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任丈夫被害，美女村长开始行动

图古

049野猪来袭“你还真是个城里人，这又不是原始森林，怎么会有那样的猛兽呢？” 顿了顿，兰花又说道，“不过，山里野猪还是很多的。” “村里似乎有很多猎户，怎么不打野猪呢？” 我有点像好奇宝宝了。 “你以为它是那么好打的吗？村里男人一般是大雪封山才会下套围猎野猪。” 兰花解释道，“像现在这时节，万一它被激怒，可比老虎还凶，会追着人满山跑。” 说到这里，她指着小富贵笑道，“他爸生前就吃了很大亏，被野猪追着逃到村里，才被乡亲们救下。” 小富贵拍着胸部夸口道，“我可不怕野猪，我跑得比它快！” 兰花笑骂道，“你当然不怕！你看你，从肤色到相貌，活脱脱一个小野猪崽子，野猪怎么会追你呢？” 兰花的话让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小富贵不明其意，还以为是夸赞他，依旧是一副骄傲的样子。 “好了！打猎的事你想了解的话，回去问你勇哥。他可是村里的老猎手！” 兰花弯下腰说道，“我教你辩认野菜！” 小富贵马上又抢着说，“嫂子，我教你，我还帮你挖，这事情我老熟了！” 兰花叮嘱道，“那你可得认真些，别把有毒的野菜挖回去了！” “可能吗？”小富贵不服气地嘟嚷道。“我都挖几年野菜了！” 兰花与其他妇女开始分散自顾忙碌。小富贵初为人师，很是兴奋。他不仅详细地为我介绍那些可食用的野菜，还把它们挖出来往我竹篮里扔。我其实对挖野菜的兴趣不大，主要是来看看野菜多不多，能不能大量供货。“嫂子，草地上的东西还少些。若是到森林里，那磨菇、蕨菜、土人参、苦菜、马齿苋,、红番苋、山茹等等，可挖的那就太多了。”小富贵叨叨不停。“是吗？”我俯下身子，慢悠悠地，用小铁铲挖出一株野菜。他继续卖弄自己的片鳞半爪野菜知识。“这些野菜味道鲜美，营养丰富，还有很多什么…什么素…”我接过话说道，“是维生素！”“对对！就是这东西，它可以补脑、补身体、通肠胃…”他手舞足蹈道。我认真道，“这东西的确很有价值！”正说着，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巨响。紧跟着，又是一阵“叭叭叭”的枪声。兰花眺望远方，滴咕道，“村里有谁出来打猎了吗？”转眼间，七八头野猪赫然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它们钻出山林，向我们滚滚奔来。“轰轰轰！”“轰轰轰！”奔跑声地动山摇。一只只猪蹄就仿佛即将从心里踏过。野猪后面，紧跟着十几个持枪的男人。“叭叭叭！”“叭叭叭！”火光闪烁，枪声四起。也不知子弹是没射中，还是没打中野猪要害，反正它们跑得更快了。兰花惶急大喊，“不好！快跑！”她一边跑一边埋怨，“这是哪里来的家伙，这时节过来围杀野猪？”“嫂子，快跑！”小富贵拉了我一把，扭头像兔子一样向后逃跑。我呆傻了，一时没有动步。不只是因为疯狂奔来的野猪，更是那两个意外出现在我视线里的男人。李明与陈老黑，他们跑这里干嘛呢？是打野猪，还是找我的呢？“雪儿，还傻站着干嘛？快跑！”兰花扭头大喊。我正欲转身逃跑，陈老黑大喊道。“开枪！把野猪逼向埋伏点！”“叭叭叭！”一阵急促枪声过后，野猪纷纷转向，往左侧山林钻去。尘烟滚滚，人喊兽吼，猎人与野猪先后消失在森林里。我拍了拍胸部，长吁一口气。突然，身后又传来焦急的大喊声。“快跑！快跑！”我抬眼一看，花容失色，一头野猪从左侧森林里奔出，正对着我俯冲过来。森林距我不足三十米。野猪快如闪电，几个纵跃，已近在咫尺。它浑身是血，嘴巴大张，两只眼睛射出凶恶光芒。我吓坏了，竟然忘记逃跑。一米远，野猪纵跃向我扑来，两根尖锐的獠牙几乎要触及我的脸部。我全身乏力，完全丧失了逃生的斗志。说时快，一个人突兀从我身后冒出。一把抄住我的身子，就地一滚。野猪扑空了。“轰隆隆！”它跌落地上，激起尘土飞扬。前爪更是在地上抓出两个深坑。 救我的是张勇。 他不小心搂住了我的胸部位置。 他满脸羞红，赶紧松开手，手忙脚乱爬起来。 “快跑！”他的声音有着丝丝颤抖，也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紧张。 紧跟着，他向后闪退两步，作俯冲状，侧身向野猪大力撞去。 “轰轰！”人猪相撞，发出震天巨响。 野猪猝不及防，竟被撞得翻倒在地，四脚朝天。 张勇马上又从地上爬起，飞身扑上，对野猪挥拳击打。 “砰砰砰！”他的拳头，又快又狠，直打得野猪哀嚎声声。 不过，野猪果然是皮粗肉厚，又有一身蛮力，很快就挣脱了张勇的束缚。 它爬起身，虎视眈眈紧盯着张勇，一副随时准备发起进攻的暴怒架式。 张勇严阵以待。他大概此刻才想到，又从身后掏出一把砍刀。 这时，右山林又传来杂乱的喊声。 “勇古，拦住它！” “别让它跑了！” 喊声震天，气势如虹。 很快，几十个村里男人，手拿火铳，大喊大叫着从山道冲了下来。 野猪显然已意识到危险，它示威似的哼哼一声，立马扭头就跑。 “赶快回家！”张勇瞪我一眼，不满地嘟囔一声，发足紧追野猪而去。 “追！追！”一个个人影从我身边冲过。 “这帮外乡人，竟然跑到我们村打猎！” “不能让他们得逞，把他们赶出去！” 兰花把我拉起来，“吓坏了吧！” 三魂七魄都丢了，能不吓坏吗？ 我老老实实点了点头。 “会不会发生什么冲突呢？”我担心道。 “应该不会！这样的事常有发生的。”兰花安抚道。 “村里怎么一下子来这么多人呢？” “他们都在附近劳动，听到这么大动静，还不都跑过来了。”兰花解释道。 “那他们手里的枪呢？”我又问道。 兰花呵呵一笑道，“村里这些男人野得很，外出干活一般都带了猎枪，发现野兽就会忘魂似的跑去捕杀。” 难怪这些男人一个个都有一股彪悍之气，原来是成年累月与野兽搏杀出来。 那条小道上，又有男人急匆匆往这边跑来，连根根也在其中。 根根边跑边告诫道，“这地方不安全了，恐怕有野兽乱窜，你们赶紧回家！” 050习惯就好 “走吧！让这些男人折腾！”兰花说道。我失魂落魄般紧跟在她身后。根根过来了，双方发生冲突的可能性大大降低。我疑虑的是，李明发现我了吗？我往身上瞧了瞧，不由莞尔一笑。自己穿着这粗布衣服，乡下农妇的样子，李明怎么会认得出呢？不对呀！李明断然知道我的事了。可过去这么长时间，他为什么不过来找我呢？这让我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莫非…我成为他人之妇，又已怀孕…他对我已毫无兴趣了吗？我觉得自己有点贱，甩了甩头，努力把这个羞耻的念头甩开。也不对呀！就算李明不来找我，我的父母肯定会上门呀！他们会这么狠心吗？我又摇摇头，绝无可能！至少父亲知道这消息，必定会第一时间找过来。下山后，路过一片空稻田，不少乡亲们正在用锄头挖田。我好奇道，“兰花婶，他们在干嘛呢？”“翻田啊！这片田刚收割油菜，还要追种一季稻谷。”我迟疑道，“翻田不是用牛犁吗？”“你这傻丫头！”兰花笑道，“用牛犁田，不要花钱吗？”“这…这…”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不是文明的倒退吗？它与我的认知完全是截然不同。兰花解释道，“家里缺劳力，又或者是农活紧的时候，大家才会花钱雇牛犁田。”看到我目瞪口呆的样子，她又说道，“农村人只缺钱，不缺力气。能花十二分力气，省一分钱，那也赚了。”田里，乡亲们正光着膀子，汗如雨下劳作着。天空，金灿灿的太阳高悬，那么温暖，又那么光芒万丈。可我却感受到冬天的寒，是那种刮骨的寒，有针刺的感觉。我眼眶不由湿润起来。我可以不在乎这片土地，可我不可能不爱靠这片土地才生存的亲人。乡亲们锄头挥舞，挖出泥土，拍碎，再挖，再拍碎。他们这是跟天斗跟地斗，跟饥寒较劲。穷人的日子，不较劲行吗？我傻傻地想，秧田有了乡亲们的汗水，甚至是眼泪，会不会太咸？稻种会不会轻皱眉头，大口喝水呢？夏天收获的稻谷，会不会也有点咸呢？我浑浑沌沌回到家，直捱到傍晚，张勇还没回来，我不由又多了一份担心。我正要出门找人询问，兰花端着一碗米糟，笑吟吟地来到我家。“雪儿，这是我家刚酿出来的，你尝尝，喜不喜欢！”村里人经常往我家送这送那，东西并不贵重，但是人家的一番心意。“谢谢婶！”我接过碗，拿起筷子夹了点米糟放嘴里。我啧啧两声惊喜喊道，“哇！太甜了！”“你先吃，吃完我再送些过来！”兰花对我的夸赞很是高兴。“雪儿，习惯了吗？”她关切问道。我嘴里含着甜糟，点了点头。“习惯就好！”兰花慈祥道。“是呀！一切苦难，只要习惯就好！” 我一边吃着甘甜的米糟，一边与兰花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 “听说了吗？你的表妹苏要嫁人了。” “是吗？苏嫁给谁呢？”我急着追问道。 “听说是换婚，苏嫁过去，换男人的妹妹嫁给她哥哥。” 兰花叹了口气，说道，“苏的男人比她大十多岁，还是个好吃懒做的酒鬼！” “苏结婚那天，我得去看看！” “你去干嘛呢？”兰花皱眉道。 她的话没说穿，估计是怕我过去勾起苏的伤心。 “不不！”我摇头道，“苏是可怜人，为我家付出太大了，我应该关心的！” “苏嫁的是董溪村，离我们这里有几十里山路。你怎么去呢？” “哇塞！这么远！” 我顿时被吓住了。别说我有孕在身，就算是以前，那也走不了几十里山路。 兰花又说道，“有心的话，你要勇古过去一趟，随个礼，表示下心意！” “行！我就要我哥去一趟！” 我只有按兰花说的办了。 苏的事让我心里多了一份沉重。 她以后能习惯吗？能有幸福吗？ 想着想着，我嘴里突然崩出这么个傻问题，“婶，你年青时的梦想是什么呢？” 说完，我盯着兰花看，似乎想先从她身上找出答案来。 她五十出头，已是满头白发，脸上是纵横交错的细密皱纹。 岁月如刀，劳苦是帮凶，一刀一刀雕刻容颜。 对穷人家而言，这把刀有点狠。 兰花笑道，“你以为都像你们这些城里人，我们能有什么梦想呢？” “总会有吧！”我心有不服地嘀咕道。 兰花抬手拢了拢额头上散落的银发，语调平淡道，“要有的话，还不是想嫁个好男人。” “那现在呢？”这话一出口，我也感觉自己问得有点过分。 兰花一辈子呆在穷山沟。 也许她根本就没有什么梦想。 就算有，也许早就埋到黄土地里去了。 可我现在却要人家把梦想用双手从地里刨出来，这会不会是一种残忍行为吗？ 她并未介意我的唐突，指了指我手上的碗，眼里闪烁着光亮。 “其实很简单，就像米糟一样，希望家里的日子尽量甜一点！” “婶，你教我蒸米糟吧！”我突发奇想。 “行！我随时可以教你！”兰花爽快道。 “现在就教我吧！”我急不可待道。 “涛仔不在家，你蒸糟…” 说到这，兰花一拍额头，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你想蒸糟给你哥吃！” “对对！他每天那么辛苦，又不喝酒，我蒸点甜糟给他解渴。”我实话实说道。 “勇古这个二货一天到晚只知闷头干活，心里也只装着他弟…” 兰花叨叨着说了一大通。 “婶，你帮我打听一下，周围有不有合适的姑娘，给我哥物色一个。” “一直都在帮他找，可是…” 兰花看了看我家那间土砖房，没有把话说完。 我立马醒悟，表态道，“你放心！我们赚了钱，第一件事便是再建一间新房，为哥筹备一笔彩礼。” 兰花长吁口气说道，“这样的话，为他找对象还是有机会的。毕竟他只是不太爱说话，人并不蠢。” 正说着，张勇从外面一歪一扭地走了过来。 “哥，你怎么呢？”我忙冲出屋，焦急问道。 他灰头土脸，头发乱糟糟的，手臂上有好几道划伤，还汩汩流着血。 “给你！”张勇把一个袋子塞到我手里。 我没有看袋子里是什么东西，目光在张勇身上来回扫视。 “哥，你受伤了？”我大吃一惊。 “这点伤有什么事呢？”他无所谓道。 “你看，伤得这么重，还在流血！” “走走！我们去找张医生上药！” 我拽住他的手往外拖。 张勇眉头轻皱，甩开我的手，一瘸一拐走到灶台边，抓起一把草木灰。 “你干嘛？” 我还没来得及制止，他已经把草木灰“啪啪啪”地摁上手上的伤口。 051围猎冲突张勇咧嘴一笑。“不就没事了吗？”“会感染的！”我心里一阵绞痛。兰花说道，“放心！村里人一直都这么治伤！”我走过去，要察看张勇的伤势。他连退几步，身子还打了个趔趄。“哥，你的脚也受伤了？”我蹲下身子，要拉起他的裤管看。“就扭了一下！”张勇连连后退。“我看看！”我不顾他的反对，直接抱住他的腿，把裤管拉了起来。“哇！都肿这么大了！”我惊呼出声，眼泪也不自觉地流了出来。“没事没事！”张勇使劲把脚抽了出去。“用白酒擦一擦吧！”兰花说道。我含着泪水，赶紧跑到屋里拿白酒。“哥，你坐下，我帮你擦！”“不用！我自己来！”他拒绝得很干脆。兰花笑道，“你那点力气，能有什么效果呢？还是我来吧！”兰花这么说，张勇倒没有反对，老实坐下，让兰花为他擦伤脚。“哧哧！哧哧！”兰花那粗糙的手，在张勇的脚踝上反复来回蹂躏。张勇满头大汗，黑脸猪血般充红，一条条青筋像蚯蚓一样涌动着。我微闭眼睛，不忍看下去。农村与城市的区别，为什么会这么大呢？苦难与不幸随处可见。可他们偏偏都能忍受，把它们当白开水一样喝。回想生活在父母身边的日子，哪怕是我手上擦破一块皮，父母也会把它当作天大的事，狠不得立马拖我去医院治疗。过一会，我忍不住又问道，“哥，你们是不是与外面的那些人发生冲突了呢？”“没有…有…”张勇说得前后矛盾。我耐着性子问道，“究竟是有，还是没有呢？”张勇索性嘴巴紧闭，一声不吭。兰花笑道，“你问他干嘛呢？八杆子打不出一屁！呆会反正会有人过来。”话还未落音，亮子从后面窜了出来。“今天真是倒霉，这么多人过去，没打到一头野猪！”他骂骂咧咧道，“都怪这帮外地人，不会打猎，又跑到山里瞎折腾…”打野猪的事我并不关心。我不耐烦地打断亮子的话，问道，“双方发生什么冲突吗？”“勇哥狂追那头野猪，率先与那些人撞到一起。他二话不说，直接与他们开打…”“我哥是被他们打受伤的吗？”“没有没有！哪能呢？”亮子骄傲道。“勇哥大展神威，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他们只有包围勇古，拿枪威逼他…”“啊！”我不自觉地脸露惊骇。“陈老黑张狂地大喊，听说你是下冲最能打的，能打过我手里的枪吗？’”“后来呢？”我与兰花都被吸引住了。“村里人陆续赶到，他们仗着自己是连发枪，依旧很嚣张，持枪与对我们对峙。”“随后，我们的人越来越多，他们被反包围起来，才乖乖下来。”“陈老黑能忍下这口气？”兰花疑惑道。“陈老黑倒是看得清局势，有个叫李明的狗东西…”“什么？李明！”我冲口而出。亮子说道，“李明就是上次我与勇哥去城里送货碰见的那个男人。”“他问过我吗？”“他问你干嘛呢？”三人都眼神怪怪地看着我。我慌乱解释道，“我与他是同学，担心他们把我的信息告诉我父母。”“他没有提过你！”亮子继续往下讲。“双方对峙时，李明神气十足，骂道，你们这些乡下古…他的话才出口…”他拍了拍张勇肩膀。“勇哥刚好站在旁边，一巴掌拍过去。”“结果呢？”我焦急问道。他哈哈大笑。“这家伙是个银枪蜡头，一拍就倒，他的脸刚好摔在一堆狗屎上。”“估计吃上了美味狗屎大餐。”兰花乐不可支。难得一笑的张勇也笑出声来。我又气又急，又不好明说。蒙面大侠的事还没有结果，现在又让李明受辱。后续恐怕会有不少麻烦。“再后来呢？”我忍住气问道。“李明气急败坏，还掏出了一把手枪，大喊着要拼命。根根叔出面与陈老黑沟通了好一阵子，事情才平息下来。”兰花奇怪道，“村里男人发什么疯，这时节去打猎呢？”“上几天有人发现了这伙野猪，我们正准备围猎…”“那陈老黑他们怎么知道了呢？”亮子恼火道，“还不是军子这叛徒，把信息泄露出去了。”张勇狠狠地骂道，“吃里扒外的家伙！”半响，我又问道，“我哥的伤呢？”“勇哥要去摘梅子，我们扯都扯不住！”亮子埋怨道。兰花生气道，“你是去摘梅子受伤的？”张勇点了点头，没有否认。“你这个二货，那棵酸梅长在悬崖上，村里人谁都不敢去！”兰花恼火道，“你笨手笨脚！不要命了吗？”“哥，你摘梅子干嘛呢？”我问道。“酸孩子！”张勇理所当然道。“酸孩子！”兰花笑道，“谁说的？”“我弟说的！”张勇扬起头说道。兰花忍住笑追问道，“什么时候说的？”“以前！”张勇说完这两个字，便又双唇紧闭，似乎是担心冒出更多的字。“谁说怀孕就一定要吃酸的呢？你两兄弟都真是蠢得要死！”兰花手上加劲，越发生气，“雪儿都怀孕几个月了，哪里还需要吃酸的呢？”张勇嘴角一抽一抽的，却拼命忍着痛，没有发出一丝喊声。与兰花的反应不同，我却被张勇的所为感动得稀里哗啦。“哥！”我蹲下身子，泪流满面地看着张勇的伤脚。我不自觉地伸出手，想在他的脚上抚摸一下。张勇马上神经质地把脚缩了缩。“你到一边去！别添乱！”兰花责怪道。她大概也认为我的举动有些不合适。我心里不以为然，却也识趣地站了起来。转瞬，我又想到了另一件可干的事。“哥，我帮你修剪下头发！”说完，我不容他拒绝，直接拿起剪刀，“咔嚓”先剪掉他头上一撮头发。我早就瞧他这头乱发不顺眼了，多次提出为他剪发，可他一直不同意。现在我总算拽到机会了。我心里得瑟地想，“我让你逃，你还怎么逃呢？”“你躲什么躲？”兰花数落道，“一头乱发，又不勤洗，像个鬼一样，难怪没女人看上你！”迫不得已，张勇只有硬着头皮让我剪。“勇哥，你真是太幸福了！”亮子边说边围着我们转圈。“滚开！”张勇喝斥道。见我们都没搭理他，亮子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剪完头发，趁兰花在，我又提出另外一个要求。“哥，以后你的衣服都必须交给我洗，否则我们就分家！”我不惜用上“分家”这样的事相威胁，以逼着这倔驴答应我的要求。兰花吃惊地看着我，估计也觉得我的话有点重。 052又见欢欢 “上次我帮他洗了次衣服，你知道他怎么说的呢？”我佯装生气道。“怎么说的呢？”兰花问道。“他指着我的鼻子嚷嚷，你凭什么擅自进我房子呢？”我的话有点夸大其词，可我是好心。兰花扫了张勇一眼，毫不留情地呵斥道。“你这话也说得出口！”“你们分家了吗？房子是你个人的吗？”张勇低下头，一声不吭。“是呀！我当时也是这么回他。”我继续火上浇油。“他依旧气鼓鼓道，那我不管，我衣服不用你洗！”“你这二货，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呢？无非就是裤衩上画了地图。”兰花直接了当骂道，“男人谁不画地图呢？你这个老单身狗害什么羞呢？”我想想也是好笑得紧。张勇的裤叉、床单与被子，上面都有不少这样的污渍。张勇面红耳赤，抽脚要逃，又被兰花死死把腿按住。这时，禾坪上出现军子的身影。他正探头探脑往这边看。张勇当即把火往军子身上撒。“军子，你偷看什么？”“我看什么关你屁事！”军子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继续斜着眼往这边看着。“不准偷看！”椅子上那瓶白酒，被张勇的吼声，震得滚落地下。“老子需要偷看吗？”军子目光直直盯着我，耍赖道，“我不是堂堂正正在看吗？”“你…你…”张勇气得说不出话来。今天军子为什么会如此大胆呢？他是知道勇受伤了，还是陈老黑对他有特别的交待，领了任务过来的呢？“雪儿又不是你的媳妇，你凭什么管这么宽呢？”军子阴阳怪气道。张勇吭哧吭哧地直得粗气，已到了暴走边缘。“有本事你也娶个这样的媳妇，老子要看了一眼，你把我眼珠子挖去！”军子说得越来越不像话了。“你可以让貌美如花的弟媳剪头发，还让兰花婶帮你擦腿。老子就看一看，怎么的，犯法了吗？”他胆大包天，继续在钢丝上跳舞，作死触碰勇的底线。兰花婶忍不住出言警告道，“军子，别惹怒勇古，呆会揍你，我可不会拉架！”“他揍我！凭什么揍我呢？”军子有持无恐地嚷嚷着，“有本事…”话没说完，他把话咽了回去。一脸惊恐，作逃跑状。好吧，他成功把张勇激怒了。变成一只要吃人的狮子。张勇猛地站起，操起地上一根木棍，一瘸一拐向军子冲去。“你这狗日子！”他暴跳如雷。“哥，你的脚还没好！”我跟在张勇后面喊道。“狗东西，你别跑！”张勇骂道。他人高大，本来就不够灵活。现在脚受伤，就更跑不过军子。“有本事你追来啊！”军子跑跑停停，还不时回头出言逗弄张勇。“哥，你追不上，等你脚好了再收拾他！”我好心劝道。“不行！除非他不回家！”张勇倔强道。说完，他竟然不再追赶，直接住军子家里走去。这头倔驴，我拿他没办法，只好转身回家。他与军子打生打死，我也懒得管，反正他绝不会吃亏。我开始与张涛煲电话粥。这是我每天最快乐的时刻。“老公，我想你了！”“宝贝，我也想你！”“孩子能喊人了！”“唉！还真在喊！爸爸，你快回来！”我纠正道，“他在骂你，把我们娘俩丢到这鸟不拉屎的山沟里受苦！”“放心！我在抓紧打镙丝，用不多久就可以接你们出来享福！”他胡吹道。“多久呢？”我冷笑道，“不会是十年八年之后吧！”“绝不可能！我…”他突然收住话。我怔了怔，猛地想起蒙面大侠曾从陈老黑那里卷走了一批钱财。这事情可太敏感了，稍有不慎，就可能是人财两空。我马上转变话题，说起白天的事。张涛沉吟片刻道，“军子你暂时不要理他，我会安排人收拾他的。”顿了顿，他又说，“至于今天这事，你不要多想，估计陈老黑也不敢怎么的。”正说着，外面传来一片喧闹声。我心里一惊，忙说，“恐怕是哥与军子打起来了。我得去看看！”挂掉电话，我便急匆匆出了门。去看热闹的乡亲们很多。大家三三两两，谈笑风生往一个方向走去。 我随着他们正埋头赶路，身边冷不丁响起一个说话声。 “嫂子，你也去看热闹啊！” “亮子，你要吓死我！”我拍了拍胸部，佯装生气道。 “嫂子，你真会开玩笑，这么多人，能吓着你吗？” “亮子，你赶紧过去劝架，别让我哥下手太猛了！”我担心道。 “劝架！”亮子迷惑道，“劝什么架呢？” “前面不是我哥与军子在打架吗？” 我也被他的反问，弄得有点糊涂了。 “哪里呢？我们是去胖子家！” “胖子家有什么热闹呢？”我好奇道。 “胖子从芭蕉圩上带回了一个妹子。” “是吗？还有这好事！”我有点不敢相信。 胖子与张勇年纪相当，两家条件也差不多。 可说实话，论长相与能力，他比张勇还是多有不如。 “谁说不是呢？胖子这家伙真是太走狗屎运了！”亮子的语气里可是妒忌满满。 “女的怎么样呢？”我问道。 “长相没得说，比胖子少七八岁，那眼睛、身段、皮肤…” 亮子搜肠刮肚说了不少形容词，才意犹未尽地收口。 “那她怎么会…”我忍不住又问道。 “具体我也不知道，听说是胖子去芭蕉赶集时认识的。” 顿了顿，亮子又说道，“不过，我总觉得这事情似乎不很靠谱。” “是吗？”听了亮子的话，我心里也莫名感觉有点悬。 既然张勇与军子没有打起来，我索性也跟着去胖子家看看热闹。胖子家两间土砖房。旁边还有一间在建的红砖房。 屋前已聚集不少男女老少，还有人络绎不绝赶来，就仿佛开什么集会似的。 我踮起脚尖往里面看了看。 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紧挨着胖子，坐在屋檐下一条大板凳上。 我心里掠过一丝疑惑。唉，这女人怎么这样熟悉呢？ 我再朝里面仔细瞧了瞧，这不是欢欢吗？ 我在神州酒店做迎宾时，与她有过短暂接触。 是的，绝对没错！ 她这张圆脸让我尤为深刻。 那时，我听她的特殊口音，就已判断出她也是芭蕉人。 我正想挤到前面与她打招呼，心里又顿生重重疑虑，让我马上止住步。 她不是傍上陈老黑了吗？莫非陈老黑将她带回乡，又将她抛弃了？ 让我尤为想不通的是，她怎么会看上胖子呢？ 胖子家穷得叮当响，貌仅够中人之姿，才也只有小学毕业。 要说她想骗胖子什么的话，无非是骗财，那更是笑话。 欢欢月薪几万元，会辛辛苦苦跑到山沟里骗一个穷光蛋吗？ 053胖子被骗我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莫非她想嫁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从良？ 对！的确有此可能！ 如果是这样，那我更不能露面。 万一她担心我泄露她的秘密而离开，那我不是坏了胖子的好事吗？ 这么一想，我悄然退至其他人的身后。在胖子与欢欢的关系未稳定前，自己暂时不适合与她见面。此刻，欢欢正侧头与胖子说着什么。而胖子貌似乎较为紧张，连身子都有点僵硬，只知道点头应付。我悄声说道，“亮子，胖子平时不是胆子很大，挺能说吗？这会儿怎么表现得这么笨拙呢？” 亮子嘲讽道，“他呀！也就在一边口花花，上正场合就是软蛋！” 我扫了亮子一眼，打击道，“那人家又怎么能从外面带妹子进村呢？” “那…那又另说！”胖子妈阿庆正笑容满面在门口迎客。“大家都进来坐坐！喝杯茶！”我看了看她家这东倒西歪的土砖房，心生担忧，这么多人进去，不把房子挤倒才怪。“阿庆婶，恭喜你！胖子终于脱单了！”“好福气啊，阿庆姐马上可抱孙子了！”“你看看，他们两人多般配，天生夫妻相！”这样那样的道贺声不断。“哪里哪里！”阿庆红光满面，谦虚道，“都是托祖宗的福！”她语气里却有掩饰不住的得意与骄傲。“胖子，你可得传传经验，我家猴子比你大，至今还打单身呢！”猴子妈喊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胖子站起身，牛皮哄哄道。“下次我带他去芭蕉圩溜达，一定帮他带个媳妇回来！”我很是奇怪，这会儿胖子怎么又不紧张了呢？这家伙真让人有点捉摸不透。“是真的吗？”猴子妈不敢相信道。“那当然！”胖子又说道，“你可得让他多带点钱啊，没钱恐怕不行！”我心里好笑，这是个什么馊主意呢？媳妇如此好找，村里哪里还会有这么多打单身的呢？“只要猴子能娶上媳妇，我把家底全掏出来，又有什么呢？”猴子妈大大咧咧道。“对对！下次把我家龙古也带上。”胖子的话，居然还得到不少人的附和。乡亲们这么急切，甚至还少了点理智，想想村里现状，也还是能理解的。村里老单身汉一抓一大把。谁都想脱单，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张涛带我进村算是开了个先例。现在又有胖子紧随其后，乡亲们能不心动吗？大家七嘴八舌、东拉西扯时，眼睛都紧盯着欢欢看，似乎在看什么稀世珍宝。尤其是那些男人狼一样的眼光，就仿佛在剥她的衣服，一件件剥光，以看到…可她一点都不紧张，也不羞涩，表现得落落大方。时而她还会朝周围的人微微一笑。其笑容与神态自有一股天生妩媚。我心想，除非欢欢是真心嫁给胖子，否则他恐怕很难掌控。旁边也有人与我有一样的担忧，悄声道，“这女人，胖子守得住吗？”有人笑道，“这有什么关系呢？马上生火做饭就是！”“做饭干嘛呢？”“生米煮成熟饭，不就好了吗？”“是呀！她一怀上孩子，还怎么走呢？”这话听着有点刺耳，却也是大实话。我不就是这样的吗？若没有肚子里的孩子在爱情上加码，我真的可能没有信心在这山沟里呆下去。我没有再凑热闹，直接满腹心事回家。当晚，下冲应该是一个激动无眠之夜。胖子这事会让很多人想入非非，各自做着黄粱美梦。我的梦是爱情。我枕着它甜美入梦。次早，天才蒙蒙亮，外面人声鼎沸，吵吵嚷嚷，隐隐还有女人的哭泣声。“快！年青人分三路去追！”这似乎是根根叔在发号施令。发生什么事了呢？我利索地穿起衣服往外走去。禾坪上聚集一大堆人。看这阵势，几乎全村人都过来了。阿庆正坐在地上哭天抢地。“我的个天啊！我的个娘啊！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我家钱财全被那骚货卷走了！乡亲们啊，你们可得帮我做主！”胖子斜着头坐在石礅上，埋头抽着烟，一言不发，脸色非常难看。众人或安慰阿庆，或七嘴八舌议论着，吐槽各自的感慨和着法。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我昨晚的判断失误，欢欢是为骗财而来的吗？不应该是这样啊！她会看上这点钱财吗？这事涉我的隐私，我不好道出真相。再说，道出真相也于事无补。我只有继续当一个安静的旁观者。大家的议论已完全转向，不是对欢欢的指责，就是对胖子明里暗里的嘲讽。“昨晚我就看这女的不对劲，一副狐狸精勾人的样子。”“这明明就是个骗局，一看就知道。”“是呀，就胖子那熊样，这女人怎么可能看上他呢？还不是想骗他的钱。”胖子的事与我无关。有关的是，他是下冲村的，我也是，我们都踩在这片土地上生活。我的心一点点沉重起来。大概一个小时后，三路追兵陆续垂头丧气回来。阿庆哭喊得更厉害了。她跪在根根脚前。“哥，帮帮我，一定要帮帮我！”“不用急！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根根问道，“这女人拐走多少东西呢？”阿庆抽泣道，“上些日子我儿子花的不算，昨晚就拐走了我的传家玉镯，还有一千多块钱。”根根走到胖子面前，用脚踢了踢他。皱眉问道，“这女人是什么走的？”胖子闷声回道，“我不知道！”“你昨晚没和她睡一起吗？”根根奇怪道。“没有！”胖子的声音细不可听。“什么？”阿庆从地上一咕噜爬起来。“你没有和她睡一起？”胖子的头差不多要埋到裤裆里去了。“家里花这么多钱，你居然还没睡她？”阿庆气得破口大骂。“你这蠢货，不是要你先让她怀上孩子吗？”“她说…她说这两天大姨妈…”胖子怯怯道。“你…你这龟儿子，这么没出息，怎么不早死呢？”阿庆余怒末消，扑过去对胖子又踢又打。“阿庆嫂，不着急！跑得和尚跑不了庙，我们到她家找去！”“是呀！村里人都去，把她家抄了！”乡亲们争先恐后喊起来。在村里，一两千元可是笔巨款，凭白就这么损失，谁都不会甘心的。这几乎是所有村民的共识。阿庆继续在撕心裂肺地哭闹。胖子龟缩在地上，尽任他妈妈打骂。根根扯开阿庆，问胖子。“她叫什么？家是哪里的呢？”胖子结结巴巴道，“丽丽，她说…她说是芭蕉圩上的。”丽丽！我心里好笑，她又改名了？“你去过她家吗？”根根耐着性子问道。胖子摇摇头，没有哼声。“那你怎么认识她的呢？”根根没好气道。“我…我…”胖子我了半天，也没我出句完整的话来。“这事我知道一点。”猛子插话道。他还没开说，先笑出声来。胖子大喊道，“猛子，你敢！”他显然不想猛子当众揭他的丑。“你说，猛子，别理他！”根根吩咐道，“把事情说出来，也让村里年青人多些教训！” 054黑豆挨打“上段时间我们在墟上碰到丽丽。”“她盯着胖子看，胖子便主动与她搭讪。说着说着，她捏住胖子的脸…” 猛子作女人状。 “你好可爱啊！我好喜欢你脸上肉肉！” “胖子趁机也抓住她的手，你的手又白又嫩，我也好好喜欢！” 众人哈哈大笑。 “两个人一来二去，就勾搭上了。”“我估摸着，这女人可能看到胖子细皮嫩肉的，以为是有钱人…” “后来呢？”大家都有了兴趣。猛子强忍住笑继续住下说。“上段时间胖子打扮成公子哥样老往芭蕉跑，不断往那女人身上花钱。”“我劝他，这女人你娶不起。胖子还振振有词跟我争辩，说她是真心对他。”众人再次大笑，笑得前仰后合。“胖子还说，他要学涛哥，做第二个从外面带女人进冲的男人。”“切切切！”周围嘘声一片。更有人直接出言嘲讽。“跟涛哥学，他有什么本事呢？”猛子最后分析道，“我估计，昨天她跟胖子回村，多半是想看看他家情况，存着最后再来捞上一笔钱财打算。”阿庆羞怒交加，对胖子打骂得更凶了。根根无奈道，“阿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你也别哭闹了。”顿了顿，他又对众人说，“近段时间大家去圩上多留点心。若是遇到这女人，先不要惊动，把她的家找到再说。”这时，一个叫刘泉的年青人小心翼翼道，“我估计这女人与陈老黑有关系。”“不会吧！”众人都表示不相信。刘泉解释道，“我上不久似乎看到她在矿上出现过，与陈老黑身边的保镖很亲热的样子…”猛子恍然大悟。“我知道了，陈老黑在芭蕉有个山庄，戒备森严，有不少女人，专门用来接待达官贵人。说不定丽丽就在这里做事。”我想了想，也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至于丽丽为何要骗胖子，那就不得而知。根根沉吟片刻，说道，“如果真是这样，大家可不能鲁莽行事。要抓这女人，也得等她落单了再说。”有人建议道，“干脆直接报警得了！”“事关陈老黑，那有个屁用！”乡亲们正要散开，村道上有不少人影快速向村里跑来。“上晚班的回来了。”“唉！有一个人似乎被抬着过来的。”跑在前面的猴子大喊大叫着。“黑豆受伤了！”“黑豆受伤了！”随着他们走近，所见情景让乡亲们大惊失色。黑豆躺在担架上，被四个汉子抬着。其他人一个个鼻青脸肿，遍体鳞伤，狼狈不堪。大家纷纷围上去。“怎么回事呢？”“黑豆怎么啦？”黑豆的脸肿得像猪头，连眼睛都被遮住了。身上衣服烂成碎片，露出一道道悚目惊心的伤痕，脚上还打了绷带。他艰难地将眼睛裂出一道缝来，血迹斑斑的嘴角强扯出一抺笑容。“我已看了医生，休息两天就没事了。”猛子抓住黑豆的手，惶急问道。“怎么受伤的呢？”猴子回道，“下班的路上，黑豆被十几个人拦住暴打，我们闻讯冲过去救援…”猛子怒火冲天。“谁打的呢？”黑豆虚弱道，“这些人我一个不认识！”猛子暴吼道，“是不是陈老黑？”我心里猛地一沉，莫非陈老黑知道真相，已开始报复了吗？猴子肯定道，“不是这狗东西，还能有谁呢？”我抑住内心的慌乱，问道，“你为什么肯定说是陈老黑呢？”猛子有意无意地扫了我一眼，脸孔涨红，嘴唇动弹着，似乎想说什么，又拼命地忍了下来。“是呀！陈老黑无缘无故打黑豆干嘛呢？”