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6)|《叶挺、陈诚二将军的党性与私谊》:叶挺将军除了《囚歌》,还有《囚语》

罗学蓬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37, 35, 8);">叶挺、陈诚二将军的党性与私谊</b></h1><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b style="color: rgb(237, 35, 8);">罗学蓬/文</b></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叶挺将军除了《囚歌》,还有《囚语》</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或许叶挺将军写出“觉我的唇不知何日才有朱唇可吻之福”这样的句子格调不高,所以人们才知道《囚歌》,而鲜有人知道同时从狱中带出的《囚语》。</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前不久,叶挺长子叶正大先生向登门采访的记者王凡和东平夫妇公开了一份材料,二位记者们惊讶地发现,当年在重庆红炉厂监狱,叶挺让前来探监的妻子李秀文带给郭沫若的除了《囚歌》,还有另一篇长达18页的《囚语》。</p><p class="ql-block"> 七十多个年头过去,《囚歌》编入小学语文教材,无人不知,已成珍贵革命文物,而《囚语》则鲜有人闻。</p><p class="ql-block"> 读者想必会问:《囚语》在哪里?</p><p class="ql-block"> 答曰:《囚语》过去在国民党的档案里,现在保存在中央档案馆。</p><p class="ql-block"> 连叶挺将军的二儿子叶正明,也是晚年才从知情人那里听说父亲有这么一篇文字存留下来,激动得不得了,赶紧千方百计寻找,后来得知原件保存在中央档案馆,就马上与中央档案馆联系,终于看到了父亲所写《囚语》手迹的复印件。</p><p class="ql-block"> 经批准,他和妻子前去抄录了一份。</p><p class="ql-block"> 《囚歌》是诗,读起来琅琅上口,铿锵有力,感天动地。《囚语》是纪实文字,且很长,南山北海,天上地下,想到哪儿写到哪儿,结构散乱,不太像一篇完整的文章。</p><p class="ql-block"> 叶正明对王凡、东平说:“通篇读来,《囚语》的文字和段落不是很连贯接茬,大概是父亲在被关押的日子里,随思绪信手写下的,不是一气呵成,也并没有刻意要写一篇文章。”</p><p class="ql-block"> 《囚语》虽是散文,却借吴梅村的一首诗开篇:</p><p class="ql-block"> “自古艰难惟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吴梅村感恸深矣,戏拟四句不谐律的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b>不辞艰难哪辞死,</b></p><p class="ql-block"><b> 生死原来相游戏。</b></p><p class="ql-block"><b> 只问此心无愧怍,</b></p><p class="ql-block"><b> 赤条条来光棍逝。</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叶正明的夫人、五十年代的电影明星安琪含着深情,为王凡和东平朗读了《囚语》中的几个片段,然后对两位记者说:“我们倒是觉得这样的文字,没有任何雕饰,更质朴真切,更能反映一个人在特定环境真实的心境。读《囚语》,更容易让我们感知一个有血有肉的叶挺,他不单单有军人战场那种冷峻僵硬的一面,他的性格也是具有多面性的,其中还包括对亲人,对战友的恩爱柔情。”</p>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  <b>叶正明</b></font></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ed2308">叶正明夫人、电影表演艺术家安琪</font></b></h1> <p class="ql-block"><b>  安琪与儿子叶大鹰。大鹰的代表作有电影《红樱桃》、《红色恋人》,电视连续剧《西安事变》等。