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四十年前插队的地方

平淡是真

<p class="ql-block">  2013年4月30号,我和当年同公社插队的知青同学回到四十年前我插队的地方——康桥公社粟邑大队。</p><p class="ql-block"> 本世纪初的一个秋天,我和黄晓玫回去过一次,那时多数人家土胚房都变成了砖房,木门变成了铁门,门楼也气派多了,可是村子里的路还是那样泥泞、肮脏。这次大不一样了,路都修成了水泥路,村子也扩大了,以前熟悉的闭眼都能找到的地方,现在只能边走边问。</p><p class="ql-block"> 首先找到的是粟邑大队学校,我插队的最后一年就在这当老师,招工的时候也是从这走的。当年的学校是一座大庙改建的,校园古朴、建筑高低错落有致。现在已经是一座平坦的现代化建筑的学校,校门里还停着黄色的校车。放假期间,校门锁着,没能进去看看,估计里面也没有当年的同事了,因为年纪最小的我也已退休了。</p><p class="ql-block"> 学校旁一户人家门口站着一位老者,顺便聊了几句,得知炮张村的张玉臣还健在,我们赶紧赶去2里路外的炮张村。玉臣和我是在大队宣传队认识的,他拉二胡,1973年和1974年的冬天直到过完正月十五,我们都一起在宣传队里共事,后来他到大队医疗站管药房,我去看病时能见到他,有啥事也愿意和他聊聊。玉臣是一个宽厚、善良、开朗、热情、随和的人,他比我们这些知青年长的多,我们都没大没小的直接称呼他玉臣,他从不见怪,总是笑呵呵的。这次我到他家时他在炕上躺着,我走到跟前称呼一声:“玉臣哥”,他直愣愣的看着我,说不认识,当我说出我的名字,他一下子从炕上翻身下来,语速很快地说:“你咋来了!快坐快坐。”接下来的交谈就更让我吃惊了,他的记忆力超好,如数家珍般说着知青的名字,连有的人当年招工到什么单位都记得,还拿出了保存了几十年的知青的老照片。想想真惭愧,他惦记着知青,而有多少知青惦记着他呢?</p><p class="ql-block"> 从炮张村到我当年住的冯中村只有五里路,我们却问了好几回路,变化大的不认识了。我首先去看的是当年的生产队队长安庆叔。安庆叔1.80米的个子,高鼻梁,凹眼睛,人很挺拔,曾是志愿军,回国后随部队在上海住过,有一张上世纪50年代初他穿军装戴大盖帽、手搂夫人肩的照片,可以看出他年轻时的威武和时尚。因为不愿随部队去北大荒,他转业回家务农。他当年对我们三个女知青极为照顾,农民一年每人分250斤小麦,剩下就吃玉米,他给我们的政策是:烧多少煤、吃多少粮就在保管员那领多少,不拘小麦玉米,从工分里扣钱。结果在西安市居民每月40%粗粮的年代,我们除了喝玉米糁稀饭,其他都是细粮,全公社知青只有我们有这待遇。回想起来我们也挺自觉的,从没多领过麦子拿回家,其实那时家里挺缺细粮的。本世纪初我去队上时,安庆叔还很硬朗,专门骑车子去给我买了一大包脆枣。 而这次,他躺在沙发上直直的看着我,显然认不出来,但一听我的名字,马上用手撑着沙发缓缓的坐起来,说:“饿的楞格,这娃你咋这么远的来了?”瞬间他的眼眶潮湿了。他明显的老了,腰几乎弯成90度,说话底气也弱了,85岁了,不容易。和他同岁的老伴得了重病卧床不起,还一再说:你吃了饭再走。离开他家时,安庆叔站在院子里送我,虽然腰直不起来,但他奋力的抬着头,挥着手,我已不忍再看,转身而去。</p><p class="ql-block"> 最后去的是我的房东家,我们三名女知青在那院子里住了两年多,直到队里给我们盖了新房。期间和房东处的就像一家人,我们每次回西安了,养的鸡都是房东大娘帮着照看,回来时她会仔细的把鸡下的蛋如数交给我们。房东大娘和大伯已经故去,想想本世纪初 我去看他们,都还很硬朗,别人不认识我,只有大娘还认得我,现在却不见故人,有点伤感。他们唯一的儿子东学、儿媳月艳见了我当然是很亲热。这两口子比我大一岁,1973年我下乡时他们刚结婚,东学顽皮,平时村里有人结婚他耍人家新娘时使尽了坏,结果到他结婚时队里的年轻人不依不饶的耍了一夜,最后月艳跳窗跑到公婆房间了事,这些都是月艳事后告诉我的。不过东学能干,小小年纪已经是家里的顶梁柱。本世纪初我去他家,他不在,说是在县城当包工头,能干可见一斑。这次去他家看见住房已经重盖,而且非常气派,可见他当包工头是挣了些银子。和他们聊了些村里的人,有些同龄人已经故去。月艳感概的说:“你们当年把苦下扎了,成天拉架子车,尽吃萝卜。”东学不以为然的说:“那时候都这样。”是啊,那时候劳动、生活那个苦啊!在地里干活累得半死,回来还要担水、烧火、做饭,有一年冬天菜油吃完了,只能酱油煮白菜……。下午2点了,我意犹未尽,还想继续聊,但是想着我们几人还没吃饭,起身告辞。月艳一再挽留在她家吃饭,但我看她身体不好,还是走了。</p><p class="ql-block"> 四十年了,一切都变了,只有石川河边的枣树林还是那样茂密,等到秋天,红枣挂满枝头,很想再在树下你追我赶的拾枣、论斤挣工分,唉,腿不行了,蹲不下喽。还有没变的,是我那颗怀旧、感恩的心,在那艰苦的岁月,淳朴善良的乡亲们给我的关怀和帮助我将永远铭记在心。</p><p class="ql-block"> 写于2013年5月1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