乡亲们也七嘴八舌地问道。“陈老黑早就怀疑蒙面大侠是我们村的人。昨天我们又折了他客人的面子。”猴子解释道，“听说他回来后在办公室暴跳如雷嚷嚷，一定要给我们厉害瞧瞧！”根根看着黑豆，迟疑道，“那陈老黑专找你麻烦干嘛呢？莫非…”“难道黑豆还会是什么蒙面大侠吗？”“黑豆能有这功夫吗？”…众人就此议论纷纷。黑豆苦笑道，“我要有这么厉害，那还不直接把陈老黑宰了！”我心急如焚。有关蒙面大侠的事，一直悬在我头顶上的火药桶，担心它突然爆炸。平时我根本不敢轻碰，连与张涛通电话都会有意避开，以免引发什么意外。可现在，陈老黑已盯上黑豆，那下一个目标，会不会就是张涛呢？我忍不住又问道，“猴子，你知道陈老黑为什么要打黑豆吗？”猴子嘟囔道，“这事情可得问猛子与黑豆两个人。”根根眉头一皱，马上追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呢？”猛子用征询的眼光看着我，“嫂子！”我神色不满地朝他点了点头。那事情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呢？猛子与黑豆嘴上没把门，该事早就在村里年青人里传开了。猛子畏畏缩缩说道，“涛哥婚前那晚上，他与我们到过董溪矿，准备去找陈老黑麻烦…”“什么？”那些至今蒙在鼓里的乡亲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声惊呼。再联想到蒙面大侠的事，他们脸上又露出了骇然与担忧神色。根根怒道，“你们怎么能这么鲁莾呢？”“我们又没做什么，怕什么怕呢？”猛子嘴硬道。他的话并没有让大家信服，他们依旧用怀疑的目光紧盯着猛子。“陈老黑知道这事吗？”根根紧张问道。“早就知道了！”猛子埋头回道。“啊！”众人大吃一惊。根根又狠狠骂道，“你们这几个蠢家伙，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猛子又说道，“上段时间警察特意找我们问了话！”“你怎么回的呢？”我忙问道。猛子大大咧咧道，“我说准备来找陈老黑为书付哥报仇，结果没有找到机会…”我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猛子这么坦诚回话倒是很妥当。猛子挠挠头。“这是涛哥要我们如此应对的。”“问过涛仔的事吗？”根根的语气里有丝丝颤抖。如果说谁有做蒙面大侠的嫌疑，那自然非张涛莫属。大家都屏住呼吸，静待猛子回话。“问过！我说涛哥那天一大早就外出打工了，他们就没有再多问。”正说着，伍英哭哭啼啼从村里跑出来。“黑豆，你怎么呢？”她抱住黑豆大声哭喊。“没事！一点小伤！”黑豆有点羞涩，身子动了动，想从伍英怀里挣脱出来。“都伤成这样了，还说没事！”伍英把黑豆抱得紧紧的。伍英的出现，把大家的话题又带偏了。兰花笑道，“黑豆，伍英都主动了，你还扭扭捏捏干嘛呢？”众人也纷纷指责黑豆不是。“伍英不过大你九岁，又还能生养，哪一点配不上你呢？”“你这个老单身公，莫非还能找到什么黄花闺女吗？”兰花直接了当道，“伍英，你把他接回家去照顾吧！”“是呀！两个人在一起，彼此也有个照应。”好多人都劝道。“这…这…”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没想到我上次听到的玩笑之言，竟然是真的。 055 “黑豆父母早逝，是书付与伍英带大的。”兰花说道，“若不是黑豆这家伙拖着，他们的事早就定下来了。”我不可思议道，“他们辈分、年龄…”“你呀，真是少见多怪！”“村里单身汉这么多，能找个媳妇就不错了，还有什么资格嫌这嫌那呢？”“再说，伍英是要强，可家里没有男人，她带大大小小三个孩子怎么过下去呢？”又有人说道，“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可是村里的规矩。”“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嘴里无意识地呢喃。这可真是标新立异的规矩啊！我的三观再次遭到重击，内心更是久久难以平静。下冲这个山沟沟，看起来鸟语花香，风景优美，是适合爱情生长的环境。可是，这里有爱情吗？乡亲们知道什么是爱情吗？他们的生活需要爱情吗？没有爱情，他们每天从早忙到晚，那么辛苦那么累，又是为了什么呢？在我呆滞中，根根朝那两个抬担架的汉子喝斥道。“你们两个傻站着干什么呢？还不把黑豆送伍英家去！”这些人一走，根根又问道，“陈老黑怎么会知道这事情呢？”这也是我刚才就想问的。猴子恼怒道，“我估摸着是军子这走狗泄露出去的！”“军子呢？”猛子一边问一边向四周搜寻。亮子笑道，“军子被勇哥吓得昨晚一个晚上不敢回家！”“这家伙在矿上！”猴子想了想，马上又喊道，“有猫腻！”“什么猫腻呢？”“你们想想，陈老黑昨天被他引到村里打猎受辱，他是不是会很紧张呢？”周围的人都点了点头，表示认可。猴子继续分折道。“他咋晚惹怒勇哥，极可能是有意，借机逃到矿上巴结陈老黑。”理由有点牵强。众人半信半疑。猴子进一步大胆推测。“说不定就是他使坏，把蒙面侠往猛子与黑豆身上套，挑起陈老黑的怀疑与怒火。”猛子恶狠狠道，“这狗东西，除非他不回家，否则，老子一定要把他打个半死！”根根没好气道，“猴子只是推测，你凭什么认定这事情就是军子做的呢？”猛子愤愤道，“军子这小人，老子看到他在陈老黑面前讨好卖乖就恶心！”猴子嘲讽道，“他莫名被提为班长，那么的神气，不就是泄密换来的吗？”又有不少年青人发泄对军子的不满。我知道蒙面侠就是张涛，所关注的重点与他们自然不一样。“如果真是军子在使坏，你们要收拾他，以后机会多的是。”我看着猛子，郑重其事道，“我们当前重点要了解的是，陈老黑下一步还会不会有其他行动。”根根马上接话道，“雪儿说得对！尤其是猛子，以后你一定得注意自身安全！”“什么？”猛子不敢相信地愤怒大喊道。“我们不去找他麻烦，他还敢…”说完，他自顾与旁边的年青人悄声嘀咕起来。根根板着脸问道，“猛子，你是不是又想惹祸呢？”猛子愤愤不平道，“黑豆受这么重的伤，不打回去，村里男人的脸不都丢光了？”“是呀！下冲人不能做孱种！”众年青人纷纷大喊道。根根质问道，“你们准备去打谁呢？”“陈老黑呀！”猛子怒目圆睁道。“理由呢？”根根又问道。“这不明摆着吗？黑豆是他安排人打的！”猛子脸红脖子粗喊道。“明摆在哪里呢？”根根追问道。“这…这…”猛子被问得语结了。“别说你们无法证明那些人就是陈老黑安排的。”“就算是的，你们这些乌合之众打得过矿上那帮打手吗？”根根冷笑数声，讥讽道，“每年矿上与周边村打那么多架，有哪个村打赢了呢？”“上次与高塘村打架，那是涛仔武力高，处理方式又得当，后续才没有闹出大的风波。”他越说越气。“你们这帮楞头青无故去矿上闹事，是送过去挨打，还是打算让警察抓起来尝尝吃牢饭的滋味呢？”他向四周环视一眼，提高声调道，“万一你们把陈老黑彻底结罪了，他不要我们村里劳力去上班。”他恨铁不成钢道，“你这个猪脑壳给我想想，乡亲们从哪里来收入呢？”这一通数落，包括猛子在内，所有的年青人都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呆一会，猛子又气鼓鼓道，“黑豆不可能就白挨一顿打吧！”“那你想怎么样呢？陈老黑有钱有势，他动动手指就可以把你压翻！”根根厉声道，“这事情你们都不许插手了！有用没用我呆会去乡政府走一趟，把情况向上面反映一下。”根根四平八稳的做法没错。可他这么做有用吗？能否让陈老黑就此收手呢？我估摸着没多大用。蒙面大侠的真相一天没查出来。陈老黑极可能采取自己的方式，用粗暴手段打压怀疑。想到这一点，我再次提醒道，“猛子哥，以后去上班，一定要有所准备，绝不能与村里人分开！”根根也对傻站着的张勇说道，“你这二货，昨天让陈老黑的客人吃了满嘴狗屎，以后也得小心点！”村民陆续散去，或下地干活，或矿上打工，渐渐与融入周边的黄土地。晨阳升起，万道金光撒入山林。森林枝叶摇晃，树影婆娑，风影摇曳。这是它们在这片黄土地上跳舞，还是对阳光的呼唤呢？我正要离开，猴子凑过来说道，“嫂子，我看到你表妹苏了。”我忙问道，“在哪里看到的呢？”“她家离矿不远，在矿上食堂打零工。”“她怎么样呢？”我追问道。“似乎不怎么样！”猴子说道。“她不愿多说，还不让我把她的事告诉你们。”我心里莫名被揪得紧紧的。“猴子，以后苏的事麻烦你告诉我一声。”“好的！”猴子说完便走了。回到家，我便对张勇说道，“哥，你脚好后抽空去苏妹家一趟吧！”我未与苏至今还没有任何正面接触。可她也算是家里的成员之一，关心她的近况也是应该的。“我现在就去！”张勇的神色有点迫不及待。“你急什么急，等你脚好了再去！”“好了！”张勇干脆利索地回道。“不会吧！”我不相信道。昨晚他的腿还肿得那么大。今早就好了，哪会有这么快呢？“真好了！”为让我相信，张勇在原地弹跳了几下。我惊讶地看着张勇，这男人自我疗伤能力太强悍了。若所有人都像他这样，那医院不要关门息业了吗？既然他坚持现在就去，我只好由他。“这是一千块钱，再从家里带些鸡蛋。”我把钱递给他，吩咐道。 056 张勇立即出发，手里还多了四只鸡、两块腊肉，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 这二货，吝啬鬼一个，可唯独对苏，还真是大方。 那个早就有的荒唐想法，又突兀地从我脑袋里冒了出来。 若张勇与苏不是血表，两人其实挺般配的。张勇走后，我到他房子里收拾一番，又把他的破烂衣服拿出来缝补。 我坐在椅子上，一边缝补衣服，一边想东想西。 一整天我都有些神情恍惚，六神无主。 好不容易等到张涛下班，我便迫不及待拨通了他的电话。 “涛，我想你了，好想好想你了！” 张涛听得出我声音里的忧伤，焦急道，“宝贝，怎么呢？” 我长吁一口气，说道，“我心里好堵，堵得慌。” “是有什么事吗？”张涛更着急了。 我沉吟片刻，便把今天村里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张涛没有立即回话，发出一阵比一阵紧的粗重喘息声。 他咬牙切齿道，“黑豆被打的事，你不用管，我会处理的！” 张涛是村里年青人灵魂人物。黑豆的事我不说，猛子他们也会告诉他的。 我心里堆满了愁绪，也不想打听张涛会以什么办法应对。 “过去我无忧无虑生活，满眼都是红的花，绿的草，争奇斗艳，五彩斑斓。” 我自顾感慨道，“可现在我才体会到生活的艰难。那金灿灿的稻穗摇曳，不是微笑，而是哭泣。它的金黄，其实还浸透了血色…” “脚下这黄土地，每时每刻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说完，我目光悠悠地凝视远方山峦，不由想起一本小说上看到的一段话。 “我为什么热泪盈眶呢？不是因为我爱这片黄土地，而是我无路可走…” “一座座高山阻挡了我的视线，贫穷限制了我的思想，土地圈禁了我的脚步…”张涛沉默良久，才一字一字道，“不摘掉贫穷的帽子，村里现状永远难以改变！”我不由自主感叹道，“涛，你以后可是压力山大啊！”“从今天开始，天天加班，工作十二个小时，戒烟戒酒，工资全部上交，绝不再乱花一分钱！”张涛诙谐道。说到工资的事，倒把给提醒了。“你似乎有两个月没寄钱回家了。”“是吗？”一听这话，我就知道他是在装糊涂。“不会把钱花光了吧！”我愠怒道。“哪里？怎么会呢？”他还在搪塞人。我是真生气了，质问道。“两个月工资，几千块钱，你弄哪去了呢？”“我…我抽烟、做人情…”他胡扯道。“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他正在我肚子里听你说话，你不会对他说谎吧！”我开始上岗上线。就家里现在的情况，几千块可不是少钱，值得我这么做。他被我逼得没办法，只有说出实话。“我寄给表妹苏了！”我惊愕一下，想了想，又马上释怀。他没有乱花，倒还情有可原。毕竟，他两兄弟欠苏太多，不是一点钱就可以弥补。“我今天要哥去看苏了，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我忧心忡忡道。“很不好！我听表哥说了，她老公好吃懒做，还是个酒鬼，喝醉了经常打苏…”张涛的语气里既有愤怒，更有伤心。“那你还寄那么多钱过去，万一…”“可我…我总得做点什么吧！”张涛的语气里似乎又多了一份自责。“行了行了！先看看哥回来怎么说。”我安慰道，“若苏实在过不去，我们就把她接过来。”我说这话时，不由又起了小心思。若是让哥与苏一起过，大不了不生孩子，至少互相都有所依靠。挂掉电话后，我心里反而越发沉重。傍晚，张勇还没回来，水缸水已见底。挑水一直都是勇负责。今早他走得匆忙，忘记这事了。我打算先提一桶水过来用。想了想，我又转身拿起扁担，挑着两个水桶往井边走去。挑水不是件容易的事。我试过几次，可扁担压在肩上，重若千钧，让我根本迈不开步。不得已，家里偶尔缺水时，我都只有用手去提。井边有很多人，或是挑水，或是在洗东西。远远飘来与我有关的议论声，我不由驻足细听。“城里人就不一样！你看雪儿那皮肤，啧啧！白白净净的，比水豆腐还嫩！”“人家命好，老公在外赚钱，家里又有个二货照顾，可以像公主样待在家里。”“是呀！不日晒雨淋，皮肤当然会好！”正在磨刀的根根喝斥道，“你们乱嚷嚷什么呢？人家雪儿是城里人，没干过活，能嫁到我们这里算是很不错了！”她们这番话，听着虽然不很顺耳，可也给了我提醒。身处乡下，那就得有乡下人的觉悟。在村里，下地干活，既是生活所逼，更是一种民风与习惯。除非身体有问题，就算是孕妇、半大孩子、上年纪的老人、背着婴儿的妇女，没有不下地干活的。自己有手有脚，身体健康，又岂能十指不沾良春水，一直呆在家里吃闲饭呢？我必须改变！马上改变！让自己的细皮嫩肉真正染上黄土地的颜色和味道。我挑着水桶，义无反顾，坚定地向井边走去。我打满两桶水，把扁担搁到肩上，才直起腰，前面的桶往下坠落，扁担滑落。“扑通”一声，两个桶先后落到地上，桶里的水溅得我满身都是。周围的人哄笑起来。笑声里有善意的讥讽。我羞得满面充红，泪水在眼眶里打滚。我恼火想，这么简单的事，五六岁的屁小孩都能做，为何我就如此笨呢？根根在井边磨刀，抬头笑道，“刚学挑担子，不要挑太多！”他走过来，拿起地上扁担，耐心教导。“扁担要居中放肩上，一手抓绳稳桶，一手平衡身子。”亮子正从井边路过，殷勤道，“嫂子，我帮你挑吧！”我摇摇头，谢绝他的好意。我若肩上连一根扁担都受不了，那又谈何融入这片土地呢？我把桶里的水倒掉一些。在众人的围观中，再度把水桶挑起来。“加油！加油！”大家都为我喝起彩来。我才走几步，两个桶又开始左摇右摆。肩膀不争气的火烧火燎，我拼命忍着，像喝醉酒一样，咬牙坚持前行。前面是一级石头台阶，有点高。我抬腿上跨，水桶住后一摆，我的重心顿时不稳，扁担不受控制地下滑。“扑通！”水桶又掉到了地上。这一次，众人都没有笑，看我的眼光里多了一丝赞赏。我颓恼地站着，狠不得一脚把桶踢翻。“学挑水慢慢来！”根根安慰道。顿了顿，他又埋怨道，“勇古这二货呢？他干嘛去了呢？怎么连家里水也不挑好呢？”“他一大早就去看苏妹了，走得匆忙。”我为张勇分辩道。“你要他去看苏妹子？”根根语气里有惊讶，也有丝丝责怪之意。 057“怎么呢？”我迷惑道。 “这二货是惹祸精！”根根担心道。 “万一他看到苏被欺负，多半会出手打人。” 兰花正在洗菜，立马附和道，“这二货打人没轻没重，打出事可就麻烦了！” 想想张勇的鲁莽个性，这事情还真有可能发生。 亮子大大咧咧道，“怕什么怕呢？勇哥武功高强，还会吃亏吗？” “你懂个屁！”根根骂道。 “勇古跑那么远的地方去，人生地不熟，真打出事了，受到当地人围攻，他能走脱吗？” 兰花也说道，“夫妻吵架是常有的事。若勇古蛮不讲理把苏的男人打伤了，他们继续一起过日子，那不是害苏妹子吗？” 兰花说得不无道理。 村里也有男人打老婆的事，可再怎么打吵，绝不会像城里人一样，动不动就离婚的。 苏多半也会如此。 万一张勇把她的男人打伤，只会让事情更糟。 正说着，张勇被一帮年青人簇拥着，大步流星，从村道上走过来。 他们仿佛打了胜仗似的，神色兴奋，大声地嚷嚷着什么。 张勇抢步走到我身边，喝斥道，“谁让你挑水的呢？” “家里水缸空了！”我没好气道。 井边那些人立即抓住我话里的空子，纷纷开起玩笑来。 “勇古，你怎么能让家里水缸空呢？” “是呀！连弟媳的水都不满足需要，那怎么行呢？” “天黑了，赶紧去给弟媳把水加满！” 这玩笑开得越来越不像话。众人却似乎从中找到了乐子，都哈哈大笑起来。 张勇脸孔涨红，似有发怒迹象。“哥，他们是开玩笑，别当真！”说完，我便羞得落荒而逃。“都乱嚷嚷什么呢？”身后传来猛子的喝斥声。我一怔，张勇不合群，几乎很少与村里人交往。猛子怎么会帮他说话呢？“勇哥，挑水的事情，怎么能要您亲自做呢？”猛子讨好道。胖子也抢着说，“我来挑！”这让我更是疑惑，真是太阳从西边出，都有人赶着巴结张勇二货了。“你们可不知道，勇哥今天可为下冲大大涨脸了！”猛子兴高采烈大喊道。“快说说！怎么涨脸的呢？”我也顿住足，回头细听。猛子哈哈大笑道，“勇哥独自冲到苏村里，暴打她的酒鬼老公。”根根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村里几十个人过来围攻，他三进三出，将这些人打得鸡飞狗跳！”猛子得瑟道，“怎么样？勇哥是不是有赵子龙平板坡救主之勇呢？”我恼怒异常，还与赵子龙相比，这二货连粗中有细的张飞都不如。也不知道他打伤人没有，否则这事情可不好收场了。挑水过来的胖子马上大喊道，“后面还有更牛逼的事呢！”猛子瞪胖子一眼，似乎是不满他插话。他抢过话又说道，“下班后回家的路上，有十几个人从路边窜出来…” 大家惊呼道，“陈老黑还不罢休？”“是呀！这些人非常嚣张，手里还拿着砍刀，完全是拼命的架式。”猛子心有余悸道，“若不是我们早有准备，今天的亏可吃大了。”胖子又插话了。“正在此时，勇哥从天而降，大吼一声，我来也！拿起扁担就是一顿狂扫。”“那些人毫无招架之力，纷纷跪地投降，好汉饶命！”胖子这番说书，让大家心里一松，哈哈大笑起来。回想昨晚他与丽丽在一起的紧张样子，前后判若两人，我忍不住也笑出声来。“后来怎么样呢？”大家都这事情吸引住了。猛子抢回话语权，说道，“勇哥一手提着一人，走到矿上，把他们往地上一扔，大喊道，陈老黑，老子就是蒙面大侠！”众人大吃一惊，张勇这不是自寻死路吗？我盯着张勇，恼火道，“哥，这事是不是涛叫你做的呢？”张勇挠了挠头，讪讪着没有回话。根根说道，“不是涛仔教的，勇古这二货知道这么说吗？”跟着，他向四周扫了一眼，又说道，“你们相信蒙面大侠是勇古吗？”“怎么可能呢？”“绝对不可能！”大家纷纷摇头表示不相信此事。“是呀！”根根笑道，“陈老黑与警察稍一调查，就断然不会相信的。”我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不过是心急则乱罢了。根根说道，“猛子，你继续讲！”猛子神采飞扬道，“勇哥大喊，你听着，陈老黑，如果你胆敢再找我们麻烦，老子全村人都会变成蒙面侠，天天晚上过来打人搞破坏！”众人心花怒放，扬眉吐气，一个个大声叫好。猛子崇拜地看着张勇，又说道，“勇哥离开前，抬脚一踢…”他有意卖了个关子，“你们知道发生什么了吗？”“快说快说！”大家催促道。“旁边一棵手臂粗的树踢轰然倒地。勇哥仰天长啸，陈老黑，惹毛老子，一把火将你的矿烧个干干净净！”“哈哈哈！”“哈哈哈！”众人随着猛子一起开怀大笑起来。张勇的勇武让我震惊，我却无法像其他人一样开心。蒙面侠的事，依旧如磐石般，沉沉压在我的心里。只要真相暴露，就算陈老黑不出手，张涛也免不了会有牢狱之灾。“陈老黑在现场吗？”我忧心忡忡问道。胖子添油加醋说道，“在现场，被吓得脸孔苍白，连屁也不敢放一个！”胖子的话水分太大。陈老黑财大气粗，会被张勇几句话吓到吗？我的忧虑反而深了。张勇这么一闹，简直是火上浇油，陈老黑不恨死所谓的蒙面大侠才怪。我们可以下黑手，他财大气粗，就不会这么做吗？他若是紧揪住我们不放，村里还有安生日子过吗？最糟糕的结果是，这极可能把张涛乖乖逼出来。“根根叔，今天你去上面反映，领导是怎么说呢？”我满怀希望地问道。根根暴出粗口道，“有个呸的说法？他们说这是本乡重点民营企业，不能凭捕风捉影制造矛盾，影响地方经济发展…”胖子嘲讽道，“这些人靠得住，除非母猪会上树！”“是呀！他们就是一丘之貉！”根根一脸无奈的表情，似乎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根根的话直接断了求助之路。张涛是否会被暴露，只能靠天意。村里与陈老黑对抗，也只能各凭实力。我心里喟然长叹一声，死马当作活马医，张涛的应对之法也是无奈之举。根根凝神思考片刻，迟疑道，“其实这么闹一下，也是有好处的。陈老黑想要赚钱，就绝不愿天天与地方闹矛盾。”猛子接话道，“是呀！涛哥也是这么说的。先通过勇哥的武力，给陈老黑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下冲村的人不好惹。”他冷哼一声道，“如果他继续为难我们，我们也不明火执仗与他对抗，天天暗地里去矿上搞破坏，让他没安生日子过。”“对对！以后就这么对付陈老黑！”大家纷纷赞同道。根根特别提醒道，“大家一定要注意二点，一是要抱团保好自己；二是不要把事情闹得太大，更不能留下任何把柄！”正说着，军子冲过来，跪在根根面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诉。“根根叔，你可要救救我啊！他们今天在矿上打了我一顿，还不准我进村…”“你这狗东西，还敢回村！”猛子一边骂一边抬腿向军子踢去。 058 根根忙制止道，“行了！都是一个村的，军子挨打受过教训就行了！” “狗东西！下冲的脸都让你丢光了！”猛子余怒未消，还在骂骂咧咧。 军子辩驳道，“我根本没说猛子与黑豆的事，是他们自己留下了把柄！” “怎么回事呢？”根根把军子拉起来。 “在监控视频里，警察发现他们那晚上曾在矿上瞎转溜…” 我惶急问道，“视频里有张涛吗？” “没有涛哥。”军子实话实说。 我长吁一口气，“警察怀疑过张涛吗？” “涛哥是重点怀疑对象！” 我心里一紧，“为什么呢？”“他们认定我们村里的人嫌疑最大。而从蒙面侠的功夫、现场与陈老黑的对话以及最后写下的那句话，警察推断，只有涛哥才有这个智商与身手。”警察果然不是吃闲饭的。我越发紧张。“他们掌握什么证据吗？”话一出口，我就觉不妥。这分明会惹起别人嫌疑。可事关涛的安危，我哪里还顾得上呢？“应该还没找出什么有力证据。警察还到车站调查过涛哥的行踪…”我面露惊慌，又情不自禁地啊出声来。军子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涛哥是当天上午坐车离开的。这一点得到了证实。”“不过，警察仍旧没有放下怀疑，准备去涛哥打工的地方调查…”我大惊失色，身子微微颤抖。话锋一转，军子又说道，“你们说怪不怪，陈老黑居然不同意警察这么做。”“这是怎么回事呢？”军子摇摇头，说道，“我也搞不懂，陈老黑似乎对追查涛哥的事不很上心。”根根问道，“那他怎么又会安排人找猛子与黑豆麻烦呢？”军子想了想说道，“昨天他不是在村里打猎受辱了吗？我估计他是为此事报复。”“今天的事陈老黑又有什么反应呢？”军子看了张勇一眼，佩服道，“勇哥今天这么一闹，倒是让陈老黑有所顾忌，以后可能不会再轻易惹我们村的人了。”军子说完，大家并没有为此欢呼，反倒一个个变得神情凝重，不时还会向我瞟一眼，眼神也是非常复杂。他们的心思，我哪里能不知道呢？还不是认为，蒙面大侠的事，多半就是张涛所为。根根向四周环视一眼，声色俱厉告诫。“以后不能再议论此事，尤其是涛仔的事要烂在肚子里，绝不许外传！”大家自然明白事情的严重后果，都心领神会点了点头。事已至此，我只有听天由命。事实上，蒙面侠的事只隔了一层纸。警察真要追查，很快就会把纸捅破。不过，陈老黑为什么要阻止警察查下去呢？这倒是让我一头雾水。这时，军子又问道，“嫂子，你认识李明吗？”我没有回他的话，反问道，“怎么呢？”“他似乎在向陈老黑打听你的事。”“陈老黑怎么回复的呢？”我波澜不惊。军子挠了挠头，“他似乎不想让李明知道你的事，每次都是支支吾吾把话绕开。”果然，父母与李明至今没来找我，原来是还不知道我的信息。可陈老黑为什么要隐瞒我的信息呢？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晚饭时，我又关注到另一件事上。“哥，苏怎么样呢？”张勇端着大粗碗，正蹲在屋檐下那个固定的位置，吭哧吭哧地吃饭。“不好！”他埋头大口吃饭。很快，他又从碗里抬出头，“很不好！”“怎么不好呢？”我的心一紧。“酒鬼打苏妹！”张勇双眼充红，似在喷火。“打得很凶吗？”“身上倒处是伤痕！”张勇的喉结动了动，把嘴里的饭一口吞下去。“他把我弟给的钱全抢走了！”“这可怎么办呢？”我又气又急。喊苏回来，这只是我臆想中的事。苏肯定不会同意的。“老子揍他！”他怒气冲天道。“今天你把他打服了吗？”我朝张勇翻了个白眼。“他敢不服！”他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道，“若不是苏妹拖住，老子尽要把他打残！”“打残？”我有暴打这二货的冲动。他自鸣得意、鄙夷不屑道，“那就是个窝囊废，我以后隔段时间又去打他一顿！”“把他打伤了，你帮苏去做事吗？把他打残了，你养他吗？”我不假辞色质问道。说完，我径自走开。反正这满脑子肌肉的二货，也无法回答这两个问题。晚饭后，兰花过来串门。 她是家里的常客，只要有空，几乎每天都会过来坐坐。 “雪儿，村里好多人在问，你还收不收土特产？” “怎么不收货吗？我哥过几天又得去城里送货。”我咬牙道。 其实，城里产品销售并不乐观。都二十多天了，才卖出几十箱红薯粉条。 同时，我也心知肚明，这生意受资金、交通、技术、产量、规模等方方面面的因素制约，很难有长足发展空间。 想要凭此发上什么大财，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我却有必须坚持下去的理由。 相对出货价，我的收购价很低。 而乡亲们却非常满足与开心，对我众口称赞。 我不能让他们失望，要尽量想办法，让生意继续，实现自己与乡亲们的双赢。 再说，这是我首次做生意。 若是连村里这点土特产都卖不出去，我以后还好意思搞其他创业吗？ “雪儿，你让村里人多了一份收入，大家都感激不尽。” 说到这里，兰花担心道，“我看你至今没什么进账，会不会亏本呢？” “放心！亏本是不可能的！我到时动用一下关系，生意就会好起来的。” 我这话也可算是自我安慰。 兰花接着又说起另外的事。 “你生孩子后，打算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呢？”我苦笑道。 “难道我还能带着孩子外出打工吗？” “你呀，你这傻妹子，眼前这几年都别想离开村里了！”兰花心疼道。 “谁说不是呢？上了涛这条贼船，想下也没办法了。” 现在我才真正明白，为爱情而活，那需要付出多么大的代价。 “我至少得生两个孩子，过继个给哥。把孩子带大，至少得七八年…” “那也说不定，万一涛仔在外面发了笔大财呢？”兰花安慰道。 “普通打工仔能有什么大财发呢？” 我埋怨道，“涛又喜欢交朋乐友，一惯大手大脚，根本攒不了多少钱。” “慢慢来吧，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是呀！也只能这么想了！” 兰花走后，我又拨通了桃子电话。 “你烦不烦啊！天天问你的土特产！” 桃子对我又数落起来。 我可怜巴巴道，“我有什么办法呢？不像你端着铁饭碗，旱涝保收。”“我的家底可都压在这上面，能不关心吗？” “这些特产本地人要买也是送礼。你不用急，逢年过节时，需求量肯定会上升。” “问题是，我还继续备货吗？万一备足货，又卖不出去，怎么办呢？” “哪能有什么办法呢？宣布破产呗！” 059 “你这家伙，我首次做生意，你就说这么不吉利的话。”“真破产了，我带孩子去你家常住。”我威胁道，“快点帮我想办法，如何扭转乾坤！”桃子迟疑道，“礼品需求量最大的是机关单位。你其实只要找到一个人，局面必然马上打开。”我当然知道她说的这个人是谁。“要找你找！你是本公司的销售经理！”她笑道，“你这三无公司，还经理！你准备付多少工资给我呢？”“占股公司百分之六十，怎么样呢？我为你打工！”“你…你这是耍无赖！”桃子气得语结。我只有继续扮可怜。“孩子马上就要出生，靠张涛一个人赚钱，哪里能养家呢？”“我现在的处境你知道，举目无亲，除了找你还有谁可找呢？”“好了好了！别再掀情了，算我欠你的，我这些天厚脸帮你去搞一下推销！”“这还差不多！”桃子又问道，“上次与你说的那件事考虑好了没？”她根据店铺老板的意见，要我再设计一种包装更精美，价值更高的套装产品。这事情我其实早有考虑。套装名就称神龙四宝，分别是茶油、茶叶、粉条、干笋四样产品。可前期投入之大，让我望而却步。我粗略算了下，仅仅做一千份，包装费估计就要近四万元。尤其是茶油比较贵，让备货成本大增。两项相加，前期大概要投入十万元。“先卖完这批货，回笼部分资金再说！”桃子埋怨道，“你呀，想赚钱，又缩手缩脚不敢投入！”我没有回话。前期投入还没收回。这笔钱别说我一时拿不出来，就算有人愿意借，我也不敢冒这个险。在村里呆这么久后，我对一些事情也可说有了深刻领悟。农村人为什么宁愿守着一亩三分地过苦日子，少有外出闯荡呢？是人不够聪明，胆子不够大吗？其实这仅仅是其中的一个原因。最主要是，他们普遍家底太薄，经不起折腾。投资稍有不慎，其结果就可能拖累全家，再无翻身机会。第二天一早。先给家里一窝鸡喂食，再掀火煮猪食。然后，做家务，包装土特产，做中餐…这是我每天例行要做的事。为我的安全考虑，张勇受张涛指示，对我监管很严，绝不允许我擅自外出。经过多番据理力争，我才接手到上面这些事，不至于让自己每天闲得发慌。下午，阿庆送来一大袋红薯粉条。我称好重量，当即把钱如数付给她。她没有急着离开，与我坐在屋前，有一搭没一搭闲聊。“你的孩子大了，准备去哪里读书呢？”“当然得是城里。”我冲口而出道。“乡下的教学质量还是太差了。”“那确实！”阿庆点头认可道。“不过，孩子去城里读书，可需要一笔不少的费用啊！”我猛然想到自己的家境。张勇务农，仅仅能保家里日常支出。靠张涛一个人赚钱，能供得起两个孩子去城里上学吗？难！太难了！除非我做生意能多少有点收入，或者是也外出打工。我此刻尤为感到钱的重要性。“村里小学为什么会停办呢？”这个问题我曾问过张涛，并由此产生过一番想法。“具体原因得问根根。”阿庆牢骚满腹道，“村里没学校实在太不方了。七岁以下孩子都是放养。”“去学校十几里路，一到三年级的孩子常常哭哭啼啼不愿上学。”正说着，根根往这边走来。“叔，咱们村这么多辍学孩子，你不管吗？”我语含责备道。根根惊讶地看着我，似有点摸不着头脑。我继续上岗上线道，“孩子不培养好，村里的未来何在呢？”根根呵呵一笑，“你这架势，不会是兴师问罪的吧！”我也笑了笑，“我不过是想问问你，能不能向上面争取一下，把村小办起来。”根根无奈道，“这事情我年年在反映，可一直没得到答复。”“为什么呢？”我问道。“困难很多！”根根指着村前那间破房子，苦涩道。“这就是我们的校舍，早就是危房了。五年前人操老师还在时，勉强还保留作为教学点。”他长叹一声说道，“你说，就这房子，上面敢让学生在里面上课吗？住的地方都没有，又有哪个老师会过来教书呢？”我弱弱道，“上面不会投资建校吗？”“哪有这般好事呢？”根根苦笑道。“村里才一百多户人家，生源少，根本不具备独立建校的资格。”顿了顿，他又解释道，“村里人口出生高峰期，几个年级全办，也才几十个学生。你说，上面会浪费资金建校吗？”“叔，你看行不行，我反正也在家里闲着。要不把七岁以下的孩子都交给我，我免费教他们学点东西。”言归正传，我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这既可以为乡亲们做点事，也让自己能打发下时间。“好啊好啊！”根根兴奋道，“这可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啊！”“我可先申明，我不是学教书专业的，只能带孩子们认字、算数。”我补充道。“你这妹子，农村教育都什么样，我不知道吗？有的小学老师初中都没毕业，也在讲台上教书！”根根为我打气道，“你一个正版中专生，有什么可担心呢？”“那行！我会尽力而为！”“你先教，我再住上面跑一跑，看能不能为村里再增设一个教学点。”根根满怀期待看着我说，“起码让一到三年级在村里办，免得那些小兔崽子天天哭着不愿去上学。”“校舍、教材，还有其他教学用的东西，你可得为我准备。”我顺便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教材与其他东西好办，村里没有我可以问上面要，唯独这校舍…”根根沉凝便刻，征询道，“要不就暂时放仓屋里…”“那不也是危房吗？”我吃惊道。“放心！那仓屋是我故父手上建的，我心里有数，不会倒的！”“那好吧！”