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所认识的祖保泉先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祖琴</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的有关祖先生最早记忆应是文革前夕1966年,大概是春节。我爸爸妈妈带着我们几个孩子到祖先生合肥师范学院宿舍(现中国科技大)的家。灰楼,一楼,西边。家里情景我还有朦朦胧胧印象:东面的墙上挂着一幅中国画,一副对联。祖先生和爸爸坐在茶几两边的沙发椅或藤椅上品着茶,聊着不仅仅是文字文学文化的事。妈妈和吴老师在厨房烧饭,我们两家孩子在一楼院子的小花园里追逐玩耍。祖先生三个孩子都比我们大,但家里大人也没叫我们喊她们姐姐哥哥。花园里盛开着五颜六色的月季花,还有兰草花菊花和梅花。我们喊他家大人祖主任吴老师。祖先生吴老师喊我们小琴小云。从那时起,我们就觉得我们两家的关系有点复杂。</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祖先生与我们家</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祖先生1947年四川大学中文系毕业后,先在巢湖中学工作,后经已在黄麓师范工作的我爸爸的介绍,来到黄麓师范教语文。1952年黄麓师范一分为二,一部分先去芜湖组成安徽师范学院,58年又到合肥组成合肥师范学院;一部分与肥东师范合并组成合肥师范学校。两位祖先生都从巢湖之滨张治中创办的黄麓师范先后来到了合肥。祖先生在合肥师范学院后来做了中文系主任。合肥师范学校三次升为师专,我爸爸两次是语文组组长。“文化大革命”中,两位祖先生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冲击。两所学校都被迁徙。合肥师范学院迁到芜湖后升格为安徽师范大学。合肥师范学校则下迁到阜阳太和县,组办三所高中:苗集、三堂、三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72年,我爸爸调回合肥师范,祖先生一直留在芜湖。我再见到祖先生大概已是恢复高考后的1978年年初了。那是他到合肥招生,住在我们合肥师范学校斜对面稻香楼宾馆。我家当时还住在合肥师范学校小塘边的平房里。他来到我家,得知我大弟参加了高考,我当了工人。那应该是星期天,我坐在院子里洗一家八口人的衣服。</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年高考仓促糊涂。我在安拖,一天假都不敢请,担心考不上难堪,再被扣上不安心工作的帽子。13届的考生,550万人过独木桥。包括中专,全国仅录取二十多万。大弟下放在长丰岗集,一个工分九分钱,考上是硬道理。他填了安师大历史系。当年文科安大和重点院校一个分数线。他已超过,但当时是不知分填志愿,他不敢填安大。那个年代老师是臭老九,愿意当老师的人很少。大弟为了能离开农村填了师范类,但为了避免语文老师批改作文的繁重负担,又使工作内容离现实远些,他填了历史系。谁知报历史系的人很多,可能大家都有相同的选择专业动机吧。大弟没被历史系录取,却被政教系录取。后来知道了分数以后,有点遗憾。大弟遗憾的不仅是没报安大,更遗憾没报师大中文系,但他总是在师大,还是能经常聆听祖先生教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最遗憾的是我,我因为已有正式工作,也不想当老师,志愿填的是安大中文系、政教系,而且不服从分配。可考分不够,没能进安大。分数虽然超过安师大线,而且报考材料也被祖先生看到,可惜那时我改了名字,没被祖先生选中录取,错过了直接接受祖先生教诲的机会。</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被录取到安师大阜阳分校中文系,老师们都是合肥师范学院中文系毕业,祖先生的学生,但我从没说过自己认识祖先生。直到大四下,有一次系书记主任到芜湖师大开会,回来对我说:你大侄子向大姑子问好!我一愣,大侄子,谁呀?祖保泉!我又激动又不好意思。真没想到祖先生是以这种问好方式表明我们的家族关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现在的人会说不可思议,本家亲自招生,你却毫无声息地从他智慧的手指间漏落、淘汰,虽后来被他阜阳师院的学生无意检出、录取,成为阜阳师院中文系77级,但终归没能成为安师大中文系77级,亲耳聆听他的教诲,终身遗憾!</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后来祖先生从大弟处知道我很不情愿地上了阜阳师院心情郁闷后,就叫大弟写信告诉我让我有什么问题给他写信。我怀着忐忑的心情给他写了一封信:“尊敬的祖主任,您好!……”谈了自己学习中的一些困惑。觉得自己当时年龄已大,记忆力减退,理解力还好,但学习不能得心应手。其实77级有许多老三届,我当时也才21岁。祖先生即回信:我还是像你小时候一样喊你小琴,你就称我保泉吧。他针对我信里的问题详细解答,说多背古文可锻炼提高记忆力,如准备考古代文论研究生就从背诵《昭明文选》开始。……最后落款:保泉。这封信我一直珍藏。可惜多次搬家,不知藏在何处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放假后,他还让大弟给我带来亲手书写的横幅:“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这是几千年中国知识分子最有代表性的精神和命运的概括浓缩。祖先生亲书赠予我,当年年轻单纯的我是难解其意的。但也多少感到了它的沉甸甸。一直珍藏20年。可惜一次搬家混在宣纸堆里丢失。旋即去追找,却无果。</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年祖先生巧妙地托我们主任书记代向我问好其实是有用意的。