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泼水节是西双版纳傣历新年的节日。每年四月十三至十五日三天，是傣家人狂欢的日子。70年代4月13日，我们上海知青，初到西双版纳，第一次遇到傣家人传统泼水节，个个是兴致勃勃，想看个究竟。</p><p class="ql-block">一清早我们结伴而行，到了傣家人的寨子，寨子很大，有好几百户人家，精巧的傣家竹楼错落在绿荫遮盖的一条小河边，好象寨子隐藏在树林里边，若隐若现。寨子口有一棵大榕树，大榕树下是一块空旷的草地。这一天，阳光明媚，天特别的蓝，悠扬的牛角号飘荡在草地上空，傣家人穿着节日的盛装已经早早地聚集在这里，一只只高升用红布捆帮在一根根长竹杆上，翘首待发，煞是威风。装满水的竹桶预备在各自的身旁，似乎在等待着我们的到来。与我同去的阿亮走在前头，我俩正在交谈，神不知，鬼不觉，瞬间一桶水猛然泼了过来，泼得阿亮满身是水，像只落汤鸡。阿亮因不懂习俗，恼怒地抢了一个铅桶，毫不留情地回泼了上去。那边泼水的姑娘傻了眼，脸上泛出一阵阵红晕，羞涩地转身就跑，奔进自家的竹楼。旁边的人连声喊着！中了！中了！此刻的阿亮一脸迷惘，不知所措。原来傣家人有个规矩，泼出的第一桶水，叫迎客水，又叫结缘水，是要送给远道而来的贵客，作为友谊的象征，如是姑娘泼出的，要是有小伙子回泼，被证明是双方相恋的承诺。紧接着，好，好！一阵祝贺声响彻云天，傣家寨子上的领导走了出来，快步来到阿亮身边，握住阿亮的手连声用普通话说，“欢迎你，欢迎你、欢迎你做我们傣家人的女婿”。阿亮怒气还没消，看看自己湿透了的衣服，满脸的尴尬，刚要伸出手，听他这么一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茫然。旁边的人插嘴说，“准了，准了，阿亮当女婿了”。当阿亮回过神来，羞涩难忍，拔腿就跑，速速逃离了现场。阿亮因不懂得傣家人的习俗，冒犯了规矩，他知道自己闯祸了。一个人默默地坐在旁边的一棵榕树下，闷闷不乐，使劲地抽烟。当阿亮第一桶水泼出后，已经宣告泼水仪式开始。倾刻间，你泼我，我泼你，壮观的泼水场面就开始了。竹桶，脸盆，追逐声，喜闹声，一朵朵水花在空中盛开，一片片耀眼的水珠如晶莹的礼花，在这空旷的草地上沸腾。水，被傣家人信奉为赐福的象征，友谊的使者，爱情的附身符。所以，每到泼水节，傣族男女老少人人参与，个个盛装出席，好不热闹。此时，从人堆里，走出一位长者在寻找阿亮，蹲坐在榕树下的阿亮，想躲已躲不过，只能挺身而出。长者眯着双眼，仔细打量着阿亮，翘起大母指，拉着阿亮的手，将他从上到下审视了一遍，嘴里轻轻念叨着“不错，不错，这小伙不错”。紧接着，拖着阿亮直奔寨子竹楼。阿亮又朦了，不知怎好，恍恍惚惚被迎进了他家的竹楼正屋，傣家竹楼结构粗犷，宽敞整洁，竹楼园子里果香阵阵。长者示意阿亮在竹片铺的地板上坐下。面前一只四四方方的竹几上，摆满了香蕉，芒果等什物。长者将竹桶里的包谷酒倒在两个大瓷碗里，一碗递给阿亮，自己先一饮而尽，并示意阿亮把酒喝完，阿亮出于礼貌只得喝完。此刻，竹楼外的唢呐声悠悠入耳，再看阿亮喝了满满一大碗酒后，上了酒力，满脸通红。带了几分醉意的阿亮，看的出，他想脱身而出于礼貌不得不回敬，她又想跟刚才泼水的那位姑娘道歉。过了一会，从卧室门帘里走出一位少女，亭亭玉立站在阿亮面前，高翘的发髻绕耸在粉红色的脸蛋上，一双传神的杏眼，颤动着一对圆圆的酒涡，上身紧裹着淡绿色乍衣，细腰露裸，一条绿色的筒裙飘飘然，款款而动，犹如出水的芙蓉，缓步向阿亮移来。此情此景，阿亮真的醉了，醉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是刚才那位姑娘吗？姑娘走上前伸出双手，“你好，上海阿啦！我叫玉娇，今年二十，在家是长女”，她说的是一口圆润的普通话，举致文静，落落大方。甜糯糯的声音，轻柔悦耳，还说：“你如愿意，我们交个朋友吧！”并详细解释了傣家人的风俗习惯，她还对阿亮说：“如今我们年轻人不照旧例，还是应该互相尊重，你说对吗？”阿亮这才恍然大悟，连声说：“是！是！我们是朋友”。那位长者是玉娇的爷爷，坐在旁边不发声音，默默地听着。玉娇的父亲从竹楼外也走了进来，听了她俩的交谈，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安，似乎不同意她俩的交谈的内容，外来人如是犯了傣家规矩是要被惩罚的。年轻人受现代思想的影响还能包容，老人就不行了。竹楼外，寨子里的人都围了上来，大家拍手鼓掌！