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王二菊将傍晚割回的韭菜理整一番，捆成小捆，晾在院子里，进屋一看，快十一点了。见儿子林生房里还亮着灯，推门一看，儿子正躺在床上玩手机，便问道：“都十一点了，还不睡？明天早起还要卖韭菜……”林生两眼盯着手机，嘟哝道：“误不了。”连头都没抬。二菊起了高腔：“整天抱着手机不放，手机里有钱还是有媳妇？”林生回答：“什么都有，正谈着呢。”二菊呵斥道：“你甭嘴硬！都快三十岁的人了，媳妇还不见影儿。当心成了剩货！”林生纠正说：“那叫‘剩男’。”</p><p class="ql-block"> 天蒙蒙亮，王二菊就匆忙起床，将韭菜一把一把地装进电动三轮车，进屋喊儿子：“生子！快起来洗把脸，卖韭菜去吧。早市早市，要赶个早！”然后便上坡侍弄大棚去了。</p><p class="ql-block"> 二菊从大棚回来，一眼看见那原封不动的一车韭菜，胸中的火苗子“腾”地就着起来了，扯着嗓门喊道：“生子！你打算让这车韭菜烂在家里吗？”一把推开儿子的房门，见生子正蒙头大睡，伸手扯开儿子的被头，喝道：“生子你个懒汉！打算睡到晌午吗？”生子嘟哝一句什么，伸手盖上被头，又甜甜地睡去。</p><p class="ql-block"> 二菊转身冲到院子里，跨上电三轮。老伴问道：“你要上哪？”二菊说：“卖韭菜！”老伴说：“你……能行吗？这两年都是生子赶集……”二菊没好气地说：“我赶了半辈子集，不信两年没赶集就手生了！离了你们爷儿俩这两块肉货，日子照样过。哼！”</p><p class="ql-block"> 王二菊来到城边的早市，热闹地段早摆满了摊位。她自认倒霉，谁咱来晚一步呢。在冷清处寻到一个摊位，二菊自我安慰道，好酒不怕巷子深，好货不愁卖不出好价钱！扯开嗓子喊道：“正宗的红根韭菜，又香又嫩又新鲜！识货的来看看——”果然就有“识货的”前来光顾。那人拿起一捆韭菜，里外端详一番，问了价格，也未讨价还价，便放到电子秤上。二菊看看电子秤的显示屏，说：“三块一毛五。凑个整数，给三块钱吧。”那人掏出手机，说：“微信支付吧。”王二菊一怔。“微信支付”这玩意儿，她似乎听说过，但到底咋鼓捣，她实在不懂。二菊怕被人笑话，就说：“一斤韭菜半斤葱的，也值当微信？”那人说：“连收破烂儿的都微信支付了。”二菊搪塞说：“我忘带微信了。不就是三块钱吗？给现钱吧。”那人看破了二菊的把戏，不屑地“哼”了一声说：“我身上从来不带现金，一块手机一切搞定。没有微信还卖什么菜！”倒背着手扬长而去。</p><p class="ql-block"> 大清早，丢了面子，丢了买卖，而且是头一份买卖，很不吉利，王二菊极沮丧。两年没卖菜，就“手生”到这般地步，是二菊始料未及的。大清早，丢了面子，丢了买卖，而且是头一份买卖，很不吉利，王二菊极沮丧。两年没卖菜，就“手生”到这般地步，是二菊始料未及的。她开始担心一车好韭菜烂在手里，白白丢掉上百块钱，还要遭家里那两块“肉货”嘲笑。这时候，一个穿着入时、束马尾辫的细高挑儿姑娘来到二菊面前。她看一眼二菊的韭菜，夸了一句“果然是红根韭菜，挺正宗。”然后打量着二菊，笑吟吟地问道：“大娘，您是不是……姓王？”二菊说：“是姓王，王二菊。”没见过买二斤韭菜也要指名问姓的，二菊心里烦，讥讽地说 ：“要不要看看身份证？”姑娘笑笑说：“大娘，您这车韭菜我全要啦。”二菊奇怪：哪有这么痛快的买主儿？她看看姑娘一副认真的模样，不像是开玩笑 ，便说：“要现钱，玩儿手机不干！”姑娘说：“好，怎么都行。”</p><p class="ql-block"> 王二菊正犹豫间，口袋里的老年手机响了，是儿子的声音：“妈，我突然想起您不会微信支付，已经告诉我的女朋友小丽，让她帮您卖。小丽细高个儿，束着马尾辫。”王二菊朝姑娘不自然地笑笑，尴尬地问道：“姑娘，你叫……小丽？”姑娘脆生生地答道：“我是小丽，一车黄瓜刚刚卖完，就收到林生的微信，让我帮您……”</p><p class="ql-block"> 王二菊端详着小丽，亦喜亦忧。喜的是既卖了韭菜，又相了儿媳妇，一举两得；忧的是自己老了，赶不上社会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