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散文】十一路

蓝剑

（散文）

十一路

鸽子

昨儿犯了个低级错误。

昨周日，外孙女古乐班汇报演出，时间定在下午三点。但女儿上午就张罗着要去，想一家人中午顺便在外面聚个餐。我不想那么折腾，关键是饭后要午休，这是多年来我雷打不动的习惯，就说到时我自己直接去。女儿只好提出两个妥协方案：一是她到时在网上给我打辆的，二是我自己到儿童公园乘十一路公交，坐到演出地深业上城的最近一站莲花一村下。我不假思索地决定坐公交，反正有的是时间，能省一点是一点。

我这人可能是职业养成，向来时间观念很强，能早到的尽量早到，绝不延迟。女儿家离儿童公园很近，所以下午两点刚过我就到了儿童公园站台。路上我在百度上查了下，从这儿乘公交到莲花一村也就八九站，半个小时不到的路程，顺利的话我会提前到的。但到了公园站台后，我来来回回地找，仅有的两块站牌上标满了这路那路的公交车，包括“E11路”，就是没有“11路”。是不是女儿说错了或者我听错了？但从老婆给我发来她和女儿一起到站时拍的图片看，上面分明写的是“11路”。

我再次打开百度，百度上表明这儿的确有11路，而且就在儿童公园站台停靠。可我在站台标牌上怎么也找不到“11路”的字样！我立马折转身上桥，决定到马路对面的站台去找。这儿是一条东西走向、来去八车道的大马路，叫笋岗路。从女儿家到儿童公园，要经过横跨这条路的“儿童公园桥”——公园在南岸，女儿家在北岸。我之所以说“折转身”，是因为靠女儿家那一边的北岸公交站，我来的时候不用过桥就该看到的，可我当时压根儿就没有看它。因为我先入为主地认为外孙女演出的地方应该是前往东门的那个方向，而搭那个方向的车必须要到桥的南岸。再说儿童公园就在南岸，更符合“儿童公园站”这个概念。所以我就直接到桥这边来了。现在既然南岸站台没有，那就只好返回北岸找了。可我返回到北岸站台找时，这个站台也只有E11路，压根儿就没有看到11路的标注。我一时有些懵了，决定第三次过桥，再次到南岸——去儿童公园的那边复查一遍。再说我一直固执地认为演出地就应该是东门那个方向，说不定刚才粗心大意没看见呢？

回到南岸站台，又从正面看到反面，反面看到正面，眼睛反反复复地扫，确实没有看到11路。就顺着这一边的人行道疾步往东走去。想，也许前面还有第二个“儿童公园站”，说不定11路就在那个站台停靠呢？

行至百余米的地方遇一老者。老者一身的儒雅之气，看样子是个退休干部。我便恭敬地问道：“老哥，这附近有十一路的公交站吗？”

老干部倒是热情，说“有啊，不过你已经走过头了，再转身往回走百十米的地方就是了。”

我说：“我就是刚从那里来的噢，那儿只有E十一路。”

老干部说：“没错，是一十一路。”

我解释说：“不是一十一路，是ABCDE的E十一路。”

他眨了眨眼睛，觉得我说的有些绕，一脸疑惑地看了看我，然后回道：“是呀是呀，就是一十一路呀？”

没法说了，再说下去就会被别人误认为是在演小品了。

继续往前。由东而南的拐角处，有一岗亭，里面坐着一位年轻的辅警。觉得这回应该是有指望了，警察是路路通嘛，而且我也是个退休警察，知道警察有服务群众的使命。就赶紧一脸亲切地向他打听：“小伙子你好！这里的十一路公交站在哪儿？”

年轻辅警显得很是热情，但似乎也不是十分清楚，只是微笑着指了指我身后说：“你后面不远的地方就是站台，去那儿看看，那儿应该有的。”他的回答有些模棱两可，对我来说效果跟那位老干部差不多。

