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春分：春日已半，烟雨又朦胧

汐止水

春分雨行，步步成春。

若不是光阴留了一个罅隙，方得几许奔流，于烟波草色、微雨朦胧间，把春分的气息细细嗅，怕是要辜负这乍暖还寒里，雾霭氤氲、层峦叠翠，温温润润的人间风月了。

春江水暖，绿头鸭已在碧波里悠游，一圈圈涟漪推开来，映着的都是翠堤烟柳、紫荆花开，便是九曲回廊也多了柔情，一曲枉凝眉在烟雨里婉转，竟把凄凄变得缠绵，那亭台间，宝玉的红衣、黛玉的罥烟眉，还在诗词间顾盼，落红成阵、风起迷离。

若不是回首处，绿意葱茏的绣球花将现实落笔，还不知道要在古韵间陷落那红楼一梦多少华年。曲水石桥，海棠春樱，翠竹青枫，都将细雨凝珠点缀枝头，盈盈笑语间，有些分不清是游人的欢声还是草木的呢喃，只知春落人间，如梦依依。

出了庭院，便是三色堇铺开的长道，转身抬眼，高大的梧桐在薄雾间笼住了初春的静谧，仿佛要等芳菲尽时，猝然绽放，绿满梢头便是夏。灰喜鹊倒没有介怀，依然穿梭其间，嬉笑追随，偶有一只在不远处的木栈道上停留，见我靠近又猛然窜入高枝隐了踪迹。

独留我一人，在春色里，沿湖漫步，看对岸春樱烂漫、风过成雨，游人三三两两途经便驻足，仰望那满树盈盈映水成春；看湖中黑水鸡与粼粼波光嬉戏，被深深浅浅的步伐惊飞、溅起一串水花又转瞬安然；看此边海棠交错，湿瓣低垂，平添妩媚，若不是白头翁贪嘴，踏枝处落尽嫣粉，却也让绿意融融。生命好像总能找到一种平衡，在这种平衡里，生生不息。

蜿蜒曲折里徐行，还是忍不住在林木参天间驻足。倒不是因为雨意深浓了，而是我骨子里对高大树木的痴爱，让我忍不住驻足仰望，仰望春意在枝头悄然翻新，那些鲜嫩的叶片与打湿后愈发深邃的枝干交错成让人迷恋的春色，我在这湿漉漉的森林里，看时光一点点生长的奇迹。我一直不能理解，那些砍伐树木如同‬推倒钢筋混凝土般的‬麻木，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的沉淀竟然也能轰然倒塌成碎银几两‬，一圈圈厚重‬的年轮不过尘埃……

低头叹惋时，与去岁偶遇的鸢尾花重逢，那时候，也是这样的雨、这样的静谧、这样的林间。如今旧友重逢，方知春花有信，让人心下雀跃，嘴角不由微扬。

这春分的雨，下着下着就晴了，在春意盎然里每一步都是轻盈，回首、驻足、仰望、闭目，每一缕春景都沁人心脾，似曲韵般起承转合，就连藏在林间的玫瑰园此刻都是葱茏，那遮天蔽日的叶片在不遗余力地传递着他朝繁花似锦，绮梦留春的消息。

就在我以为这春日曲已入尾声时，一株怒放的碧桃忽然映入眼帘，那嫣红似云霞，让悠游的脚步都急促了，不惜惊飞了在草地间歌唱的乌鸫鸟，只为近看那大朵大朵的簇拥，成全春日的深醉。醉眼朦胧，花间徘徊，我忽而就懂了，那碧桃影里誓三生的故事，若不是有这样惊人的美丽，又怎会惹得容若一生的痴迷？想来，人世间所有的悲剧，都曾有过一个或许短暂但一定美得惊心的春天。

烟雨又朦胧起来，春日已半，也该惊醒旧梦，在新韵里昂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