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下的那点事

平常心

<p class="ql-block">  一九七三年四月十八号,是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日子。在这一天我下乡插队到了临潼县康桥公社。</p><p class="ql-block">为什么插队要去康桥?这里面还有一段插曲。</p><p class="ql-block">我是家里的老大,父母亲根本不想让我到农村,在他们看来,去了农村回不来了,以后我的日子会很苦。我们学校下乡动员工作做得十分扎实,同学们踊跃报名,还有的写血书。在那澎湃激情的感召下,我从家里偷偷的取出户口本,自己到学校报了名。</p><p class="ql-block">在选择去哪里下乡,我与父母意见一致,决定到康桥去。第一,康桥是个农场,不用和队上的农民打交道,免遭农民欺负。第二,听康桥考察的同学回来说:康桥有枣树,有柿子树,那个地方很不错。我满脑子都是美丽农村的景色。红红的枣子挂在树上,一杆子打下去,满地滚的都是红枣; 到了秋天临潼的火金柿子咬一口甜掉牙,吸溜一口满嘴香,还能让人吃个够,那还不跟到了天堂一样。想想都美滋滋的。</p><p class="ql-block">带着憧憬和愿望,懵懵懂懂的我到了康桥。</p><p class="ql-block">到农场干活的情景一点也不记得了,可在康桥公社的门口等待分配到大队的那个片段在脑海里挥之不去。</p><p class="ql-block">当时满脑子都是上当受骗的感觉,好无助,好难过,好伤心。</p><p class="ql-block">好在和牛麟在一起,还加上六班的胡立诗。我们三个被分到了塬上的长山大队寇家小队。</p><p class="ql-block">到队上的具体时间我不记得了。只记得第二天就让我们三个拿上镰刀去地里割麦子。推算到队上的时间应该是五月底。</p><p class="ql-block">到队上的第一天,我们就像猴子一样让队上的所有人围观。队里人你挤我我挤你,生怕看不到西洋镜。过了好一阵才有人挤到前面对我们说:走,拿上行李到喳屋里。《Cha在当地就是我或者是咱的意思》</p><p class="ql-block">我们三个快速掂起行李跟着来人走了一段路,到了一个黑色的大门口,只听他喊道:嘛哎,《ma,就是妈》学生娃来了!听到来人叫我们“学生娃”我心里一股暖流袭来,不由得对来人仔细打量起来。他看起来三十来岁的样子,中等的个子,走路呼呼带风,胸往前挺着。颧骨略高的瘦脸上,一双不大的眼睛闪着光亮,小鼻梁不算高分配到他的脸上,还挺和谐,一张带着棱角的嘴给人的感觉干练有主见。</p><p class="ql-block">随着叫声一个白白净净的一个老太太身着黑色大襟衣服扁着白袖口,腿上一条略宽的黑色长裤也是平平展展的,裤脚上绑着裹腿,一双黑色的布鞋鞋边刷的干干净净,我不由的赞叹:好干净利索的老太太。那时我们眼里的老太太现在细想起来不过也就五十多点吧。老太太喜眉笑眼,说话柔声揉气,一句来啦,就好像我们是她多年外出的女儿回来的口气,这时,我们的一颗悬着的心归位了。</p><p class="ql-block">跨过门槛,一个照壁挡着,照壁的两旁堆着一些玉米杆和柴草,再向里走,有一道门槛,里面有一个长约十米,宽约五米的天井。天井的两旁各有四间厢房,再往里有一间像厨房的房间,房间的东边还有一间套间。我们被领到东厢房的第一间。</p><p class="ql-block">从公社到长山大队有十五里路,一路的颠簸和心神不定让人有些疲惫。晚上就在这家喝了汤。这里把吃晚饭叫喝汤。</p><p class="ql-block">喝汤时我才知道,接我们的来人叫寇德西,是长山大队的党支部副书记。</p><p class="ql-block">就从那天起,我们三个与蔻书记家结下了不解之缘。</p><p class="ql-block">蔻书记的妈妈我们叫她大娘。大娘育有三子两女。长子寇德福已分家住在隔壁,德福是康桥公社农技站站长; 二子寇德西现任大队支部副书记;三女寇秋叶在寇家队上任记工员;四女寇秋彦在队上务农;五子的大名不知道,小名叫兔娃。</p><p class="ql-block">大娘的两个儿媳妇各有春秋。大儿媳黑黑的脸上一双黑幽幽的眼睛,十分明亮,人前快人快语,没什么心眼。仗着丈夫在公社当干部,在队上说话办事底气很足。