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乡南充“闹麻风”

山水之间

<p class="ql-block">知青下乡点滴轶事</p> <p class="ql-block">69年下乡时,公社部分知青在长乐区的合影。</p> <p class="ql-block">69年下乡同队同学合影,艾平后排左一,邓美丽后排左二。</p> <p class="ql-block">2018年部分知青重返公社时,在公社门口的合影。</p> <p class="ql-block">  1969年3月23日,我们北碚朝阳民中初中68级七班和六班的40多位同学,响应“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的号召,来到了南充县长乐区,兴无公社当知青。</p><p class="ql-block"> 光阴似箭,弹指一挥,一晃54年过去。回想当年下乡的许多往事,“闹麻风”是印象中很深的一件。它体现了当时我们经历文革,初入社会所具有的冲动天性。当然这样的冲动也包含了很多不成熟和幼稚,不过这也是人生走向成熟必然要经历的一个过程。</p><p class="ql-block">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下到南充县长乐区兴无公社后,有意无意间就听当地社员说我们下乡的地方有大麻风,而且就在我们居住的金城山后的焦家沟还有一个岳池县麻风病医院。对于麻风病,我们也知之甚少,但社会上对麻风病的恐惧,一样传递到了我们身上,一听自己身边有麻风病存在,都不由自主地恐惧起来。更令人恐惧的是,听社员说焦家沟的麻风病人还可以出来赶场,而且就是走和我们赶场走的同一条路。于是恐惧日增,不安和躁动在蔓延。当时在知青中流传一个说法,就是川革委负责人天宝有个讲话:“麻风病不可怕,但有麻风病的地方最好不安排知青”。这个传言在知青中也激起想法,既然天宝都说有麻风病的地方最好不安排知青,我们就可以要求重新安排,离开有麻风病的地方。有知青向公社反映此事,回答是知青是由南充县统一安置,公社管不了。于是去南充县找知青安置办,要求重新安置的想法在知青中不断形成。</p><p class="ql-block"> 在下乡后不久的4月中旬的一个傍晚。下到金城山排山13,14,9,4大队的全部男知青汇集到了一起(他们是13大队的江义杰,刘国福,张嘉利,张若华,翁荣华,王正永;14大队的邓捍东,艾平,杨福康,李重生,杨均田,刘治华,张利华,肖余金;9大队的刘云华,翁武其,艾次力,曹建新,林琦立,胡定全,范解员,陈光伟;4大队的王嘨鸣,吴行友,陈为民,叶学廉,共26人。清一色的男生,在暮色的辉映下向公社奔去,要去南充县要求重新安置。在去公社的途中,经过三大队,下到三大队的傲奇文和冯志全就住在路边山坳下,他们还不知道今天的行动,大家扯开嗓子喊,却无人答应,天色又黑下来了,只得放弃,他俩是唯一没参加行动,去南充的男知青。</p><p class="ql-block"> 走到半路天就全黑,去公社的路还不熟悉,途中多次问询农户才到达公社。公社干部看见夜色中一下湧入这么多知识都非常惊诧,大家把要求向公社干部说了,公社干部表示理解,安排了一晚的住宿。第二天一早公社提供了一餐早饭,饭后大家就向区上进发。去区上前,曹建新用公社的电话给区里打了个电话,向区里述说了知青的要求,记不得区上是怎么回答的,只记得曹建新在电话中质问到你们相不相信知识青年。对方说相信,就挂了。当时没公交车,到区上只能走路,20几号人就这样浩浩荡荡向区上走去。路途中遇到不少农民,他们看知青时,眼色中都透露出好奇和惧怕,知青当时在农村还真是稀有动物,且名声不怎么好</p><p class="ql-block"> 不到半上午走到了长乐区,长乐场是一条独街,一弯小河穿街而过,一座大石桥横跨两岸,长乐在当时是一个很大的乡场。街上的人看见来这么多重庆知青,无不好奇观望。路过一个食店,门口有个买馒头的厨窗,知青们围了上去,一边问价,一边从侧面悄悄拿厨窗里的馒头,等营业员发现时,好多馒头不翼而飞,一个女营业员哭兮兮地扭头向店里喊到,馒头丟了好多!她那欲哭无泪的样子我至今都记忆犹新。那时的知青身份有些特殊,知青怎样霸道的恶事也广有传闻,一般人对知青心生惧怕,拿了几个馒头也无人上前理论,白吃了。</p><p class="ql-block"> 长乐区革委在街中央,庭院深深,知青们走了进去,想反映一下诉求,却无人搭理,问什么都不知道,中午了也无人管饭,无奈只得出来在街上游荡。长乐区离南充县有70多里,走路肯定不行。知青们人多势众,在场上栏了一辆货车,要求搭车去南充。不等司机同意,大家一拥而上都爬上了车,司机虽不高兴但也没法,只得答应。知青们就这样搭车来到了南充。69年的南充嘉陵江上没一座桥,车靠轮渡过江,过江后就到南充城。知青们感谢了司机,爬上河坎向南充城走去。南充县和南充市是连在一起的,沿河坎上来就进入南充最繁华的模范街。这时有知青提醒大家,这是城市了不是乡场,要守规矩,不能再天理天棒的了,大家都应允了。</p><p class="ql-block"> 一大群外地知青进入模范街,也十分打眼,引得不少路人观望品论。叶学廉穿的是一双草鞋,我清楚地听街边的人说,看那些重庆人,一当知青就穿草鞋了,听得我都不好意思;杨福康在爬车时把裤子挂了个口,屁股露了出来,只得用手将破口捏住,边走边询问谁带针线没得,一群男生出门谁会带针线,他只得露着屁股在街上走。