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与远方57-红鱼洄游

彼得

在北美落基山脉的中段东麓，也就是班芙国家公园的西侧，卡尔加里和温哥华之间，有一条河叫亚当姆斯河。这条河链接两个不大的湖泊, 一个叫舒斯瓦普（Shuswap）湖，一个叫亚当姆斯（Adams）湖，它们相距不远。亚当姆斯河就是红三文鱼sockeye的故乡，它们的出生地，也是它们的归宿。 生于亚当姆斯河也死于亚当姆斯河的sockeye三文鱼是一个特殊的三文鱼部落，与其它种类和其它地方的三文鱼都不同。是最受人喜爱和尊敬的三文鱼。其原始名称不叫三文鱼，就叫红鱼。这是由于其通红的身躯，当地的原住民称其为Suk-kegh，意为red fish，红鱼。在此也以简单的红鱼来称呼生于亚当姆斯河的sockeye三文鱼。红鱼有别于其它三文鱼的地方不仅是躯体颜色，更重要的是它的非凡的生命旅程和它的坚韧不拔，宁死誓守初衷的精神。红鱼有三大特点：1，千里回游，2，为性而艳，3，向死而生。就是这些特色，让红鱼更令人喜爱和尊敬。

千里回游

每年九十月份都有几十万红鱼从太平洋的北部海域，经由加拿大西部温哥华地区的弗雷泽（Fraser）河的入海口进入陆地河流。逆流而上，直到抵达它们的故乡亚当姆斯河产卵，繁育下一代。红鱼的千里归根的过程被称为红鱼回游。红鱼的回游，每四年有一个大年，这是因为红鱼的生命周期就是四年左右。今年（2022）就是一个大年。每逢大年就会有更多的鱼回游，更多的人来观赏。红鱼回游是加拿大很闻名的自然景观。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人感到这里观赏壮观的红鱼回游的场面，也同时向红鱼表示敬意。

成群结队的红鱼集中在九十月间回游，主要原因是水的温度。是因为产卵需要一定的温度以保证最大的成活率。红鱼所以要成群结队的回游也是出于安全的考虑。它们要尽量逃脱猎捕者，主要为熊和鹰的猎杀。因为这样，存活下来的几率会更大。一切都是为了活着回到故乡，繁衍下一代。

从太平洋的北部海域到弗雷泽河入海口，红鱼需要游行约一千公里。它们依靠磁场，白天的长度和太阳的位置来判断时间和地点，顺利找到回家的路。从弗雷泽河的入海口到它们的故乡亚当姆斯河，大约六百公里的游程，四百米的高差。三文鱼从进入弗雷泽河后就开始禁食，利用身体内在大洋中积累的脂肪提供能量，通过品闻河水的气味判断其物理化学环境，并进而确定是游在正确的归家之路上。一路上历尽千难万险，翻越一个个陡坡陡坎，激流瀑布，逃过无数的猎捕者熊和鹰的阻击猎杀，九死一生，最终只有极少数的幸存者抵达目的地。

照片中有的红鱼身上有白斑。那是在归途中受的的伤。可能是在翻越陡坎障碍时所伤。也可能是被鹰熊抓伤或咬伤的。但幸运的是，它们活下来了，如愿地回到了故乡的河流。 在Adams河流中产卵的红鱼，一次产卵2200-4300 。红鱼的卵是生在卵石的下面缝隙中。雌性鱼在产卵之前要寻找合适的地段，水流平稳，卵石密布。她们找到合适的场地就开始挖坑筑巢，然后将卵产在其中。产卵后还会尽量翻起沙石覆盖住。待这些卵变成小鱼的时候，则只剩下900左右。 这是红鱼协会提供的照片。我们实际上看不到红鱼的卵。基本上被覆盖了，也不允许去翻找鱼卵。那样会影响孵化。

孵化出来的小鱼会游到附近的湖中生活大约一年左右，待身体强壮到能游到大海的时候，便开始离开湖泊，进入河流，游向大海。这时则只剩下250左右。

大概需要一周左右的时间，它们游到了大海。在大海中生活两到三年。由于大海中有丰富的食物，它们长得很快很大。等到它们要回归的时候，它们的体内已经积累了足够的脂肪，保证它们能够最终抵达它们的出生地。等到它们抵达它们的出生地要产卵的时候，则只剩下一只了。这不是九死一生，而是百死一生，千死一生了。

为性而艳

红鱼的不畏艰险，千里回归的毅力，它们为繁衍而自我牺牲的精神令人肃然起敬。而它们身体的变形变色，使他们鲜艳美丽，英姿勃勃，令人生爱。可以这样形容，看红鱼和看其它三文鱼的差别，那就像是看美女和看丑妇的差别一样。红鱼在大洋中时是蓝背银身，因而也被称为蓝背三文鱼。但是当它们回流到出生地产卵时，就改变了身体颜色，头尾变绿，周身变红。嘴巴突出上翘，尤其是雄性鱼，背鳍高耸，立起来就像是舰船上的风帆一样。嘴巴也很像船头。鲜艳夺目，威风凛凛。