</b></p> <p class="ql-block">  《囚语》即为心语,将军笔下,自然不乏铁马金戈,血溅沙场的场面。</p><p class="ql-block">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中,有一位作曲家于1月13日在战场上悲壮牺牲,用32岁的青春年华写出生命中最后一个悲壮的休止音符——他就是著名作曲家任光。</p><p class="ql-block"> 任光于1940年春来到山城重庆,在郭沫若领导的政治部三厅工作。当时由于国民党当局过多的干扰及限制,任光无法放手作曲,心情不大愉快。恰在此时,新四军军长叶挺来到重庆。他俩一见如故,叶挺再三邀请任光到皖南新四军里去工作。 </p><p class="ql-block"> 1940年7月,经过周恩来批准后,任光一路风尘赶赴皖南军部。叶挺军长将任光的卧室安排在他办公室隔壁,让任光负责全军的抗日音乐工作。在这里不到半年,任光写下了不少革命歌曲。</p><p class="ql-block"> 1941年1月4日,根据党中央的指示精神,新四军正式决定北撤,任光也随军部机关同时行动。撤退途中,他一如既往,为鼓舞士气,指挥战士们唱歌。皖南事变的发生,使新四军面临的形势愈来愈严峻,任光跟着部队转战于丕岭、高坦、石井坑等地。他身无别物,只有那把他作曲配音用的小提琴怎么也舍不得丢掉,一直背在身上。</p><p class="ql-block"> 13日黄昏时分,一颗流弹不幸击中任光的胸部,伤势很重。</p><p class="ql-block"> 叶挺军长听到后随即赶到,紧紧握住任光的手问:“任光同志,你感觉怎样?”</p><p class="ql-block"> 此时的任光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叶挺当即命令组织抢救。可新四军已被数倍于己的敌人围困,部队流散,既无医生,也无药品。叶挺两眼噙满泪水,让手下人立即包扎伤口,照顾好任光。</p><p class="ql-block"> 任光此时眉梢一动,微微睁开双眼,轻声道:“谢谢军长!”</p><p class="ql-block"> 枪炮声又紧了起来,参谋请军长去听电话。</p><p class="ql-block"> 临别时,叶挺对手下一位同志说:“你立即找一个人照顾任光同志,……我们以后还会见面的!”然后,掏出一把钞票交给了那位同志,那人把钱转交给了任光的妻子徐韧。 </p><p class="ql-block"> 叶挺独自被关押在红炉厂监狱,无数牺牲的亲密战友犹如过电影一般在他脑海中浮现。《囚语》正文一开篇,叶将军便写到了在“皖南事变”中战死沙场的任光与妻子徐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b>挚友任光,为中国音乐名家,《渔光曲》、《王老五》等均其杰作。随我至军中后,新作甚多,别有风格,对群众心理及大众化问题均深切明朗,军中均以“王老五”呼之。此次率其新爱伴随余行军,备受危苦。十日晨在高坦乡,正值激战中,教导队奉我令加入前线作战。我作简短演说后,群情激动。任君即指挥唱其新歌《别了,三年皖南!》与四周机关枪及手榴弹声溶成最伟大战斗交响曲。</b></p><p class="ql-block"><b> 及是夜,全军转移至石井坑,沿途数遭机关枪扫射。任君夫妇在余后被截击,落荒逃至一民家。</b></p><p class="ql-block"><b> 十一日晨,余知之,使人觅之归。观其狼狈困惫之状态深恸民族天才随余受难,惭感无已。</b></p><p class="ql-block"><b> 及十二日,终日重围苦战中,情况万分紧张,余忙迫无暇关照其夫妇。入夜,四面燎火漫烧,曳光弹如萤箭四面飞来,侧后方阵地已为击破,余等已不得不移动。见余侧数尺伏卧人堆中,忽有二人辗转地上,在激战中不能闻其哀号。</b></p><p class="ql-block"><b> 有人高呼:“王老五”受伤了!余近视之,知其重伤在腹部。时萤箭蝗飞,余心痛如割,无语足以慰之,无法足以助之。及后闻战士言,“王老五”老婆亦受伤了。任君夫妇当作同命鸳鸯矣,悲乎!愿后世有音乐家为我一哀歌以吊之。</b></p> <p class="ql-block">  毛泽东曾当面称叶挺将军是“共产党的第一任总司令,人民军队的战史要从你写起”。毛泽东为什么这么说呢?这是因为1927年12月爆发的广州起义,首次打出了“红军”旗号,而叶挺担任了红军的总司令。“第一任总司令”之说由此而来。新四军作为人民军队的重要一支,它的战史也要从叶挺写起。 </p><p class="ql-block">然而,令人惊奇的是,叶挺将军在《囚语》中回顾自己半生征战部分,对使他一战成名,被时人誉为“北伐先锋”、“铁军”、“北伐名将”的汀泗桥、贺胜桥之捷,一字未提,却逐一写了他七次败走麦城,被敌人打得落花流水,一败涂地的经历。</p><p class="ql-block"> 比如将军写到,1922年6月间,他与薛岳,张发奎均任大总统府警卫团营长。陈炯明派出洪兆麟、杨坤如两师兵力猛攻大总统府,只有叶挺与薛岳两个营保卫大总统孙中山,一场激战,就在大总统府中展开。</p><p class="ql-block"> 陈炯明之乱,蒋介石早已洞察秋毫。这年4月22日,蒋面呈孙中山,告知陈炯明意图谋叛,逆迹已彰,向孙建议“先清内患,再图中原”。但孙中山对陈炯明的忠诚仍保留些许期待,对蒋之建议犹豫不决,徘徊不止,加之部队内部对于这个建议意见纷呈,一时之间,蒋介石的意见没有被及时采纳,又见陈炯明占据粤东自立必有事端,一气之下,乃借辞于4月23日再次擅离广州。孙中山挽留蒋说,如果这时候你执意走了,就像人的机能全失,“人无灵魂,躯壳何用?”</p><p class="ql-block"> 但蒋依然辞掉北伐军参谋长之职,拂袖而去。</p><p class="ql-block"> 5月,孙中山誓师北伐。北伐军由粤、滇、赣、湘军组成,共四万多人,在李烈钧、许崇智的指挥下,进攻北洋军。</p><p class="ql-block">北伐军初战告捷,迅速占领赣州城,一路杀来,直逼南昌,形势十分喜人。但“祸患生于肘腋,干戈起于肺腑”,陈炯明见北伐军挥师北上,后方空虚,乃乘机造反,将部分粤军自广西调回广州。</p><p class="ql-block"> 孙中山此时想起蒋介石的先见之明,悔之晚矣,遂于6月2日急电蒋介石:“粤局危急,军事无人负责,无论如何请兄即来助我,千钧一发,有船即来。”</p><p class="ql-block"> 处于千钧一发之际的除了孙中山宋庆龄夫妇,还有大总府警卫团的两位营长:叶挺与薛岳!</p><p class="ql-block"> 6月16日凌晨,陈炯明军队在叶举指挥下,发动兵变,洪兆麟、杨坤如率部进攻广州城北观音山麓的非常大总统府,叶挺薛岳各率一营之兵抵挡着两师兵力的猛烈进攻,孙中山则在秘书林自勉等人的掩护下,冒着枪林弹雨,突出重围,登上停泊在珠江上的宝壁舰,次日转登永丰舰。</p><p class="ql-block"> 那是宋庆龄和孙中山婚后的第七年,如果晚走一步,孙中山在观音山上,随时有可能被陈炯明的炮弹炸死。</p><p class="ql-block"> 那天凌晨,有卫兵接到消息,陈炯明准备炮轰孙中山官邸粤秀楼和总统府。怀有身孕的宋庆龄为了孙中山的安全,执意让孙中山先走,她说:“中国没有我宋庆龄可以,但是不能没有孙中山,你快走!”</p><p class="ql-block"> 生死关头,孙中山答应先走,但是命令五十多名卫兵全部留守。等到宋庆龄撤退的时候,已经很危险了。猛轰总统府的炮火已经非常激烈,几乎是很难通行。正是“6·16”之夜的惊险突围,导致宋庆龄不慎小产,终生未能添一儿半女。</p><p class="ql-block"> 叶挺、薛岳二将以两营兵力与叛军两师人马抗衡,利用地利之便,居然在大总统府中坚持了一天一夜。战至第二天,毕竟是枪寡兵微,部下死伤累累,生者已是寥寥无几。当大总统府最终被攻破之际,叶挺提了一只鼓鼓囊囊的背包,和薛岳一起从大总统府前门逃出。恰好与一群叛兵辟面相遇。好个叶挺,将背包一放,抓起一把把花花绿绿的钞票便向空中撒去,薛岳一见,也双手抓钱抛撒,二人同心协力,居然一口气将五万元钞票撒了个满天飞花。叛兵一见,喜出望外,争相抢拾,叶薛二将这才乘机逃出。</p><p class="ql-block"> 到了街上,又遭机枪扫射,叶薛二人逃散。</p><p class="ql-block"> 《囚语》写道:“余走数街,为乱兵追逐入一穷巷,一洗衣妇助我,取一梯登瓦上,走数十栋,始入一印刷店,为一老妇所收容。事后,为陈炯明视为叛逆而通缉。”</p><p class="ql-block"> 叶挺的第四次失败,则是蒋介石于1927年4月12日公开向共产党人挥起屠刀,叶挺、周恩来、聂荣臻等发动南昌起义遭败。</p><p class="ql-block"> “民十六年,清党事起,南昌举兵,至汕头,一败涂地。与周恩来、聂荣臻潜伏乡间约一月,乃易服乘渔舟逃至香港。”</p><p class="ql-block">  《囚语》确如叶正明夫妇所言,不甚连贯。</p><p class="ql-block">  叶将军说他的结婚戒指有一种预兆,结婚15年中,只有三次离开手指,且离开一次便遭一次大难,百灵百验。