我勉为其难道。村里根本就没有空闲的房子，就算我不愿意，那也没办法。到了傍晚，等张勇洗完澡，我把他换下的衣服收到一起，拿到溪边去洗。随着盛夏来临，这时段小溪边会是村里最热闹的地方。孩子们在溪流里嬉水，激起水花朵朵。男人们坐在溪边，抽着烟，天南地北闲聊着，把双脚泡在水里，舒服地享受着流水带来的清凉。妇女们一边洗衣服，一边叽叽喳喳家长里短，时而还会发出放肆的大笑声。我受不了她们的荤段子，经常是等到人少的时候才去洗衣服。谁知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差点让我小命不保。对！就是小命不保。 060学校开学 洗衣服回家。突然，耳边响起雷鸣般的“嗡嗡”声。我抬头一看，那不是蚊子吗？乌云般、黑压压的一大片。它们正滚滚而来。 我的乖乖啊！我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蚊子。它们就算不出动嘴边的针管，光是扑上来，也可能把我压个半死！我先是震惊，再是害怕。随即，我作出反应，逃跑！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被这片黑云罩住，自己纵有三头六臂，也可能被吞噬得尸骨全无。 可我的反应终归没快过蚊子。黑云当头把我罩住。它们很快落满全身，仿佛为我额外穿了一件衣服。 我呆滞了，居然不知道逃跑。 我才要张口呼救。嘴里、鼻里，便撞入好些蚊子。 我双手挥舞，那简直徒费力气。就如拳击流水或空气，密密麻麻的蚊子连缝儿也撕不出一条来。我四下张望，可周边没人，只能自救。求生的本能让我暂时甩脱恐惧，爆发出身体潜藏的力量。 我扔掉脸盆，哭喊着埋头撒腿狂奔。黑云如影随形，不离左右。 “砰砰！”我撞到了一堵墙上。我眼冒金星，差点摔倒在地。所幸，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把我扯住了。“别跑！这是水蚊，你越跑它就越会跟紧你。你站着不动，它过一会就会飞走。”我想扑过去哭诉，才想到这不是我的男人。他是我哥张勇。他上身赤裸，被我的哭喊惊动，仓促跑了出来。“哥，我洗的衣服还扔在路上！”我羞得赶紧钻回屋里。好一会儿，我心里才稍稍平静下来。晚饭后，我拨通了张涛的电话。“老公，我被欺负了！”“谁呀？谁敢欺负我的宝贝！”张涛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吼叫着。“是蚊子！”我弱弱道。狮子当然不屑与蚊子较劲。张涛的气势为之一泄。“你没事惹蚊子干嘛呢？他嫌恶道，“这家伙多脏啊！”“我躲都来不及，哪敢惹它呢？”我委屈道，“是它咬我，盯着我不放！”“忍忍！忍忍就过去了！”他息事宁人道。“可我白嫩的肉肉被它玷污了，还吸了我不少的血。我…我…”我愤愤道。“这…这怎么行呢？小小蚊子也敢这么无法无天！”他真来气了，怒火冲天道，“不用向我指示，直接掐死他！有什么后果我负责！”“我打不赢！”我怯怯道。“打不赢还不好说！”张涛轻松道。“去叫我哥！他打蚊子最厉害了，一巴掌可以打十个！”“它在蚊帐里！”我逗他道，“也叫哥吗？”“这个…这个嘛，问题有点复杂。我得好好考虑一下！”与老公瞎扯一通，我心里好受了一点。“啪哒！”我在手上猛拍了一掌。抬手一看，掌心满是鲜血，居中有一砣黑乎乎的恶心的烂泥。“涛，又有蚊子来袭，我得赶紧应战！”“加油！我支持你！”我挂掉电话，便专心与蚊子大战起来。大战结果当然是我完败。随后的日子，蚊子成为我最憎恶的东西，我与它们进行了旷日持久的战斗。尤其是晚上，床上挂了蚊帐，可有时也会有漏网之蚊，而且很难消灭。你半睡半醒时，它来了。你一出手，它自觉飞开；手才缩回，它又过来了。 一次、二次、一百次，次次如此，那怕你是个钢铁巨人，也要被折磨得毫无脾气，丢了逞强之心，乖乖认输求饶。 美丽乡村夜晚静悄悄。可我梦里全是纷飞的蚊子啊。几天后，我的学校正式开学。 学生十三人，七岁以下八人，另有五人是辍学在家，被父母赶过来的。 开学当天，乡亲们欢天喜地过来道贺。不少人手里还提了些土特产过来。 第一堂课，我给他们只讲了“下冲”这两个字。 我朗声道，“下冲是我们的村名。这片黄土地是生养我们的地方，是我们的根。无论未来如何，我们都离不开这根。” 孩子们一脸懵逼。围观的乡亲们倒是频频点头。 “下冲村名拆分成下和冲。这两个字都与贫穷和落后挂钩。”“那么，面对这种情况，我们该怎么办呢？” 我自问自答道，“这就是我组织你们到这里学习的目的。” 我在黑板上草草画了一只老鹰，语重心长道。“我们必须学文化，像老鹰一样，长出一对翅膀，飞出山沟，一飞冲天！” 随即，我大声道，“孩子们，你们愿意做展翅高飞的老鹰吗？” “愿意！愿意！”孩子们大喊道。 “好好！”周围乡亲们齐声叫好。 跟着，我又用朴素、简单的语言，讲了讲村里的现状与外面世界的精彩，以勾起孩子们的向往之心。 这就是我的第一课。其效果还算不错，得到了乡亲们称赞。 次日上午十点，我把孩子们带到村前的小溪边，命令他们一个个把手脚、脸、头发洗干净。 我在给他们剪手脚指甲与头发时，耐心普及了卫生知识。要求他们不仅自己，还要回去督促家人养成良好卫生习惯。 我给孩子上课，一方面是为乡亲们着想，也有拉近与他们的关系之意； 另一方面纯粹是自己打发时间。 也没谁给我发工资，上课时间完全由我自定。 大多数时候都是每天上午、下午各上一个小时正式课。 其他时间或直接放学，或由他们自习，或带他们游戏嬉闹。 后来，我还把村里半个高中生亮子也拉过来教学。 他与张勇是村里少有的几个没去董溪下井的年青人。 每天逼他上节课，既提高孩子的积极性，也大大减轻了我的负担。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每天上完课便忙家务，生活过得又充实又轻松惬意。 我所教的孩子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识字、懂礼貌、讲卫生，还会唱歌跳舞。 乡亲们众口交赞，都说我比村小老师教得好。 他们便主动催促根根，尽快把村里设教学点的事办下来。 这样的话，孩子不用跑那么远上学，我这个上义务课的老师也可以领一份工资，可谓是两全其美。 根根反复去了好几次，一直未果。其主要原因是没有校舍。 仓屋由村民集资集劳进行了翻收。 我再稍加布置，整体看起来，也就有模有样，更像一个教室了。 我由此进一步赢得了乡亲们的尊重。 桃子也传来了好消息。 耒市即将举办一个节会，需要采购大量本地土特产作礼物。 有桃子的攻关协调，某个主要领导授意使用我的产品，而且还是直接从我手上采购。 数量初定二千份，每份包括一箱粉条，一盒干笋和一盒薯脯。 “真的吗？是真的吗？” 我大喜过望，不敢相信地连连追问。 061 桃子冷啍一声道，“你这家伙，我帮你揽下这么大的一个单，你竟然还怀疑我！” 我连忙道歉，“哪里哪里，我不是太高兴了吧！” “城里只有四百多份，你得赶紧备货。三天后送到节会办。” “还有，礼品包装和标签我又帮你下单订做了一些，你到货付款就是。” “那真是太感谢了！”我感激涕零道。 “这次帮你把产品局面打开了，以后就靠你自己了。我把相关人的电话统统发给你，你与他们具体联系。” “不行不行！没有你的牵线，我又不能进城，这事情怎么能成呢？” 桃子无奈道，“我想帮你也帮不成了。” “怎么啦？” “过几天我要到外面公派学习。” “哎哟！是要升官吧，那我提前恭喜你了！” “升个镙丝！我们这样的单位再升也是做事的！” 挂掉电话后，我想了想，这次起码得备齐三千份货送进城。 所幸我一直敞开收货，村里应该能凑齐三千份货。 装货比较繁琐，肯定得请人赶工。 我急忙跑到根根家求助。 根根二话不说，一声令下，在家的乡亲全部动员起来。 大家聚在禾坪上忙碌开了。 借此机会，我宣布两个消息。 “乡亲们，今天所有帮忙的，一律算一个工，忙完即付工钱！” “从今以后，收购价一律提高一半。” 乡亲们欢声如雷。 我算了下，仅这二千份货，纯利润要突破七万元。 这可是一笔巨款啊！ 张涛在外面打一年工，不吃不喝不用，也只有这么多钱。 这时，场地里出现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你们啊，眼皮子真是太浅了，人家一点绳头小利就把你们收卖了！” 有人喝斥道，“功华，别说怪话，你不想赚钱，别来做就是！” “最好你家里的东西也别卖给人家！” “是呀！得了便宜还卖乖！” 众人纷纷出声指责功华的不是。 功华冷哼两声，愤愤不平道，“你们不知道内幕，人家转手一卖，就有百分之二百的利润！” “啊！”“不可能吧！” 众人发出不敢置信的惊叹。 随即，又响起了不少人的窃窃私语声。 不用说，功华后面这话让一些人心里有了不平衡，甚至生出妒忌恨，怨我赚得太多，给得太小。 我才懒得为此申辩。村里这么多清白人，自然会有人为我说话的。 果然，兰花第一个站出来申张正义。 “你们别不知好歹！没有雪儿，你们家的红薯只能喂猪，一分钱也赚不到！” “知道人家前期投入多少钱吗？仅仅这包装就是四五万元！” 根根也紧跟着为我站台。 “做生意得冒多大风险！万一这些货卖不出去，你们想想，谁能承担这损失呢？” “你们就算有想法，哪也没办法。没有城里的关系，谁能做得了这生意呢？” 众人听了兰花与根根的一通训斥之后，一个个才安静下来。晚上，我把这喜事告诉了张涛。他高兴得哈哈大笑。“了不起！了不起！没想到我们家出了个女老板。”我得意洋洋道，“要不你辞工回家，帮我来打工算了。”“你开多少工资呢？合适的话，我现在就坐车回去。”“工资那得根据公司的销售量来定。”他笑道，“万一公司卖不出产品，我不就得喝西北风吗？”玩笑一通后，我认真道，“这次多亏桃子帮忙，下次你回家可得去好好感谢她！”他理直气壮道，“感谢她干嘛呢？她是我徒弟，帮帮忙也是应该的！”“你这厚脸皮，人家喊一声师傅，你还真挂秤钩上去了！人家又没欠你的，凭什么要白帮你的忙呢？”“那怎么感谢呢？拿钱她肯定不会接，卖东西又不知卖什么好…”这事情的确不太好办。“你去想办法！”我顺口胡说道，“如果她乐意，你以身相许，我也没意见。”“这可是你说的…”我马上打击道，“你这家伙，露出狐狸尾巴了！是不是一直在打这个主意呢？”“你…你…我俩关系可是冰清玉洁…”我噗嗤一笑，又告戒道，“见了美女徒弟，给我放老实点！”“你…那我究竟是去见她还是不见呢？”我没有回他的话，又说起另一件事。“到时我去哪里生孩子呢？”临产日期逼近，这事情不得不提上议事日程。张涛坚持道，“还是去城里大医院吧，安全可靠些！”我摇头反对道，“交通这么不方便，来回太折腾了！”张涛不得已，只有退步。“那就去芭蕉卫生院吧。”我含糊其辞回道，“到时再说吧！”其实，我心里早有打算。村里妇女生孩子一概没有上医院，都是接生婆负责。我为什么要搞特殊化呢？家里钱很多吗？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担忧，在城里生孩子，万一碰到熟人怎么办呢？我现在已完全认命，情愿躲在这山沟里不与外界发生任何联系，以免自己敏感的自尊遭受意外的伤害。谈完这件事后，张涛吞吞吐吐道，“宝贝，明天…我可能…可能去工地…”“这是好事啊！工资高呀！”我高兴道。“那地方信号不好，恐怕不能每天与你通电话。”他犹犹豫豫说道。我皱眉道，“什么地方呢？”“听说是到一个深山老林，建什么秘密基地。”“那要去多久呢？”“孩子出生前我肯定会回的！”他表态道。“那就没事了！”我爽快道。“正好给孩子多赚点奶粉钱！”“那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他又不放心地再三叮嘱道，“家里粗活交哥做！动脑筋的事找根根叔、兰花婶或者是猛子他们商量一下！”我埋怨道，“你今天怎么这样啰里巴嗦呢？不就是一段时间不通电话吗？”第三天，我直接租用村里拖拉机，照旧由张勇与亮子随车进城送货。他们回来后，亮子兴高采烈道，“今天城里可太热闹了，人山人海，街道被堵得水泄不通！”“那你们的车怎么进去的呢？”亮子神色立马变得颓恼。“我们找到交警，软磨硬泡，打出是为节会送礼品的牌子，才被许可换乘一辆厢式货车进城。”“不错不错！”我夸赞道。我心里暗自庆幸，幸亏安排亮子随行。否则，张勇多半应付不了这样的局面。“送完礼品，我们居然又碰到了李明。”“啊！”我大吃一惊。上次在村里打猎时，张勇让李明吃了狗屎。这可是不小的仇怨。以李明睚眦必报的个性，再加上是在自己的地盘，他能不报复吗？ 062四十八万 亮子继续往下说。“李明当时一发现我们，就冲了过来，你就是下冲村那个傻大个吧！” “他嘿嘿阴笑两声，不容我们回话，大手一挥，上！给我整残这两个家伙。” “我们正要开打，一个气质雍容的妇女走了过来，明子，你干什么？李明当即像兔子一样开溜了。” “这妇女是谁呢？”我问道。“看样子多半是李明的母亲。” “这个妇女最开始只是高高在上、冷冰冰地与我们搭讪几句，后来听到我们是芭蕉下冲人时，就变得无比热情起来。” 亮子挠了挠头，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你说怪不怪，她似乎对勇哥很感兴趣，还拉住勇哥的手，左瞧右看，问这问哪，就仿佛是老熟人一样。” “还有这事啊！” 我打趣道，“哥，你看你有多帅，连城里的贵妇都被你吸引住了。” 张勇满脸羞红，一声不吭走开了。 一个星期后，张勇与亮子去城里结账，可事情并不顺利。 “嫂子，这事情太难了！我们跑了一整天，才找到两个人，低声下气，好话说尽，才求得他们在发票上签了字。”下午五点左右，亮子打来电话诉苦。“你们没找桃子帮忙吗？”“她的手机关机！”“关机？”我满脸狐疑。“一直都是关机的？”“是呀！我们至今还没打通她的手机。”这是怎么回事呢？结帐时间可是桃子自己约好的。她不应该关机呀。而且，她必然知道，没有她的帮忙，凭张勇与亮子两个什么也不懂的乡下人，不可能顺利结得到账。亮子又问道，“嫂子，我们现在是回，还是怎么的呢？”我沉吟片刻，“还要找三个人签字是吗？”“对！”“要不你们今晚在城里住下吧！继续联系桃子，若实在联系不上，你们明天就自个儿找那三个人签字。”亮子畏缩道，“这些当官的臭架子太大了。靠我们自己，估计难度会比较大！”我也没做过这样的事，只能胡乱给他们出主意。“你们客气点，嘴巴甜点，卖包烟放身上散，或者是给他们偷偷塞两包烟试试。”“问题是人家不见你面，你咋整呢？”亮子颓丧道，“听说节会办早就没钱了。就算领导都签完字，恐怕从财务那里也拿不到钱。”听亮子说这也难那也难，我也有气了。“你们两个大男人不会多想想办法吗？”我正要挂掉电话，亮子又说道，“那几个店铺销售情况不错，收回三万多元货款。”我的心情顿时大为好转。真是可喜可贺啊！这可是我经商来收到的第一笔钱。“他们说，顾客部嫌现有礼品档次太低太单一了，要你赶紧把套装礼品弄出来。”“好！这事情我会考虑的。”我语气温和道，“你们今晚开宾馆住下，明天再去努力一下，若还没办成，你们就回来，到时我自己想办法。”挂了电话后，我开始思考特产生意的下一步打算。椐桃子说，耒市本地包装出售的土特产礼品还不多。如果大家看到这块市场有利可图，跟风者肯定会有很多。毕竟，这生意准入门槛太低，几万元投入就可上手。从目前情况看，只要竞争对手出现，我本没有多少抗衡实力。我唯一的优势，就是这次节会打出来的产品名气。若是我想把这生意做下去，狭缝里求生存也好，做大做强也好，就必须顺时顺势，果断出手，加大投资。一是精益求精，稳固与推广“神农特产”这个品牌。二是推陈出新，丰富产品种类，尤其是要尽快推出高档次的礼品套装。这样一想，我心里有了计较。桃子还是联系不上。我直接拨通了包装⺁的电话。当我介绍自己是神农特产老板后，对方热情道，“放心！一个月之后，我们会把货发过去。”我有点云里雾里。“什么货呢？”对方也被我问糊涂了。“你不知道吗？”“知道什么呢？”我又反问道。“上几天你公司的业务经理，向我们下了个套装礼盒的单。”我恍然大悟。礼盒图案、款式我与桃子早就讨论定好了，可因为资金问题，我一直心上心下，没最后拿定主意。桃子对此很是不满，多次与我发生争执。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大胆妄为，自作主张帮我下了单。“多少钱一套呢？”“四十八元！”我大吃一惊，“这么贵啊！”“这还贵啊！茶油瓶我们是从别人厂拿的货，我们一分钱也没赚你的。”我惊讶道，“礼盒里的所有东西，你都帮我配齐？”“是呀！”我再次求证一遍。“你的意思是，我拿你发来的货，装上产品就可以销售了。”“不然的话，哪会要这么贵呢？”桃子这做法倒甚合我意。虽说这可能加大支出，但也少了许多麻烦。“她定了多少呢？”“一万份，共计四十八万元！”“啊！”我震惊得连话筒都拿不稳了。桃子这家伙可把我害惨了。四十八万元，我从哪里变出这么多钱呢？我结结巴巴道，“这款怎么付呢？”对方奇怪道，“你的业务经理一下单就把款全付清了。莫非你不知道？”“是吗？”我整个人都傻呆了。桃子的家底我当然非常清楚。她拿几万元可能没问题，可要随便拿几十万元出来，那绝无可能。再说，就算拿得出来，人家凭什么帮我拿出这样一笔巨款呢？而且还是在与没通气的情况下。这不是典型的冤大头吗？当晚，我彻夜难眠，一直在想这件事。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第二天，桃子的手机依旧是关机。下午，张勇与亮子垂头丧气回来了。“嫂子，只找到一个人签了字。那个姓王的副主任太可恶了！”亮子满脸怒火，愤愤地嚷嚷着。“我们在门外等了近三个小时，才被允许进他办公室。我讲明来意时，他双脚架在办公桌上，一声不吭，爱理不理。”“见势不妙，我只好恭恭敬敬献上两包芙蓉王烟。他拿起烟，一脸嫌弃，就这档次，真是没见市面的乡巴佬！” 063亮子骂骂咧咧的。“我操！两包烟都快一百元了，就要他写几个字，这狗东西还不满足。”“真是太贪得无厌了！”“没办法，我又掏出两包。”“我想，这下你总得知足了吧！谁知道！”他瞪大眼睛，怒火中烧道。“这狗东西把烟拿起来扔到地上，滚滚！谁答应你们送礼品来的，你们找谁去！”我震惊不已，仅仅是结个账就这么难。看来，机关生意也不好做。“当时，勇哥若不是被我拖住，肯定会暴打那狗东西一顿！”“后来我们与他据理力争，可他根本不听，直接喊保安把我们轰了出来。”“从大楼出来，勇哥说，你等我一下。我一把没拖住，他已返身冲了回去。”“保安要阻拦，他直接推开，嚷嚷道，我去拿东西。你猜他去干嘛呢？”说到这里，亮子笑出声来。“他竟然是去拿那四包烟。听勇哥说，那姓王的狗东西正好把烟捡起来。”“勇哥二话不说，直接从他手里把烟抢了回来。”闻讯已跑来了不少乡亲。他们听到这话，都哈哈哈大笑起来。我是又好气又好气。亮子协调能力我还不完全了解。而张勇这二货，若是靠他去谈业务，恐怕只会坏事。兰花忧心道，“雪儿，你这么一大笔钱，结不到，可怎么办呢？”“要不，我们把货款退给你，也让你减少点损失。”有几个人也跟着表达同样的意思。我正要回话，功华已先开口。“你们这些人，人家这样的大老板，会在乎这么点毛毛钱吗？”功华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想做生意赚大钱，能不承担风险吗？”她的话竟然让周围不少人露出深以为然的神色。我忍住气说道，“功华嫂说得对，做生意有亏有赢，这是正常现象。”“不过，不管这笔账能否顺利结来，我会继续敞开向大家收货！”其实，我对这笔帐根本不担心。只要联系上桃子，问题就会迎刃而解。退一万步讲，桃子不出面，只要我狠下心来，也同样有办法。“雪儿，这生意风险太大了。你的收货价还是降下来算了。”根根劝道。功华马上含沙射影道，“根根叔，你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人家生意这么好，收购价只有往上涨，哪里有降的道理呢？”根根喝斥道，“功华，人家雪儿也是为村里好，你能不能有点良心！”“哎哟哟！我说句实话也惹你老人家这么生气。莫非雪儿的生意与你也有份？你才会如此偏袒她！”功华阴阳怪气道。根根气不打一起出。“你…你真是根搅屎棍！”功华立马像放机关枪一样反击。“你给我说清楚！谁是搅屎棍呢？”她走到根根身前，不依不饶道。“我招你惹你了吗？你是以势欺人，还是为老不尊呢？”“懒得与你这臭婆娘争！”根根气鼓鼓地拂袖而去。“哥，你今天怎么没把摩托车买回来呢？”我有意把声音提高说道。“太贵了！”张勇回道。亮子接过话。“勇哥说回来买个二手车。”“不行！必须买新车！”我斩钉截铁道。“下次进城骑一台回来！”村里没通客车，进出冲极不方便。尤其是现在又做生意，经常要去高塘接送货物，租拖拉机费用太大，人力挑又费时费力。若不是现在钱不宽裕，我还想直接买辆载货三轮车。“你们看看，人家都准备买车了，你们还操心人家没赚到钱！”功华又跳出来搅屎了。张勇冷啍一声，黑着脸，瞪大眼睛，一步一步向功华走去。“你这个贼杀的，你想干什么呢？”她惊恐得连连后退。张勇一声不吭，继续向她逼进。她一不小心，被身后石块拌倒。她鬼喊鬼叫起来。“打人啦！勇古这贼杀的打人了！”这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张勇狠狠地在地上跺了一脚。功华以为张勇真要动手了，忙爬起来，落荒而逃。众人再次哄堂大笑。“功华这女人，心眼太小了！”“她这泼妇，连老村长都拿她没办法，也只有勇古能收得住！”大家说说笑笑渐渐离开。“嫂子，差点忘了你的手机！”村里有手机的人不多。亮子是带我的手机进城办事的。“桃子给你发了不少短信。”我打开手机，里面弹出好几条信息。“学习期间，禁用手机！”什么学习，会如此严格呢？我又想到另一件事，张涛在一个秘密基地上班，也不准用手机。我有点好笑，莫非这师徒俩在玩什么阴谋吗？“礼品套件包装已代你下单！”她在信息里教训道，“做生意就得有魄力，该出手时就出手。前怕狼后怕虎，能成什么大事呢？”“包装费已付清，又给你卡里打二十万元作周转金。赚到钱后连本带利还我。”前期她还帮我垫付了一些钱，加上这两笔大钱，总共已有七十多万元。七十多万元啊！她一个工薪族，家里也不富裕，从哪里变出这么一笔巨款呢？难道她傍上大款了？人家傍上大款，也不至于把钱给我用啥。我彻底傻呆了。 是那种落入北冰洋底的傻呆。 半天，我才慢慢回过神来。 我不由又想，自己现在可算是挤身大富翁行列了。 除了桃子转来的二十万元外，我还有一张五十万元的卡。 这是当初陈老黑送的订婚礼物。 可惜的是，陈老黑这笔钱我不屑于用。 桃子这钱我不明意思前，也不敢大用。 我终究还是个穷光蛋。 还得靠自己继续奋斗。 尽管这七十万元不是自己的，可倒底是暂时归自己所有。 所谓钱壮英雄胆，有钱好办事。 我当即宣布。大量收购茶油、茶叶。 全村一片哗然。 乡亲们私下议论纷纷。 雪儿不愧是城里人，肯定有大背景。 我一笑置之，索性保持这份神秘感，说不定能为自己增加一些震慑力。 还别说，功华可能是畏惧我的背景，态度大变，还上杆子巴结我。 生意、家务、教孩子，让我每天的生活又忙碌又充实。 不久，村里突然传开一条消息，猛子与黑豆被警察带走了。 他们的家人正围着根根，急得团团转。 我心里陡然一紧，莫非是蒙面大侠的事东窗事发了吗？ 064 我把猴子扯到一边，惶急问道，“是怎么回事呢？”猴子双手一摊，“他们是早上被带走的，具体原因我也知道。”根根正不停地安慰猛子他们的家人。“你们不用急，若他们今晚不回，明天一大早我便去派出所打听情况！”安分一段时间的功华又开始作妖了。“嘿嘿！这事情多半与蒙面大侠有关，我估计啊…”她有意无意地把目光投向我。根根勃然大怒。“功华，平时你撒泼耍赖我忍忍算了。可是，蒙面大侠这违法犯罪的事，你也敢拿出来说事，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众人也纷纷出声谴责。功华识趣地闭上嘴巴。大家继续聚在一起七嘴八舌议论着。我神情恍惚地回到家里，不知不觉又拨出了张涛的电话。关机！为什么呢？我更是一惊。马上，我傻笑出声，自己真是急糊涂了，张涛去的地方没有信号。我六神无主，好不容易捱到晚上十点。外面有人喊道，“猛哥回来了！”我立马跑了出去。猛子与黑豆互相搀扶着，一步步走到禾坪上。大家把手电筒灯光往他们身上一射，不由都倒吸一口凉气。他们衣不蔽体，遍体鳞伤，惨不忍睹。他们的家人嚎啕大哭起来。乡亲们都纷纷追问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受伤的呢？”“是警察打的吗？”“不是不准刑讯逼供吗？”根根大喊道，“都别吵！让他们先喘口气！”有人搬来板凳让猛子与黑豆坐下。张医生也急急赶来，给他们涂药包扎。猛子缓缓说开了。“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被抓，身上的伤也不是警察打的…”“什么？”“怎么回事呢？”大家惊讶不已。“別吵！让猛子慢慢说！”根根说道。“警察带我们过去，就一直问过不停，从早上问到晚上。”“都问些什么呢？”“为什么会问这么久呢？”大家情不自禁又问起来。我挤到前面，“还是蒙面大侠的事吗？”“他们先是揪着这事情不放…”猛子摇摇头，一脸懵逼道，“可问到后面，他们的重点似乎又不是这事。”“那是什么呢？”“他们翻来覆去，云遮雾罩地，尽问些莫名其妙的事，把我都弄糊涂了。”“具体问了些什么呢？”“三天前在干什么？去过城里吗？知道苏家巷这个地方吗？然后又是钱又是什么资料，反正乱七八糟问了一大堆。”猛子哦了一声，又说道，“他还问涛哥在哪，我近期与他有什么联系吗？”我急忙问道，“那后来呢？”“我实话相告后，他们窃窃私语一会，就没有再问此事了。”黑豆猜测道，“我估计是陈老黑近期丢了什么重要东西，怀疑与我们有关。”“这东西可能就是什么秘密文件。可我们哪知道这事情呢？”猛子苦笑道，“我们被折磨大半天，一问三不知，才不得不放了我们。”一听是这么回事，我心里稍稍轻松下来。张涛远在千里之外，定然与此事无关。“你们的伤又是怎么回事呢？”“回家的路上我们挨几十个蒙面人围攻！”猛子怒火冲天道，“他们肯定是陈老黑安排的人！”年青人顿时又开始喊打喊杀起来。根根喝斥道，“陈老黑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可警察倒是正在张网以待，你们是不是想吃牢饭了呢？”我也劝道，“现在出头闹事，完全是往枪口上撞！”我住猛子与黑豆看了一眼。“你们安心养伤，先忍忍，要报仇也不在这一时！”说完，我径直转身回家。身子增重后，我多站一会就有点累了。日子云淡风轻。 蒙面大侠的事完全淡出大家的视线。 村里变得分外平静下来。 乡亲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过着平淡无奇的生活。 产期越发临近，我大多是呆在屋里。 虽说村里生活极其不便，且无比艰难，我也慢慢适应下来。 这天，我正在屋里做针线活，给孩子缝制衣服，窗外传来猴子的说话声。 “军子，你老在这里晃荡什么？莫非想打什么歪主意吗？” 近段时间军子受陈老黑重用，开始有人向他靠拢。他经常被人簇拥着，在村里耀武扬威到处转溜。 “哟嗬！瘦猴子，谁给你狗胆，敢管老子的事呢？”军子嚣张跋扈道。 猴子毫不示弱地回击。 “不知道这是涛哥的地盘吗？嫂子在屋里养胎，严禁外人喧闹！” “你什么时候改给涛仔看家了呢？” 军子的跟班都哄笑起来。 猴子不敢相信道，“你…你竟然敢直呼涛哥大名！” “涛仔！”军子轻啍一声。 “那也得等他回来再说！” 军子真是自信心膨胀，连涛哥都不放在眼里了。 猴子暴跳如雷。 “军子，你这条陈老黑的狗！呆会我告诉猛哥，要你好看！” 军子还没说，他的跟班倒是先开口了。 “猴子，你怎么说话的？军哥现在可是带班领导，你与猛子都归他管。” “龙古、平二、秋成，你们三个马屁精，我记住了，呆会要你们好看！” 军子威胁道，“瘦猴，你给我识相点，否则，上班时有你苦头吃！” 村里年青人近来有了较大变化。 张涛不在家，现在连人都联系不上。 张勇一向独来独往，空有武力，又智商堪忧，不足以成为领军人物。 猛子本来就威信不够。近期他的性格又有所改变，成天黑着一张脸，很少与村里年青人扎堆嬉闹。 随着军子的势力冒头，已隐隐自成一派，渐渐还敢与猛子叫板。 “勇哥！勇哥！”猴子高喊道。 军子心虚地左右看了看，嘿嘿一笑，“瘦猴，别装腔作势！勇哥下地去了。” 我又好气又好笑。 军子再怎么张狂，可唯独遇到张勇，便像老鼠遇到猫，只有逃之夭夭。 军子的话未落音，一声雷鸣般的“滚”字响起。 “勇哥，刚才军子这狗东西…” 猴子像找到主心骨似的，马上高兴地向张勇告起状来。 065 “勇哥，别听猴子瞎说，我是来看看你老人家是否在家，顺便想和嫂子说件事。”军子边说边往一边退，唯恐又被张勇拽住暴揍一顿。军子的话也给了我提醒。我打开门喊道，“军子，你有什么事和我说呢？”军子支支吾吾道，“也没什么，陈总非常关心你，想问问你预产期是什么时候。”我笑道，“莫非我生孩子时，老黑要过来祝贺吗？这事情我可作不了主，得问涛还有我哥的意见。”张勇一步步向军子走近。“我就随便说说！”军子准备撒腿开逃。“军子，你先别走，我问你个事！”“嫂子，你说！我绝对知无不言！”“你这些天究竟在找什么呢？”军子慌乱道，“没找什么？就是瞎溜达一下！”“哥，把军子请过来！”我语含威胁道。张勇正要动手相请，军子主动走过来。“我说我说！上段时间陈总不是丢了个东西吗？他发动所有人帮他寻找。”“具体是什么呢？”我好奇道。“这我可不知道。”我皱眉道，“真不知道？”张勇这二货倒很配合，站在军子前面，不时用拳头击打着手掌心。“我对天发誓，我若知道是什么，又不告诉嫂子，遭天打雷劈！”看军子神色，倒也不像作假。“嫂子，还告诉你一个事。”他凑过来，神秘兮兮道，“你知道找到这东西，给多少奖金吗？”他说这话时，眼晴一眨不眨地紧盯着我，似乎在研究我的表情。“一百万元！”“啊！”众人都惊呼起来。什么东西这么值钱呢？军子的眼光还没从我脸上移开。我瞬间明白，这家伙说是好心告诉我一个秘密，其实更多的是试探。我正好也从他嘴里掏点东西出来。“陈老黑为什么会怀疑东西在我们村呢？”“这我可不知道。他只是要我找，并没有说原因。”我似笑非笑道，“于是你就天天在我屋前屋后转溜。有时半夜还在窗外蹲墙根？”军子紧张道，“嫂子，我可没有怀疑涛哥啊！”“是吗？”我不怒自威。这蠢货，真是不打自招。“哥，帮军子运动一下！”张勇才将军子像抓小鸡样抓起来，军子便害怕得大喊大叫。“嫂子，陈老黑一直认定，蒙面大侠就是涛哥！”我心里一紧，可神色却镇定自若。“他认定有用吗？证椐呢？”军子偷偷猫了我一眼，讨好道，“估计他没掌握什么证椐，否则，他还不直接要警察上门抓人了。”“就是嘛！”军子的话让我绷紧的心又松驰下来。“不过，他似乎与涛哥有什么深仇大恨。好几次我都听到他在办公室大发雷霆，给我去搞死他！”我嘀咕道，“涛与他素未谋面，会有什么深仇大恨呢？”军子沉吟片刻，又爆料道，“听说这段时间有一股势力专门与陈老黑作对。而且…而且带头老大就是涛哥。”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我嘲讽道，“军子，你脑瓜子没发热吧！”军子忙解释道，“我也只是听别人说的，是真是假我就不知道了。”猴子插话道，“嫂子，我过来也是说这事情。陈老黑很长时间没来上班了。听说他被一帮势力追杀，成天东躲西藏…”我不由笑出声来。“涛哥一个普通打工仔，居然能把权势通天的陈老黑追得东奔西逃，哪可是天大的笑话。”猴子断然道，“这绝对不可能是涛哥！”军子也实打实说道，“应该不是涛哥！”“还有一件事！”猴子兴高采烈道，“听说前久陈老黑在他情人家，下面的根被人割掉了！”“是吗？还有这回事！”我感叹道，“陈老黑真是流年不利啊！惹了不该惹的人。”“割得好！陈老黑就该遭受千刀万剐！”猴子扬眉吐气道，“也不知这是哪个英雄好汉所为，怎么不把他直接整死呢？”我笑了笑没有接话。整死与弄残的后果太不一样了。前者面临的将是全国的通缉与追逃。他们离开后，我又开始为孩子缝衣服。想到张涛很快就会回来，我激动得直哆嗦。抱着孩子，依在他的怀里，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啊！缝衣针刺入手指头，我竟然丝毫不觉得疼痛。晚上，我又做梦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床前，他伸出手，轻柔地抚模我的额头。我模模糊糊觉得，这个人影就是张涛。我抽动几下鼻子，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对！一定是涛回来了！“涛，是你吗？”我蓦然从梦里醒来。可人影飞快消失。我似乎还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和关门声。拉开灯，我四下打量，屋内空无一人。我不由自嘲地笑了笑，看来是自己多疑了。若真是张涛回来，需要这么鬼鬼祟祟吗？我无意往门口瞥了一眼，又赫然发现，门栓没有拉。