</p><p class="ql-block"> 县安办在那里也不知道,问了很多人才在离河边不远的一栋楼房的二楼找到了县安办。县安办很小,就一间办公室,有两三名工作人员,其中一位就是县安办的主任刘清盛。对好多知青来说,在今后的岁月里刘清盛可是一个决定自己命运的大人物!</p><p class="ql-block"> 来到了县安办,知青们七嘴八舌吐露出对麻风病的恐惧,还把天宝“麻风病不可怕,但有麻风病的地方最好不安排知青”的话拿出来当理由。大家只有一个目的,一致要求重新安置,不去有麻风病的公社落户。刘清盛面带笑容,听完大家的诉求后居然就马上同意了,说可以重新安置到xx公社,还说xx公社离南充很近,骑自行车放大下坡,20分钟就到达南充城。想不到事情竟然这么顺利,真是不枉此行。大家都情不自禁地欢呼毛主席万岁,还唱起了东方红,大海航行靠舵手,县安办里一遍欢腾。县安办要求大家回去等候通知,并给大家介绍了一个在县安办旁边的交通旅社过夜,地铺5角,费用自理,大家高高兴兴地去了旅社。到旅社后不久,一个县安办的人就过来说,大家晚饭后不要离开,七点县上有人要来开个会。开什么会呢?大家心里忐忑不安。晚七点,一个县安办的人陪同一个军人来到了旅社。此人皮肤黝黑,红帽徽红领章军容整洁,给人以威严。县安办的人介绍说这是县里的张虎成张参谋,知青们鸦鹊无声,紧张地等待着张参谋说话。张参谋环视了一下大家,第一句话就是,你们的要求县里知道了,但重新安置是不可能的,大家一听此话,顿时心里凉了半截。张参谋继续说你们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贫下中农都能生活,你们有啥值得惧怕?张参谋话不多,但在气势上很压制人。知青们听后默不做声,只有曹建新重申了一下我们的诉求,但马上就被张参谋否定了。张参谋说完后很快就离去了,随来的县安办的人劝说大家不要怕麻风病,说没得密切接触是不会传染人的。最后说给大家找了辆车,明早八点在河边上车,不过车只到半途,余下的40多里路还得靠自己步行。大家从极喜又跌落到极悲,转换就在几个小时之间,真是命运作弄人。知青们一夜沉重,怨天怨地,怨大麻风,怨张参谋,但现实就是如此,只得接受。</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一早大家在河边上了一辆大货车,沮丧地打道回府。但想不到就在回程路上又发生一桩伤心事。车到半途,大家下车,离公社还有40多里,只得步行。走了几里路,都喊走起恼火,大家就准备爬车,在一个上坡处,几个知青爬上了一辆货车。九大队的林琦立也爬上了车,但他见没几个知青上车,就想下车和大部队一道走,于是他又从开着的车上跳了下去。但就是这一跳却跳出了事,他被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后脑顿时摔开一道大口,血流不止,人趟在地上昏迷不醒。看见此景大家都被吓得不轻,但都不知该怎么办。张嘉利比我们大点,自告奋勇将昏迷的林琦立背起来,放到了路边一个干净处。过了一会林琦立也慢慢清醒了一点,恢复了知觉,望着大家直流泪。必须立即送医院,大家也顾不了这么多,再次湧到路中间,拦住一辆货车,给司机说知青受了伤,要搭他的车去南充大医院治疗,司机见状也很通情,马上准许。因胡定全和他是下到一个队,我又和他同是北碚天生桥的,大家就委托胡定全和我护送林琦立去南充治疗。于是我们三人又重返南充,到了南充痛苦不堪的林琦立在我和胡定全的搀扶下艰难地找医院。由于人生地不熟,问了好多人才走到南充专区医院,挂了号,排队等着就医,不知道要花费多少钱,我们身上也没几块钱,林琦立的状况也很不好,开始呕吐起来。该怎么办呢,最后我和胡定全商量了一下,由他去县安办报告情况,我陪同林琦立候诊。胡定全走后没多久,就轮到林琦立就诊,我把他扶进了诊室,医生询问了情况,给他清淤上药包扎,我问医生他怎么要呕吐,医生说这是头部被创伤后的正常反映。正在我愁没钱付费时,胡鼎全和县安办的一个人来到了医院。县安办的人节清了费用,又问了医生情况,医生说伤得不是很严重,没大的危险,我们才松了口气。县安办又找了个到东观的车,我们三人又沿路返回,到东观后下车步行。从东观到长乐再到公社有30多里路。这一路真是万分艰难。林琦立身体受伤疲惫不堪,走不了好久就要休息,只要一休息,他就倒地而睡,弄得灰头土面,引得很多人围观,就这样走到近黄昏才走拢公社。我们在公社食店门口休息,都万分疲乏,林琦立又倒地而卧。此情引得食店龙永福师傅的同情,上前主动请林琦立在食店楼上的旅店休息。我们当然求之不得感激不尽,将林琦立安顿好后,我们就各自回生产队了。林琦立在食店楼上住了好几天,并在公社卫生所换了几次药,伤好些后才回到了生产队。</p><p class="ql-block"> 之后胡鼎全当了两年多知青,调回到了北碚路树队,林琦立在农村六年多,接班回了北碚水果公司,我则当了九年知青才回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初写,2023年3月22日</p><p class="ql-block">修改,2025年3月22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