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母亲老了，今年89岁。</p><p class="ql-block"> 母亲这几年老的特别快。去年春节回老家陪母亲，临走前三天，母亲就时不时唠叨：要走了，可给你带点么呢？给你烙几张饼吧?我逗母亲说，行啊，你赶紧给我烙去吧！母亲连说烙去、烙去。其时，母亲已经生活不能自理，已经下不了炕了。</p><p class="ql-block"> 母亲出生在西百尺村，离老家南许村5里地。母亲很小的时候，姥姥就去世了。后来姥爷再娶了后来的姥姥，母亲也就有了三个妹妹和一个弟弟。虽然大家待母亲都还好，但从母亲的言谈话语中可以感受到，因为是后妈的原因，母亲心底里很自卑。</p><p class="ql-block"> 童年、少年时期的成长环境，造成了母亲敏感、多疑的性格。但母亲性格中最大的优点就是，有什么不高兴了，绝不憋着，说出来了，骂出去了，发泄完了，她就忘了。从这点上来说，母亲是豁达的。豁达的性格，加上勤劳不辍，让母亲有了一个好身体。母亲1928年生人，今年周岁88，虚岁89了。在整个宋家院大家族中，母亲算是高寿的。</p><p class="ql-block"> 母亲至少怀孕过7次。在那个困难的年代，农村根本没有什么避孕措施。母亲养育了我们姐弟6个，我和哥哥最小，上面还有4个姐姐。听大姐说，在哥哥前面还有一个“哥哥”，刚生出来没几天，就夭折了。母亲还做过几次流产，那时候农村条件差，做流产要步行到5里地以外的大百尺去。据说有一次母亲还是一个人步行去的，做完流产，母亲一个人走着回的家。</p><p class="ql-block"> 母亲一生勤劳。在农村男劳力去地里干活，妇女在家操持一切家务，做饭是其中一件辛苦活儿。农村条件差，一家就一口锅，要做出一大家子人吃的。一般情况下，母亲煮完饭，再炒菜，还得烙饼或是蒸馒头，周而复始。一口锅，就这样在母亲的忙碌中，艰难地变出这样或那样的吃的，满足着一家人的胃口。因为在那个艰苦年代，粮食不够吃，经常要去亲戚邻居家借；柴火不够烧，孩子们还得去地里拾柴火。记得我很小的时候，一个下雨天，我在院子里玩耍，母亲在敞蓬（房子小，夏天为了避免屋子里太热）里做饭。雨天柴湿，只见烟不见火，母亲边拉风箱边骂街，边抱怨边忙活。等地里干活的回来了，一桌子饭菜也做好了，大家开始盛饭吃饭，母亲的骂声也没有了，远远的坐在一边摇着蒲扇擦汗。</p><p class="ql-block"> 母亲从小怕热，要等晾晾了才吃。</p><p class="ql-block"> 母亲没文化，听她说上过三年一年级就辍学了。后来嫁到南许村，跟父亲开始了过日子。母亲可能是因为成长环境的原因，不懂得如何为人、如何处事，不知道容人，高兴了不高兴了就直接表现出来，骂过了、笑过了一会就忘了。父亲有文化，但不善言谈，估计两个人生活上交流也不多。两个人闹气了，唠唠叨叨的是母亲，一旁生闷气的是父亲。</p><p class="ql-block">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是生产队的年代。比生产队再大的是大队，再上面是公社。那是个艰苦的年代，也是个革命的年代。从家里贴在墙壁的报纸上知道“四人帮”打倒了，大家正在伟大领袖华主席的带领下建设四个现代化。听父母和姐姐们说，他们那个年代更艰苦，“闹洋人”、“大跃进”、”大炼钢铁“、”60年发大水“、”三年自然灾害“、”文化大革命“，家家户户都很穷，可是大家都充满激情，因为大家相信在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带领下，大家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父母就是在那样的艰苦年代生养抚育了我们姐弟六个。</p><p class="ql-block"> 每每说起那段日子，母亲总是说：着（zhao）难呐！</p><p class="ql-block"> 父亲59岁那年查出了癌症，肝癌晚期。在石家庄住了一段时间医院，回到家不久就去世了。那年我18岁，为了早一点参加工作，考上高中后没去，正在复读初三。父亲走之前屡屡表示他的任务还没完成。父亲没明说，大家都明白这个任务就是还没有供我上完学，还没给我娶媳妇、盖房。哥嫂刚成家，四姐刚出嫁，二姐、三姐日子也很艰难，单独靠谁都无力承担。父亲多次托付相对过得还不错的大姐夫，大姐夫一口承诺。随后，在姐姐、姐夫、哥哥、嫂子的供养下，我读完了初中、高中，考上了省城的大学，再到后来毕业，来到千里之外的海滨小城工作，结婚生子。</p><p class="ql-block"> 父亲走后，母亲一直自己做饭，跟哥嫂一起住。大约从85岁开始，母亲身体一年不如一年，老年痴呆开始显现，生活越来越不能自理。2014年底开始，母亲频繁地住院，心肺功能衰竭，几次生命垂危，但坚强的母亲都闯了过来。</p><p class="ql-block"> 常年的卧床使母亲的性格和行为都发生了改变，白天睡觉，晚上折腾，闹得陪护的姐姐、哥哥也睡不好。为了减轻我和哥哥的负担，母亲能动时，姐姐们轮流接母亲过去住，今年母亲动不了了，四个姐姐轮流来哥哥家伺候母亲， 抛家舍业，十分辛苦。</p><p class="ql-block"> 远在千里之外的我无能为力，只好节假日多回去几次陪陪母亲，力所能及的负担一半的住院费、医疗费，除此之外，只能默默地祈祷母亲健康。</p><p class="ql-block"> 母亲，我的”娘“啊，儿子一生永远的牵挂！ </p> <p class="ql-block"> 以上大概写于2017年，一晃过去五年多了。</p> <p class="ql-block"> 母亲于2018年正月初九过世。</p><p class="ql-block"> 2021年7月，回老家，哥姐陪同坟前祭奠了一次母亲。</p><p class="ql-block"> 这些天做过几次梦，梦中都是大集上偶遇母亲。一次是母亲在用一个废旧灯泡似的器具喝水，我连忙抢过来说，这哪能用来喝水。一次是母亲叫住我，说“国清啊”，我赶紧喊声“娘”，一把搀扶住母亲，却怎么也走不出那个村子，找不到家……</p><p class="ql-block"> 早饭时讲给老婆听，说我还是潜意识里觉得母亲孤单。</p><p class="ql-block"> 父亲走得早，母亲孤身一人生活了30年。</p><p class="ql-block"> 这大概就是我总觉得母亲孤单的原因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3年3月15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