门栓怎么会没拉呢？我凝神想了想，每晚睡前拉住门栓，已是我的习惯，绝对不会忘记。我忙爬起身，走到门边，拉了拉门，门外照旧落了锁。我疑惑满满的心里又多了份恐惧。屋里进人了，肯定进人了！“哥！”我正要大喊，马上又硬生生地把这个字咽回。这种情况下，来人不是张涛，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可是…我思虑良久，依旧不敢相信这种可能。我摸摸索索把锁打开，轻手轻脚走到隔壁土砖房窗外。里面传来急促的喘息声，还间或夹杂着野兽般压抑的“啊哦”声。仅听这特有的声音，我就能猜出，屋里的人在做什么。我脸红耳赤，赶紧折转回屋。我真是又震惊又恼怒，自己被他憨厚老实的外表蒙骗了。他与村里那狼一样的年青人毫无二样，甚至还有过之。第二天早上，我信口问道，“哥，涛昨晚是不是回来了？”张勇朝我翻了个白眼，没有回话。我又佯装随意问道，“哥，昨晚有谁到过我屋里吗？”说这话的时候，我暗自观察他的表情。张勇冷哼一声，径直走开了。看到他这样子，我不由又对自己的猜忌产生了怀疑。如果昨晚真的是他潜入房间，他会有这么镇定自然吗？如果他卑鄙下流好色，他再狡猾，平时总会不经意露出狐狸尾巴吧！我仔细回想一下，与他相处这么久了，还真没有发现半点这样的痕迹。排除张勇的可能性，我又把目标转移到张涛身上。我拨通了刘医生的电话。“刘叔，涛近期与你联系吗？”刘医生怪怪地哦了一声，马上又说道，“有啊！不过是托人带话的。” 066 我埋怨道，“他那是个什么鬼地方，连信号也没有呢？”刘医生回道，“听说信号是被屏蔽了。施工期间，任何人不许与外界联系。”“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家吗？”“你放心！你临产前，他肯定会回的！”好吧！我只有继续耐心等待。特产套装礼盒还没寄过来。城里的土特产的销售不愠不火。桃子的电话继续是无法接通状态。节会礼品的账，张勇与亮子送货时又去了几次，依旧没有结过来。我现在已没精力关注这些事。孩子在肚子里的动作越发频繁与激烈，似乎是急着要出来见他的爸爸妈妈。我每天盯着手机看，期待有一个陌生的电话打出来。我的号码只有几个人知道，主动打来的十有八九是张涛。想到这一点，我不由又有些心酸。为了爱情，我斩断过去一切关系，近乎被隔绝在这山沟里，与外界没有任何联系。突然，手机响了。“宝贝，来电话了！”我欣喜若狂，“涛，你要回家了吗？”张涛同样激动道，“宝贝，还好吗？”他声音里的温馨气息，瞬间将我牢牢包裹。“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比过去重了二十多斤，你说是好还是不好！”我撒娇道。“这还差不多！”他笑道。笑声里透露出丝丝疲倦。“你过去那排骨一样的身材，连我哥都老在叨叨，担心你怎么生孩子。”“还有一个星期…”我提醒道。“家里的鸡吃完了吗？哥今年又养了多少只鸡呢？生孩子后，特别是哺乳期更得补营养…”我感觉他在借故避开我的问话，生气道，“有人在喊你！”“谁呢？我怎么没听到呢？”我把手机贴到肚皮上。“听听，这是谁的声音？宝宝在喊你回家！”“那…那我明天回吧！”他随意道。“什么？你明天回？”我惊呼道。这家伙原来是故意在逗我玩。“怎么啦！不欢迎吗？”我马上朝门外兴奋地喊道，“哥，涛明天回来！”“好！”张勇声音里也燃烧着亢奋。这二货惜字如金，仿佛多说一个字就是一种语言浪费。“你真决定在家里生孩子？”张涛问道。“这事情不和你说N遍了，怎么还老问呢？”我不满道。“我心里还是有点悬！”张涛忧虑道。我说道，“村里那么多妇女生孩子都没有去医院也好好的，你担心什么呢？”顿了顿，我又说道，“王妈已给我检查很多次，说我的胎位很正，绝对是顺产！”“那好吧！我听你的！”张涛无奈道。“你明天什么时候出发呢？”“下午吧！到家大概是晚上了！”停了停，他又迟疑道，“我回家的事最好不要让村里人知道。”“怎么啦？”“你以为我每个月多出几千块钱，是容易赚得吗？我与单位签了保密协议，施工期间不得外出，不得与外界有任何联系”“这次回家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请到假，而且…”“而且什么呢？”我问道。他吞吞吐吐道，“我…在家呆的时间…可能不会太长！”“这么高的工资，机会难得！我生下孩子，你就赶紧去上班！”说到这里，我唉了一声，“你怎么换电话号码了呢？”“保密需要，过去的号码不能用。这是单位配发的加密号码。我们说什么话都会被监听…”“什么项目呢？整得这么神秘！”“纪律！”既然电话被监听，不好多交流，我们聊了会便挂掉了。反正明天就可以见面。“哥，明早记得买十几斤五花肉，晚上为你弟接风！”“好！”张勇依旧不愿多说一个字。临出门，他又转头说，“再杀几只鸡！”“好！”我也这么回他。张涛回家的事不可能瞒得住。只要他踏上禾坪，肯定是满村皆知。是以，我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张勇更是如此。他这个闷葫芦竟然还当起宣传员，满村嚷嚷着。“我弟明天回！”你这二货，是想让乡亲们到时都在村头列队欢迎你弟吗？不过，我心里的兴奋一点不亚于他，只会更为强烈。连肚子里的孩子，仿佛知道他爸要回家，也踢跳得更厉害了。 02 次早，我开始整理房子，打扫卫生。看着那冉冉升起的太阳，我痴痴地想，涛是不是已启程，正跟着阳光跑呢？张勇难得闲下来，整个下午都没有下地干活，在家里东摸摸，西摸摸打发时间。中午12：12。张涛打来电话。“宝贝，我为你买了一件礼物。”“是什么？”我问道。“保密！”我没多问，期盼着有一份惊喜。张勇就坐在门边，侧耳倾听我与张涛的通话。我有意按了免提，让张勇也听得到。毕竟，张涛也是他的亲弟弟。2：23。张涛抱怨道，“列车太慢了，我的心早飞到家里！”我说，“你骗人！”可我转头一看，似乎真看到他的心悬挂在屋里，充红充红的，像温暖的火炉。 5：34。张涛说，“宝贝，我已坐上摩托车，正快马加鞭前进，预计一个半时后可到家。”张勇在旁边插话道，“别太赶，安全！”“听到吗？”我强调道，“哥要你注意安全！”“知道，开车的是老司机！”跟着，张涛又半真半笑道，“宝贝，准备什么好吃的呢？我可昨天就开始清空肠胃，打算回来狠吃一顿。”“放心！我与哥为晚饭忙活了一下午！”炒五花肉、清蒸鸡、活水鱼等等，我足足备了八个硬菜。家里的卫生，我细细地清扫好几遍，又拿出他的衣服凉晒，把他的拖鞋摆到门口。6：00。我在切菜的当儿，傻傻地想，张涛这么小气的人，会为自己带来什么礼物呢。我一分神，菜刀吻了指头一下。若是他在，肯定会大惊小怪，赶紧把她的手指放嘴里，吻得手指发烫，吻得血液都倒流回去，再用纱布柔柔包裹。6：30。我开始煲汤、炒菜，想像着张涛吧唧吧唧吃饭的样子，脸上浮起幸福的笑容，心里荡漾着甜蜜。7：00。所有炒好的菜都摆到餐桌上，用碗盖好，只等张涛一到，就可以开餐。 随后，我对着镜子简单补了下妆，又在头发执上他上不久寄来的发夹。我笑了笑，变换着各种表情，选择最适合迎接他的表情。 7：10。所有能想到的事情都忙清了。我打开门，坐在板凳上，拿起手机，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走。7：30。手机响了几声，我一看，是张涛的来电，兴奋地接通电话。我连喂了好几声，他没有回话，里面只传来一阵嘈杂的响声。我估计是他无意中碰到了电话按扭。外面吹来一阵晚风，身心都舒爽无比。我拎起他那双船一样大的拖鞋，重新摆到我认为更合适的位置。 7：40。我有些着急，不时探头外看，想象着他回来的样子，提着大包小包，健步如飞，老远就大喊，我回来了。7：46。家里来的人更多了，以他的兄弟为主。这次张勇表现得颇为大方，没有驱赶他们，还客气道，“呆会都留下吃饭，陪我弟喝酒。”这些人受宠若惊，一个个争先恐后向张勇大拍马屁。我看傻瓜一样盯着张勇，他们还要你留吗？明显就是拽着机会过来喝酒的。屋里吵吵嚷嚷，气氛热烈。而一丝不安却在我心里悄然升起。我开始打张涛电话，还是忙音。怎么回事呢？不安加剧，我继续一遍遍地拨打电话。 03 恍惚间，我似乎看到张涛坐在餐桌边，一边吧唧吧唧吃我炒的菜，一边与他的兄弟们高谈阔论。我凝神一看，他又不见了。原来他坐到沙发上抽烟去了。“你怎么能在屋里抽烟呢？不知道二手烟会熏到肚子里的宝宝吗？”我正要开口埋怨，烟雾消散，张涛跟着也消失不见。气温骤然下降，桌上的菜也逐渐变凉。“我去看看吧！”一直黑着脸，埋头坐着的猛子开口说道。“我去！”张勇说完便往外撒腿就跑。其他人也跟着跑了出去。我烦燥地在屋里来回走动，又不时跑到屋外张望。远方的云彩与山恋是静止的，连风都扯不动，我得不到任何有关他的信息。每一秒钟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在时光的黑洞里，我费劲向上攀爬。我多么希望，自己下一秒钟就能看到，张涛那张从洞口露出的灿烂笑脸。随后，他伸出宽厚、温暖的双手，把我从洞里拉出来。8：30。外面传来纷乱奔走的脚步声，还有大哭大闹声。张勇那鬼哭狼嚎的声音尤为刺耳。“涛仔走了！”“涛仔出车祸了！”推开门，我看到一具躺在地上，被烧成黑木炭一样，面目全非的尸体。我双手无力松开，往黑洞坠落。张涛在喊我，在洞底等我。我加速往下坠落。狂风吹过，仓屋顶上的瓦片“哗啦啦”向下滑落。“啪啪啪！”“啪啪啪！”瓦片碎落一地。“嗷嗷嗷！”张勇在鬼喊鬼叫。真是个大二货，这个仓屋早就要倒塌，掉碎几片瓦，你鬼嚎什么呢？这时，我眼前晃过一个人影。我气恼道，“张涛，你在干嘛？怎么还不回家？”“宝贝，火车晚点，我已换乘快马，正向家里飞驰！”张涛嘻皮笑脸道。“晚点晚点，家里菜都凉了！”“我爱你！宝贝，我会疼你一辈子的！”这句我百听不厌的话，现在却觉得分外刺耳。“我才不信你的鬼话！”“你用爱情毒鸡汤，把我骗到这穷山沟，自己却跑出去潇洒快活！”此时，我耳边突兀响起兰花的声音。“加劲！加劲！再加把劲！”我有点莫名其妙，她干嘛这么喊呢？“涛仔这个混世魔王，老婆生孩子了，也不及时赶过来！”兰花骂道。“什么？我生孩子了？”我大吃一惊。“已看到脑袋了！再加把劲！”“涛，你这混蛋！答应好好的，生孩子时过来陪我，居然…”“我恨！我恨！”我陡然爆发巨大力量。时光黑洞的尽头不就是生命曙光吗？我爬啊爬，怎么就没有尽头呢？突然，我觉得自己的身子被撕裂，生机宛若决堤洪水，往外一泻汪洋。有人大喊道，“母子平安！大吉大利！”一片浓厚的血雾陡然涌起，瞬间将我严严裹住。我再次加速向黑洞坠落。“哇哇哇！”“哇哇哇！”洞底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这声音将我缓缓托了起来。跟着，耳边又响起一个打雷般的声音。“老天有眼，我家终于有后了！”我费劲地睁开眼，张勇二货邋遢的样子落入我的视线。他笨手笨脚地，高举着孩子大喊大叫。周围还有不少乡亲们。“涛呢？他怎么会不在呢？”我迷茫地四下寻找张涛的身影。“人死不能复生，别伤心了！”“看在孩子的份上，好好活下去吧！”“你看，一个胖大小子，多像他爸！”“抱抱孩子，他正找妈妈要吃奶呢！”耳边是七嘴八舌的劝慰声。我顿时彻底明白，我的男人走了，永远地走了。他没有留一句话，也没与刚出生的孩子见一面，便已阴阳两隔。我身边放着他给我买的礼物，是被鲜血染红的乳罩。涛走了。可那满山杉树正茁壮地成长。你不是答应过我，以后把这山树卖了，我们到城里买房子吗？“哇哇哇！”孩子的啼哭声分外响亮，似乎是在提醒我，不能忽视他的存在。孩子是我们的爱情结晶。把他培养成人，是我的责任与义务。也只有这样，张涛才能含笑九泉。“雪儿，给孩子喂奶吧！”我点点头，从兰花手上接过孩子。张威，威风凛凛。这是张涛给孩子取的名字。我掀开衣襟，威宝便停止啼哭，扑向我的乳房。这小家伙，德性倒有点随他爸。 04 喂好孩子，我极力平复心绪，问道，“哥，说说涛出事的情况！”“他…他…车毁人亡…”张勇半天没说出句完整话，又裂开嗓门大哭起来。他这二货，情绪正常时，恐怕也说不清这么复杂的事。我看上旁边的亮子，示意他说说。“在进冲的那段险道上，涛哥坐的摩托车坠落悬崖…”亮子哽咽道。那段道路是很凶险。驾驶员稍不小心，车毁人亡的事随时可能发生。“司机呢？”“司机逃逸！”亮子恼恨道。“司机怎么会没事呢？”我沉声问道。“是呀！我们也感到奇怪。”亮子挠了挠头，说道，“那么高的悬崖摔下去，司机怎么会没事呢？”“找到司机了吗？”“涛哥是从城里打来的摩托车，而且车子粉碎，又没有牌照…”亮子苦恼道，“村里去了很多人到周边打听，至今还没半点消息。”“没报警吗？”我又问道。“报了！警察初步判断，这是一起意外事故，表示会加紧追查肇事逃逸者。”事情真相是这样的吗？我心里泛起嘀咕，“如果是意外，司机能脱险，涛身手那么高，怎么会遇难呢？”“现场有什么异常情况吗？”我皱眉问道。“涛哥的身体被烧焦，行李也全被烧光，根本就找不出半点可疑迹象。”“摩托车怎么会燃起这么大的火呢？”“车子上应该是加挂了一个油桶。再加上坠落处满是茅草。”“没其他疑点了？”我又问道。亮子想了想，说道，“大家就此有过讨论，还有一处值得怀疑。”“哪一处呢？”我追问道。“司机本来一直是靠山边走。出事点出现一块石头，逼着司机改道冲向路边…”猴子插话道，“嫂子，我们下午下班回家时，似乎没有发现这块石头。”“平时有这情况吗？”“有倒是有…”猴子迟疑道，“山上有时会有石头滚落。”“你们上山看过吗？山上有石头滚下的痕迹吗？”我问道。“我们去看过，的确是这样的。”石头，又是石头！它一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现在，它竟然成了杀害涛的罪魁祸首。突然，我又想起一件事，马上又问，“涛哥送我的礼物怎么没被烧掉呢？”“它挂在悬崖的树枝上，应该是被涛哥有意甩出去的。”“还有其他遗物吗？”亮子摇头道，“没有了！”我思索片刻，猛地问道，“他的手机呢？”他能够把礼物甩出去。手机这么重要的东西，他更应该保留下来。也许，手机里就有着我想知道的秘密。“我们四下找遍也没找到！也不知它是被烧毁了，还是被甩到哪里去了。”“亮子，有空时麻烦你再去找找！”想了想，我又说道，“猴子，这段时间辛苦你多注意下陈老黑的一举一动。”这话一出口，我也感觉有点莫名其妙。“嫂子，你不会怀疑…”猴子惊讶道。我没有回猴子的话，而是把目光投向了猛子。猛子像一具石雕，一直黑着脸，一言不发埋头坐在一边。此刻，他站起来，双眼赤红，喉咙里滚过野兽般低沉的吭哧声，似乎准备说什么。可很快，他仿佛突然遭受什么重压似的，又颓然地坐了下来。我问道，“猛哥，你有什么要说的吗？”半响，猛子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声音。“嫂子，你安心带好孩子。涛哥的死是否有阴谋，我们会去查证的。如果…”他一字字咬着说，“哪怕我去死，也会为涛哥报仇的！”旁边的年青人都纷纷作了类似表态。“谢谢！谢谢！”我往四周扫了一眼，问道，“军子呢？”亮子回道，“他被猛哥狠狠地打了一顿，逃到矿上找他爸陈老黑了。”“估计这一段时间他都不敢回村了！”“猛哥，你打军子干嘛呢？”“老子看他不顺眼！”猛子咬牙切齿道。希望陈老黑与军子和张涛的死没有关系，否则…我的神色变得无比坚毅。涛是否死于非命，我肯定要查出真相。不过，我当前的重任是，把威宝抚养成人。等着吧！ 028卖身二万01 “哥，涛的后事安排好了吗？”我问道。“根…根叔…在安排…”一夜之间，张勇更显老态，头上似乎还多了不少白发。“涛埋葬的地方选在哪呢？”“我们家山上，与爸妈葬在一起。”张勇斜拉着头，似是不堪重负。“好！”这正合我意。“这山以后就叫希望山吧！”张勇点了点头。外面，乡亲们都在为张涛的后事忙碌。木匠们正抓紧为他赶制棺材。板材是杉树锯出来的，似乎还没干透。这些树应该是希望山砍下来的。它们本来是栋梁之材，要为我们买房出力的。可世事无常，它们现在却被用来做张涛的小木屋。张涛啊，你的算盘果真是打得贼精。小木屋做好后，摆到仓屋里。几个月前，我们牵手走进仓屋，在欢声笑语里举行婚礼。而还是在这里，他被抬着进来。举行的却是白喜事，同样是鞭炮声声。人生就有这么滑稽可笑。我抱着孩子，跪在张涛的灵前，想笑却笑不出来。可我没有哭，只是仇恨地盯着他的遗像。若是我开口的话，肯定是对他破口大骂，骂这个不讲良心的家伙。他自己解脱了，却把我们孤儿寡母留这里受苦受累。倒是孩子似乎与他爸投缘，不停地“咿咿呀呀”着我听不懂的话。这时，外面传来一个嚎啕大哭声。是谁呢？张勇的嗓子已哭哑，早哭不出声音了。村里人虽然对张涛好，倒底非亲非故，不会为他这么痛哭。我抬眼一看，原来是苏过来了。 02 苏披头散发，径直冲到我面前，拽住我的胸襟怒骂不休。“你这臭女人，害死我的涛哥了！”“还我涛哥！”“还我涛哥！”苏像暴怒的母狮子，对我又打又骂。看她的样子，似乎已陷入了疯癫状态。我尽任她打骂。若是她能够把我打骂死，那我可真要感谢她。像张涛一样，舒服、安静地躺在这小木屋里，不是很享受吗？母子连心。怀里的孩子哇哇大哭着，似乎是在发泄对苏的不满。孩子的哭声马上把张勇惹来。张涛走了，孩子为大，是他家的香火。“吵什么吵！”张勇一把扯开苏，还抬起手掌，作势要掀苏的耳光。苏不敢相信地看着张勇，似乎是说，“哥，你居然要打我？”张勇没再多说，直接像抓小鸡一样，把苏抓起，摁到地上。“好好跪着！”三天后，张涛出门。全村人都来送别。他的小木房被他那帮兄弟抬起来。鞭炮响起，锣鼓开道。混世魔王终于上路了。“咱们的老百姓啊！今呀么今高兴…”这是张涛生前最喜欢唱的一首歌。也不知是谁带的头，很快就有很多人跟着唱起来。那些年青人像比嗓门一样，张大喉咙在吼，唯恐张涛躺在木屋里听不到。我也唱了起来。张勇五音不全，声音嘶哑，也唱了起来。歌声嘹亮，直冲云霄。上山后，小木屋直接被放进挖好的坑里。随后，一锹锹黄泥土往坑里飞落。小木屋渐渐被黄土掩盖。黄土持续堆高，堆成凸出的小土堆。张涛的人生历程就此终结。幸也罢，不幸也罢。终归只是，尘归尘，土归土。众人各自散去。我带着孩子与张勇、苏还留在山上。苏扑在坟上，继续撕心裂肺地痛哭。威宝时而也会啼哭几声。我依旧没有哭，连眼泪也强自忍着。张涛与他父母的三座坟墓紧挨在一起。我与涛亲手移栽的两株爱情树，在他父母坟后灿灿成长，已长高了不少。他曾说，“等我们老得牙齿脱光，走不动时，我们就化身为泥，继续守护我们的爱情树。”这话犹在耳边回响，可涛却已不在。“哥，我们在周围移栽一圈杉树，让它们代替我们守护父母与涛吧！”“好！”张勇立马展开行动。我特意为威宝也移栽了一株。忙完这些事后，我不无留恋地长久注视着这个埋葬张涛的小小坟堆，缓缓闭上眼睛，将它收入眼里、心里。“哥，我们回去吧！”我才站起身，一阵眩晕袭击过来，软软地向地上倒去。 03 旁边的张勇眼疾手快，一把将我扶住。我全身虚脱，毫无力气，连眼睛也睁不开，只有将整个身子靠到张勇的怀里。我的意识渐渐模糊，但仍能隐隐听到张勇与苏的对话。“快快！哥，背嫂子下山！”苏焦急道。“你来，我…”张勇扶着我，似乎力气不够，手都在不停哆嗦着。“你…你…救人要紧…”苏气愤道，“快一点！我抱孩子！”我的腰身被两只粗大的胳膊揽住，胸部紧贴在一个宽厚的背上。张勇背着我发足向山下飞奔。“哥，下山路滑，小心别摔倒！”张勇没有回话，反而跑得更快了。第一次到希望山，是张涛背着我上山下山的。而这一次…不不！背着我的应该是张涛，是他背着我在希望的路上飞奔。山路曲折、陡峭，我宛如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被颠波得七晕八昏，又陷入了更深的迷糊之中。不知过了多久，马的奔跑速度未减，可似乎平稳了许多。我的意识也渐渐恢复。“雪儿怎么啦？”有人问道。“晕了！”张勇边说边埋头狂奔。快到村庄时，周围的议论声多了起来。“啧啧！勇古二货，又白捡了个媳妇！”“谁说不是呢？雪儿不嫁给勇古，她什么活都不会干，带着孩子怎么过下去呢？”“人家不会回娘家吗？”“哪她就得把孩子留下…”“是呀，勇古绝不会让她带走孩子的！”这些议论将我刺激得马上清醒过来。是呀！我以后该怎么办呢？这可是我立刻要面对的严峻现实。外出打工吗？那孩子谁管呢？继续留在这里，那又何以为生呢？别说我不会干农活。就算会干，有小孩拖累，我能从地里刨出足够收入吗？靠张勇养着吗？这靠谱吗？孤男寡女以后如何相处呢？前途被蒙上死的尸布，白茫茫的一片。正想着这事，我又发现了一个极其尴尬的情况。我紧扑在张勇背上，胸部受挤压后流出奶水，将他的衣服几乎全部打湿。我又羞又急，挣扎着想下来。可是，我浑身没劲，根本无法动弹。 04 “哥…我们…直接回家…”我贴在张勇耳跟，虚弱道。“你没事了？”他惊喜道。没事我还能趴你背上吗？二货智商堪忧。我只能糊弄道，“没…事了！”我的双唇无意中碰到了他的耳垂。他猛地抖了抖，步伐不稳，往前打了个趔趄。很快，他就稳住身形，往前奔跑速度陡然加快。我双手搭在他双肩，努力想让自己胸部与他背部隔开点距离。可他奔跑带来的上下起伏，让我很难做到这一点。到了村子，围观与关心的人更多了。“直接回家！”我语气坚决道。“好！”张勇似有所悟。我索性继续装晕，以回避尴尬。回到家，我才躺到床上，就真正陷入了晕迷之中。接下来的十多天，我一直躺在床上，病得气息奄奄。苏也有孕在身，终日郁郁寡欢，可她尽释前嫌，不辞辛劳地对我悉心照顾，我的身体才慢慢好转。若没有她在，我都怀疑自己会因此一命呜呼。“苏，谢谢你！”我感激不尽道。“有什么可谢呢？”苏淡淡道，“你是我嫂子，我们是一家人，应该的！”的确如她所言，这段时间她冲出冲进，风风火火，就如在自己家里一样。“苏，你在这里过得怎么样呢？”“我十三岁就过来，与他们住在一起，直到涛哥找上你以后，我才离开这里…”她无限留恋，又饱含伤感，缓缓讲述了那段黄金时光。“这是我这辈子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光…”她抱着我的孩子摇晃着，惋惜道，“那时如果我们有了孩子，也许就…”“你们曾经发生…”我惊讶道。“我是他名正言顺的媳妇，我们又天天睡一起。”苏大大咧咧反问道，“你说呢？”想想也的确如此。十几岁正是热血沸腾的年纪，身边又没有大人，能不偷食禁果吗？“那你怎么没怀上孩子呢？”我问道。“我也不知道！”苏苦恼道。“那时我与哥那时都很着急！”“哥着什么急呢？”话一出口，我怕苏产生误解，又补充道，“我说的是孩子的事。”“哥能不急吗？他一心想要我们生个孩子，为家里传宗接代。”“是涛不想要孩子吗？”“不是他是谁呢？”苏埋怨道，“他说我们是血表，不能结婚。后来，他还不愿跟我睡一起了。”“近亲结婚生的孩子会有遗传疾病。他才不得不这么做。”我苦口婆心道。苏不服道，“怕什么呢？周围那么多近亲结婚的，似乎也没什么事。”顿了顿，她悠悠道，“如果我们有了孩子，涛哥就不会外出打工，就不会…”我不想在此事上与她较真，又随意问道，“你们当时是怎么避孕的呢？”苏呵呵一笑，狡诈道，“涛哥要这么做，可哥与我常常破坏他的计划。”我心里真是五味杂陈。二个未成年人，再加上一个二货，三个人挤在一间窄小的破房子里，商量生孩子的事。这是多么的荒诞不堪与滑稽可笑，又夹带着可悲可叹啊！我怔怔地望着苏，半响才又问道，“在一起那么久，你怎么会没怀孕呢？”“是呀！我也很是奇怪。你说我俩有问题吧…”苏摸了摸自己的肚皮，“我们不都有孩子了吗？”“你们没做过什么检查吗？”“哪里没有呢？我与哥都急死了，找了好多土方子治疗，可一直没效果。”“曾有个老中医为我们摁了脉，神神道道说这是涛哥的事。我与哥都不信，又偷偷拿涛哥的精子去医院作了检查，医生也乱七八糟说了一大通，意思是要长期服药，否则他的精子难以受孕。”说到这里，苏嘲讽道，“你看看，这老中医与医院，不都是放狗屁吗？”我心里一惊，猛又想起那天下午的事。如果…如果…我不敢再往下深想了。“那化验单还在吗？”我不由问道。“早就扔了！”苏唉了一声，看着我问道，“你问这东西干嘛呢？”我慌乱道，“随便问问！”“你能为他怀上孩子，我却不能…”她苦涩道，“你看看，这也恰恰证明，我与涛哥是有缘无份的。”顿了顿，她又说道，“后来勇哥没反对我们分开，主要原因就是没有怀上孩子。”苏所说的情况让我心里蒙上了阴影，却又无法求证，也不敢求证。我改变话题问道，“苏，你现在怎么样呢？如果不行的话，就…”后半句话我硬生生地咽了回来。“还行吧！反正是过日子！”苏淡淡道。“上次陈老黑欺负你，是怎么回事呢？”这消息是猴子告诉我的。当时苏托猴子带话过来不用我们管。而我考虑到村里刚与陈老黑发生过冲突，不想节外生枝，就把事情放下了。 05 “他强奸了我！”苏平静道。“怎么回事呢？”我大吃一惊。“那晚上我正要下班，他的保镖要我煲碗醒酒汤送过去。在他办公室…”“你没有反抗？”我皱眉道。“我反抗干嘛呢？周边好多女人都找这个机会呢？”她理所当然道。“你…你…”我气得说不出话来。苏骄傲道道，“他的保镖都说我好运气，给了我最高价，二万元！”“二万元！”我怒火中烧道。“二万元你就让他把身体糟蹋了？”“身体很值钱吗？让那酒鬼糟蹋，不也是糟蹋吗？”苏无所谓道。她语气平淡，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我在食堂帮厨，做二年时间还赚不了二万元。这笔钱刚好让我把家里的房子翻修了一遍！”我很想厉声教训、指责她一番，可话到嘴边，又被很多东西给堵住了。这些东西与说教与道理无关，只与生存和现实有关。跟着，苏又说出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我估计肚子里的孩子是陈老黑的！”“啊！”我都被刺激得快要呆傻了。“我与酒鬼同房一个多月都没反应。被陈老黑强奸后，我就怀上了孕。你说，能有这么巧的事吗？”“陈老黑知道吗？”“我怎么能他知道呢？”我疑惑地看着她。“这样的大人物怎么会随随便便让一个女人怀上他的孩子呢？他若是知道的话，我的孩子肯定是保不住的。”“那你以后…”我只有把自己的情绪与认知全部抛开与她交流。她嘴角扯起一抹狡猾的笑容。“如果孩子真是他的，以后搞个什么NBA鉴定，抚养费不就有着落了吗？”我的三观如仓屋顶上一块块瓦片，滑落地上，被摔得粉碎。“你没想过缠上陈老黑吗？”我问道。“人家身边美女如云，我算哪根草，能让他看上呢？”苏自嘲道。“估计他现在都根本不记得我了！”“你现在还在那里上班吗？”“一怀孕，我就辞工了！”她笑了笑说道，“我得先把孩子保住！”“万一酒鬼知道真相，你怎么办呢？”我弱弱的问一句。“他啊！”苏鄙夷道，“有酒给他喝，把我卖掉都会愿意的！”我陷入了沉默之中，也实在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往下说。半响，苏突兀问道，“嫂子，你认识陈老黑吗？”“知道这个人，但不很熟悉。”说完，我问道，“怎么啦？”“他提到过你！”“他怎么知道我们的关系呢？”“还不是村里人在多嘴，告诉他了。”顿了顿，苏又迟疑道，“看他样子，似乎…似乎还挺喜欢你！”“什么？这怎么可能呢？”我不敢相信地惊呼出声。“我与他可没有任何直面接触！”苏想了想，肯定道，“凭女人的敏感，我觉得你们应该发生过什么故事，而且他对你一直念念不忘。”“切切！你以为都像你！”我朝她翻了个白眼，又问道，“你和他都说过些什么呢？”“还不是一些与你和涛哥有关的杂事。”苏又笑道，“我听说一般人陪陈老黑睡一次，最多只有一万元。而却我是二万元，多半是看你的面子。”“他没有要你帮他做什么吗？”苏摇头道，“那倒没有！”我心里疑惑满满，陈老黑没有把我的事告诉李明，莫非真如苏所说，他也喜欢我，在打我的主意吗？我不由自嘲地笑了笑，自己有这么大的魄力吗？ 029何去何从01 隔一会，苏突兀问道，“嫂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孩子正趴在我怀里，吭哧吭哧地吃奶。我摸了摸他肥嘟嘟的小脸蛋，无奈道，“有他在，就算我有想法，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会改嫁吗？”苏直言不讳问道。这让我有点愠怒。张涛尸骨未寒，她怎么能问出这话呢？是人傻，还是有什么用意呢？我摇摇头，没有回话。苏似乎并没有觉察到我的不满，又郑重其事问道，“嫂子，那你会不会带孩子回娘家呢？”我不由想，娘家，我还回得去吗？自己狼狈如斯，又还有脸面回去吗？这时，门边晃动着张勇的身影。我恍然大悟，苏前面所问是虚，这个问题才是她真正想知道的。而且，它应该是张勇的属意。他把孩子看得远远比我重。孩子可是他家传宗接代的种啊。这些天他一到晚上就蹲在门外，也许不只是怕我想不开，更是担心我把孩子带走。“是哥要你问的吗？”我冷冰冰地问道。张勇的做法可以理解，可我却难以接受。“不不！是我自己瞎问的。”苏慌乱道。她全然不顾我的生气，眼光依旧直直看着我，神色颇为固执，希望得到我的亲口回复。张勇在外面停止了晃动，似乎是紧贴在门边凝神细听。他粗重的喘息声传进来，让我更为恼火。我蕴酿措辞，正欲发难，外面又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苏儿，苏儿，我来接你了！”“我老公来了！”苏立即放弃追问答案，站起身就往外走。我也放下内心的不快，奇怪地看着她。刚才她还坦诚自己被陈老黑糟蹋过，可能怀上了他的孩子。而且，这些天她一谈到老公的事，就怒火中烧，恨得牙根痒痒。可她这会儿怎么会这样急切，貌似还很高兴呢？我真是傻得可以，居然还准备劝她离婚，过来与我们生活。这不是一厢情愿的想法吗？ 02 “你急什么急呢？女人要自重自强，要敢于抗争，要学会拿捏…”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苏不耐烦地打断。“知道！知道！”苏边说边往外走。到门口时，她摸着自己的肚子，一本正经道，“他才是孩子的真正父亲！”她的话让我完全清醒，我就是一个真正的大白痴。“南瓜，你这狗东西来干什么呢？”张勇怒喝道。“我来找我老婆！”南瓜的回话有点底气不足，应该是被张勇的气势压住了。“我妹不要你了！你回去吧！”这也是一个白痴，与我一样。只有白痴才会说这样的话。“谁说苏不要我呢？她都怀了我的孩子！”南瓜的声音大了不少。“我妹说的！”张勇理直气壮道。话未落音，这个白痴就被打脸了。“老公！”苏惊喜地呼喊一声，向南瓜快步走去。“跟我回家！”南瓜生硬道。“我…我还要照顾嫂子…”苏怯怯道。“都在这里十多天了！”南瓜生气道，“你还要不要家呢？”“你凶什么凶？”张勇毫无自觉地插话威胁道，“你信不信我再暴打你一顿！”“我夫妻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呢？”南瓜也来气了。“苏是我妹！”张勇不服地嚷嚷道。“什么我妹？”南瓜不再退让，针锋相对喊道，“她是我老婆！”“你…你这狗东西，还敢顶嘴！”张勇又准备用拳头说话了。“你什么意思？想打人吗？”“下冲是讲理的地方吗？人家两夫妻，关你这个表哥什么事呢？”外面响起了愤愤不平的指责声。看来，南瓜带了不少人过来接老婆。“哥，别冲动！”苏劝道。“老子…老子…”张勇已到了暴怒的边缘。“苏儿，不要劝，他有本事把我打死！”南瓜暴跳如雷喊道。这场面可有点不尴不尬了。我不禁为勇哥感到着急。“是呀！来啊！我们几个人就是送上来让你打的！”又有人火上浇油喊道。他们估计已知道张勇的勇武，又可能上次还挨过打，才会说出这么软蛋的话。我不得不拖着病体爬起身，走到屋外。“哥，让苏走吧！我已好得差不多了！”我递给张勇一个台阶下，免得他怒火中烧做出贻笑大方的傻事。张勇没有啍声，眼睛瞪着南瓜，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嫂子好！”南瓜倒也识趣，向我礼貌地打了声招呼。他中等身材，穿着寒碜，面容苍老，神态猥琐，还有一个充红的酒糟鼻子。他与苏站一起，两人压根不像夫妻，倒是更像父女。真是好好的一棵嫩白菜，让猪给拱了。我心里在为苏惋惜之余，还多了丝丝心痛。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这世上好多事，似乎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再说，苏都能安然接受，我又何必多管闲事呢？“都是亲戚，进屋坐坐喝杯水吧！”我客气道。“不了！我们还得赶路！”南瓜拒绝道，语气分外的冷淡与疏远。他眼光里满满的寒意，显然是不想认这门亲戚，以后也不会有来往。我不再勉强，扭头对张勇说，“哥，拿些东西让苏带回去！”张勇总算还知道顺坡下驴，进屋去准备东西了。“苏，这里也是你的娘家，想家了就过来住一阵子，有什么事呢，直接跟我们说就是。”我拉着苏的手，语重心长道。“嫂子，谢谢你！也希望你过得幸福！”苏哽咽着说道。 03 “南瓜，我妹交给你了，你可得承担责任，好好爱护她！”我把苏的手放到南瓜的手里，“老婆是用来宠用来爱的，不是供你发泄打骂的！”随即，我话锋一转，问道，“知道家暴是要做牢的吗？”南瓜一脸懵逼，分明不懂这事情。