雄性红鱼 雌性红鱼

红鱼是怎样变红艳的？为什么要变得红艳？

当红鱼生活在大洋中时，长吃一种含有类胡萝卜素（carotenoids）的食物。所以当它们在大洋中时，肉是红的。当它们回流到出生地产卵时，肉质中的红色素就潜移到身体表面，使身体表面通红，而肉质则变成白的了。

而红鱼所以要把自己的身体变成红艳美丽，据研究是为了吸引异性。为了交友和交配。它们是为性而艳。包括雄性和雌性，它们都喜欢找身体色泽鲜艳的异性来交配。而对于雌性的红鱼，她们更喜欢身躯高大威武的雄性红鱼。所以，雄性红鱼除了变红艳以外，也变得脊背高耸，嘴巴突出，下面这条红鱼就是一条雄性鱼，看起来就很魁梧雄壮。红鱼最长可达84公分，重7公斤。

红鱼为了吸引异性而把自己变得漂亮，变得威武，这跟人的本性一致。不，是人继承了鱼的本性。人们喜欢红色，红色也代表有青春的意涵。如果一个女人喜欢穿红色的服装，那就表示她有意识地，或无意识地要吸引男性地眼球。这是人的本性。红鱼在它们生命的最后阶段，染红周身，为了繁衍而去追求异性（应该不是为了追求爱情，这是鱼跟人的区别）演绎一生仅有的一次浪漫。所以人们也特别喜欢红鱼的这种鲜艳的体色。红鱼也就人见人爱。

亚当姆斯的红鱼回游与加拿大的枫叶，是加拿大西部最令人惊叹的两大深秋景观。但红鱼回流的景观还增加一层精神和情感的意义。人们来观赏红鱼，也向红鱼表示致敬。

正是：

红鱼鲜艳胜秋枫
不在空中在水中
万众涌来观赏地
赞声由口敬由衷

向死而生

抵达出生地的红鱼幸存者立刻开始交友，交配，然后产卵。产卵之后，雌性红鱼还要继续向上游游动，尽力扑腾摆动以掀起沙石，让沙石覆盖住刚生下来的卵。一周以后，产过卵的三文鱼便力竭而死。因为它们耗尽了身体内积累的全部能量。它们自从离开大洋进入淡水河道之后就不再进食，不在补充能量。

红鱼回游时为什么不再进食了，科学没有给出解释。但我们愿意相信，它们是为了赶路，它们归心似箭，争分夺秒，心念故土，别无他顾。也可能是为了辨别路径的需要，宁可不吃不喝，也不能迷失方向。一定要赶回故乡去产卵，去繁衍。

红鱼知道或者是它们准备在它们产卵之后就死亡。它们把抵达目的地后剩余的能量也几乎全部传给了它们的卵子。只留下还能让它们生存几天以保护卵子的能量。伟大的红鱼，伟大的母性，令人尊敬而喜爱。 这是一条产过卵的红鱼。它在用尽生命的最后力气来的跳跃摆动，以便能泛起沙石掩盖保护她的下一代卵。她已将不久于世。壮哉哀哉。

它们本可以选择产卵后再继续生存，继续产卵，像有些种类的大西洋三文鱼那样。但它们选择死来增加下一代生存的几率。它们向死而生，向生而死。它们死后，腐烂的躯体成为其它生物的养料。它们也就完成了它们本身的生命旅程，一场非凡的，惊心动魄的生命旅程。同时启动了下一代的新的生命旅程。

照片中已经变成了白色鱼就是已经完成了它们的使命，产卵之后又掩埋了。而自身则耗尽了最后一点维持生命的能量，瞑目于水下。讲到这里，不能不为红鱼写一篇颂歌：

七律　红鱼颂　

红鱼生就不平凡，

千里回游故事传。

路遇熊鹰多丧命，

途经坎障半伤残。

一心归去趋千险，

几度迂回克万难。

劫后余生忙产卵，

归来只是为繁衍。

这就是关于红鱼的故事。也是人们为什么不远百里千里来亚当姆斯河来观赏红鱼。

这不是钓鱼者，是观鱼者 划着橡皮艇观赏红鱼，潜水拍照 就这样与红鱼对垒 这条黑色的鱼，张着大口，在袭击一条红色的鱼。它显然不是红鱼, 而是另一类。不知如何混到这里来了。sockeye周身都是红色的，只有头和尾是绿色的。 定风波 向红鱼致敬

生在小河浅水中，
远游大海去谋生。
浩瀚海洋食料富，天助。
养得身壮体脂丰。

千里回流为产卵，万险。
历经磨难守初衷。
产后再无生世恋，无憾，
只求续代永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