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恍惚间离开故乡已经是近二十年的光景,那个我熟悉的地方,从日日相伴,到只有冬夏,再到短暂的冬日,我竟然也开始不熟悉它了。那些伴着我儿时时光的地方,从初春的第一抹绿到盛夏蝉鸣,到秋日百果,我曾经是那样的沉迷其中,可转眼,那里也关于那里的记忆,也只剩下冬日皑皑白雪了!</p><p class="ql-block"> 一个地道的北方人,生长在燕山脚下,冬日里最不少的就是雪,山里风大,冬季也是漫长,好像霜降前,抢着收白菜,冬天也就伴着大白菜的存储拉开帷幕!过了霜降,白菜棵棵收拾好放入自家地窖,第一场大雪从不会爽约,铺天盖地,很快就会盖住来不及清理的白菜叶!第一场雪,通常是要有饺子的,外边很冷,山下的风从来不会吝啬,吹得地暗天昏,枯枝摇曳中传来远山松林怒吼,外边的天是昏黄的,地是雪亮的,父亲母亲围在灶台边包饺子,刚收的大白菜水灵新鲜,农家少肉少油,却总能调出最美味的馅!我安静的把树枝一根根填进火苗烈烈的灶塘,把手靠近炭火,耳边是父亲母亲难得的清闲和家常,村里的八卦在母亲绘声绘色的描述中有了特别的味道!母亲最擅模仿,她讲别人家的故事,总是活灵活现,那些大人世界的八卦,我虽不懂,却觉有趣!锅里的水开了,饺子一个个下锅,然后再捞出,围坐桌前的时候,炕头已经滚烫,父亲的酒刚刚温好,妹妹已经安静熟睡,母亲深深一口气,再喝上一口饺汤,外边的雪,安安静静的越下越厚,风停了,远处白茫茫一片,偶尔能听到别人家的狗吠……我从没想过离开燕山,也没想过山外的冬天何种滋味!燕山脚下的冬天,雪总是说来就来,童年的记忆里,大雪是一场接着一场的,上一次的刚刚踩实,新一场的就又铺天盖地!那样的大雪里,我们习以为常,除了雪停后拿上工具扫雪,我们少有堆雪人、打雪仗的活动!我们像山里的野兔,灵活又疯狂,我们对雪的享用,更是放肆的,我们会跑到山上根据脚印去找各种野物,我们也会抓上一把雪塞进嘴里,再抓上一把在手上揉搓,很快,冰凉过后,是血液里的火热……</p><p class="ql-block"> 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正月里从来不少一场雪!一场大雪后,上山的路变得陡峭,但春节上坟的习惯从未间断,白茫茫的世界里,三五成群,小孩的新衣服在雪地中格外明媚,一年的大事小情,伴着一张张燃尽的纸钱,活人讲给故人听!</p><p class="ql-block"> 后来啊,后来长大了,故乡逐渐模糊,燕山的风再刺骨,也终究吹不进城市的钢筋水泥!山里的雪,是每年回家,父亲放鞭炮回来后在门口跺脚声,是坐在炕头玩手机偶尔瞥见的一条雪中小路,是母亲端进来的冻梨解冻后外壳的冰……</p><p class="ql-block"> 现在的雪终究不是童年的雪,那些记忆像极了发黄的胶卷播放出的短片,我以为逐渐远去,却愈发清晰!</p><p class="ql-block"> 如今这城市喧嚣,我听不见雪落的声音,心里空空竟不知再下雪时我应该想着谁!</p><p class="ql-block"> 这样安静的夜,二十年前,我想也是这样!</p><p class="ql-block"> 时光啊!</p><p class="ql-block"> 如果再难遇到那样的雪,就等待春暖花开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