我威胁道，“以后你若再打骂我妹，就算我哥不找麻烦，我也会到政府告你家暴，把你抓到监狱，好好清醒一下！”也许是坐牢这事吓到南瓜了。他忙不迭表态道，“嫂子放心！我一定痛改前非，对苏儿好！”我望着他身后那些人，大声道，“各位亲戚，你们可都听到了，这是南瓜亲口答应的，烦请做个见证，并多多监督！”我灵机一动，又把这些人拉出来，给南瓜多加点压力。“打老婆本就不对！”“是呀！南瓜你这臭脾气可得改改！”“以后再打老婆，我们可不会帮你了！”这些人还算懂理，对我的话给予了一致响应。“南瓜，希望你说到做到！”我再次警告道。 我接过张勇提来的东西，递到南瓜手上，说道，“回去好好过日子吧！”“哥，嫂子，你们也好好过日子！”苏看看我，又看看张勇，话里有话道。“我们走了！”苏挽着南瓜的手转身离开。望着他们越去越远的背影，我不禁想，他们的生活与爱情有关吗？又或者说，他们有爱情吗？有幸福与快乐吗？回到屋里，我将孩子抱在怀里，又继续考虑起自己的未来。怎么办呢？我左思右想，依旧是一筹莫展，茫然无措，不知何去何从。不一会，张勇敲了敲门，走到屋里，说道，“孩子我带，你回娘家吧！”说这话时，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语气也是硬梆梆的。我愕然看着他，张涛尸骨未寒，你就要赶我走吗？我脑瓜子嗡嗡作响，一时不知如何回话。“放心！涛也是我带大的！”他强调道。我陡然火起，你带大涛与我有毛线关系呢？我的心尖肉，凭什么让你这只会干粗笨活的人带呢？见我没反应，张勇黑脸紧绷，说道，“留这里，你吃不了苦！”这个二货，估计这才是他真正要表达的意思。我正欲开口，谁料想他嘴里又崩出一句完全不近人情的话。“你给家里打电话吧！”这是威逼、驱赶我吗？我想发火，还是拼命忍住了。与他斗气，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与父母联系，我不是没想过，而是一直在犹豫挣扎。二货的话也逼出了我的勇气。我当着他的面，直接拨通了母亲电话。“妈！”才喊出这一个字，我的嗓子眼被什么堵住似的，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妈！你喊谁呢？我有这样的女儿吗？”电话里传来母亲劈头盖脸的无情呵斥。看来母亲对我的叛逆至今余怒未消。“我…我…”我强忍着没哭出声来。“打电话干什么呢？是混不下去，又想回家了是吗？”母亲的语气越发尖利。“可惜的是，人家李明已结婚生子，你没有机会了！”回娘家的路，就被母亲的这么几句话完全堵死了。哪怕去死，我的自尊绝不会容许，自己去哀求她的收留。我挂断电话，连手机卡也取出来扔掉。我泪如雨下，心似刀割。世界那么大，而我的路又在何方呢？ 04 “不用急！我养你们！”张勇态度大变，铿锵有力地说道。我怔怔地看着他，仿佛不认识他似的。这家伙莫非是在等着我被娘家抛弃，而且还满心欢喜吗？不过，他话里的承诺倒是直击我的心扉，让我倍感安慰与温暖。我当然有自知之明，自己才得到他这个有力承诺，那是沾了孩子的光。对！是有力承诺！这个二货一口唾沫一个钉，在这方面还是让我信服的。有了这承诺，起码可以让我在此时的无助与迷茫中，获得了一丝依靠，不会马上陷入困境，被生活压垮。我再次审视眼前这个黑脸二货，他能信守承诺，对我负责吗？不不！是负责我的生活，而非其他。“哥，谢谢你！”为了他的承诺，我也变得客气起来。“孩子是我家的种！”他直言不讳道，丝毫不觉得自己所说有什么不妥。我气得够呛，却还得顺着他的话，抛给他一颗定心丸。“哥，我会把孩子带好的！”“那就好！你带孩子，其他事我负责！”正说着，门外传来兰花的声音，人未到声先至。“你们在聊什么呢？说得这么煽情！”她一进屋，就先对张勇教训起来。“二货，今后可要担起男人的责任，把雪儿与孩子照顾好！”“知道！”张勇闷声道。“你知道屁！”兰花竟然爆出了粗口。兰花用手指戳着张勇的鼻梁，质问道，“刚才你都说了些什么混蛋话呢？”“我…我…”张勇呐呐着半天没说出话来。他这一点貌似比张涛强，脾气大是大，可在村里长辈面前总是毕恭毕敬。“我在外面听老半天了！你这二货，还想把雪儿赶走！”兰花余怒未消道。“你想想，你能带好孩子吗？是不是又想带出个像你一样的二货呢？”张勇老老实实埋下头，一声不吭，一副认罪认罚的样子。“雪儿，别计较他的话！”兰花安慰道。“这就是一个十足的二货！什么好话到他嘴里都会变了味儿。”说到这里，她不由噗嗤一笑，可能是二货的可笑之事。“哥是老实人，是这样的性格！”我弱弱地为张勇分辨了一句。“对！石头缝里钻出来的老实人！”兰花讥讽道。“我…我不是！”张勇不服争辩道。看到他这笨头笨脑的样子，我与兰花忍不住捧腹大笑。张勇有点摸不着头脑，迷惑地看了看我与兰花们，才仓惶出门。兰花看着我，语气分外认真地问道，“雪儿，你打算留这里吗？”“不留这里，我能去哪呢？”我鼻子酸酸的，想哭。“真这么决定了？”兰花再次问道。我神色坚定地点点头。 兰花婶心疼道，“傻妹子，你娇滴滴的，仙女一般，留在这穷山沟，能吃得下苦吗？如何把孩子带大呢？”务农？我不无悲哀地想，张勇还不够勤劳吗？他终日累死累活，也仅仅只解决家里温饱。我能做得比他更好吗？能为孩子创造更好的成长平台吗？带孩子外出打工，这更是个笑话。兰花实话实说道，“村里乡亲帮你一时是一时，以后终归还是得靠你自己呀。”兰花说的是大实话。未来无论千难万险，最终还得靠自己。屋角堆满了东西，都是乡亲们送过来的。吃穿用，杂七杂八的都有。桌子上还摆着一大叠钱，是乡亲们凑的份子，多的几百，少的也有几十。差不多整村的男女老少，都到过我家，用各种方式表达对我的同情与慰问。他们普遍都不富裕，却能够这样解囊相助。一种叫感动的东西在我心里燃烧。火苗腾腾，照亮整个房间，也照亮了我前方的路。隔一会，兰花又语出惊人道，“张勇与张涛其实不是亲兄弟！”“是吗？”我惊讶道。“他是你公婆从村外路边捡来的弃婴！”“我哥知道吗？”“这一点我可不清楚。”兰花说道。“不过，村里知道这事的就二三个人。”“他亲生父母是谁呢？”“二年后有个女人到村里云遮雾绕地打听过此事。”“知道她是谁吗？”我又问道。“具体不很清楚。她只是在村里转一下就离开了。再说当时你婆婆三十多岁了还没怀上孩子，自然没有人会如实相告。”顿了顿，兰花又猜测道，“她有可能是附近某个小学的支边女教师。”我心生奇怪，兰花没头没脑说这事干嘛呢？莫非是要我为张勇找他的亲生父母吗？说着说着，兰花话锋一转，又扯到张勇身上。“勇古是我看着长大的。人本分老实，又一把力气，庄稼活样样都行。他为你家可作出巨大牺牲。他至今还没找上媳妇，还不是为了涛仔…”兰花啰哩巴嗦说了一大通。我隐隐约约猜到了她的意思，多半是想撮合我与张勇一起过日子。我心里真是又好笑又好气。就张勇这么个满脑子肌肉的二货，才读了二年小学。仅仅在思想层次上，我们之间就存在巨大差距。与他结合，我的爱情何在呢？没有爱情，婚姻如何维持下去呢？不过，她没挑明此事，我索性装糊涂。连续两天，我呆在家里，一边收拾自己的心情，一边潜心思考未来。我坚信，只要自己不倒下，办法总比困难多，一定能闯出属于自己的路来。第三天下午，我恢复给孩子上课。本来根根是要我停学的。一方面是考虑我的心情，另一方面则是很现实的问题。我以后得为生计忙碌，不可能还有多余时间上课。我当时回道，上午课取消，改为下午上课。先坚持一段时间，等实在做不下去再说。其实，我想得更多的是，希望用这种方式，尽可能回报乡亲们的深情厚谊。才走进仓屋，我就听到孩子们整齐而响亮的喊声。“老师好！”我注意到，他们的神色有些哀伤，眼睛里似乎还闪烁着晶莹。“同学们好！”我的声音也颤抖起来。“老师，不要伤心了！”他们哭出声来。“都不要哭！老师不伤心！”我飞快将溢出的泪水抹去，说道，“老师今天教你们一个字！”我转身在黑板上写了一个大大的“苦”字和它的拼音。 02 “这个字叫苦！”我用教鞭指着说，“大家跟我一起读，苦！苦！苦！”“苦！苦！苦！”“苦是什么意思？”我拿出一根黄连说，“你们看，这是山上挖来的。大家都尝尝，是什么味儿。”我边说边走下讲台，把黄连递给他们，让他们用嘴一一咬下一点尝尝味道。“太苦了！太苦了！”他们都露舌皱眉喊道。“对！这个味道就是苦味。”顿了顿，我又说，“常言道，不吃苦中苦，难为人上人。我们每一个人都要吃苦。只有能吃苦，才能有出息！”我对坐最后排的那个孩子说，“虎子，你上来一下！”虎子上来后，面朝大家站好。我指着他的头说，“大家看，我们的头部就写着一个大大的“苦”字：头发是“艹”字头，两眉毛构成“一”字，鼻梁骨则为“|”字，而嘴巴就是个“口”字，组合起来就是个“苦”字。”虎子下去后，我总结道，“所以说人生有苦很正常的。老师能忍受丧夫之苦。而你们，未来的路还很长很长，必然也会遭受很多很多苦。”我大声道，“告诉老师，以后学习遇到困难，生活遭受委屈，你们能勇敢面对，不逃避，不哭泣吗？”“能够！能够！”孩子们齐齐回道。那个虎子更是站起来喊道，“老师，我一定要像你一样坚强，认真读书，争取成为一只老鹰，飞向蓝天！”虎子才读小学二年级，就不愿上学，终日在村里当孩子王胡闹。想不到他现在能有这么大的转变，倒让我刮目相看。“好好！虎子说得好！大家一定要向他看齐学习！”我夸赞道。散学后，我正忙活家务，有七八个汉子挑着稻谷向我家走来。“怎么啦？你们这是…”我震惊不已。走在前面是亮，他说道，“嫂子，这是你家田里的稻谷，我们已帮你晒好，直接入仓就行。”“这…这…”我感动得一塌糊涂。“来来！大家坐一会，先喝水，我去做饭！”我热情地招呼道。“不了不了！我们回去吃！”大家异口同声道。军也在里面。这些天我一直避开他，不给他搭话的机会。是的，我至今对他还心存怨恨。勇如果不救他，哪会被山石所砸呢？他走到我面前，躬身行了一个大礼。“嫂子，勇哥的大恩无以为报！”他斩钉截铁道，“以后你家的事就是我的事，需要做什么只管吱声就是！”半天，我才回道，“勇走，那是他的命。我们活着的，都尽可能把日子过好吧！”他们把稻谷倒入我家柜子里，便纷纷离开。他们与往日的表现迥然不同，不口花花，眼睛也不色迷迷地乱看，神色正经里还多了一些尊重。莫非是寡妇门前是非多，让他们不敢多留，还是我“克”走了两个男人，让他们心生畏惧呢？也许这两者有吧。亮落在最后，他扫了我一眼，马上又低下头，说道，“嫂子，我们走了！”“你等等！我有个事和你商量一下！”“好！你说吧！”亮停下步，恭敬道。“走！陪我去后山看看！” 03 我抱起璐，牵着威的手往后山走去。这是我家的自由山。由于勇的辛勤打理，山上没任何杂树与荆棘，只有一棵棵高大的松树与樟树。地面是一层厚厚的落叶，又或者是一些绿葱葱的杂草。“亮，我想把块山圈起来放养鸡。”我指着山上，征询道，“你觉得如何呢？”我的话未落音，亮立即坚定道，“嫂子，无论你做什么，我都全力支持！”他没有说具体意见，只是表明态度。我其实需要的也主要是有人支持，以让自己多一些决心与勇气。养殖业脱贫致富是涛的遗愿，也是我早有考虑的事。无论千难万难，我都会搞下去。山脚下那口小山塘，勇生前一直断断续续在清淤修补，至今还没完工。“你看，把山塘修好用作取水处。旁边建鸡舍。整片山用铁丝网围起来放养鸡！”“这里的确是个养鸡的好地方。”亮继续表态道，“嫂子，你说，要我做什么，绝无二话！”军一直畏畏缩缩跟在后面，此刻也大声道，“我也是！为你打长工都行！”“谢谢！我考虑成熟后，你们到时喊几个人过来帮几天忙。”“没问题！建鸡舍、清理场地的事，都交给我们做就是。”两人都爽快道。夕阳已挂在远山树梢，正在与大地做告别仪式。明天，晨阳将再升起，光芒万丈。我对未来的信心更足了，相信能凭此在这山沟里立足，赚够培养孩子的钱。下山后，亮说道，“嫂子，我帮你把水缸挑满！”“不了！谢谢！我呆会自己去挑！”我拒绝道。我是被勇养懒，至今还没学会挑水。这些天家里的水都是别人挑的。见亮与军站着没走，我又说，“我若连担水也挑不动，以后如何在村里立足呢？”听我这么说，他们才离开了。我奶好璐，把她放到摇篮里。“威宝，你看好妹妹，妈妈挑水去了！”自从勇走后，威宝仿佛也懂事不少，不再撒娇哭闹，经常在家乖乖看护璐。穷人孩子早当家，不是孩子懂事，而是给生活硬逼出来的。我挑起两个水桶出了门。在井边我碰见根根。他关心道，“侄女，你真决定留这里吗？”“对！”我神色坚定道。我只打了半桶水，可扁担一压到肩上，才起步，肩膀就火烧火燎，重心也有点不稳。我不得不停下来，将水桶放下。根根看着我，欲言又止。我摇摇头，又挑起水咬牙前行。才走几步，我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立足不稳，差点摔倒在地。“侄女，慢慢学。这一次还是让亮子帮你把水缸挑满吧！”根根心疼道。亮算是有心人了，一直还留在旁边没离开。我没有再反对，自己再坚持去挑水，也不过是出乖弄丑。根根貌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他话里有话，意思大抵是，你连担水都挑不起，以后怎么过日子呢？亮争先说道，“雪儿嫂要做大事了，准备把这个山坡圈起来养鸡！” “那好啊！”根根鼓励道，“雪儿，你具体说说你的想法！”我想了想，把养鸡的事讲了一遍。最后，我说道，“村里落后面貌必须改变！靠田土里刨食，绝对发不了家！”我脸上恢复了自信，有意大声道，“我先走一步，做个试验。若成功的话，村里人都可以入股，我们一起发财！” 04 “这个事嘛！”根根沉凝着没往下说。亮挑着水走了过来，咋咋呼呼道，“好好！我全力支持！”“你支持个屁！你除了一身力气外，还能支持什么呢？”根根喝斥道。根根神色庄重问道，“你准备投入多少钱呢？养多少只鸡呢？”“我…我…”我半天没说出句完整话来。这是横亘在我面前的最大困难，我有意回避暂未多想。家里搜光所有的钱，也才八千多元，与需要的资金而言，可谓是杯水车薪，远远不够用。“嫂子，没钱先向村里有钱人借吧！”亮自以为是建议道。根根鄙夷地看了亮一眼，摇摇头没有说话。我都听出亮的话很不靠谱。村民是否有钱另说。就算是有钱，也多是家里救急保家的小钱，谁会轻易拿出来给我去冒险呢？村民眼界不开阔，可并不蠢。若他们手上掌握一笔大的资金，能不想着去投资发财吗？说白了，不是他们不想，是贫穷限制了他们的想法。亮又天真道，“我明年去打工，赚了钱便寄给你养鸡。”他的话让我又感动又好笑。若是等他打工赚的那点钱来投资，估计我都被饿得奄奄一息了。根根又白了亮一眼，皱眉道，“你打算养什么鸡呢？从哪里进鸡种呢？销售渠道、技术保障、饲料等等，这些事你都想过吗？”我面红耳赤，哑口无言。我仿佛看到，花瓶里有一朵花，一拿到外面接受风吹雨打，便立即片片凋零。我不就是这样一朵花吗？说穿了，我不过是被父母以及涛与勇宠坏了的傻女人，满脑子美好愿望，其实却没半点执行能力。根根还在继续往下说。他望着前面的大山，忧心忡忡道，“知道这满山的树为什么卖不出去吗？”他自问自答道，“还不是受路限死了！”“村里这条路破破烂烂，跑拖拉机都得是水平高的司机才行。”他悠长叹息一声，“你养鸡肯定有不少货物进进出出。运费拨高后，你卖出的鸡还有价格优势吗？”我越发无地自容，只有埋头不语。“不要着急，先考虑周全再说。”根根安慰道，“要出力的事好说，村里的闲劳力多的是。” 05 我神情恍惚，失魂落魄般回到家里。根根的话对我打击很大，仿佛当头给我泼了一盆凉水。他所说的困难不逐一解决，自己所谓的宏伟计划，那纯粹就是痴心妄想。可要我就此放弃，我绝不甘心。因为我已完全没其他路可走了啊，我必须硬着头皮去闯，闯出自己可以更好活下去的路。我抱着孩子坐在凳上发呆。亮将水缸里的水挑满，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一夜无眠。我依稀看到涛与勇站在那座山上，正对我说着什么。涛是鼓励，而勇则是指责。“村里几百号人，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过日子，也过得好好的。你四肢健全，为什么就想东想西，叫苦连天呢？”最后，他们都发出雷鸣般的咆哮声。“带好孩子！带好孩子！”随即，他们向远方飘去，越飘越远，在黑暗里消失。是呀！把孩子带好，才是我当前首要任务。如勇走前所说，家里今年丰收，不是还有余粮吗？乡亲们又帮扶了一些钱物，貌似自己的日子还可以挺过一段时间。创业可以缓缓，等考虑成熟再启动。而融入当前生活，却是刻不容缓的事。我换上粗布衣服，正式挥手告别过去。在村民帮助下，我开始学着干农活。学会吃苦和自力更生，把自己彻底染成黄土地颜色。 19重燃希望。养鸡计划受挫，我就一直在考虑向外面求助的事。 无数次拿起电话，又黯然放下。 我哪里拉得下脸子呢？ 她们刚才的话像重捶一样，砸向我的心扉，倒逼我不得不认真思考这事情。 当前，我连生存都有困难，还有必要固守自己的骄傲呢？ 为了两个孩子，我又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我心里经过一番剧烈的思想斗争后，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 她是我的女闺蜜，也是高中同学。 “桃子，我是雪儿！” “雪儿！你是雪儿？天啦！这是真的吗？”桃子不敢相信地惊呼道。 “对！我是消失多年的雪儿，如假包换！” “你去哪儿了呢？玩失踪也没这么个玩法，同学们都在找你！”桃子语含责备道。 “我去月球暂住了几年，那里太冷了，才又回了地球！”我诙谐道。 “快告诉我，你现在降临在哪里？” “在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里，除了森林，就是黄土地。”我继续故弄玄虚。 “究竟在哪里？我们马上组团去看你！”桃子语气有点急切。 顿了顿，她又说道，“你不知道，同学们都在担心你。尤其是那个李明，至今对你念念不忘，每次聚会都会问起你。” 我心里有些感动，实话实说道，“我在乡下，一个偏僻的穷山沟。这里公路都没一条，你们怎么来呢？” “你在乡下干什么呢？”桃子问道。 “我丈夫是农民，嫁夫随夫，我不到这里能去哪里呢？”我心里莫名有点酸楚。 “不会吧！我们的校花会嫁乡下去？”桃子不可思议道。 “各人有各人的命。这就是我的命吧！”我心里悠然叹息了一声。 “你跟我开玩笑的吧！”桃子依旧不相信我的话。 “是真的！我们两闺蜜，关系这么贴，还有必要骗你吗？”我认真道。 “你现在怎么样呢？”桃子问道。 “还行吧！夫妻恩爱，每天田土里转一圈，做做家务，生活也挺充实快乐的。” 说着说着，我的鼻子有些发酸。 “还行就好！”桃子跟着又说道，“告知我你具体地址，我们改天去看你！” “不用不用！我都两个孩子的黄脸婆，没什么可看的了。” 我忙回绝道，“再说，我这里没通车，你们来也不方便。” “什么？你都两个孩子了？”桃子大吃一惊。 “是呀！大的有四岁多了。” “哇塞！你真是太厉害了！我们好多同学至今没结婚，你就两个孩子了。” “你们都忙事业，我忙结婚生孩子，当然不一样了。”我语气酸酸道。 “快告诉我地址，我得给两个侄子寄礼物过去！”桃子真诚道。 “谢谢！不用了！” “不行不行！我俩谁跟谁呢？我必须表达下我的心意！”桃子坚持道。 我绕开话题说道，“我想打听一个事。” “说吧！什么事？”桃子爽快道。 我深吸一口气，厚脸说道，“我家想养鸡，你说同学中谁能提供些帮助呢？” “这事啊！”我听出她话里的嘲讽味道。 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大声道，“那还要找谁呢？你的老情人李明…” 我打断她的话，生气道，“别开这种玩笑好吗？” “读书时他油腔滑调，你讨厌他。可都过四五年了，你怎么还这么恨他呢？”桃子奇怪道。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被悲哀与愤怒堵得说不出话来。 “究竟发生过什么呢？让你对他如” 正好在畜牧局上班，资金、技术、销售、政策可以给你一条龙包干。”疑道，“嫂子，你是城里人，怎么不利用一下你过去的关系呢？”亮走后，我开始积极思考，该向谁求助。很快，一个人的名字弹出我的脑海。对！就是他，同学李明，家里有钱有势，人又热心，与自己关系也非同一般。读高中时，我可说是学校校花，追求者众多，而李明是追得最猛的一个。这一点让我心上心下，如今自己主动求他，会不会…犹豫良久，我还是毅然拨通了他的电话。“李明，我是雪儿！”“唉哟哟，我的雪儿啊！”李明惊呼道。“你从哪里钻出来呢？毕业后你去哪儿了呢？同学们都找你好几年了！”“别说废话！我有事找你！”在李明面前，我过去所拥有的优越感，还没有完全消失。“你说你说！”李明立即爽快道，“办得到的坚决办！办不到的也坚决想办法办！”他的态度让我颇为满意。我语气缓和道，“我嫁到了农村…”我的话马上被李明打断，“什么？你嫁到农村了？”“是啊！不行吗？”我反问道。李明词不达意，结结巴巴道，“没想到…真没想到！校花…那么多人追…”“我家想养鸡…”李明梦游般喃喃道，“你还好吗？”“还行吧！我有两个孩子了！”我得先把他不该有的想法斩断。李明半天没说话，电话里传来他粗重的喘息声。莫非这家伙因此不想帮我忙了吗？看来，同学情是假的，他看中的是当初的我，是我的年青貌美。“我家想养鸡，遇到一些困难。”话我得说完，他不帮就当自己没打这个电话。话锋一转，我冷淡道，“若你不方便的话，那就算了吧！”说完，我准备挂掉电话。“别别！”李明像猛地醒过来的人一样，急忙说道，“什么困难，你具体说说！”“首先是资金的问题！”我停下话，听听他是什么态度。“你准备投资多大规模，有多大资金缺口呢？”他这话倒也不像忽悠人。“大概…大概…”我有点尴尬，不知如何作答。投资多少钱，可以养多少鸡，这情况一概不知，也就不能作出决定。“你是不是想先试一试，看看效果再说，是吗？”李明这话可说到我心坎上了，忙高兴道，“对对！就是这么回事！”“养鸡有两种方式，一种是自养自销，一种是挂靠合作。”李明卖弄道。我问道，“你认为选哪一种好呢？”“当然是第二种，虽然同比利润差点，可前期投入后，基本上不用操什么心，风险系数也最少。”顿了顿，李明试探着问道，“你手上现在有多少资金呢？”我实话实说道，“不足一万元！”“不会吧！”李明不相信道。“没骗你，是真的！”我认真道。跟着我又问道，“合作养鸡前期至少需投入多少资金呢？”李明沉凝片刻说道，“合作养鸡对硬件设施建设标准要求比较高，规模至少在一万只以上，前期投入估计要五十万元。”我大吃一惊，马上决定道，“我选自养自销算了。”“你准备养什么鸡呢？是普通鸡还是特色鸡，是肉鸡还是蛋鸡呢？是自己去市场卖，还是已联系好销路了呢？”我被李明问得有点蒙，弱弱道，“这…这些事我都还没有考虑！”“你什么都没想好，养什么鸡呢？”李明笑出声来。他的笑声让我有点恼火，气乎乎道，“我都想好了，那还问你干嘛呢？”顿了顿，我索性耍赖道，“干脆你帮我做决定，我直接跟着做就是。”“好好！我的女神，我帮你来考虑！”李明倒也识趣，忙不迭说道。他跟着又问道，“你是养着玩，还是想赚钱呢？”“你说呢？”我愠怒道。“当然是又要轻松，又要赚钱！”李朋干脆利索地回道，“不过呢？”“不过什么呢？”我心里却不满地嘀咕道，“这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吗？”“你那里是什么环境，场地如何，适合养什么鸡…”他犹豫道。“穷山沟，适合放养！”我飞快回道。“是哪一个村呢？”我想了想，还是如实相告，“芭蕉下冲村！”“哇塞！全市最偏僻、落后的贫困村！至今连公路还没修通！”他惊呼道。“连走拖拉机好吗？”我弱弱分辩道。“过两天我去看看，再帮你作决定！”“不行不行！”我矢口否决道。“怎么啦？”李明迷惑道。“我老公是醋坛子！不不！”我有点紧张道，“我与他有不同意见！”我也是个要脸子的人，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你…”李明才说一个字，便嘎然而止。我听到电话里隐隐传来一声叹息。“我把基本情况告诉你吧！”“那好吧，你说说！”他的语气里有一份淡淡伤感。听完我的情况介绍后，他沉默了一会说道，“养乌鸡吧！”我正要发问，他又说道，“先养一千只鸡练手。杂七杂八的投入加在一起，大概需要四万元。”“会不会…养得太多了！”我迟疑道。我的想法是三五百只鸡较为合适，万一失败，风险也不会那么大。“至少也得养一千只，才能有点规模效益，尽可能弥补运输成本高的损失。”李明大气道，“资金、鸡种、饲料、技术、销售等等，这些事我都给你包了，你只管养就是！”我喜笑颜开道，“那我什么时候可以…”“你现在就可以把场地弄好。一个月后我把鸡种送过去！”他哦了一声，又说道，“你要村里以修山塘的名义打个报告，我托关系给你批几吨水泥过去！”“还有，你养鸡到时也会有一笔补助。我到时告诉你怎么申报。”头顶沉沉乌云瞬间被吹散，我感激不尽道，“谢谢！太谢谢了！”“谢什么谢呢？你欠我的钱到时从销售款里扣。欠的情嘛…”他咬着牙，有意把话音拖得很长，“那就算了吧！”我赶紧把话题转移，问道，“你现在在干嘛呢？怎么对这些事这么熟悉呢？”这是盘旋在我心里早就想问的事情。李明打着哈哈道，“你这事找对人了。我刚好在兽牧局上班。”“这么巧啊！”我高兴道。“这几年政府对养殖业扶持很大。只要敢吃螃蟹，赚钱的机会很大！”“那…那我养两千只！”话才出口，我就觉得自己有点得寸进尺。“行！没问题！”他爽快答应道。“其实养两千只比养一千只，投入多不了多少成本。”“那好，就两千只！”我空口白牙许诺道，“到时赚钱了你拿大头！”李明半真半假道，“你这是帮我忙。我们有扶持农户养殖的任务。”他这理由分明是强扯的，可我听着却颇为舒坦，至少能让我心里少些负重。他又在场地建设提出了不少具体意见后，我们便挂了电话。当晚，我睡得很安稳。梦里有一大堆鸡在我身边“吱吱喳喳”叫唤着。 19次早，我兴冲冲跑到根根家，把这喜讯告诉他。“好好好！”根根老怀大慰，连说几个好字。顿了顿，他老当益壮道，“整理场地、建鸡舍的事，你交给我负责，人有的是，你管饭就行！”“叔，我提两个意见，您看行不行？”“你说！”根根定盯着我说道。“我想请您帮我管事。待遇方面是拿工资还是股份由您自己提。”根根想都没想，眼睛一瞪，责怪道，“提什么待遇呢？你这娃要打我这张老脸是吗？”“我…我…”我被呛得说不出话来。“你带着孩子不方便，我先帮你管一阵子事。不过，我可和你说清楚，技术上的事，我一窍不通，得由你拿主意。”我跟着又说起另一件事。“有我同学帮忙，养鸡这事我还是有一定把握的。”我看着根根，犹豫道，“您看，可不可以与乡亲们说一下，愿意投钱的话，大家按股份或者是按鸡数算。”“我知道，你的心是好的，想带大家发财。可是…”根根没往下说完，又改口道，“我与大家说一声，看有不有人投资。不过，村里人普遍胆小，又多没什么钱，你不要有太高期望。”我想了想，又添了一把火，“您跟乡亲们说清楚，亏本算我的。投多投少都没关系。他就算是投养一只鸡，我到时也把这只鸡连本带利算给他。”带乡亲们一起发财，是我一直就有的心愿，更是我对他们的感恩回报。把他们与我实行利益捆绑，方便我在村里立足，并融入其中。这可算是自己的小心思。“你这娃…心肠太善良了！”根根感慨之后，又说道，“这事情也交给我，乡亲们沾光，也不能让你太吃亏！”“叔，帮忙的乡亲绝不能做义务工！”我态度坚决道。根根面露不悦，正欲开口，我抢先道，“我现在的确没钱付工资。不过，以后肯定要付。当然，也可以折算成股本，当作他们的投资。”我再次阻止根根说话，断然道，“叔，这事情得麻烦您帮我统计一下。”“好吧好吧！你这么坚持，就按你说的办！”根根无奈道。“叔，还有一件事，我同学答应我弄几吨水泥下来修山塘。您帮我以村里名义打个报告送城里去，把水泥拖回来！”“行！我马上安排人去办！建鸡舍刚好需要水泥！”随后，我与根根又东拉西扯聊了一些事情，便心花怒放地离开了。不多久，我养二千只乌鸡的事，像炸弹一样，在平静的山沟上空炸响。下午，来我家的人络绎不绝。有打探消息的，有想投资的，有问需要帮什么忙的。我逐一耐心地做了解释，并要他们去找根根叔详谈。晚饭后，根根带着亮过来了。还在老远，根根就裂大嗓门嚷嚷道，“好事啊！村里各家各户几乎都投了资。”他神秘兮兮道，“你猜有多少钱了？”“多少钱？”我按捺住心里喜悦问道。“三万多元！想不到吧！”根根兴奋得喘角一抽一抽的。“没想到他们这么有钱，还这么大方！”他催促道，“你赶紧给你同学打电话，说规模扩大！”“好！我马上打！”说完，我便拨通了李明的电话。我把情况一说，李明马上赞口不绝道，“你这样好！带领全村人致富，正是政府倡导的做法，以后说不定能成为全市的典型…”我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问道，“你就说还可以增加多少只鸡？”“要么是这样，你干脆搞大一点，养一万只，你出三万元，其他资金暂由我垫付，怎么样呢？”李明的话是征询意见，可语气里却多有鼓动之意。二千只是养，一万只也是养。我这个小白反正啥都不懂，唯有一颗赶紧发家致富的心。我毫不拖泥带水说道，“行！就养一万只！”我扫了根根与亮一眼，说道，“你可得保证我赚钱啊，否则欠你的钱我可就…”这话既是炫耀，又是给他们吃定心丸。“放心！亏本算我的！”李明大包大揽道。停了停，他又说道，“我建议你前期一定要注重打造品牌，一半饲料一半杂粮喂养，以保证乌鸡肉鲜味美。”“这意见好！”我夸赞道。“品牌名字就叫雪儿乌鸡！”一听这名字，我就恼羞成怒，根根与亮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李明这家伙，不安好心，这不是把我当鸡吗？我正要开口喝斥，李明又自顾得意道，“广告语我也想好了，乌鸡美人，又鲜又嫩，想尝尝吗？”“啊啊啊！”我尖利地大叫起来。“不好吗？”李明迷糊道。我忍住气说道，“只要你不用挂我的名字，随便你怎么搞都行。”李明哦了一声，说道，“那就用雪花牌乌鸡吧！”“水泥多给我弄一点，建鸡舍要用！”我又厚脸提出了非份要求。“行行！你负责销售你作主！”我无奈道。我正要挂电话，根根附耳边悄声道，“多要点水泥，水塘有五亩大，还有四里多远的引水沟！”耳尖的李明到这话后，惊呼道，“你说的小山塘怎么变成水库了呢？那不得要二十多吨水泥吗？”建鸡舍需这么多水泥吗？我不太懂根根的意思。根根眨巴着眼睛，示意我就这么说。我只好厚脸相求道，“是呀！你有困难吗？”“行行！校花有令，我岂敢不遵！”李明爽快答应下来后，又说道，“你在报告里可要写清，最好把工程量再扩大二三倍，再到芭蕉乡政府盖个章过来。”挂了电话，根根好奇道，“你的同学能量很大啊！是当什么官呢？”“我只知道他在畜牧局上班，当什么就不清楚了。”我实话实说道。“不过，人家是官二代，又是富二代，我们办不到的事，对他就是毛毛雨！”“嫂子，这个人应该是你的追求者吧！”亮语气酸溜溜地说道。“那都是遥远的事了。”我苦笑道，“现在我这黄脸婆，还有谁会看得上吗？”“我…”亮冲口说出个我字，便硬生生地把后面的话憋回去了。根根眼光怪怪地看了亮一眼，说道，“侄女，还有个事你具体定夺一下。”“亮死皮赖脸央求我，想帮你做事。我考虑到他老实、勤快，又是村里目前读书最多的人，便勉强带他过来了。”我想了想，说道，“鸡场搞这么大规模后，的确需要几个专职的人干活。”“这事不急！先用临工，鸡场正式运转后，再看看要几个人。”根根老练道，“我建议优先选妇女，她们细心、耐心些！”我与根根交谈时，亮一直紧张地看着我，眼光里满是期待。“你家里会同意你过来吗？”我对亮的印象不错，是村里最适合当我助手的人。“没事没事！早就说好了！”亮忙不迭说道。“那行！你就协助根根叔一起管事！”我当即满口答应下来。亮孩子似的，高兴得跳了起来。根根板着脸训斥道，“以后帮雪儿做事，可就要脚踏实地，见事干事。雪儿是老板，不该有的心思要收起！”“知道！知道！”亮埋头回道。我当然知“叔，您刚才说的塘与沟是怎么回事呢？” 030他的阴谋01 张涛遇难的事，至今没发现任何他杀的直接证据。他丢失的手机也没有找到。乡亲们为生活所累，渐渐将该事淡忘。一天傍晚，我抱着孩子，正坐在禾坪上与乡亲们闲聊，董溪矿上班的人陆续回来，传开一个劲爆消息。猴子眉飞色舞大喊道，“陈老黑遭殃了！遭大殃了！”不待大家发问，他直接说开了。“下午，一辆载货大卡车开到矿上，撞到大门，在矿区横冲直闯。”“车上大喇叭高喊着，闲杂人等一律避开，我们专找陈老黑麻烦！”“三辆小车紧随其后，直接驶到矿部停下。二十多个蒙面大汉跳下车，手持钢刀，气势汹汹冲向陈老黑所在办公楼。”“保安呢？矿上不是有几十个保安吗？”猴子哈哈大笑道，“这些大汉武功高强，训练有素。那些保安在他们面前，那真是土鸡瓦狗。遇强敌，他们是三人一组对抗。而且，他们极其凶残…”他停了停，问道，“你们知道，他们是怎么对反抗被打倒的人吗？”他面露惊骇，自问自答道，“直接砍掉一只胳膊，而且是齐肩断！”“哇塞！那可太凶残了！”“砍翻好几个保安后，其他人都不敢反抗，有的就逃散了，有的便老老实实蹲在地上等候处置。”“陈老黑的保镖呢？”“这些保镖加入战团，倒是与他们打上了一阵子。不过…”猴子吊了吊众人胃口，继续往下说。“一个人大喊道，磨蹭什么，动家伙！”我操！他们砍伤这么多人了，还不是动家伙吗？