我说那里只有E十一路，没有十一路哦。接着我又把刚才跟老干部说过的话给他重复了一遍。

小伙子眨了眨眼睛，满脸都是集中思索的样子，然后又否定了自己刚才的说法，道：“这个方向好像是没有十一路。”也许觉得这么说不太相符自己的身份，于是改变了对话方式，问我去哪。我便把要去“深业上城”的意思跟他说了。沉吟了片刻，他便从自己坐着的正前方把手伸出窗口外笼统地一指，道：“那你可能要到对面搭车。”却仍然没有确定我到哪一个层级的对面，搭什么车。因为这儿的交通又错综复杂，层层叠叠的立交桥，纵的、横的、斜的，扭得像麻花一样，置身其中，任你方向感再好也觉得身在迷宫。而岗亭就在这条匝道的边上，小伙子指的方向，是对面桥洞的对面，甚至还有可能是桥洞对面的对面。望着眼前一层一层拧来拧去的立交桥，我不禁有些发怵。

同时我也明白了，这E十一路和十一路的确也是太绕，连深圳本地人——甚至警察——都有些说不清楚。

这时正好有一辆亮着绿灯的的士过来，我上车就把目的地报给司机，决定不再打听路了，而直接打的。但司机好像并不知道深业上城这个地方。他迟疑着，似乎在脑子里搜索着这个地方究竟在哪，该怎么走。但后面的喇叭声已是响成一片。见他还是犹豫不决的样子，我赶紧下车让他快走，后面还堵着一条龙呢！

我准备返回去第四次过桥。这边应该是没有十一路了，要不然那个辅警就不会又是“应该”又是“可能”地发懵，我得回到对面再去研究研究北岸的那个站台。

刚要抬脚上桥的时候，又见一辆亮着绿灯的出租驶过来。赶紧招手，车子立马停了。好在这儿比较宽敞，停下来的的士不会影响到后面洪流一般疾驰的车龙。我直接告诉司机要去深业上城，问他知不知道在哪，该怎么走。司机说知道，但要调头。直到这时我才知道，由于自己的先入为主居然把大方向给完完全全地搞错了。现在，我着实有些累了，又要赶时间，所以不假思索地向前挥了挥手。司机领意，驱车前往。

我知道车在这儿调头并不是太远，只要在立交桥下钻两个桥洞，很快就能绕到马路的对面。孰料车要过第二个桥洞时才发现这儿被临时改成了单行线，车子还得再绕。这一绕就绕出了两三公里，几乎把人绕晕了才好不容易绕到对面。坐在车上心里直是悔不迭地，想，如其这样还不如刚才直接过桥打的省时省力。接下来更闹心的是，前面的路又堵了起来，有时一个路口的红绿灯竟要变几个来回才临得到我们通过。时间就在这走走停停中耗费，车上的费用数字一个劲地往上跳，直跳得我的血压也跟着往上跳——8公里不到的路程竟然烧掉了我40多个大洋！

我赶到的时候演出已经进行了一半。幸好外孙女的节目靠后，总算没有错过。

今早送罢外孙女上学，忽然又想起这件事来，便决定探个究竟，去那个根本不用过桥就能看到的北岸站台再看看。谁知这次居然清清楚楚地看到了“11路”！原来，昨天我是从靠近天桥的那一头看过来的，看了两个站牌后以为看完了，后面就再也没有看了，因为一般站台上只嵌有两个站牌。再说，只要一边站台有这路车的对岸站台也会有，反过来说这边没有的那边也不会有——公交车有来有往嘛。谁知今天从另一头看过来，居然看到了第三块站牌，而这第三块站牌上偏偏就有11路！

为了彻底弄清楚儿童公园南岸站为什么没有11路这个问题，一个月后我再次来到北岸站。等一辆11路的车到站后我特地登上去询问司机，这一问才弄了个清楚明白。原来南岸的11路并不在儿童公园站停靠，而是提前在距离公园三百多米开外的一条岔道右转入人民北路，拐后的第一站也不叫“儿童公园站”，站名叫“深圳中学”。然后由“人民北路”驶入晒布路，再绕道东门，接着穿过那些拧得像麻花一样的立交桥才绕到公园的北岸——整个儿童公园就这么给绕开了。所以在南岸的儿童公园站根本就找不到11路。这营运路线应该是后来改的，因为百度上标明11路的来往，依然在南北两岸的“儿童公园站”停靠，压根儿都没提“深圳中学”。看来网上的信息没有更正，委实害人不浅！当然这是后话。

我简直无法原谅自己。昨天在北岸站台如果继续往前走一步的话，就会发现这第三块站牌。遗憾的是就因为少走了一步，才整出后面这么多的事来。

2023.3.13 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