因为当年上阜阳师范学院父母最大的担心是怕我毕业分不回合肥。这点祖先生从大弟口中早已得知。我们合肥考入阜阳师院77级的约有20多人,大都是男生,带薪上学,两位姐姐也是带薪上学。快毕业时,没带薪的也纷纷与合肥的女孩恋爱结婚。我也很担心自己分配回不了合肥。祖先生的巧妙问候真是一箭三雕!既向系领导他的学生们表明了我们的家族关系,又给我父母吃了一颗定心丸,更给了我一个关照。虽然我们中文系77级合肥的同学毕业分配都回来了,但报到证没拿到手,尘埃终未落定。当年毕业分配竞争还是很激烈的,特别是企事业单位。我只要能回合肥也就心满意足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祖先生的鼓励下,大学四年我一直准备考研究生。只是我感到祖先生古代文论专业太高不可攀。根据自己兴趣爱好和实际情况,准备报考浙江师范学院蒋风老师儿童文学研究生,可惜82年初没招生。接着进入人生必由之路,理想就束之高阁。</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毕业离校后的1982年6月,祖先生终于亲临阜阳师院中文系做了系列学术讲座,回芜途经合肥。祖先生住在长江饭店,当时我家已搬到八中,就在斜对面。爸妈带我一起前往看望。记得时间已经很晚,祖先生在洗脚。当年祖先生已有60岁,但几年不见,没什么变化。因祖先生第二天要赶往芜湖,我们坐了大半个小时,说了一些家常话。他知道我在合肥四中同时带班主任、初一高二语文,说,女孩子当好中学语文老师是很不错的。</span> </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别二十几年没见祖先生。期间,我为好友读研受到不公平待遇的事,给祖先生写过一封信,祖先生没有回复我。但好友录取读研留校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和祖先生时有联系,开会、改卷、编书。大弟也常常见祖先生,出差、开会、回母校。他们常常带来祖先生的声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祖先生的长子和女儿在合肥,祖先生偶尔来肥。</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最后一次见祖先生应是2006年春节前,那是年三十中午,大约十点左右,我们都在父母的八中家里准备中午的年饭。我坐在沙发上做山芋圆子。只听一阵敲门声,在母亲的寒暄声中,祖先生领头,孙女儿、大儿子、吴老师一家祖孙三代来到爸爸的房间兼客厅。祖先生说:我知道今天来大家一定都在。我家顿时热闹了。那时我爸爸刚从三次病危通知书的险境中逃生,住院调养一个多月,恢复健康不久。爸爸很高兴,与祖先生坐在沙发上聊着。孙女儿和吴老师坐在旁边静静地听着。儿子和大弟交谈着。过一会儿,祖先生起身说:我们今天是提前来给瑞老你们一家拜年的。爸爸妈妈说:谢谢!谢谢!一再挽留祖先生一家一起吃年饭。祖先生说:那边还有一大家子等着呢!请代向庆老他们问好!瑞老、张老师多保重!执意带着一家三代人出门。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祖先生。那年他已85岁。身体还很硬朗,只是耳朵有些背。吴老师身体很好。这大概也是父亲和祖先生的最后一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后来多次和大弟说要去芜湖看祖先生,但终未成行。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二、祖先生与我三伯父</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祖保泉先生是享誉全国的研究《文心雕龙》的“龙学”大家,和我三伯庆年是从读我爷爷私塾到烔炀小学再到国立八中初中高中的同班同学。两人关系情同手足。虽然保泉长一岁,但因为小两辈,所以他一直尊称庆年为庆老。当年两人一起考国立中央大学,三伯考上天文系,保泉先生因数学拉腿落榜,改考四川大学中文系,中榜。后来他俩的人生经历、学术之路、研究内容、性格脾气十分相似相投。但三伯的学术成就和影响就不及祖保泉先生了!虽然他是著名哲学家方东美在大陆的最后一个研究生,著名哲学家汤用彤的入室弟子。<span class="ql-cursor"><br> </span><span class="ql-cursor">谁知元旦交流时,祖塬告诉我,他爸受我三伯影响很大,与我三伯感情很深。当年三伯重返南京恢复原职后,保泉先生一得到消息即带着祖塬坐火车赶往南京,前去看望,早出晚归!那大概是1978年底或1979年初。他还记得我三伯家从下放地盱眙县搬来的打包的行李还没拆封呢!</span></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 先贤们的生平交往我们已难知详情了!但两人的人生之路却值得我们后人探究!两人的子孙都没有继承祖辈父辈的学业专业,实在令人遗憾感慨!</span></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 祖塬和我大弟比较熟悉,我只是近年和他有些交往,但也亲如家人。</span></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祖先生是我们烔炀祖氏的骄傲。几十年来,不仅我们祖家的人以他为豪,他的学生们也以他为傲。他成了安徽教育界文化界文学界的一座丰碑。同时在外省社科学术界也有较大影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谨以此文纪念祖保泉先生。</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编者注:除首张图片为祖老与亲友合影外,其余图片均为祖老与作者祖琴老家烔炀河学校。)</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