有人把象脚鼓也咚咚地敲了起来，沉浸在一片喜洋洋的氛围中。姑娘悄悄地对阿亮说：“为了照顾我们傣家人的风俗，你委屈一下，暂且做我的伴郎，而且你要与我参加今天的结缘仪式，你能同意吗？”阿亮见姑娘如此的真诚，也就点头同意了。再对阿亮说：“你不要怕，听我安排，我尊重你的选择，不会为难你”。她俩约定后，双双走出竹楼，玉娇姑娘向前来祝贺的乡人抱拳致谢！并当场宣布说：“我们俩已约定结亲，这个亲是亲兄妹，是我们傣族与汉民族的真挚友谊！”刹那间，竹楼四周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p><p class="ql-block">自从经历泼水节上的风波以后，回到连队，阿亮像变了个人似的，整天心神不宁。后来在我的追问下，他才不好意思地告诉我，“那天与玉娇姑娘相遇后，她那美丽动人的身影，落落大方的举动，温柔善良的语音，一直在我眼前出现。难道我爱上她了。”我说：“爱上她更好！”过了一段时间，有一天，清晨，我急匆匆推醒了还在酣睡的阿亮，告诉他：“今天，傣家寨子的人要来这里学习橡胶芽接技术。</p> <p class="ql-block">你是连队的芽接技术员，需要你去做技术示范。”阿亮一听到寨子里要来人，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梳理了头发，心想，她能来吗？尤是心情又紧张了起来，一张稚嫩的小方脸对着床边的小镜子，横照，竖照。清晨，西双版纳是妩媚多姿的，溪边的野花，一堆堆地怒放，璨如繁星，远看如云似锦。晨起柔和的阳光洒在了花瓣上，照在树叶上，晶莹的露珠泛出斑斓的光泽。吃好早饭，还没到出工的时间，阿亮第一个已经到了橡胶苗圃。随后我也到了苗圃，看他傻愣在那里，出神地望着一对鸟儿在树上雀跃。我上前一看，原来鸟儿在衔草筑巢，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好像在商量着什么，也许这浪漫景象牵出了阿亮一连串的思绪，神秘地露出了笑意说：“我们之间是好朋友，你帮我出出注意，我如何处理这场泼水节上的风波“。我说：“是你心里有疙瘩，玉娇姑娘开放大度，那有怪你呢？如有好感，就按自己的感觉走吧！”时间不早了，她们应该快到了。”话音刚落，笑声从东边传来，如百灵鸟一般，一群身穿傣族服饰的年轻姑娘款款而来，斑斓的服饰如孔雀的羽毛，细长的秀腿拖的一条长裙，嘴里嘟哝着我听不懂的有如“咪涛”之类的傣家话，悦耳的嗓音如天上的云雀在歌唱，这异乡，异族，异性的迷人之处特别地摄人魂魄。这时候，只见阿亮一个劲地在人群中寻找，突然，我看到阿亮眼睛一亮，兴奋地对说：她也来了，真的来了，不难看出，他那掩盖不住的既激动又慌张的神情，实在让我抿嘴而笑。阿亮怯生生走到玉娇身边，低声说：“怎么你也来了？”</p> <p class="ql-block">玉娇，嫣然一笑，“我不能来吗？我是来拜师学艺的，难道你不欢迎吗”阿亮自知失态，如梦初醒，连声说，“能来！能来！欢迎！欢迎！”即刻走上前去，向全体姑娘们大声说：“大家早上好，欢迎你们来此地学习”。随即，阿亮首先讲了橡胶芽接的技术要点，边示范边讲解，接着要求大家自己操作。玉娇姑娘主动要求阿亮手把手教她，阿亮欣然答应。他告诉玉娇，“芽接是一项精细活，一是要速度快，以确保胚芽水分的充足，二是要选择质量粗壮的胚芽……。”阿亮拿起一根枝条，熟练地切割起枝条上的胚芽，一招一式，显得既耐心又灵巧，小刀轻轻一拨，鲜嫩的胚芽在他的手指上翻滚。玉娇是个聪明人，俯下身子，接过阿亮手中的胚芽，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迅即切开树苗口子，将胚芽稳妥地融合在胶苗上，又用薄膜轻轻地将它包扎好。两双巧手，动作敏捷，配合默契，又抬头瞧瞧阿亮，见阿亮微红的脸蛋上，那双传神的双眼，闪闪发亮，似乎在传达一种难以捉摸的异常情感。一个上午，她俩互相切磋，言谈不止，神情欢愉，也许是心灵神会，心有灵犀一点通吧。</p><p class="ql-block">不知不觉中午的阳光直照脊背，火辣辣的晒了下来，已经到了吃中饭的时间，姑娘们一个个汗流浃背，准备停下收工。玉娇姑娘还在与阿亮切磋着，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临走的时候，二个人挥手告别，乃依依不舍。不知她俩是否约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