从那个时起我理解了什么叫夫贵妻荣。后来到了工作岗位,领导的家属张扬跋扈我早已见怪不怪。不过我们后来和大嫂相处的还不错。大嫂人其实很简单,肚子里的弯弯绕没有,有事脸上就能看出分晓。经常蓬头垢面,浑身衣服很脏,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也不招人烦。</p><p class="ql-block">二嫂寇德西的婆娘和大嫂完全是大相径庭的两个人。</p><p class="ql-block">二嫂的娘家就在大队的陈家小队。同在一个大队能嫁给将来很可能扶正的大队副书记,她应该而且的确有过人之处。</p><p class="ql-block">二嫂同样长着一双大眼睛,这双深邃的黑眼睛镶嵌在饱满的额头下面,充满了灵感和智慧,二嫂常用会说话的眼睛发表着自己的见解,与寇支书更是心有灵犀。</p><p class="ql-block">大娘与两个儿媳妇相处的很好。至少我在队上的几年别说见到,听都没听到婆媳之间有什么隔阂。这在基本温饱都没有解决的上世纪七十年代,是一件让人大跌眼镜的事情。</p><p class="ql-block">为什么会这样?究其原因,是这个婆婆太会做人啦。</p><p class="ql-block">大娘从外表上比其他农村的婆姨干净。这干净不仅表现在穿着上,大娘平时话不多,很少听见她嘴里说一些家长里短。</p><p class="ql-block">寇德福家门口是个聚集点。晌午各家都端着饭碗到这里集合,聊聊地里的活,调侃一下谁家的小子,谈谈大队里的见闻,这会也到叶姐给大家记工分的时候了,谈着谈着也会吵吵的不亦乐乎。在这里你永远看不见大娘的影子。</p><p class="ql-block">我从秀秀妈那里听到过对大娘的闲话。可是从大娘的嘴里从未听到过对秀秀妈的不满。有些人对过去的是是非非难以忘怀,而有些人早已忘记过去,只活在当下。对过去越早翻篇越早解脱,反之累之心,劳之体,衰之己。</p><p class="ql-block">少言少语之外,大娘对人的热情友善让我至今记忆犹新。不管是队上的大人孩子,还是外面有人上门讨口水喝,她总是笑脸相迎,客客气气。大队公社有人来家了,热情款待,不多参合。使得来人上门绝对对大娘也是恭恭敬敬的。这种尊敬是发自内心的。</p><p class="ql-block">故此两个儿子在家和和美美,在外风风光光。</p><p class="ql-block">能把一个家治理成这样,这家长一定有两把刷子。</p><p class="ql-block">副支书寇德西在大队虽然是个副手,但是大队的姚书记年纪比他大十来岁,接班只是迟早的事。</p><p class="ql-block">风风火火的工作作风,说一不二的性格以及对人友善有加的寇支书,是寇家队的灵魂人物。队上的大事小情队长都会和他交流,只要他从大队回来,家门口就会围着一群男人,个个拿着烟袋,蹲在地上,慢慢的品着大娘泡好的高沫茶,在云雾缭绕中,谈天说地。他们什么都不说,也有着某种默契和满足。这时如果高高胖胖红光满面的寇德福从公社回来加入进来,聚集又掀起了高潮,笑声绕梁,一天的农活带来的疲惫一扫而光,幸福挂在每个人的脸上。一旁站立着的大娘更是不漏人前的笑意从内心发出。看着人前显贵的两个儿子,老百姓的满足不过如此吧。</p><p class="ql-block">外表高大威猛的寇站长,满脸的富贵相,有着和母亲一样白皙的皮肤,红红的脸庞总挂着笑意,不善言谈的嘴唇抿紧的时候多,一旦讲出话来,掷地有声。这一点弟弟同哥哥一样说一不二。可是在家里,一切听从母亲的。他们的父亲虽然个子高高的,农活干的没说的。常常是甩着一双外八字脚,从家里到地里,从地里到家里往返来回,一辈子与人说的话没有同牛说的多。一个对生活没有太多要求,满足于现状的农村平凡人。</p><p class="ql-block">二个女儿,在村里个个让人仰望,说亲的媒婆踢破门槛,只待姑娘点头。</p><p class="ql-block">小儿子兔娃,正在上学,以后的日子不会差。</p><p class="ql-block">一个母亲还有什么可求的。只求儿女们人前长脸,受人尊敬,这辈子足矣。</p><p class="ql-block">一个家庭和一个单位一样,领导有方,万事合意。</p><p class="ql-block">母贤子孝,正是我们老百姓想要的生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