堆,大概有十数种鸟都被贴过“雎鸠”的标签,却始终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有的甚至认为雎鸠是鹫或雕一类的猛禽,连最具权威的《辞海》《辞源》也是这么说的:“古书上的一种鸟”,“性情凶猛的鹗或鱼鹰”……其内中一个“或”字就已经把无法定论的模棱两可暴露得一览无余。如此无不让“雎鸠”愈发显得有些神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眼前发出“关关”声音的是不是雎鸠暂且不论,但声音让我感到尤为亲切倒是确凿无疑的,因为我至少有五十年没有听到这种鸟声了,换句话说这声音已经消失了五十多年——久违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由此我一下子想到了五十年前的儿时。那时候是没有化肥和农药的年代,生态是绝对的原生态。山是青的,河水明净得一眼看得清深潭里纤尘不染的鹅卵石,水田里有成群的小鱼儿和虾米,天上飞的和树上栖息的是数不清的各色鸟儿,甚至还有状似野鸭、名叫“秧鸡”的水鸟在秧田里钻出钻进。那时候我家屋前是广袤一片的稻田。初夏,稻秧长到齐膝的时候,田里就有这秧鸡深藏其中,不时发出“关关”的叫声。每当听到这声音的时候,也是极为安静的时候,因为大人们都到山坡地里干活去了,秧田里没人扰动,就显得异常的悠闲和安静。而只有在这没有人打扰的时候,秧鸡才有胆子在里面闹腾,似乎这悠闲和安静成就了它们的天下,所以也就“关关关”地叫得特别欢实。秧鸡的警惕性相当高,甚至高得有些诡异。记得村里有个叫邹笃胜的,这老兄是捕鸟高手,但凡他见到过的鸟只要想抓就没有抓不到的。他也一心想逮一只秧鸡玩玩,可每到计划实施甚至还没有实施——只是心里有这种想法的时候——秧鸡就像知道他心思似的早都逃得无影无踪了。他连秧鸡的影子都没有见到过。我还算幸运,见过秧鸡的样子。一次闲得无聊我倚在门边四处张望,远远的就看到秧田里有两只像小鸭一样、满身灰褐色的鸟。它们晃动着身体从一块秧田里悄悄迈上田埂,一摆尾就迅速地钻进另一块秧田了。不久,那块同样有着长势茂盛、一片青葱深绿的秧的田里,就传来了“关关关”的叫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尤其到了“稻花香里说丰年”的时候,秧田里那叫一个热闹,“关关关”,“哥呀哥呀”,欢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因为小时候听的多了,所以这也是我对这声音特别熟悉的缘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但自从离开老家后,虽说这鸟那鸟时不时也能听到,可秧鸡的声音就再没有听过了。严格地说在我还没有离开老家的时候就已经很难听到这种声音了。这些年,人和动植物的生存环境在不断恶化,好些物种都已经悄然消失,想这秧鸡很可能就在这环境的恶化中消失了。然而现在,居然又听到了这久违的声音,这声音居然又“起死回生”了,怎不叫人兴奋异常?</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 15px;">秧鸡求偶:关!关!关!哥呀,哥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这几天脑子里一直纠结着雎鸠:不管专家学者说它是这鸟那鸟,我笃信它就是水鸟,就是秧鸡。我这么说是有充分依据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一是叫声。怎么听,就是“关关雎鸠”里的“关关”声。这不仅是我个人的固执,为了印证这一点,我把上面历代大家论证过的、认为是这鸟那鸟的鸟叫声,在网上逐个儿翻出来听了个遍。听来听去,唯有秧鸡的叫声最接近“关关”——而且是最标准的汉语拼音“gu”加“an”的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二是百度在《百度百科》里对雎鸠有过具象化的描述:此鸟“上体暗褐,下体白色”。百度百科是参考了百家权威之言加上正规出版社出版的工具书里的注释而做出的综合解释,有相当的可信度。这八个字的描述非常符合“白面水鸡”的外部特征。白面水鸡的腹与面部均为白色,背部是黑色或灰褐色,而白面水鸡(水鸟的一种)也正是秧鸡的另一种称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三是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意境看,毫无疑问这是一首描写男女爱情的诗。诗里的“关关雎鸠”,渲染的正是雌雄二鸟彼此呼唤的“关关”和鸣之声。也就是说这“雎鸠”具有雌雄二鸟经常黏在一起的生活习性。这一点我也查了下相关资料:秧鸡正好跟鸳鸯一样,喜好成双成对,“配偶一雌一雄制”;一生只忠贞于一个对象,从不滥情。朱熹在肯定雎鸠是水鸟的同时,并且有言:“生有定偶而不相乱,偶常并游而不相狎。”可见这水鸟(秧鸡)即多情,又专情,而且还不轻薄,活脱脱的爱情典范。我想,《诗经.关雎》的作者大概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把它作为整首诗的切入点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四是有专著为证。浙江宁波有一位长期从事自然摄影的专家即张海华先生,他通过研究诗经与鸟,发现整部《诗经》里提到的鸟有30多种。后来经过一一观察分析,撰写出版了《诗经飞鸟》专著。在这本专著里他记载了这么一件事:一次他看见一只白胸苦恶鸟正在不知疲倦地鸣叫“关关,关关”,遂产生探究一二想法。后来他又多次实地观察考证,发现这鸟是通过叫声在呼唤异性,是求偶的一种表现。于是他断定这就是诗经里的雎鸠。而他说的“白胸苦恶鸟”正是秧鸡的一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这些依据,应该可以佐证雎鸠就是秧鸡了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而现在,以为只有在化石里才能找到的“雎鸠”,居然又复活了,而且它的声音就非常清晰地响在我的耳边!这委实让我有一种穿越时空的感觉,也让我有些奢华的激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眼下的“洪湖”是深圳市在寸土寸金的城中区罗湖打造的一个湿地公园。现在,这里俨然成了白鹭翩跹、野鸭闲游,各种飞鸟水禽聚集的天堂。这当然是鸟儿对人类敬畏大自然的回馈。想到城里人羡慕绿水青山,千方百计回归大自然,享受原生态,而乡下人偏偏向往城市里的钢筋水泥,却丢弃了原有的美好,还真是莫大的讽刺。比如老家,那片稻田早已经种上了一栋栋横七竖八的水泥房舍,很是不伦不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这么走着想着,“关关”声音又在别处响起,脑子里便再次浮现儿时秧鸡一摆尾钻进另一块稻田的一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作品为本人原创,禁绝复制、转载)</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