潮汕之败后逃往乡间,恐为人著目,取置袋中。广州起义失败后逃往香港,放到其兄家中。这次在上饶集中营,怕他吞金自杀,又被看守取去代存。将军因此笑语:“吾妻若信谶兆,以后必将此戒指钉在我的指上,如此不至灾难矣。”</p><p class="ql-block">  紧接着笔锋一转,又写有一次游泾县一河边古刹,正好碰上一老和尚坐化,生平第一次见识了佛门坐化的方法:用一口大缸,将逝者放入,然后用木炭将缸内塞满。“真是最经济、最合理的方法。此时我发愿:他日能将我躯壳(当然是在灵魂开了小差之后)照这个法子处理,是最好的。”</p><p class="ql-block">  叶挺还说,他最喜欢郭沫若的字,墓碑上的字,要由郭沫若来写。</p><p class="ql-block">  让叶挺钉心透骨的皖南之败,自然排在末尾。</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此次皖南惨变之事,余不得不负责任。但任军长三年来,实非所愿。三上辞呈,二次走避,而终不免于陷入漩涡,一败涂地。自动投案,又被判叛逆之罪。此七次也。余与吾妻谈及吾遭遇之事,吾妻答曰:“尔名与别字便是征兆,铤而走险,绝少平安”以此作解释矣。去年七月过柳州,访张向华(笔注:张发奎字),向华指着我的面说:“尔这个衰仔,当了三年军长,不升不调,又辞不掉,全国找不到第二个。”我默然笑曰:“那是我的福吧。”</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样的情调,自然缺乏昂扬之气。</p><p class="ql-block"> 叶挺在狱中最思念的人便是李秀文了,《囚语》中自然不能没有她的音容笑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今日我特别觉得胡须的可爱。我在自由的时候,吾妻很讨厌它,我每过几天必刮须一次,吾妻笑问:今日为何又刮须?我只能一笑答之,彼此均会意了。漫漫长日,在囚室中特别爱抚须深思:觉我的唇不知何日才有朱唇可吻之福?今日只是摩一摩须,也感到一点快感。</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或许是“我只能一笑答之,彼此均会意了”,“觉我的唇不知何日才有朱唇可吻之福”这样的句子在很长的一段岁月里被视为格调不高,与叶挺将军高大光辉的革命形像不相吻合,所以人们才知道《囚歌》,而鲜有人知道同时从狱中带出的《囚语》。</p><p class="ql-block"> 其实,对亲人有情有谊,才是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大将军!</p>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ed2308">周恩来与叶眉</font></b></h3> 想知道独自住在恩施城中最漂亮的一所大宅院里,每天处于特务们严密监视中的叶挺将军的伙食怎样么?<br>  笔者以为,用“山珍河鲜,锦衣玉食”八个字来形容决不为过。<br>  恩施离海太远,那时所有来自海上的通道又全部被日军切断,故不可能有海味,但恩施紧靠清江,河鲜相当丰富。<br>  叶挺长子叶正大前些时候接受记者采访时说:“这时我爸的老同学兼老部下、时任第六战区司令长官的陈诚,向蒋介石担保可以感化父亲。他让父亲住进小洋楼,派厨师给他做好吃的,每天的伙食标准是四块大洋。”<br>  叶挺将军则在《囚语》中写道:“阶下囚与座上客同时兼备一身。古人云,昔日座上客,今朝阶下囚。与我比起来岂不逊色?我现在所食伙食,据仆人说,每天四块,一月就是120块,可说是全世界最高等的囚徒了,岂非奇遇?”<br>  需知,前线士兵,每月伙食费才六块!到1943年涨至12块。<br>  黄维将军为了给麾下士兵每天多争取二两粮食,把军长帽子都掼地上了!<br>  朋友,还用得着举更多的例子么?<br>  对历史人物的臧否如果继续沿用过去那种陈旧的眼光,那我们有可能永远都是在用哈哈镜看人。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ed2308">叶挺将军纪念园</font></b></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ed2308">笔者</font></b></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