“知道他们动的是什么家伙吗？手枪！”这伙人的胆子可太大了，居然敢动用枪械斗。“喊话的那人率先开枪，打倒一个保镖。其他人随即也掏枪射击。”“这些保镖都被打死了？”“那倒没有。他们似乎不想闹出人命，都没有射要害部位。不过呢…”猴子又停了停，尤为解气道，“保镖没有一个人逃脱。他们可更是倒霉，被砍掉一只胳膊，还被割掉两只耳朵。”众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都被那些人的恐怖手段惊住了。“随后呢？”“他们兵分两路。一部分人把陈老黑的亲信死忠揪出来，同样是砍胳膊；一部分人押着保安和办公楼里的管理人员，将矿上所有的机械设备统统砸毁…”“陈老黑呢？他怎么样呢？”我想，遇到这帮凶残之人，陈老黑就算不死，也恐怕好不到哪里去。猴子遗憾道，“可惜的是，这狗东西逃脱了。”众人也发出一声声惋惜。“他怎么逃的呢？”“他见势不妙，逃到井下巷道。等那些人走了之后，他才全身黑乎乎爬了出来。”我不由问道，“警察呢？发生这么大的事，没有警察过来吗？”猴子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自顾说道，“那些人把矿部的钱财搜刮一空，又倒上汽油，放了一把火，才不慌不忙扬长而去。”说完，他转头看着我，挠挠头，疑惑不解道，“他们这时才慢腾腾过来，现场察看一翻，才开着车子呜呜呜去追逃犯。”这可真是奇了怪了。众人也议论纷纷。“这些人不是陈老黑家养着的吗？”“莫非这帮人比陈老黑的势力还大？”猴子又补充道，“听说近期陈老黑一直被这伙人追杀，成天东躲西藏。”“事后陈老黑有什么反应呢？”“屁的反应！他躲在一间房子里不敢出门，等又来了一批保镖，才在保镖的保护下灰溜溜从矿上离开。”由此可见，这应该是两帮势力火拼。对方势大，陈老黑暂时只能忍气吞声。这件事被乡亲们欢天喜地谈论了好几天，村里才渐渐重归平静。 02 我一门心思都在孩子身上，根本没有任何精力去考虑其他事情。尤其在威宝哺乳期间。村里条件恶劣，要什么没什么。孩子偶尔感冒发烧，就常常将我逼得几欲发疯。没老公，身边也没长辈，独自带娃的苦楚，实在是难以言表。白天，兰花这些关系近的左邻右舍，偶尔会过来帮忙巧巧手。晚上就全靠我自己了。张勇倒是可以随喊随到。可这二货除了能干点粗活外，难不成还能带孩子吗？晚上喊他多了，难免会惹出是非。再说，万一他有坏心，我如何反抗呢？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昏天黑地做单亲妈妈，连春节什么时候过去的，我都稀里糊涂地似乎无所察觉。我与张勇的关系拖而未决，也产生了一些后遗症。村里的色狼激剧增多。尤其是那些老单身汉，有事没事便跑过来向我献殷勤。张勇继续履行保护我的职责。他一发现苗头不对，立即全面加强安保，不仅全副武装，还增加夜巡次数。这些人屈服于他的武力，只好改变策略，堂堂正正上门找他聊天。我心里好笑得紧，张勇三棍子难打一个屁出来的人，会聊什么天呢？他们的厚脸上门，换来的只是张勇的一个“滚”应对。滚得慢的人，他更是拳脚相向驱赶。一直以来，我已习惯张勇这种保护，还为此体会到一种特别的温暖与感动。直至有一天，我猛然回过神，越琢磨越觉得自己对这件事情的处置似乎有点不妥，我的想法才有了变化。那天晚饭后，我独坐在门口，大大方方给威宝喂奶。村里妇女都是这么奶孩子。我也随乡入俗习惯下来。毕竟，坐在闷热的屋子里，哪里有外面舒服呢？少女往往把乳房看得很重，甚至是与清白挂钩。可有了孩子后，乳房成天被孩子霸占，又还有什么神秘可言呢？张勇只要没事，就绝对是呆在土砖房，也不知他在里面忙什么，又怎么呆得安生。这时，门前老槐树后出现几个人影。军子探头探脑问道，“嫂子，勇哥在吗？”我朝土砖房努了努嘴，“在里面！”张涛走后，村里年青人快速分裂成两派，分别以猛子和军子为主。张勇一向独来独往，空有武力，又智商堪忧，不足以成为领军人物。猛子本来就威信不够，现在又性格大变，成天黑着一张脸，不爱与村里年青人扎堆嬉闹。反倒是军子，董溪矿复产后，他越发受陈老黑重用，依附他的人也越来越多，其势力已能够与猛子派分庭对抗。他经常带着人耀武扬威地在村里晃荡。不过，他在张勇这里可没讨到什么好，已多次挨揍了。我心想，这家伙莫不是又来挨揍了。“我找他说件事！”军子边说边走。他大喊道，“勇哥，跟你说个好事！”张勇从屋里出来，冷冷看着军子，根本不接话。“陈总想请你去矿上当保安队长！”军子陪着小心道。“不去！”张勇干脆利索地拒绝道。“军子，你具体说说！”我插话道。去不去另说，听听条件也是可以的。“四千元一个月，包吃包住！”这待遇倒也不差。我脑子里飞速运转着，陈老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是不是上次矿上出事后，他想请一个高手坐阵呢？可是，张勇这木疙瘩有什么能力当保安队长呢？这会不会是他的什么阴谋呢？张涛遇难的事如鲠在喉。我暂时没精力探究真相，可不代表我已忘怀。我一直有一个怪怪的直觉，认为这事情可能与陈老黑有关。“工作上有什么要求吗？”我问道。“勇哥得住矿上！”这可有点麻烦了。我与张勇虽说各住一屋，平常还得防着他一点，可我至少会觉得心里踏实。若他不在家，我孤家寡人，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了。万一有急事，我那不是叫天天不应吗？“滚！”张勇再次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嫂子，陈总…”军子看着我，欲言又止。“怎么啦？”“他经常有意无意在我面前谈你的事…”“谈了些什么呢？”“都是些杂七杂八的事，好像是特意让我传给你听。”我来了兴趣，“坐！大家都坐！”陈老黑能够利用军子打听我的事，我为什么不可以反过来利用军子，套出我想知道的东西呢？“他说，李明已经结婚，女的似乎就是你们那个叫娜娜的同学。”娜娜终于成功傍上官二代了。这事情倒也在我的预料之中。“你还有个同学桃子，好好的火车站工作不干辞职了…”“啊！”我大吃一惊。“什么时候的事呢？”“大概在半年前。”“知道桃子为什么辞职吗？”“可能与涛哥有关。”“不会吧！”我心里却疑窦丛生，莫非张涛背着我又与桃子发生了什么故事吗？“陈总知道桃子是涛哥的徒弟，两人关系很好。上次她是因为涛哥，才逼着陈总为书付家增加赔偿款。”“桃子现在在哪里呢？”军子摇头道，“陈总也不知道。我那天听他埋怨道，这女孩子到哪去了呢？她还欠我二万元未还呢！” 03 又聊了一会，威宝在怀里有点不安分。“军子，你们坐，我去哄孩子睡。”张勇早就不耐烦了。我才站起身，他就瞪眼看着军子，一副要驱赶的样子。“我们改天再来！”军子识趣道。“军子，以后没事过来坐就是，讲讲外面的事，让我哥也多参与说说话。”我这话是有意说给张勇听的。张涛在时，张勇是代他弟保护我。我无话可说。时过境迁，我现在已是独身女人，还需要这种保护吗？最主要的是，他这种美其名曰的保护，其实是把我封闭、囚禁，不与人交流。军子离开后，张勇满脸不高兴。我不想与他把关系闹僵，只好耐心劝道，“哥，客来旺家门。他们过来坐坐，也可以给家里多添一份热闹。”张勇一言不发，阴沉着脸走进土砖房。第二天晚上，军子他们如约而至。随后，猛子也带人不请自来。他们自个儿搬着板凳，泾渭分明地分成二块坐下，自顾东拉西扯。张勇则是呆头呆脑地当听众，很难说一句半句话。几天后，他脸上的烦躁似乎越积越多，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我继续苦口婆心劝导他，可看他的样子，根本就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又到了一天晚上，这些人才坐下，张勇就黑着脸从屋里走出来。不好！我心里咯噔一跳，这二货可能要发难了。“滚！都滚！”张勇怒目圆睁吼道。他们站起身，羞怒交加，又不敢发作。这些天我越发想通了一个道理。张勇这么做多半是心存阴谋，想将我孤立，好让他近水楼台好得月。再说，我本来就对他心存芥蒂。那晚上潜入我房子的人，除了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了。哼！我能让他的阴谋得逞吗？“大家都坐，别听他的！”我语气坚定道。张勇不是我男人，我凭什么听他的呢？更何况，家里三口人，我与威宝占二个，我岂能没有任何话语权呢？大家看看我，又看看张勇，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哥，去泡一壶茶过来！”我命令道。我开始行使女主人的权威。张勇犹豫一下，还是不情不愿地去落实我的指示。“来！大家喝茶！”我提着茶壶亲自给大家倒茶。“还是嫂子好！”他们受宠若惊道。在我的强压下，张勇被动地屈服了。随后，晚上来家里坐的人日益增多，还渐成常态聚会。晴天大家都坐在禾坪上，雨天则移至仓屋里。仓屋那么老旧，完全算得上是危屋。可它依然不倒，这真是奇了怪了。大家虽然言语粗俗，男人都有那么点色心，可本性并不坏。我听他们天南地北瞎扯，倒也乐在其中。每晚我都会泡一大壶茶水，偶尔还会端出一盘葵瓜籽待客。幸福其实就那么简单，只要有心，山野遍地都是，俯首可拾。o 她沉凝片刻，突然开门见山道，“要不，你和勇古一起过日子吧！”“什么？”我目瞪口呆，更是不可思议。兰花居然要我嫁给张勇。而且她的话似乎还不是建议，更像是一道命令。我心生不满，却又不好翻脸。兰花为什么代我作这个决定，而丝毫不考虑我的感受呢？她应该是想，我没有张勇，就无法在村里立足生存。可是，我能接受张勇成为我的男人吗？我的爱情虽说已被张涛带走，可这能意味着，我心里没有半点梦想了吗？张勇这么个满脑子肌肉的二货，才读了二年小学。仅仅在思想层次上，我们就存在巨大差距。与他结合，我的爱情何在呢？没有爱情，婚姻如何维持下去呢？我可是被爱情烧坏脑子的女人呀。“你认真考虎一下！”不待我回话，兰花又问张勇道，“二货，你的意见呢？”张勇面红耳赤，半天才从嘴里崩出两个字，“不行！”说完，他逃也似的冲了出去。“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这蠢货，不把握机会，雪儿被别人找去了，可别后悔！”我悲愤交加，自己竟然成了张勇都可以拒绝的女人。莫非我就如此不堪吗？隔一会，兰花又语出惊人道，“张勇与张涛其实不是亲兄弟！”“是吗？”我心里还压着不满。“他是你公婆从村外路边捡来的弃婴！”“他自己知道吗？”我淡淡问道。“这一点我可不清楚。”兰花说道，“不过，村里知道这事的就二三个人。”“他亲生父母是谁呢？”“二年后有个女人到村里云遮雾绕地打听过此事。”“知道她是谁吗？”我又问道。“具体不很清楚。她只是在村里转一下就离开了。再说当时你婆婆三十多岁了还没怀上孩子，自然没有人会如实相告。”顿了顿，兰花又猜测道，“她有可能是附近某个小学的支边女教师。”我心里好笑，莫非兰花透露这事，认为可以为撮合我与张勇增加说服力吗？果然，她话锋一转，又扯到张勇身上。“勇古是我看着长大的。人本分老实，又一把力气，庄稼活样样都行。他为你家可作出巨大牺牲。他至今还没找上媳妇，还不是为了涛仔…”兰花啰哩巴嗦说了一大通。我心里越发恼火，虽说没有出声反对，可脸上神色却很明显传递了我的态度。兰花仍旧不死心，直言不讳道，“你要留在村里，没有男人照顾，你过得下去吗？勇古只是你哥，你们继续这样不伦不类在一起生活，能是个路子吗？”兰花这几句话像重锤一样往我心里击打，倒逼我不得不慎重考虑该事情。伍英那么要强的人，里外都是一把好手，可她还不是得向生活低头，嫁给已故老公的亲侄儿。苏不也是这种情况吗？她惨遭家暴，可依旧不敢轻言离开那个猥琐男人。我不过是个花瓶样的弱女子，至今什么农活也不会干。我以后何以为生呢？生活根本不容许我选择。找一个男人过日子，是我的必然之路。而张勇貌似是最好的撘档。想到这一点，我的神色随之缓和，“婶，谢谢你的关心！我先考虑考虑！”“那我走了！有什么事要帮忙的，尽管吱一声就是！”我望了望窗外，那条张涛带我走进村的道路，还有那满山的树。我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孩子，不由凄然泪下，我该怎么办呢？随后，我每天都在矛盾、焦虑与患得患失中度过。大多数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应该作出理智判断，选择与处境相配的生活方式。可只要想到从此与爱情无缘，我立马毫不犹豫地全盘否决自己的理智思考。张勇对此是什么真实想法，我不得而知。可他的表现却是越发守礼，别说与我同桌吃饭，就是有什么事不得不沟通，他都会站在远离几丈的地方说话。我无处可去，只有带着孩子与张勇不尴不尬地继续在一起生活。 把孩子哄睡后，我也会出来，有意挨在张勇身边坐下，与他们东拉西扯。最开始张勇是如坐针毡，相当不安。可后来呢，他习惯我坐他身边，这种不安又被紧张取代。他的眼光时刻在众人身上扫视。一发现不对，便行使自己的监督之责。可是，这个权力是给他的呢？别人不敢问。我还得靠他养着，暂时也只有装糊涂。为此，张勇闹出了不少笑话。 04 “唉唉！你眼晴看哪了？”他呵斥道。“我…我看前面呀！”军子坦然道。“前面什么呢？”“东西啊！”张勇这二货，分明已被军子带到沟里。可他还不自知，又追问道，“什么东西呢？”“你呀！”军子一本正经道。“你不是在我前面吗？”众人哄堂大笑。我也忍俊不住，又忙拉了张勇一把，免得他为这么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暴怒。让人啼笑皆非的是，有一天张勇居然向这些人抛出一个约法三章来。“不能大声；不能乱看；不能说痞话！”这更是加重了我的怀疑，张勇憨批的外表下，定然掩藏着不可告人的阴谋。不过，他的约法三章压根没人当回事。他不健谈，可论嗓门大，全村非他莫属。第一点自然不成立。爷们扎堆闲聊，不说点荤话，这天聊得下去吗？第三点更是无效。第二点是被亮子给否决的。“勇哥，问你个事，你说花养在屋里好，还是地里好呢？”亮子认真地问道。“那当然是地里好啥！”张勇亮不犹豫地回答道。“那你说花该不该让人看呢？”张勇一脸懵逼。亮子马上又问，“不让人看的话，谁又知道这花漂不漂亮呢？”军子听出意思了，直接了当讽刺道，“勇古，你封个布袋，一出门就把嫂子装起来，大家不就看不到了吗？”张勇要发怒，又被我按住了。现在有我这个善良、好客的女主人，大家说话随意多了，也不怕张勇闹腾。亮子继续卖弄道，“花生在太阳底下，被人欣赏，才会越发娇艳！”他大胆地看着我，“嫂子，你说是这个道理吗？”话有点牵强，但也不无道理。“亮子不愧是读书人，这话说得漂亮！”我夸赞道，也算是对他的鼓励。张勇挠了挠头，琢磨道，“你的意思是，我家里的花要搬到外面来，让你们经常看才会更漂亮是吗？”这话有毛病吗？没半点毛病！众人一脸懵逼后，都捧腹大笑起来。难得张勇能说出这么长的一句话，我也给了他一道赞赏的目光。渐渐地，村里说长道短的人越来越多。一天临近中午，我去井边洗菜，几个妇女在后面指指点点，悄声议论我与张勇的事。我刚好在顺风处，可以听见她们对话。“勇古这二货对弟媳真是宠得没边了，天天呆在家里，洗手吃饭。”“谁说不是呢？村里恐怕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有雪儿这么享福。”“雪儿自己也有点不安分，既然选择留在村里，涛仔又不在了，怎么还能摆什么城里小姐架子呢？”“也不知道他们两个能不能凑到一起？”“雪儿眼光那么高，能看上那二货吗？”“两个人同吃同住，孤男寡女的，不发生点什么，我还真有些不相信。”……我又羞又怒，又觉得她们说得句句在理，根本无可反驳。突然，身后响起雷鸣般的暴喝声。“乱说什么？我撕烂你们的嘴！”我转头一看，原来是张勇收工回家了。“说什么呢？我们根本没说你什么？”这些人马上偃旗息鼓，停止议论。中饭时，我劝张勇道，“哥，人家爱说就让他说吧！”他端着大海碗，蹲在屋根下闷声吃饭。此刻，他头也不抬，说道，“不行！”说完，他继续吭哧地对付碗里的饭菜。好吧！我劝他只是尽本分而已，其实我早就知道答案，连他会回什么话都一清二楚。他认定对的事，八头牛都拉不转他。跟着，我又说起另一件事，“哥，我下午跟你一起去干活！”他反问道，“孩子谁带呢？”“我背着孩子去！”我咬牙道。“不行！”张勇塞满饭的嘴里，挤出这两个字，落到地上，又弹跳至我耳朵里。我瞪了他一眼，脸上露出坚决神色。他不是我男人，我不可能依赖他一辈子，必须尽快学会自立。 031不义之财01 下午，我背起孩子，收拾成农妇样，拿着锄头，跟在他后面，准备下地干活。张勇返身一把抢走我手里的锄头。“不行！”他怒道，依旧是这两个字。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我不得不解下背袋，把孩子抱到怀里，掀开衣襟，用奶堵住他的哭声。张勇立马转过头，“带好孩子！”我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发呆。莫非这又是他的阴谋？把我圈禁、养懒，以后不就得乖乖依赖他了吗？我越琢磨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哇哇哇！”威宝在摇篮里不安地哭闹。我不由苦笑岀声。就算明知张勇有阴谋，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反抗呢？目前，我与孩子都不得不靠他，才能生存下去。“哦哦哦！”我一边摇着摇篮，一边闷闷地继续想东想西。外面响起军子的声音，“嫂子，在家吗？”他人五人六，大摇大摆，带着好几个年青人，径直推门进来。“什么事呢？”我冷淡道。军子没有回话，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匝万元人民币搁到茶几上。在我震惊的目光里，他连续掏出了五匝人民币。“这是干嘛呢？”我惊讶道。与张涛在一起后，我可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钱。军子恭敬道，“陈总知道嫂子惨遭不幸，特意献向这份薄礼，以表安慰！”“什么？这是陈老黑送的？”我不敢相信喊道。“对！他老人家还托我带话道，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就是！”陈老黑与我毫无关系，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随即，一个念头倏地钻出脑海，莫非张涛是这家伙害的，他才会过来猫哭耗子假慈悲吗？“滚滚滚！”我拿起茶几上的钱往军子身上砸去。“嫂子，陈总真的没其他意思！”军子腆着脸说道。“嫂子，收下吧！”其他人异口同声道。“哥！哥！”我朝外面喊了两声。“好好！我们走！”一听我喊张勇，他们马上像兔子一样开溜了。张勇这暴力男，村里没有谁不怕的。他们离开后，我冷静思考一下，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可能有误。如果张涛真是陈老黑害的，他避嫌都来不及，又岂会如此嚣张，主动上门呢？可是，这么一大笔钱，陈老黑凭什么无缘无故送给我呢？我左思右想，都觉得陈老黑没任何给我送钱的理由。莫非李明是授意陈老黑送过来，作为对我的补偿吗？有这可能吗？似乎也不大。我的消息多半被陈老黑压下了。否则，就算李明不来，我父母也定然会过来找我。军子离开不久，张勇就收工回家了。他板着脸质问道，“军子过来干嘛？”“瞎说几句，我把他轰走了！”张勇不可能因为我而改变个性，我只有努力去适应他。我没告诉他实情，也是担心这个智商堪忧的人无端猜忌，甚至闹出什么事来。 02 晚饭后，我把威宝哄睡，正准备脱衣服洗澡，屋外传来了争吵声。“军子，你过来干嘛？”张勇厉声问道。“我找嫂子有事！”听声音，军子心里有点发怵。军子又过来干嘛呢？我心想，莫非陈老黑逼他过来送钱吗？果如所料，军子喊道，“嫂子，陈总跟我说了，如果你不接受他的好意，就要我在外面喊一个晚上！”我气笑了，大声道，“只要我哥同意，你在外面喊多久都行！”“滚开！”张勇喝斥道。“凭什么？又不是你婆娘！”我估计军子是受陈老黑的威压，才不得不变得这么大胆。“兄弟们，跟我喊起来！”“嫂子！嫂子！”一时喊声震天。军子利用陈老黑给的权势，倒是笼络了村里不少人。这局面如何收拾呢？虽说张勇可以轻松打赢这些人，可如果他们死缠烂打，他怎么对付呢？张勇浑是浑，可他从来没有对村里乡亲下过死手。这时，禾坪上又跑来了十几个人，领头的是猛子。“军子，你这狗东西，想干什么呢？”军子阴阴一笑，“猛子，我想干什么，是你能管的吗？”军子真的是无法无天了，不称呼猛哥，还敢说出这般狂妄的话。猛子暴跳如雷，“军子，你敢对嫂子不敬，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哎哟哟！我好怕啊！”军子毫不畏惧，怪模怪样喊叫着。军子的胆大让我震惊，而猛子的表现则让我颇为费解。他嘴里吭哧吭哧地直喘粗气，脸上闪过犹豫、挣扎神色。他的话说得狠，可并没有立即动手。怎么回事呢？猛子还真怕了军子不成？“猛哥，打吧！”黑豆愤愤道。猴子也恼怒道，“这段时间的窝囊气可受够了！”胖子咬牙切齿道，“打！把这狗东西狠揍一顿，大不了不去上班了！”“打打！”猛子这方的人群情激愤，个个喊打喊杀。看此情景，双方的矛盾颇深，极可能因此引发群殴，让事态不受控制地扩大。我正准备出去劝阻，外面又响起张勇的暴喝声。“你们都给我让开！”我赫然发现，张勇竟然拿着鸟铳，一步步来到军子面前。 03 张勇紧盯着军子，问道，“真不滚？”“老子偏不，你咋样呢？”军子嘴硬道。“不滚！”张勇嘴里又吐出这两个字。话未落音，他举起鸟铳，扣动了板机。“轰隆！”众人皆呆傻了。我大惊失色，“哥，你杀人呢？”“没吓到你和孩子吧！”张勇答非所问道。我也懒得回这莽汉的话，这么大的动静，能不吓到人吗？硝烟散去。猛子他们哈哈大笑。军子他们抱头逃窜。“这狗日的，免子样跑了！”张勇憨憨地笑道。“以后别这样，万一伤人就不好了！”我不满地告诫道。“知道！”“军子，别逃啊！”猴子大喊道。胖子嘲讽道，“人家得赶紧跑陈老黑爸爸那里哭诉！”突然，一个念头从我脑子里钻出来，很快就根深蒂固，左右起我的行动来。我打开门大喊道，“军子，你过来！”军子立马止步，回头惊魂未定道，“嫂子，你喊我啊！”“对！我答应你的事！”我肯定道。“那太好了！”军子兴奋道，“就是嘛，不要白不要！”我又吩咐道，“你去把根根叔叫过来！”“好！我马上去！”“猛哥，你们都留下来！”我问道，“近来陈老黑有什么异常吗？”“这几个月陈老黑很少到矿上，偶而过来一次，都是如临大敌，被大量保镖簇拥保着。”“听说那帮人还在追杀他。他毫无反抗之力，成天像丧家之犬，东躲西藏。”“这狗东西，总算遇上克星了！”“你们发觉没，他的根被割掉后，面相似乎比以前温和多了。”“是呀！他现在说话和神态，越来越女人化，带着一股子阴柔之气。”大家议论这事时，猛子一直埋头抽烟。此刻，他抬起头，眼里闪过一道亮光，但亮光很快就消失了，眼里又揉入哀伤与愤怒神色。随即，他继续低头抽烟，一言不发。我没有多想，又问道，“军子近来怎么会这样张狂，连猛哥也不怕了呢？”猴子叹息一声，恼火道，“这狗东西受陈老黑重用。村里人都划归他管。”“我们这些人不服气，他便给我们分最重的任务，却拿最低的工资…”原来猛子是这么被军子拿捏住的。我茅塞顿开，“难怪村里跟着他的人越来越多！”“都是一帮软骨头！”黑豆骂道。这些人是软骨头吗？黑豆的话也不尽对。为了让自己生存得更好一些，他们的选择也可说是一种无奈之举。我犹豫不决道，“我到时看看，能不能帮你们一下！”“不用！”猛子态度非常坚决，“大不了老子回家种田！”正说着，根根双腋被两个人左右架着跑来了。他骂骂咧咧道，“军子，你们这帮土匪，绑架老汉干什么呢？”军子走到我面前，直接将那五万元钱又掏出来放到一条板凳上。我拿出早准备好的笔，在纸上写收条。 04 “叔，你清点一下，是不是五万元！”根根还处在愕然之中，我将写好的收条递给他，笑道，“根根叔，这是我写的收条，你也签个字吧！”他朗声读道，“今收到陈老黑捐赠给下冲村民的修路款五万元整。”读完，他看着我，迟疑道，“这…”我笑道，“陈老黑捐资给我们修路，我们忍心拒绝人家的好意吗？”根根想了想，顿时恍然大悟道，“对对！这等送上门的好事，我们岂能拒绝呢？”他激动得直哆嗦，“我马上签！”签完字，他又问道，“还要不要找人签呢？”我又笑道，“还找什么呢？屋里这么多人，要他们都签一下名字就行了！”“我来签！”亮子第一个提笔写上了自己的名字。轮到军子签字时，他结结巴巴道，“嫂子，这…这合适吗？”“有什么不合适的呢？”我生气道。“你想想，陈老黑只是要你把钱给我，并未限定钱的用途。我现在帮他做善事，那他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屋里大多数人都附和道，“是呀！帮村里修路，这可是大好事啊！”“亮子，帮根根叔把这钱收起来。这可是我们村修路的第一笔资金。”这笔钱无论陈老黑同意不同意，是注定拿不回去了。我似笑非笑道，“军子，明天你告诉陈老黑，村里修路的资金缺口还很大，要他再多捐赠一些。”跟着，我对张勇说道，“哥，送军子回去休息！”“走！”张勇这二货也不蠢，也知道看在钱的份上，把“滚”字改为“走”。军子被张勇赶走后，我们都盯着茶几上这五万块钱发呆。根根打破沉默，迟疑道，“会不会…”我想了想，轻蔑道，“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反正这都是陈老黑的不义之财！”“陈老黑与你…”根根吞吞吐吐道。其他人侧耳细听，急欲知道事情真相。“我如果说，我压根不认识陈老黑，你们信吗？”我笑了笑说道。他们坚决摇摇头。“我也不信！”我不由笑出声，“可这么多钱摆在这里，我也是有口难辨。”他们用深度怀疑的眼光看着我，似乎想通过我的表情去辩别我话的真假。 我眉头轻皱，沉声道，“不过嘛，这至少说明一件事。”根根跟着我的节奏问道，“什么事呢？”“即使我不认识他，他也必然认识我！”根根看着那五匝钱，点头道，“还必须是认识很深的那种！”亮子也出声问道，“嫂子，莫非你家里背景很深，陈老黑不得不巴结你，又或者说他是你的亲戚？”我鼓掌赞同道，“亮子的猜测很靠谱。除了这两种原因外，我实在想不出有谁会莫名其妙地巴巴给人送五万元钱了。”张勇啍了一声，竟然又说出一个理由。“贪色！”我往自己身上扫一眼，情不自禁嘀咕道，“我这个样子，又是孩子的母亲了，还会有人惦记吗？”亮子冲口而出，“那可多得是！”张勇瞪了亮子一眼，亮子伸了伸舌头，马上缩头坐好。我跟着又说道，“有这么贪色的吗？送五万块钱过来，不提任何要求吗？”“放长线钓大鱼！”张勇闷声道。这话可超出他小学二年级的水平了。我又好气又好笑，“陈老黑有钱有势，身边什么样的美女没有呢？再说，你们不是说他已经没有根了吗？那他还怎么贪色呢？” 05 根根转移话题，一本正经问道，“雪儿，你真打算把这钱交村里修路？”“你说呢？”我反问道。根根想了想，认真说道，“按你所说，你收下这笔钱，的确不合适！”亮子大大咧咧道，“反正陈老黑不是个好东西，就让他吃个哑巴亏！”顿了顿，他又咋咋呼呼道，“可惜这家伙不是送五十万元！”“你这小滑头，贪心不足！”我与根根都哈哈大笑起来。根根离开前，又说道，“过几天，如果陈老黑没反应…”我好笑道，“他这么大的老板，莫非还好意思又把钱要回去吗？”“那行！我到时作一下规划，先组织乡亲们把路基整理拓宽！”他们走后，我洗完澡，才在床上躺下，孩子哇地大哭起来。我一看，孩子又尿床了。我气恼地大喊道，“哥，帮我打盆热水过来！”话音未落，张勇就不声不响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威宝这两天不安生，一放手就哭闹。”我颇为苦恼道。张勇没有哼声，像木桩样站着，等我下一步的吩咐。看到他这傻乎乎模样，我不由又心生疑惑，他是不是在扮猪吃虎呢？又或者这是他设计的另一个圈套，让我不知不觉跳进去，并我越陷越深呢？不然的话，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快的反应，就仿佛随时在等我的命令一样呢？我的猜测八九不离十。既然如此，那我还有什么需要顾虑呢？继续作死利用他呗！“你帮我抱一下威宝，我去拿沬浴露！”他默默接过孩子，还是没啍声。我拿来沫浴露，伸手接威宝时，手无意中与张勇的手碰了一下。他见鬼似的弹跳一下，把威宝往我怀里一塞，就急欲离开。我有意为难他，直接用命令的口气说道，“不要走！呆会帮我倒水！”我蹲下身子开始给孩子洗澡。这时，我突然感到胸口一阵火热，似乎是被火灼着了一样。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弯腰时，胸口睡衣下滑露出一大片白，从而引来两只野兽般的眼光窥视。我下意识地伸手把睡衣上拉，结果手上的水又把睡衣打湿，让胸前更为不堪。“呆会喊我！”张勇扔下这句话，逃也似的住外跑。我有点好笑，这二货我还以为真是唐僧，原来也有色心。“哥，你那件衣服已缝好了，放在沙发上，你拿过去吧！”我又喊道。张勇返身拿起衣服就仓皇外逃。结果他不小心被门槛绊倒。“扑通”一声，他在门外摔了个狗吃屎。我止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威宝受我感染，也在水盆里欢快地拍着水。张勇灰头土脸爬起身，嘴里哼哼出声，似乎是在咒骂这门槛。他在门口站着，静等我的吩咐。我与他才隔着一扇门，那么近，我甚至还能听见他的粗重呼吸声。我神情恍惚地往威宝身上泼水，为他擦洗身子。我的思绪也像水一样，开始汨汨流淌。我与张勇的事，是该有一个结果。再拖下去，一则于生活不便；二则会让村里的闲言碎语更多。我心里霎那间变得异常通透与坦然。其实，近段时间我一直在反复思考这事，权衡其中的利敝。这里是张涛的家。虽然他走了，可我仍旧能闻到他的气息。只要我一伸手，甚至还能触摸到曾经的爱情，那样的温暖，那样的芬芳。如果我离开这里，它们将随之渐渐消失。我的心也将再无归处。希望山那片森林，还有谁为他守护呢？再说，我能带着孩子，重回过去的生活圈子吗？我不无悲哀地摇了摇头，就算父母能接纳我，就算我能够自立，可我能忍受那么多来自亲人朋友的白眼与嘲讽吗？而且，我还能找到一个爱我的男人吗？即使找得到，又有哪一个男人会把威宝当作亲生的宠爱呢？千难万难！几乎是绝无可能。不考虑孩子，我是有更多更好的选择。可考虑上孩子，我的选择也许就只剩下只有唯一了。爱情已成奢望。安宁的生活，让孩子有一个健康成长的环境，才是我最最需要的。 032修路修路01 帮威宝洗完澡，我朝门外喊道，“哥！”张勇一听我喊，马上闪身进来。“哥，明天你会去赶集吗？”他嗯了一声算是回答。“我明天与你一起去！”“不行！”张勇摇头道。“为什么？”我跟这二货也学会了惜字如金。“太远！”“多远？”“三十多里！”一听有这么远，我去赶集的想法马上熄火了。我只好说，“帮我买几样东西过来！”“好！”他的语气短促有力。说完他端起水盆准备出去。好什么好？好你个大头鬼！“站住！”我恼火道。张勇停下步站定，不回头，也不啍声。我只有退步，主动开口道，“你知道买什么吗？”“不知道！”他的声音响亮得让我觉得尤为刺耳。“不知道，那你怎么不问呢？”“你会不告诉我吗？”他惊讶道。我很想冲过去，掀他一个耳光，以掀掉他脸上的一本正经和惊讶。好吧！我打不过他，不得不再次向二货举手投降。“帮我买…”才说三个字，我就觉得说不下去了。“好！”他的语气短促有力。我说了什么吗？你又好什么呢？我想撞墙，追随涛而去。当然，前提是孩子已成人。我绕到他前面，紧盯他，眼里喷着火。“买…什么？”他结结巴巴问道，神态局促不安，可能是我眼里的火灼伤了他。我指了指胸部，又指了指下面，咬牙切齿道，“帮我买来！”“女人用品！”他冷不丁冒出这句话。我大吃一惊，二货被火烧得开窍了？“对！”二货难得有此表现，我马上收起怒火，毫不吝啬地给他灿烂的笑容以资鼓励。大概是我的笑容让他毛骨悚然，竟然立即撇开我，慌不择路，落荒而逃。我不得不又喊道，“记住！C罩杯！”身处这几乎与世隔绝的穷山沟，实在把我折磨得够呛。村里只有简单的生活用品卖。我怀孕以后，就一直没有出过村。涛走前送我的胸罩，我舍不得穿，要留着做纪念。过去带来的，已旧得补又补，实在不堪再用。张勇一大早就走了。我走进土砖房，为他整理房子，顺便把他换下来的衣服拿出去洗。他的床单上又多了一副地图。我简单研究了一下，莫名感到脸红和心跳加速。抱着脸盆往溪边走时，我都在想一件事，他知道C罩杯是什么意思吗？他去商店买这东西，会不会双腿发软，笨嘴拙舌，根本不敢开口呢？他买了后，会搁哪里呢？是揣在他怀里，紧贴着汗渍渍的胸部吗？溪边有几个妇女正在边洗衣服，边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知道吗？昨晚有件事可吓死人了，勇古开枪，差点把军子打死了！”我驻足往前一看，说话的原来是阿庆。 02 “军子这家伙流里流气，也要勇古这样的人收拾他一下！”兰花解气道。“还有一件事也很惊人，昨天陈老黑托军子给雪儿送来五万块钱！”伍英啧啧两声强调道，“五万块钱啊！”“五万块钱！”其他人都惊呼道，“陈老黑怎么会给雪儿送这么多钱呢？”“这事情可不清楚了。”兰花赞叹道，“人家雪儿还是大气，这么一大笔钱，眼睛眨都不眨，直接把它交给根根叔，作为村里修路的资金。”“啊！”其他人又不约而同惊呼出声。阿庆貌似自言自语道，“这陈老黑与雪儿是什么关系呢？怎么会…”伍英埋怨道，“我家男人在矿上误事才赔三万元，雪儿却能白得五万元…”她揣测道，“莫非陈老黑与雪儿有…”“别胡说八道！”兰花喝斥道。“听说雪儿与陈老黑根本没半点关系。”“可这事怎么看，都有点不可理解。”“是呀！的确不可理解！”“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像雪儿这么漂亮的女人，能没人惦记吗？”“她要留在村里，又不嫁人的话，恐怕还会惹出不少事的。”阿庆忧虑道。“村里男人一扎堆就是议论雪儿，一有闲就往她家跑。她再这么独身下去，可真不是路子。”伍英语气里有浓浓醋味。“你说再怪，勇古家伙那么粗，怎么就没有想法呢？”阿庆好奇道。“你怎么知道勇古的家伙粗呢？”伍英立即抓住这事，奚笑道。“这不是村里的公开秘密吗？”阿庆反击道，“勇古洗澡时，你不是和谁还去偷看过吗？”“你…你胡说！”伍英气急道。这么羞人的事，她们怎么好意思拿出来议论呢？我正欲转身离开，又听兰花说道，“我也是考虑这事，有意把雪儿与勇古撮合到一起，上次特意征求了她的意见。”“雪儿是什么态度呢？”“没马上答应，也没矢口反对，只是说考虑考虑。”兰花分析道，“人家这不是摆明态度，只要勇古主动些，事情不就成了吗？”“的确是这么个理！”跟着，兰花又气恼道，“后来征求勇古意见，你们猜猜，他是怎么回话的呢？”“怎么回的呢？”“他拒绝得干干净净，那不行！这是我弟媳！”兰花的神色越发难看。“二货！实在是二货！”大家感叹道。“真不知道这二货是怎么想的！”阿庆迷惑不解道。她停了停，有意无意瞟了伍英一眼，又说道，“肥水不流外人田。村里不都这样的吗？他有什么可顾虑的呢？”“瞧我干什么呢？不就是笑我嫁给自家侄子吗？”伍英自嘲道，话里是夹枪带棒。“哪里哪里？嫁给谁不是过日子呢？”阿庆忙辩解道。“你的命好，有男人依靠！”伍英毫不给面子的讥讽道。她像开机关枪一样，继续往下叨叨。“我家男人不争气，死得早，我孤儿寡母只有找个男人过日子…”兰花息事宁人道，“村里各家日子都差不多。最苦的都是我们这些女人！”我心里也是感慨万千，在这个靠力气才能吃饱饭的山沟里，女人没有男人依靠，日子真的很难熬下去。 03 这时，军子从村里急匆匆走出来，兴奋地大喊道，“嫂子，陈总同意了！”“同意什么呢？”我漫不经心问道。“他同意那五万块钱给村里修路！”军子手舞足蹈喊道，“他还建议我们要修就修高标准的水泥路，水泥与炸药都由他捐赠！”“是真的吗？”我不敢相信地问道。军子斩钉截铁道，“千真万确！我刚与他通的电话！”周围听到这消息的乡亲们，包括溪边洗衣服的那些妇女都纷纷围了过来。修水泥路，买水泥钱可是一笔巨资。“军子，是陈老黑亲口说的吗？”“陈老黑准备再捐资多少呢？”“军子，加把劲！这事情做成了，你可是村里的大功臣！”军子站在高处大喊道，“这一切都是雪儿嫂子的面子！”他神色得意，可说的话还是颇为谦虚。有人忍不住问道，“陈老黑与雪儿…”军子一本正经道，“陈总说，雪儿是他的恩人，他修路是为了报恩！”跟着，他加重语气强调道，“大家绝不能对此再有什么猜忌与议论，否则他会撤回投资！”我有点好笑，自己什么时候成为他的恩人了呢？我怎么不知道呢？这分明是陈老黑蒙人的鬼话。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就算是报恩，那这个恩报得可有点大了，大得我都诚惶诚恐起来。根根闻讯也走了过来。他向四周扫视一眼，厉声道，“以后谁若敢再乱嚼舌头，坏了修路大路，他就是村里的千古罪人！”“放心！没有谁会这么蠢！”“修通路，雪儿就是村里的活菩萨！”军子又得意洋洋地宣布一条喜讯。“陈总还说，沿路的施工爆破作业，全部由村里矿工负责，他负责付工资！”“是真的吗？”军子眼睛一瞪，不满道，“陈总这么大的老板，会说假话吗？”天上掉馅饼的事，谁能轻易接受呢？大家再次感到不可思议，震惊不已。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陈老黑发什么疯呢？为何会给村里这么大的帮助呢？根根沉吟便刻，征询道，“雪儿，你的意见呢？”陈老黑用心良苦，我只有笑纳了。“修吧！这样千年难遇的好事，难道还能放弃吗？”我咬牙道。根根铿锵有力道，“雪儿，以后真有什么事，我们全村人都会为你顶住！”根根的话得到乡亲们的一致响应。“雪儿的事就是我们的事！”“谁敢动雪儿，就是与全村人作对！”“谢谢乡亲们！修路是涛哥生前愿望。”我慷慨激昂道，“只要能做成这事，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接受的！”说后半句话的时候，我有意看了看军子，心想，陈老黑会不会因此加快与加大对村里的投资呢？我的话赢得了满场喝彩。军子又问道，“那什么时候开工呢？”“要不我们先定个方案，争取近期开工？”根根向四周环视一眼，朗声问道，“大家说怎么样呢？”“修路修路！”“修路修路！”全场喊声如雷，直震云霄。随即，根根点了几个人的名字，“走！去我家具体商量一下！”说完，他又对我客气道，“雪儿，你有空吗？要不也参加下！”我点头道，“行！我也去旁听！” 在根根家坐下，他兴高采烈道，“我们这次可要撸起袖子大干一场，把路修通，为子孙后代造福！”“那还用说，这么好的机会岂容错失？老村长，你说吧，我们都听你的！”在座者异口同声表态道。“那好！大家先说说，这工怎么出，是集体上，还是按户按人口包干？”“集体上我觉得不妥，会有窝工现象。最好还是包干！”见大家都倾向包干，根根又问道，“那怎么包干呢？”“当然是按人口来啥。这样做又简单又最公平合理了！”马上有人质疑道，“家里老人、孩子多的怎么办呢？”“那他请人帮忙啥！谁不走路呢？”有人指责道，“你这话就没人情味了！二喜自己卧病在床，家里除媳妇外，二小两老，他用什么请人呢？”“我认为还是按成年劳力包干合理些！”同样有人反对道，“人家有劳力的就犯法了吗？凭什么要多分任务呢？”“是呀！劳力多的人家吃的也多，都去修路了，谁赚钱养家呢？”他们说的似乎一个个都有道理。我涉事不深，也不由思考该怎么做才最合理。“好了好了！不要吵了！”根根数落道，“做大事怎么都没有一点气量呢？”顿了顿，他问我道，“雪儿，你是城里人，见多识广，有什么好意见吗？”大家都把眼光转向我，神色里有尊重，更有疑问，似乎是说，这小姑娘家家，能懂什么呢？ 04 我想摇头，但马上又点头说道，“既然根根叔有令，小女子便抛砖引玉，说个不成熟的意见，请各位长辈指点！”“不要客气，你大胆说！”根根鼓励道，“这次修路就以你的意见为主！”我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综合大家意见，觉得可以采取集体与承包相结合的办法进行！”“具体讲讲！”根根兴奋地催促道。“全村大动员，男女老少齐上阵。修路期间村里统一开餐，吃大锅饭，费用从那五万元里支出。”“好好！”我的意见得到大家一致赞同。“村民分六个大组，先选出六个组长，组长可以自行选十人，再将其他人平均分到各组。”“好好！你继续说！”根根兴奋道。“力量集中，一段路一段路收。每个路段工作量不能太大，划分为六小段，由六个组抓阄定路段。”“这办法不错！可以充分调动大家的积极性！”根根再次赞道。受到表扬后，我精神大振，思路泉涌，又滔滔不绝地继续发表自己的意见。众人马上对我刮目相看，赞不绝口。我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人生除了爱情，还有其他更多的东西，比如说奉献和劳动，让人得到快乐与满足。随后，大家又讨论了一些具体的事情。我安静地当一个听众和学生。在议到从哪里开始修路的事，大家又发生了争执。“我认为从高塘村开始。如果陈老黑愿意提供机械帮忙，也方便进场。”“万一高塘村设阻呢？那个黄顺义上次吃了这么大的亏，极可能又跳出来惹事。”“是呀！这事情的确得考虑周全。否则我们大张旗鼓一动土，却开不了工，那就大丢面子了。”“怕什么怕呢？直接开打啥！”“前怕狼后怕虎，什么事都做不成！”“勇古比涛仔厉害得多，派他上就是！”根根眼睛一瞪，“打出事怎么办呢？”“涛仔不是将他们打服了吗？”“涛仔打的是智慧，勇古做得到吗？万一高塘真要与我们火拼，你们想想，我们有胜数吗？其严重后果我们能承担吗？”根根这一连串的质问，让众人顿时哑火，低垂头不再哼声。我想了想，再次开口道，“根根叔，陈老黑后续是否会有投资，投资多大，我心里也没有底。但是…”顿了顿，我看着大家，神色坚定道，“村里的路肯定要修！有钱就修水泥路，没钱我们就当扩宽路基修泥巴路！”“说得好！路必须要修！钱不够，全村人砸锅卖铁来凑！”根根大声喊道。其他人也纷纷予以响应。“我的意见是，如果政府出面，陈老黑又能兑现承诺，那我们就从高塘村修起。”“否则，我们就从村里往外修，把容易修的修好，硬骨头暂时留下。”我继续往下说，“至于对付高塘村的事，我来想想办法！”“你…行吗？”根根疑惑道。“我尽力而为吧！”跟着，我又铿锵有力道，“只要村里人齐心合力，就没有做不成的事！”“对对！只要我们团结齐心，就绝不怕高塘村的刁难！”有人却想歪了，恍然大悟道，“这事情交给雪儿是最合适了，一则张勇这二货肯定会听她的，二则她不是还有后盾吗？”“是呀是呀！”大家心领神会道。我心里好笑，却也没有出言反对这些人的自作聪明。就让他们因此多一些信心，也未尝不是件好事。“那行！就按雪儿说的办！”根根说道。事情讨论得差不多，我与根根打声招呼，抱着威宝离开了。 05 回到家，我正给威宝喂奶，军子走进屋，眼光直愣愣地紧盯着我的胸部。“你干什么呢？”我厉声质问道。军子把一个袋子放到桌子上，紧张道，“这…这是陈总给你的！”“什么东西呢？”我提起袋子摇晃着，冷冰冰地问道。“我也不很清楚！昨天就拿来了。”军子边说边走，显然是担心我把东西扔出去。到门外后，他又飞快地说了一句，“嫂子，陈总说，只要你独自带好孩子，你需要什么支持，他都会给予满足！”这个“独自”二字，他咬得很重，也清楚地传递了陈老黑的真正意图。回想苏以前对我说的话，陈老黑还可能是真喜欢自己，才一直没有把我的事告诉李明。我很是奇怪，我与他似乎也没见几次面，为什么会让他如此念念不忘呢？再说，少女之花容早已摧折，我现在已是为人之母、普通农妇，还能有什么吸引力，值得他花如此大的代价呢？我信手打开袋子一看，竟然全部是婴儿用品：衣服、尿不湿、奶粉、玩具…威宝欢天喜地，抢先抱住一只小狗不愿松手。“威宝，这是别人的东西！”威宝根本不理我，自顾与小狗“咿呀咿呀”说起话来。“威宝，你动了别人的东西，妈妈以后怎么还情呢？”“咿呀咿呀！”威宝又拿起一把手枪玩起来。好吧！这些东西不是我想要，而是孩子不肯让我退回去。理由强大，没毛病！我索性又拿出一件衣服套到孩子身上。款式不错，大小也合身。新衣新貌，孩子更漂亮更可爱了。我内心坚守的那座金字塔，似乎在摇摇晃晃，有跨塌的迹象。“我莫非要成为生活的俘虏吗？”“不！绝不！”我心里坚定地大喊道。我拿起张涛的遗像，细细地擦洗。哪怕是没有了爱情，我依旧要做人格的主人。下午，根根过来向我通报最后的商议结果。根根为修路总指挥，我为副指挥，兰花为后勤总管。六个组长分别是张勇、猛子、军子、黑豆、胖子、猴子。我笑道，“我哥怎么可以当组长呢？”根根解释道，“勇古威信高呀，只要有人协助他管事，没有人敢不听话的。”说完，他定盯着我，目光里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我到时帮帮张勇。我想了想说，“亮子这年青人不错，到时要他协助我哥吧！”“好！”根根跟着又说道，“如果你没有不同意见，我呆会就把事情布置下去。改天我去政府找领导汇报。应付高塘村的事你可得考虑周全一点。”“行！包在我身上！”此事我又反复思考了一番，已有成熟的方案。 033抢回丽丽 01下午三点，大概是张勇回来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地抱着孩子，信步走到村口，往远处张望。我这是干嘛呢？是妻盼夫归吗？想到这一点，我心海泛滥，涌起一圈又圈的细碎涟漪。村里外出赶集的人陆续归来，可依旧还不见张勇的身影。我渐有些不安，不由拽住一个乡亲问道，“我哥呢？他怎么还没回来呢？”“他呀，也不知道今天是咋的了。我们卖完辣椒都往回赶了，他还在圩上磨磨蹭蹭，鬼鬼祟祟的。”一听乡亲这么说，我心里有底了。张勇大概是想避开熟人去帮我买东西。又过了二个多小时，太阳开始下山，黄勇还没有回来。这就有点不正常了。再怎么的，他选个乳罩，也不至于要这么长时间吧。正在我心急如焚时，亮子正从小道上匆匆走来。“亮子，我哥呢？”我马上问道。“勇哥…勇哥…”亮子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我哥怎么啦？”我的心顿时被揪紧。“勇哥晚点会和胖子他们一起回来！”亮子说这话的时候，眼光有点躲闪。“快说！我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语含不满地逼问道。“勇哥挨打了！”亮子不得不说出真相。“人呢？人怎么样呢？”我大吃一惊。“在高塘村诊所包扎治疗！”“什么？”我面容苍白，身子摇摇欲坠。这二货特能抗伤，一般般的伤，他啍都不会哼一声，更不可能花钱看医生。现在他都被送诊所治疗了，那肯定是伤势很重。“没事没事！看病的钱有人帮勇哥出！”亮子的脑子是被驴踢坏了吗？不用出钱就该庆幸吗？张勇的伤痛谁负责呢？“我哥伤势怎么样？”我火冒三丈吼道。亮子被吓得激棱棱地一抖，忙说，“问题不大，包扎上好药就会回来！”我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来，人没事就好。“我哥怎么会挨打呢？”我问道。“还不是为胖子那破事！”亮子嘲讽道。怎么跟胖子的事扯上边了呢？我疑惑不解地看着亮子，静待他住下说。“勇哥无意中看到骗胖子的那个女人…”“是上次到村里那个叫丽丽的女人吗？”此刻我心里只有张勇的平安，压根不会多想这个叫丽丽或者是欢欢女人的事。“是呀！勇哥一发现她，便扯住不放…” 02 我脱口而出说道，“我哥不会是丽丽打伤的吧！”我自己当然也不相信这事的。“哪会呢？”亮子扫了我一眼，似乎是嘲讽我傻儿巴叽。“她身边的六个男人围攻勇哥…”“才六个人，我哥不是打架很厉害吗？”亮子笑道，“勇哥怕那女人跑了，死死扯住她不放…”“他不会打不还手吧！”我惊讶道。“谁说不是呢？”他语含讥讽道，“勇哥的确是个响当当的好汉，可处理问题就有点转不过弯…”“那情况明明有许多办法应对，他偏偏选这种被动挨打的蠢办法。”说着说着，他噗嗤一笑，“据现场的人讲，他扯着那女人，只说跟我回去。他们莫名其妙，都不知道该帮谁。”“这个蠢货！”我也不由骂出声来。我塞满悲伤与同情的心里，顿时为恼火所取代。这二货活该被打伤。“后来呢？”我又问道。“我们闻讯赶到，双方正要打斗，有警察过来了…”我接话道，“这事本来就该直接报警！”“别说了！他们最开始是站在我们这边说话，准备把那些人全部带回所里去…”亮子恼火道，“可是他们一听与陈老黑有关，当即态度大变，还喝令勇哥放人。”“我哥没听他们的话？”“那当然！勇哥是谁呢？”亮子骄傲道。“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不顾他们阻拦，背起丽丽就跑！”“他们没追？”我心里更加紧张，公然与警察对抗，可没有好果子吃啊！亮子笑道，“他们追是追了，估计也只是做个样子。因为当时圩上老百姓嘘声一片，全部是为我们说话的。”“我哥你们就这么逃出来了？”“哪有这么顺利呢？陈老黑的人随后追来，猛哥率我们阻敌。追敌越来越多，越逼越近，我们渐渐抵挡不住…”“我哥开始出手了。”我揣测道。“没有勇哥，我们哪里逃得出来呢？”亮子神采飞扬道，“他将丽丽塞给胖子，长啸一声，像猛虎下山，横冲直撞，拳打脚踢，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说到这里，亮子停下来，一脸懵逼，“你说怪不怪，丽丽死活不愿随胖子走，非要留下观战，还不时为勇哥大声叫好…”我笑道，“自古美女爱英雄，可能丽丽喜欢上我哥了呗。”“完全有这个可能。敌人被打退敌人后，只有勇哥背她才肯走。当时情况还很危急，在我们的苦劝下，勇哥才不得不又担负起护花使者的责任。”“那胖子不会很不高兴吗？”“自己的女人被别人背着，他能高兴吗？当时他那张脸绷得就像僵尸一样。”亮子又笑道，“那个女人胆子可大了，她嗲声嗲气的，不断在勇哥身上揩油，弄得他面红耳赤，几次差点摔倒。”“还有这回事啊！”我心里莫名泛起一股酸味。亮子捧腹大笑，“勇哥脖子与脸上倒处都是她的唇印…”他忍住笑，又说道，“逃出险境后，勇哥不顾丽丽反对，一把将她扔到地上。胖子才有机会背自己的女人。”这话倒让我心里又舒服了一些。“我哥真没事？”“绝对没事！若不是丽丽硬逼着他去看医生，他都会直接回家！”说完，亮子看着我，语气酸酸道，“丽丽那样的女人，勇哥怎么会看得上呢？他的心思估计都在嫂子身上。”我佯装生气道，“你说什么话呢？”“你知道我们脱离险境后，勇哥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呢？”“什么呢？”“安排我提前回来，担心你在家牵挂。”亮子的神色有点灰暗，“你想想，他如此粗鲁的人，若不是心里有你，知道这么做吗？”亮子离开后，我回家准备晚饭。丽丽的事被我抛诸脑后，我心里只想，呆会一定要狠狠地骂张勇一顿，让他以后遇事多动动脑子，不要再这么傻冒。 03“嫂子，勇哥回来了！”外面有人喊道。我出一看，张勇满身绷带，被众人簇拥着，趾高气昂地走了过来。我一阵恍惚，这二货是得胜回朝吗？跟着，我心里的火倏地冒得更高了。张勇怯怯地扫我一眼，又马上低下头。我想生气，想骂人。可瞧着他这傻乎乎的惨相，我的嗓子眼突然被什么堵住，酸酸的。我的气一突儿全没有了。“你是涛哥的媳妇？”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问话声。我扭头一看，原来是被抢回来的丽丽。她的手正被胖子正紧紧抓住。“是呀！”我惊讶道，“你认识他？”丽丽神色有点慌乱，但马上恢复平静。“听人说过，涛哥功夫了得，还从城里找了个如花似玉的妹子。”说到这里，她突然莫名唉了一声，“我们似乎在那里见过。”她的目光在我身上下扫视。“是吗？”我淡淡道。我也认真地打量着她。从她的样貌、说话的语气和形态，我已百分之百断定，她就是那个欢欢。我当然不会主动告诉她，自己曾在神州酒店应聘迎宾小姐，还与她有过交流。很快，她摇摇头，自我否定道，“可能是我记错了。”我那时是穿着迎宾礼仪服，又处在灯光迷离环境下。而现在，我可是素颜，还是身着粗布农妇装。她记不起，完全很正常的。果然是欢场混迹过的人精，她又转口对我大加称赞。“嫂子还真是貌若天仙，远不是我这等风尘女子可比！”坦诚自己是风尘女子，这倒让我对她有些刮目相看。我正想说点什么，以帮胖子促成这好事，丽丽又说话了。她两眼放光地盯着张勇，“勇哥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汉！今天他以一敌十…”我不高兴地打断她的话，“胖子哥也很不错的，聪明、实在、幽默、心细、有爱心、会疼人…”我绵里藏针，苦口婆心道，“丽丽，相比男人，我们女人可以用青春与美丽赚钱。”“可青春会老，美丽易逝，我们终归要找一个相濡以沫的男人，得有家，有孩子。这才是我们女人的真正幸福…”丽丽怔怔地看着我，几次张嘴，却又没说出什么话来。这时，不断有村民闻讯赶来。阿庆喜极而泣，在对张勇千恩万谢之后，便与胖子一左一右拉住丽丽的手，唯恐到手的媳妇又飞走了。村里那帮妇女七嘴八舌地，对丽丽展开轮番轰炸，以劝导她安心留下来。猛子身边也聚集一大帮年青人，他们正口沬横飞地议论今天的事。“勇哥，你这次挨打可太值了！打出我们下冲村的赫赫威名！”“对对！”猛子的话得到不少人的赞同。张勇憨憨地点头，似乎颇为受用。这话我听着极不顺耳。你们真把我家张勇当二货吗？挨打不还手还有威名吗？“你们知道不，勇哥今天可把整个圩上的人都征服了，夸赞他英雄了得！”“是呀！连警察都暗自对勇哥点赞！”我心里越发不满，这英雄谁爱当当去，我家张勇可不会再当。“噔噔噔！”我从灶房走出来，把那个盛满饭菜的海碗放到张勇手上。“哥，你吃饭！”根根人老成精，识趣道，“好了！大家不要吵了。我们趁热打铁，去把修路分组的事商量好！”他跟着又问道，“雪儿，你呢？”我摇摇头说道，“我不参加了。我哥那组的事，就要亮子先负责吧！”兰花一语双关道，“走吧走吧！别影响人家小两口吃饭了！”众人自然听出话里意思，都大笑起来。又有人玩笑道，“胖子，今晚你可得努把力，争取让村里双喜临门！”大家说说笑笑，一哄而散。 03 乡亲们一走，张勇又蹲到屋根下那个固定位置闷声吃饭。我走到他面前，也蹲下身子，摸了摸他手上的绷带，轻柔道，“哥，疼吗？”他呲牙咧嘴道，“没事！”“以后不能这么鲁莽了！”他老老实实嗯了一声，继续吭哧吭哧大口吃饭。我苦口婆心道，“你是家里支柱。万一你被打伤了，你让我娘俩怎么办呢？”这么充满想象与暧昧的话，我居然顺口就说出来，还一点不觉得脸红。“不会！”他咬到了一块骨头，发出一声“咔嚓”脆响。晚饭后，张勇低着头走到我屋里。他面红耳赤地从怀里掏出几样东西，往沙发上一扔，便慌里慌张跑了出去。胸罩、内裤、面包，还有一瓶香水。它们上面有汗迹，还有张勇的体温。我拿起看了看，又放下来，心里莫名多了丝不安与躁动。洗完澡，我拿起胸罩贴在胸口试了试，脸有点烧，心跳加快。我犹豫良久，喊道，“哥，进来一下！”张勇闪进屋里，像木头一样站着。我用手指勾着胸罩吊带，在他眼前晃了晃。他的黑脸刷地变得充红。我扫了他一眼，轻声道，“尺寸有点小！”“我换！”他紧张道，“明天就去！”“上面被你的汗浸透，估计换不了！”我眉头轻皱道。我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地。“那我…”他更为紧张，额头冒出细密汗滴。“要不，再帮我试试！”我轻笑道。他头上的汗流得更快更多了，像屋檐下的雨水，一串串挂在脸上，让他的样子更为滑稽可笑。我手指勾着胸罩伸向他。他连连后退。“哥！”我喊了声，声音有点酥。他激棱棱一跳，转身欲逃。我早有准备，抢步把门堵上。我背靠着门，用挑衅的目光看着他。他避开我的目光，大口大口地喘气。我开始脱上衣，一件件脱。他的嘴角可耻地流下了唾液。“哥！”我的身子像蛇一样轻扭着。他眼里暴射出越来越凶的亮光，喘气声也越来越粗重。终于，他蜕变成一只野兽，发出一声狂吼，向我扑了过来。当晚，我被他折磨得死去活来，一次次享受着腾云驾雾般的狂癫快乐。果如村里人私下传言，张勇那家伙天赋异禀。作为女人，能真正得到这种满足，也算是很不错了。浪漫与风花雪月已成遥远。至于爱情，就让它埋在希望山，灿灿生长吧！梅开几度后，张勇酣声如雷。望着这个黑脸大汉，我轻柔擦掉他嘴角流出来的长长唾液。这就是我的第二个男人，我和孩子以后的依靠。 04 一大早，张勇就起床了，神清气爽，没有半点昨晚大战过后的疲倦。他摸摸索索地从柜子里翻出一块银锁链戴在脖子上。“哥，你这是…”我好奇道。“我父母留给我的！”他神色黯然道。稍加琢磨，我就辩别出，他应该是说自己的亲生父母。“哥，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张勇怔了怔，马上回道，“怎么不知道呢？这把银锁就是生母留给我的。”顿了顿，他又漫不经心道，“我是爸妈从路边捡的！”“你早知道了？”我大吃一惊。“是呀！妈走时告知了我真相。”他神色恢复如常。“知道谁是你亲生父母吗？”我疑惑道。“知道一点点！”他挠了挠头。“听妈说，我二岁时，有一个城里女人到村里打听过孩子的事。”这事情与兰花告知我的差不多。“你没想过去找你亲生父母吗？”他愤愤道，“他们都把我抛弃了，还找他们干什么呢？”跟着，他的眼眶湿润起来，“妈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说，照顾好你弟！”“为了涛，你就一直留在村里！”我的心海止不住波涛汹涌。“那当然！”他理所当然道，“男人说话可是一口涶沫一口钉！”我心里弱弱道，那时你才八岁好吗？“那涛走了呢？”我又问道。“不是还有孩子吗？”他慷慨激昂道，“父母的养育之恩不报，哪还是人吗？”我的眼前陡然多了一座高山，那样的巍峨、伟岸，直入云霄。“找到你亲生父母，日子就好过了。”我悠悠道。这话我既是说他，也是说自己。我若是低头向父母屈服，又怎么会遭受这么多罪呢？“村里很好！我一个文盲，去城里遭别人白眼吗？”他自嘲道。这二货倒也不傻，与我所想的差不多。“哥，呆会我们去给父母和涛上柱香！”“好！雪儿…”他马上又改口道，“老婆，我去弄早餐！”他身体像蛮牛般，我可不是。我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嗯了声。“老婆，吃早餐了！”我正要起身，外面有人说道，“勇古，恭喜你啊！”紧跟着，这样的道贺声越来越多。有人玩笑道，“勇古，你这家伙昨晚大炮轰到天亮，把整个村轰得鸡犬不宁…”众人哄堂大笑。我又羞又气，索性继续赖在床上。 034意外之财01 “勇古，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呢？”“不请！”张勇一口回绝。这其实是我的意见。家里才办了两场酒。再办的话，乡亲们多少又得随点礼，那实在是过意不去。“都抱得美人归了，连杯喜酒也舍不得请，真是个铁公鸡！”有人抱怨道。“不请！”谁若想在言语上打倒张勇，还真比较难。反正你再说得天花乱坠，他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字应付，只会把你气得够呛。张勇端着碗走到屋里，说道，“老婆！”“你放这里，我呆会吃！”我羞得蒙头钻到被窝里。外面的人越发增多，大家七嘴八舌，谈笑风生。“昨晚村里可热闹了，勇古与胖子同时开战…”“知道吗？胖子那边可是三人大战！”“这是怎么回事呢？”有人问道。“这事情得问猴子，他昨晚在胖子家蹲了半宿墙根。”“猴子，快说快说！”猴子得意洋洋道，“好吧！既然大家兴趣这么高，那我就把我掌握的信息与大家分享分享！”三人大战是什么意思呢？我的好奇心也被吊了起来，站到窗前凝神细听。“晚饭后，阿庆嫂就催促胖子，还磨叽什么，赶紧与丽丽去圆屋。胖子拽着丽丽进屋后，阿庆嫂就在外面把门反锁。她与伟古紧贴在窗缝偷看。谁料想…”猴子吊了吊众人口味，又说道，“里面半天没传出动静。阿庆嫂气得直跺脚，这死兔崽子，怎么还不上手呢？”有人质疑道，“莫非胖子功能不行？”“别打岔！听猴子说！”猴子绘声绘色道，“又过一会，阿庆嫂忍不住了，就问道，胖子，你进去了吗？”众人捧腹大笑。“胖子支支吾吾没回话。阿庆嫂骂道，你这没出息的东西！你出来，让你哥上！”众人又是笑得前仰后合。听了这话，我真是震惊不已。伟古是胖子的哥哥，是智商有缺的真正二货。阿庆嫂怎么能够这样呢？这实在是太荒唐了。笑罢，有人说道，“那以后丽丽算谁的媳妇呢？”“是呀！有了孩子，又算是谁的呢？”“你们啊，真是想太多了！对阿庆嫂来说，谁的孩子那还不得叫她奶奶吗？”“对对！家里有后，这才是最重要的！”“猴子，后来还发生了什么吗？”猴子笑道，“伟古出来后，胖子在阿庆嫂的威逼下，又重整旗鼓进去了。两兄弟轮番出战，直至他们精疲力竭，双腿发抖，阿庆嫂才同意罢兵息战。”有人担心道，“这事情有点悬，万一丽丽又逃跑了怎么办呢？”“是呀！她一个大活人，随时可以抽脚就跑，难不成阿庆嫂家能派人二十四小时盯着她吗？”猴子说道，“你们别瞎操心！阿庆嫂早有准备。门窗一律加固。白天丽丽被锁在屋里不准出门。晚上由两兄弟轮流在外面蹲守。”唉！我心里喟然长叹一声，村里又多了一个坐牢的女人。只不过我俩的待遇迥然不同，我是被哥保护，而丽丽是胖子家怕她逃跑。对丽丽的遭遇，我心表同情，却也仅仅只是同情而已。我定然不会像过去一样，因此事勃然大怒，甚至是急吼吼地要主持正义。我变了吗？我的品性变坏了吗？我不知道，我心里也是极其迷茫。如果我要顾及丽丽，那我就不得不拋弃村里乡亲们。那么，谁维护他们的婚配权吗？他们每天在黄土地上摸爬滚打，从来就没很大的梦想，不过是想有传宗接代机会。这么一点点渴求，我忍心去抹杀它吗？ 02 大家说着说着，话题又转移到张勇身上。“还是勇古厉害，一次恐怕有个多小时！”“是呀！整晚整晚都听到勇古在喊杀震天。”“勇古，以后你还是得注意点，别整出这么大的动静！”“是呀！你图自己快乐，让我们这些老单身汉情何以堪呢？”这话顿时把张勇惹怒这个了，他连着暴喝几声，“滚滚滚！”众人立马作乌合散，外面也随之安静。“都让我赶走了！”张勇表功道。“哥，以后不能这么粗鲁，对来串门的人要客气点！”我边吃早餐边说道。“我不喜欢！”张勇闷声道。我劝道，“客来旺家门，让他们来坐坐，家里也多些人气！”“他们看你！”张勇闷闷道。这二货也实在是有味。“我都是你的人了！”我笑道，“你还怕他们把我看走吗？”“我心里堵！”闷葫芦道。“你不也看别人的婆娘吗？”我气道。“她们没你好看！”他避重就轻道。我继续戳他的老底，“你老实交代，你没偷看过别人洗澡？”“那…那是他们唆使我…”他面红耳赤。“那不也看了吗？”我反问道。他哑口无言，傻乎乎地看着我。好半天，他嘴里又崩出一句话。“那你不能跟人跑了。”我真是哭笑不得，我跟谁跑呢？我想跑还会等到现在吗？这只能说明，他太在乎我了，又缺乏足够的自信。早餐后，我们拿着烧纸、线香正准备出门，就看到军子畏畏缩缩走了过来。“军子，你有什么事吗？”军子吞吞吐吐道，“嫂子，你…与勇哥的事…最好不要…”“你是担心被陈老黑知道，是吗？”“是呀！看他样子，似乎很在乎你，万一他…”张勇正欲发怒，我扯了他一把，爽快道，“行！我会注意的！”若是因为我与张勇的事，让陈老黑断掉投资，那可就亏大了。我想了想，勉励道，“陈老黑那里，你可得好好周旋一下，尽量多争取些资金！”“放心！我会尽力而为！”军子说完便转身离开。我看着他的背影，又敲打道，“军子，跟你的人打好招呼，嘴巴不能乱说！”“嫂子，在修路这样的大事面前，我会懂得取舍的！”军子转头郑重其事道。 03 正说着，胖子拽住丽丽的手，像一对新婚夫妻一样，往这边走来。看着丽丽越走越近，我心里顿时五味杂陈，更是糅入丝丝绝望与悲哀。出门前，她显然匆忙化了下妆，脸上的粉都没有涂抹均匀。她眼角残留泪迹，裸露的手臂上是一条条抓痕，粉脸还隐隐可以看到好几个五指掌印。她神色木然，仿佛没有灵魂的木偶。胖子家，也包括村里乡亲们，他们都为生活抛弃，可丽丽何尝又不是呢？她才出火坑，又入火坑。如果不能逃出去，她的命运只会更惨，成为胖子家泄欲、生孩子的工具。军子与胖子他们擦肩而过时，扭头眼光怪怪地看了丽丽一眼，说道，“胖子，你可要小心点啊！”胖子示威似的搂住丽丽，嘲讽道，“军子，你这狗东西是不是吃醋呢？”丽丽身子僵硬，脸上闪过一丝嫌弃。“行！出了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军子的话让我心里又是一惊。是呀！陈老黑的女人能轻易招惹吗？万一他派人到村里抢人、闹事，那可怎么办呢？胖子没再搭理军子，径直走到我和张勇面前。“勇哥，嫂子！”他递过手里拿着的鸡和一袋鸡蛋，“勇哥，感谢你！这是一点小心意！”我收起内心的情绪，推辞道，“这怎么行呢？我们还没去你家道贺呢！”“一码有一码！这是我对勇哥的答谢！”听胖子说得这么肯切，我勉为其难，只好收下他的礼物。“你们会办婚酒吗？”我随意问道。胖子看看我，又瞧瞧丽丽，吞吞吐吐道，“我妈说…等她有孩子再…”我知道阿庆嫂的顾虑，多半是担心才办婚礼，却闹出新娘跑了的大笑话来。“丽丽，我们说说话！”我拉住丽丽的手，走到一边。我怜惜地看着她，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半天，我才挤出一句话来。“你还好吗？”我自已也深陷生活的火坑里。即使我想救她，也爱莫能助。很多时候，命运不容选择。丽丽凄然一笑，“像我这样的女人，有什么好不好呢？”我长叹一声道，“都差不多！你看看我，有家难回，只能呆在这山沟里受苦。”“你不一样，身份高贵，至少有爱，有喜欢你的男人！”说这话的时候，丽丽飞快地扫了张勇一眼，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嫂子，祝福你与勇哥！”“慢慢来！习惯就好了！”顿了顿，我又说道，“昨晚伍英嫂做得有点过了，我会劝劝她的！”“有什么呢？不就是两兄弟吗？”丽丽嘴角浮起一抹凄美的笑容，“我十五岁就卖身，最多时应付十个男人。”我呆呆地看着丽丽，心里一阵绞痛。我本来还想问问她与陈老黑的事，可我实在无法开口，不忍心再在她伤口上撒盐。 04 这时，胖子走过来，迟疑道，“嫂子，以后拜托你多开导下丽丽…”我很想给胖子一通怒骂，你们做下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我的劝导还有用吗？屁股决定脑袋。我还是忍住了。我想了想，还是耐着性子道，“丽丽也是苦命人。虽说她身子不洁，可到了你们家，就得把她当家人一样善待。”“那是那是！”胖子点头哈腰道。我继续苦口婆心道，“平时要对她好一点，才能让她尽快收心，自愿留下来。”我边说边走到一旁，以避开丽丽。“还有一点！”我神色严厉道，“是谁的媳妇就是谁的！再像昨晚上那样，你想想，你们把丽丽当什么呢？你们…”胖子气恼道，“都怪我妈！是她搞出这没屁眼的事！”我又敲打胖子几句后，问道，“万一陈老黑派人找上门来，怎么办呢？”“家里两把火铳都上了火药。只要他们敢来，老子就敢拼命！”胖子恶狠狠道。“陈老黑的势力有多大，你不知道吗？”“怕个毛！他再势大，敢到村里来撒野吗？”胖子底气十足道。我无言以对，也不知道谁给了胖子这么大的胆量。“放心！嫂子，村里有一百多杆枪呢！”“小心点！小心无大错！”我随口应付道。我的注意力被丽丽的行动吸引过去了。“勇哥！”她走向前，紧盯着张勇，似乎想对张勇说什么。张勇如避蛇蝎，紧张得连连后退。丽丽又向前走几步，依旧紧盯着张勇。张勇一脸嫌弃，直接走到我的身边。“嫂子，我没其他意思，只是觉得勇哥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温暖的亲人感觉…”我心生不悦，对她的好感与同情顿时全部消散。风月场所出来的女人，果然不是好货。丽丽的目光还是没从张勇身上移开。她恬不知耻地继续说道，“就是因为这种感觉，昨天有很多次机会可以逃跑，我都放弃了。”这女妖精，昨晚两个男人都没让她满足吗？她居然又当着我的面，勾引我的男人。胖子来气了，怒斥道，“丽丽！”丽丽不为所动，心思依旧在张涛身上。“勇哥，你一个大男人，带把银锁干嘛呢？”她柔情似水道。她又向前一步，伸出手，作势要取张勇脖子上的银锁。“你能把它给我看看吗？”过分了！太过分了！我忍无可忍，一把拉住张勇的手，脸色铁青道，“哥，我们走！”胖子为捍卫自己男人的尊严，开始怒而出手。“你这臭不要脸的骚货！我打死你！”“嫂子！勇哥！我…”丽丽的话被胖子的拳头打回去了，转为悲惨的哭喊声。这贱女人，活该！我没有回头制止，与张勇越走越快。“哥，你还蛮有女人缘的！丽丽对你可是一片痴心！”我玩笑道。张勇冷哼一声，“我才不喜欢！”“话不要说这么大！你看看村里男人，嘴里对丽丽说三道四，一脸厌恶样子，眼光却盯着她，舍不得移开…”“我不是！”张勇攥紧我的手，闷声道。我心里也是颇为不解，喃喃道，“丽丽怎么就会喜欢你这个木疙瘩，还当众表白什么熟悉、温暖的感觉…”“鬼才知道！”“你昨天碰见她之后，她有什么异常，对你说了些什么吗？”张勇迟疑片刻，说道，“我挨打时，她说，傻瓜，你躲啊，我不逃！”我更是奇怪，催促道，“还有什么呢？”“我背着她逃跑时，她没半点挣扎反抗，还提醒我怎么走，以避开追敌…”我陷入了迷茫之中，莫非丽丽真的是喜欢张勇，还是那种一见钟情的喜欢吗？说话间，我们已到了希望山脚下。丽丽的事顿时被抛诸脑后，我满目凄然地望着眼前景像，第一次随张涛上山看家底的情形，又清晰地浮现出脑海。小道还在，那满山的杉树正灿灿生长。可是，我的涛，你在哪里？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张勇说道，“我背你们吧！”我背着威宝趴在张勇背上。这点重量根本不在他话下。他埋头向山上飞奔。威宝快乐得“咯咯”笑过不停。我轻抚张勇宽阔、坚实的肩膀，张涛音容笑貌宛在，心里更是百般滋味齐涌。“涛，你在天堂还好吗？身边是否又聚集了一大帮兄弟呢？那个《咱们的老百姓》的歌还在唱吗？”到张涛坟前后，张勇将我放下，开始挥舞锄头除草。张涛长眠于此，凄风冷雨，大概已化为黄泥。野草才会这么生机盎然，不到四个月，就已爬满整个坟头。我抱着威宝跪坐在坟前烧纸。“涛，我嫁给哥了，你会同意吗？”山风吹过树林，发出“哗啦啦”的声响。那两棵爱情树反应更为强烈，它们频频向我点头。恍惚间，我觉得张涛的身影似乎在爱情树后面闪现。“涛，是你吗？”我定晴一看，他的身影与爱情树重叠，只剩下枝叶摇曳。我四下寻找，张涛了无踪迹。呼啸的山风，也转为一声声悠长叹息。这时，我发现了一个特别之处。爱情树之间的土，似乎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再仔细看，居中仿佛有个微微凸起的土包。“哥，你近来到过这里吗？”“没有！”张勇头也不抬，继续除草。我哦了一声，又看向那土包，莫名产生一个奇怪念头，这下面会不会埋了什么东西？我不由说道，“哥，你往这里挖一下！”“干嘛呢？”张勇嘟囔着，挥锄下挖。“咔嚓”一声，锄头分明磕上硬东西。我心里一惊，莫非下面真有东西？“哥，慢点，先把周边的土刨开！”随着上面的土一点点被刨开，一个铁箱子露了出来。张勇大喜过望，抱出箱子，打开一看，里面竟然全部是一匝一匝的钞票。 035绝密资料01 “是真的吗？”张勇哆嗦着抽出一张钞票，用手指搓了搓，又使劲甩了甩。“是真钱！真线！”他抱起一大把钞票，状若疯狂地大喊大叫。“我们发达了！发达了！”“一定是我弟送来的…我弟…”喊着喊着，他又陷入了痴呆状态。他眼光一动不动地盯着怀里的钞票，喃喃细语道，“不会吧…他怎么送…”这钱是怎么来的，我早已猜到，是以没有如张勇那样激动。我蹲下身子，神色凄苦地，打量着这满箱子钞票。有些钞票上面，似乎隐隐有斑斑血迹。顿时，我泪如泉涌，失声痛哭。“怎么呢？”张勇总算恢复了理智。“这是涛拿命换来的！”我抽泣道。“什么？”张勇满头黑线。“他就是那个蒙面大侠！”张勇再次发出惊呼。“他怎么不拿回家呢？”我无语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他都想不通。“这钱能见光吗？”我问道。他摇了摇头。“我们知道蒙面侠是他的话，会不会为他担心呢？”“会的！”他再次点头。“我们能帮他什么吗？”他挠挠头，不知如何作答。“哥，你清点下，有多少钱？”他又问道，“他怎么把钱埋这里呢？”“这里最安全！”“万一我们没发现，那这钱不…”“涛可能是想等风头过后，再动用这笔钱，谁知道…”回答张勇的问题时，我脑袋里也在飞速运转，思考着这件事情。这钱是张涛自己埋在这里的吗？什么时候过来埋的呢？还有谁知道此事吗？回想猛子的怪异表现，如果有知情人的话，这个人非猛子莫属。不过，从埋箱子的位置来看，这又应该是张涛亲自做的。“哇！三百六十多万元！”张勇狂喜地喊道。这是他清点出来的金额数。“怎么会有这么多呢？”我蓦然一惊。我的疑惑更多了。听猴子他们讲，张涛仅仅是顺手卷走了一些钱，金额肯定不大。三百多万元，他背着一大袋钱，又要应付追敌，能轻易逃出董溪矿吗？就算侥幸逃出来了，陈老黑事后又岂能不疯狂追查呢？蒙面大侠的事貌似乎没有掀起很大波澜，平平淡淡就过去了。我越想越觉得蹊径。除非…除非他是偷偷摸摸潜室作案。那就说明一点，他后来又回来做过蒙面大侠的事…莫非陈老黑后面的遇袭，也与他有关？ 02 这时，张勇又咋咋呼呼喊道，“箱子里还有个隔层！”“快弄开看看！”张勇撬开上面的隔板，箱底整整齐齐摆着一大叠资料。我拿起一看，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这竟然是陈老黑行贿的明细，里面记载着一个个高官的名字。我越看越心惊肉跳。这些受贿者涉及很广，最高受贿达五千多万元。李明父亲也有近一千万元。我稍加思考，便大致揣摩出整个事情的原貌，过去那些疑惑也有了答案。那天晚上，我怀疑有人到屋里，这个人应该就是张涛。他抢劫这么多钱，不能存银行，又无法带走。尤其是这份如此绝密的资料，他更不敢随身携带。他才会半夜潜回家，把东西埋在这里。为此，猛子与黑豆被警察带去调查。这么件惊天大案，不可能短时间完成。我脑子里浮出张涛曾经对我说的话。“雪，我可能要去野外上班…是建一个秘密基地…不能用手机…”现在想来，这分明就是谎言。而且还是为刘医生串通骗我的。陈老黑发生丢东西的事，与张涛去野外上班的时间节点稳合。我估摸着，他可能就是在这段时间潜回家乡，策划实施这个行动。刘医生多半知道事情真相，呆会回家自己得和他进一步核实下。这事情还有知情人吗？猛子呢？我摇摇头，觉得可能性不大。事情太大太严重了，张涛不会如此鲁莽，给村里人惹祸。随着抽丝剥茧般持续深入分析，我渐渐触及到一个敏感问题。陈老黑丢失这么一份绝密资料。它的价值可远远大于几百万元钱。他能不展开疯狂追查吗？那么，他知道是张涛做的吗？张涛的死又是不是与此有关呢？我想了半天，依旧毫无头绪。“老婆，这钱…”张勇征询道。“哥，把箱子换一个地方继续埋下！”张勇疑惑地看着我，将箱子抱得紧紧的，一副不愿放手的样子。我无比严肃道，“哥，这是一颗炸弹！”“炸弹！”他不可思议喊道。“而且还是一颗超级炸弹！”“不会吧！”他依旧不相信道。“只要陈老黑知道我们掌握这份东西，我们家将永无宁日。”我加重语气强调道，“这颗炸弹随时可能把我们一家人炸得粉身碎骨！张勇一脸骇然，心不甘情不愿地把铁箱子换一个地方埋好。我退回张涛坟前跪下，心里默默发誓，涛，如果你是被害的，请等着吧，我一定会为你复仇！这笔钱来路不明，必须先洗白，才能拿出来使用。虽说它是张涛用生命换来的，我内心无比哀痛，甚至是难以接受，可它也让我对未来增添了一份底气。我坚定地凝望远方，涛，你走时没留下片言只语，可你生前心心念念的，不就是想带领全体乡亲们致富吗？请相信，我一定会把钱投资到村里，带领全体乡亲们致富，以实现你的遗愿。下山后，才进村，就听到经过胖子家传来丽丽时断时续的悲惨哭泣声。“哥，丽丽多半是想你了！”我看着张勇，玩笑道，“你赶紧去给人家一些安慰！”张勇啍了一声，加快脚步往家里走去。身后有一个人接话道，“勇哥，你别走啊！丽丽刚才一直在喊，勇哥，勇哥，我要见勇哥！”我回头一看，原来是猴子从地里干活回来。我很是奇怪，“这女人，她老要见我哥干什么呢？”“胖子打得她满地打滚，她又支支吾吾不说出原因。”我笑道，“莫非她真对我哥痴迷了？”“那有这么快的痴迷呢？我估摸着，这女人可能是神经有点问题。”我摇头道，“那不可能！我早上与她交流，发现她很正常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猴子嘴角挂起一抹坏坏的笑容。“什么可能呢？”猴子一本正经道，“女人爱猛男。她可能知道勇哥很猛！”我骂道，“你这死猴子，胡说八道！”丽丽的事我暂时没空管，我准备先回家给刘医生打个电话。 03 猴子又跟过来说道，“嫂子，还有一件事我正想告诉你！”“什么事呢？”“苏的酒鬼老公南瓜昨天到矿上闹事！”“啊！”我停下步，“他去闹什么事呢？”猴子鄙夷道，“这酒鬼在矿上大喊大叫，说陈老黑强奸了他老婆！”我真是无语了。这样的丑事，他一个大男人也好意思拿出来到处嚷嚷。“陈老黑什么反应呢？”“保安过来驱赶，骂道，陈总身边什么样的美女没有，会看上你家的黄脸婆吗？你猜南瓜怎么做的呢？”猴子自问自答道，“这狗东西真是太不要脸了！他竟然当众把陈老黑强奸苏的事，从头到尾，一板一眼全说了一遍。”唉！我心里喟然长叹一声，真是为苏感到悲哀与不值。“南瓜怎么会知道这么具体呢？”“那还用说，肯定是他从苏嘴里逼出来的。”我心里咯噔一跳，“苏又挨打了吗？”“这倒没有！听说苏一怀上孩子，地位立马提升，她婆婆把她宝贝得不得了。”苏没又遭家暴就是好事，我放下心来。“你把南瓜的事说完。”“保安推了南瓜一把，他立马在地上撒泼打滚，还嚷嚷着有陈老黑强奸的证据。”我笑道，“他能有什么证椐呢？”“他说苏是怀陈老黑的孩子！”我再度无语了。这狗东西，他母亲善待苏，是因为有孩子可以传宗接代。可他倒好，公开宣扬孩子是别人的，唯恐他头顶那绿帽子还不够大。“保安狠踢了他一脚，你胆子不小，还敢讹诈陈总。他反反复复喊道，我有证据！”“旁边的人都笑道，你把证据拿来呀！他磨叽半天才说道，老子到医院作了检查，根本就怀不上孩子！”“那后来呢？”“保安怎么打他，他都赖在地上不走。后来估计是陈老黑担心影响不好，授意给了他一点钱。他一接到钱，就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得意洋洋地走了。”这个男人没得救了。这次得手后，他把钱一花完，可能又会过来以身试险。可是，陈老黑能容许吗？“南瓜家里人知道吗？”“知道又有什么用呢？南瓜没脸没皮，他家里人能阻止吗？”顿了顿，猴子又说道，“若他能陈老黑那里敲来钱，说不定他家人还会支持呢。”这情况还真有可能。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千古道理。“猴子，有空帮我给苏替个话，要她想办法管住南瓜的贪欲，否则会出事的！”与猴子分开后，我便回家满屋寻找手机。“哥，我的手机呢？”我的手机只是专与张涛联系的工具。他走后，手机就一直被搁置未用。“我那天似乎看到威宝玩过！”我们找了半天，才在床底下找到手机。手机湿漉漉的，恐怕不能用了。我不死心，又试着通了会电，手机毫无反应，根本开不了机。我取下电板，打算把卡拿出来，又猛地记起，那次我与母亲通完电话后，就把卡给扔掉了。“哥，我的手机卡呢？”我懊恼喊道。“你不是扔掉了吗？”“我不管！你给我找回来！”没有卡，我怎么知道刘医生的号码呢？张勇装模作样找了一会，便溜出门了。手机卡肯定是找不到了。它估计早就变成垃圾，钻到那块土地里了。“哥，回来！改天把手机拿到镇上，看还能不能修复。”其实，与刘医生联系的事倒也不急。他多半所知不多，只是为了让我安心，替张涛打打掩护而已。这时我又想起张涛遗落的手机。它里面肯定有不少有用的信息。可惜的是，它至今未被找到。经过这么多时间的日晒雨淋，它可能也已化身为泥了。“咿呀咿呀！”威宝在我怀里爬动，分明是要吃奶了。我不由苦笑出声，孩子不能脱手前，就算我知道张涛被害真相，那也是白搭。难道我还能背着孩子去寻仇吗？只要是为张涛报仇，张勇与村里一些年青人倒是会听我使唤。可是，他们只有勇武，没有智谋，最多只能在村子附近干些打打杀杀的事。真正说来，当务之急，我抓紧要做的事，就是把那笔钱洗白。复仇也好，发展村里经济也好，都离不开钱。左思右想，这事情同样困难重重。我暂时不能出村，只能托人操办。但是，这么重大且无比敏感的事，我能托付谁呢？我过去的生活圈子很简单，关系很贴的人不多，要么能力不够，要么不值得信赖，要么与李明或者是陈老黑有交织。如果所托非人的话，后果不堪想象。尤其是这笔钱后面还有份绝密资料，只要稍稍露出风声，那定然是粉身碎骨。这么一分析，我有了计较，自己目前只有先安心在村里呆着，可以筹划，但绝不能轻举妄动。一切都得等时机成熟，又或者是等孩子再大点，少了后顾之忧，再开始行动。中饭后，张勇拿起锄头，准备出门。“我去辣椒地了！”“我也去！”我雀跃呼喊道。过去我几乎一直被张勇蛮横无理地禁足在家。他倒底不是自己男人，我也不好使上什么女人手段。“你去干嘛呢？”他问道。“我就去看看风景，散散心，顺便摘点辣椒回来！”跟丈夫撒撒娇，不是很正常的事吗？“那好吧！”他无奈道。近一年时间，我终于被解禁。撒娇永远是女人无往而不利的杀手锏。今年的夏天特别热，才上午九点多，太阳就像个巨大的火球，挂在没有一丝云彩的天幕。张勇挑着粪桶在前面走。我背着孩子提着竹篮在后面跟着。夫唱妇随不就是这样子吗？我不禁觉得，就这样子在山沟里终老，也不是什么难熬的事。扁担在张勇肩上晃悠，大粪在桶里飘荡。不时，还有几滴粪水溅出来，在阳光映照下，发出幽绿的亮光。粪便弥散着难闻的臭味，又很快被山风带走，消失在山野之中。到辣椒地后，张勇放下粪桶，便拿起锄头松土。我把威宝放在靠山边的一块空地上。他高兴地满地爬。“威宝，别乱动！把你爸的辣椒弄断了！”我双手不停，快乐地摘辣椒。张勇直起腰，用手抺了把脸上的汗，笑道，“你看你，比威宝的破坏还大！”我提起竹篮，朝他晃了晃，骄傲道，“你看看，才多久，我就摘这么多了！”“你哪里是摘，完全是在扯辣椒！”张勇实话实说道。“这叫速度，你懂不懂？”我自鸣得意道。我觉得自己初干农活，就有如此表现，已属难能可贵了。张勇突兀问道，“辣椒树与你有仇呢？”“怎么啦？”我直起腰迷惑道。“你看你身后，弄断了多少辣椒枝？”他忍俊不禁道。张勇走过来，做了一个示范动作，教训道，“是摘，不是扯辣椒，”“不就是一点小小的枝叶吗？”我不服气地嘀咕道。“可别小看这枝叶！你扯断它，就会损失不少辣椒！”张勇谆谆教诲道。“好了好了！我小心点就是！”我不耐烦道。农活还真没有一件轻松事。我才做一阵子，就累得满头大汗，腰酸背痛，还不小心撞断好几株辣椒树。“你带孩子回去吧！呆会我来摘！”张勇爱怜道。“没事！我做完再回去！”我咬牙道。我若这点苦也吃不下，那又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农妇呢？过了一会，张勇又说道，“我要去挑粪，你带孩子与我回去吧！”“不去！”我头也不抬，干脆道。我与这满地辣椒较上劲了。摘完辣椒，我累得瘫坐在地上直喘气。张勇终日这么忙碌，大多数活都比摘辣椒苦得多，他怎么受得了呢？想到这一点，我心里百般滋味齐涌，既有内疚，又有酸楚，更有对他的疼惜。适应生活远远不够，我还得主动参与生活，以尽可能为丈夫减轻些负担。我当即爬起身，拿起锄头，学着张勇的样子松土。这活貌似简单。可锄头在我手上却有点不听使唤，专爱往辣椒树上去碰，碰断了不少枝叶。“啊哈啊哈！”威宝拍掌大笑，似乎是嘲讽我的笨拙。我有些恼火，挥锄下挖。“啪哒”一声，我竟然连根斩断两株辣椒。不好！张勇看到这情况肯定又会骂人。 036兄妹相认01 我赶紧把这些断枝收起，远远地扔开。“威宝，不能告诉你爸！”我威胁道。威宝“咿呀咿呀”以作回应。不一会，张勇挑粪过来了。“哥，我会松土了！”我挥动锄头，显摆道。他扫一眼，马上焦急喊道，“快停下！”他心疼得直哆嗦道，“你…你把根都锄断了，可能会死不少辣椒！”“哪里呢？”我茫然无知道。“你靠辣椒挖这么深，根能不断吗？”张勇一副气不打一起出的样子。“你带孩子回去吧！”他的语气里多了点命令味道。“不识好人心！”我气鼓鼓道，“回去就回去！”我提着竹篮，背起孩子便离开辣椒地。走好远后，我回头怔怔地望着张勇。阳光下，他身形高大，却又有些灰暗与佝偻。这是被生活压垮的呀！辣椒地离家隔一座山。来时好好的，去时怎么就这样辛苦呢？我气喘吁吁地爬上山，才下到半山腰，就感觉体力有点不支。在路边一棵柑子树下，我放下竹篮，停了下来。这棵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听张勇讲，它有上百年树龄，去坳背忙活的村民，经常在这里息脚。我把威宝抱到怀里，背靠树根，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我用毛巾在脸上擦了把汗。想了想，我又掀开衬衣底边，把毛巾伸到里面，细细地擦了一通。随即，我解开衬衣中间一粒钮扣，给威宝喂奶。突然，我发现树的左侧，摆着一担装满大便的粪桶。我赶紧用威宝掩住自己半裸的胸口。跟着，我四下扫视一圈，没人！我又唉了两声，也没人答应。我长吁一口气，就没有再理会此事，拉开衣服接着给威宝喂奶。“喀嚓！”头顶蓦地传来一声响动。我惊得跳了跳，急忙又掩住胸部，抬头看去。一阵风过处，柑子树枝叶轻晃着。我朝上面仔细瞧了瞧，上面似乎也没有什么。我想，树上该不会有人吧。我摇了摇头，马上否定自己这个想法。树上又没柑子。这大热天，谁会无缘无故爬树上去呢？只要没人，那就不碍事。我继续喂奶。突然，“嘀嗒！”一声，一滴水珠落到我的胸部。我仰头看了一眼，悄声嘀咕道，“这大热天，树上怎么会有水呢？”正疑惑着，头顶又意外响起一声“啪哒”。真是大白天见鬼了！一根树枝莫名其妙断了，正往下掉。我大惊失色，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呼，一个人身影从天降，正对着我直直砸来。我惊恐地尖叫着，竟忘记了闪避，只是俯身把威宝遮住保护起来。那个人似乎也不想把我压坏。他迅速用脚在树干上蹬一下，整个身子往左前方飘移。危险解除，我松了口气。跟着，我心里又崩出一粒呼号，糟了，那里有粪桶！ 02 这个人面朝树干，根本没看到后面情况，斜斜地往后跌去。“亮仔，后面有桶！”我大声提醒道。这家伙他趴树上干什么呢？莫非是为了偷窥自己吗？这应该不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会过来啥。亮子身处空中，无处借力。我的提醒，只是让他后跌的方向稍稍偏移。他的身子不由人意地，磕碰上粪桶。粪桶当即往一边倾倒。所幸他眼疾手快，一手迅速抓住桶把。可是，半捅大粪已经倾泻出来，并劈头盖脸地向他身上溅射。“哇哇！”亮子又气又急，身子一着地，便不顾身形象地，开启驴打滚模式。看着他这满身粪便的糟蹋样子，我不由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是花枝招展、百媚横生。我的笑声让亮子越发羞怒，一咕噜爬起来，埋头就跑。“亮子，拿毛巾去！”我喊道。亮子停了停，似有所动，但马上又逃也似的往山下冲。受好奇心驱使，我也背起孩子跟了上去。亮子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山脚一个小山塘边。我在山上看得很清楚，这小山塘干涸见底，仅仅中间还有一滩浑浊的黄泥水。亮子应该是被大粪泼得晕了头，才忘记这山塘里没水了。他站在塘坝上逡巡，显然在考虑去哪里清洗身上的粪便。往山里走有不有水源我不知道，可山外就有两个水塘。不过，它们靠近村庄。亮子若过去的话，估计会惹来不少人围观。他们不仅会嘲笑，肯定还会问他满身粪便的事。他如何解释呢？他说得清吗？会不会越描越黑呢？看他样子，似乎也没有想过往山外走。亮子正犹豫不决时，左侧半山腰传来喊声，“亮子！亮子！”我凝神一看，那不是猴子吗？他正扛着锄头往山下走来。哈哈！这下可有好戏看了。猴子看到亮子满身大粪的样子，肯定会刨根问底，并把亮子这丑事到处嚷嚷。亮子没有回话，焦躁不安地在塘坝来回踱步。突然，他跳下塘坝，飞快向塘中央跑去。一跑到那滩水边，他就扑倒在泥水里，又开启驴打滚模式。跟着，他还抓起泥巴，往身上涂抹。我震惊之后马上明白，他这是在清理身上粪便。全身是泥巴的话，别人再要问，他就好解释多了。“亮仔，你在干嘛呢？”猴子在塘坝上惊讶地问道。“驱寒排毒！”亮子胡扯道。他头也不抬，继续往身上涂泥巴。“还有这说法？”猴子迷惑不解喃喃道。我棒腹大笑，亮子果然是读了高一才辍学的文化人，见多识广，还知道城里最流行的泥巴护肤保健养生法。亮子的话会让猴子相信吗？我估计比较难。猴子是个贼精的人。也许他三下两下就可能从亮子嘴里把话套出来。我没有再看下去，边笑边往回走。晚饭时，我笑着把这事告诉了张勇。他全没半点幽默细胞，不仅不觉得好笑，反而揪住亮子偷看的事不放。“亮子偷看你？看到你什么没呢？”他猛地站起身，磨拳擦掌，大有立马去找亮子麻烦的势头。 03 “看你的头！”我白了他一眼，生气道。“人家早就呆在树上。莫非他会神算，算准我会路过，并在树下休息吗？”他挠了挠头，憨憨道，“那倒也是！”“就不知道他无缘无故爬树上干嘛？”我自言自语道。“找柑子！”张勇说道，“他妈有咳嗽老毛病。”“听说亮读书成绩还可以，是家里没钱才辍学的是吗？”我问道。张勇点点头，又说道，“亮子还不错，对我挺尊重。”张勇除了他弟弟外，难得表扬人。可这表扬亮子的理由，可就有点牵强了。“他家现在是什么情况呢？”“他爸上几年走了，妈又多病。他家两兄弟，他哥与我年纪差不多，也没结婚。”我长叹一声道，“村里还真没有谁家的日子好过啊！”“谁说没有呢？”他反驳道，“毛古家三间红砖房，还不行吗？”“三间红砖房！”我惊讶道。“是呀！还都是里外粉刷，铺了地板砖的！”张勇羡慕不已道。“哇塞！那可太富裕了！”我赞叹道。我心里却涌起一丝伤感，与城里少则几十万元一套房子相比，三间这样普通的红砖房，实在是小巫见大巫。“过几年有钱了，我们也把土砖房改建！”张勇眼里闪着亮光。“行！我们从现在就开始攒钱！”正说着，外面传来猴子的声音。“勇哥，亮子偷看嫂子。我把他给押过来了！”猴子得意洋洋道。亮子的秘密果然被猴子挖出来了。猴子的话一停，便响起了许多嘻嘻哈哈的笑声。来的人还不少，大概都是冲着看亮子笑话的。村里没什么娱乐。农闲与晚上，村民都会想办法穷乐。尤其是那些精力旺盛的年青人，拽着什么新鲜事，不闹出花样来，是绝不会罢休的。“哥，记住我早上与你说的话，以后对所有来客，都要笑脸相迎，知道吗？”我忙又告诫道。张勇点点头，开门出去。来的都是村里年青人，有近二十个。他们正围着亮子被泼大粪的事，七嘴八舌地打趣着，不时会发出阵阵哄笑。亮子脸红脖子粗地为自己争辩，可根本就没有人听他的话。张勇一出门，猴子便跑过来告状道，“勇哥，亮子躲柑子树上偷看嫂子！恐怕还看到了不少不该看的东西！”张勇瞪着亮子，似有发怒迹象。亮子忙叫屈道，“勇哥，别听猴子这家伙瞎掰，嫂子知道这事的！”猴子立马火上浇油道，“你听听，这事连嫂子都知道了！”见张勇迟迟没有动手，猴子又上岗上线道，“这可是耍流氓行为！问题那是相当的严重，性质也相当的恶劣！”他凑到勇面前，义愤填膺道，“勇哥，必须给他惩罚，以正村风！”“滚！”张勇舌尖一弹，吐出这么个字。猴子愕然一下，马上闪到一边，“听到没？亮仔，勇哥要你从这里滚下去！”张勇嘴里那个滚，是冲他的，他哪里会不知道呢？这不过是自个找话下台阶。“哥，多搬几条凳出来！”我走出屋，热情招呼道。“不用不用！哪能要勇哥做呢？我来搬！”亮子赶紧从人群里逃了出来。大家坐下后，议论的第一个话题就是胖子家的事。“胖子这家伙，幸亏有勇哥帮忙，倒是走了狗屎运。”“那女人喜欢的是勇哥！她今天被锁在屋里，喊了一整天勇哥。”“勇哥，想不到你还这么有女人缘…”张勇眼睛一瞪，说话的人立马识趣地闭嘴。其他人也不敢往这方面扯。谁把张勇惹怒，可没好果子吃。“其实，胖子家现在是捡了个烫手山芋，放她走又不甘心，留下来又麻烦多多。”“是呀！天天把人家锁在屋里，这哪里是个路呢？”“万一陈老黑派人找上门，村里劳力不在家怎么办呢？”“还有一点就是，万一她不能怀孩子，那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吗？”“哥，也许丽丽真有什么话要对你说。”我提着一壶茶水放到桌子上，挨着张勇坐下。“要不你去喊胖子把丽丽带过来，一起聊聊天，也让人家心里好受一点。”猴子接话道，“胖子去丽丽家拿什么东西了。”“胖子敢去？”“丽丽要死要活地相逼，他不去行吗？”“应该没事！听丽丽说，她家没人。”大家又东拉西扯聊了一阵子，亮子看着我，突兀问道，“嫂子，我想问你一个事！”“你说！”我避开他的目光，随意道。“当初你怎么选择涛哥了呢？”大家都把目光投向我，显然也对该问题感兴趣。时过境迁，这事情已可以透露出来了。我想了想说道，“家里给我介绍的对象，我不满意。这个人其实你们都认识。”“谁呢？”“那天随陈老黑到我们村打猎，被我哥一巴掌掀到地上吃狗屎的男人。”“啊！是这个人！”张勇嘴角挂起一抹蔑视的笑容。我笑道，“可别小看他，人家是市长的公子！”“啊！”大家再次发出惊呼。“难怪陈老黑在他面前也是毕恭毕敬。”我继续说道，“我逃婚，追赶我的人同样有一个是你们非常熟悉的。”“陈老黑！”“对！就是他！我的订婚仪式都是他安排的，一个红包就是五十万元。”我的话将这些土包子惊得嘴巴大张。好半天，他们的神色才恢复如常。“后来，我被涛哥英雄救美，便跟着他南下打工。”我还没说到问题的核心。亮子甘心地问道，“嫂子，那你怎么会…”我笑道，“当时我被阳光晃花了眼！可惜好景不长，阳光被雨打湿了！”张勇一头雾水，一会看看我，一会又把目光移向亮子。亮子又问道，“你怎么好的条件，干嘛又选择勇哥呢？”我指着张勇，笑骂道，“他赶我走，可我家里不要我。我稀里糊涂就落入了他圈套，跌到这头牛身上。”张勇牛眼一瞪，“牛不好吗？”想到近一年来，张勇的确是给我做牛做马，一直忙过不停，我心里感动不已。我搂住他的胳膊，真诚道，“很好！我很满足！”“你们太让人羡慕了！”亮子赞叹道。张勇不满呵斥道，“你这个小屁孩，乱发什么感慨呢？”我注意到，张勇眼里有危机感，大概是觉得亮子能够与我对上话。亮子不为所动，自顾说道，“网上有一句话最适合说你们夫妇了。”“什么话呢？”我好奇问道。“你负责貌美如花，我只管做牛做马，赚钱养家。”亮子朗声说道。这话还真说得对。我火火地看着张勇这个笨头笨脑的男人。村里哪一个妇女不在为我羡慕，说张勇把我当公主一样侍候，千般呵护，万般宠爱呢？“这话好！这话我喜欢！”张勇猛拍了亮子肩部一掌，又拉住我的手，孩子似的大喊道，“我做牛马，你貌美如花！”“哥，谢谢你！”我情不自禁又说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我这辈子只为你花开花落！”“你花落，我便挖个坑把自己埋在花根下！”张勇的话粗情真。我愕然看着他，貌似他也不缺情商啊。正聊着，胖子风尘仆仆走了过来。“勇哥，把你的银锁给我用一下！”“干嘛？”“拿过去给丽丽看看。她也有一把，我下午从她家里拿来的！”胖子接过银锁便飞快往家跑去。我心里一惊，莫非这里面有什么故事？不一会，胖子与丽丽一起过来了。丽丽走得很急，还在老远，她就喊道，“勇哥，这银锁是你的吗？”我代替张勇回道，“我哥是弃婴，这银锁是他生母留给他的。”丽丽呆滞一下，双手颤抖着，拿出两把银锁，递到张勇面前。“哥，你看看，它们是不是一模一样。”张勇接过两把银锁翻来覆去看了看。“还真一样！”“这不是一对吗？”胖子咋咋呼呼道。我心里咯噔一跳，莫非勇哥与丽丽订的是娃娃亲？突然，丽丽扑过去，把张勇紧紧搂住，失声痛哭，“哥！哥！”“你…你…”张勇面红耳赤，惊慌失措，双手用力把丽丽往外推。丽丽仰起头，撕心裂肺地哭喊道，“哥，你是我亲哥哥！”“什么？”我们都大吃一惊。“家里有三把这样的锁，都是爷爷亲手打制的。”丽丽拿起银锁，抽泣道，“你看看，上面还有咱们家的独家标志！”“是怎么回事呢？”张勇揪住自己的头发，不敢相信地大喊大叫。 037不堪往事01 丽丽抑住抽泣，“爸爸说，有一个孩子，如果他在的话，肯定会有一把银锁。”她面容凄苦，楚楚可怜。我们疑惑地看着她，静待她往下说。“他年青时在利群小学代课，与一个支教的女老师恋爱，并怀上了孩子。临到要结婚时，她却被她父母拖回城里去了…”“这孩子就是勇哥？”丽丽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她走后，爸伤心欲绝，没有与她有任何联系…”“莫非她把孩子留下来了？”胖子问道。这不是明摆的事呢？没有谁回答他这个白痴的问题。胖子挠了挠头，又说道，“那她也应该把孩子交给你父亲啥！”丽丽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张勇双眼赤红，浑身颤抖。虽说他从没主动打听亲生父母的消息，可不代表他不关心、不想不知道呀。乍闻此事，哪怕他再是硬汉，铁石心肠，又岂能不为之激动不已呢？我挽住他的手，宽慰道，“你妈了不起！她能够把孩子留下，又送过来，那肯定是她与自己的父母激烈斗争，才换来的结果。不过…”大家若有所思，显然已有所明悟。张勇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我侧身将他搂住，轻柔道，“她将你扔到路边，那实在是无可奈何之处啊。”胖子恍然大悟道，“她恐怕是遭到父母胁逼，才这么做…”丽丽马上接话道，“应该是这样的，她父母是担心我爸以后带孩子找上门，那麻烦可就大了。”胖子跟着又说，“她与自己父母妥协，又把银锁放在孩子身上。孩子能否回到他爸身边，一切都看天意。”大家的心情都分外沉重，陷入短暂的沉默。如果事情确如我们所分析的这样，张勇的亲妈虽说残忍地抛弃了他，可她却为此付出了惨重代价，熬受了难以想象的巨痛。再想想自己的情况，如果我那时被父母找回去，有张勇生妈这么大的反抗勇气吗？有能力保住孩子吗？又还有机会与张涛在一起吗？毕竟，在人生的天平上，爱情与父母情这两个法码，孰轻孰重，只是因所处环境才有所变化罢了。半响，我率先打破沉默，问道，“丽丽，知道我哥的亲生母亲是谁吗？”丽丽摇头道，“不知道！爸只是告诉我们外面还遗落了一把银锁，从来不愿提这段事情。我估计他认为孩子没留下来…”“你爸现在怎么样呢？”丽丽神色黯然道，“我十七岁时，爸就病逝了！”“爸死了？”张勇哆嗦着大喊。他亲情大爆发，抱住丽丽，嚎啕大哭。张勇他们的哭声惊动了村里的乡亲们。大家知道真相后，都是唏嘘不已。半天，他们才止住哭声。我眼圈红红道，“兄妹相认是好事，以后彼此都多了份照顾。”“丽妹，家里还有谁吗？”“还有一个弟弟，十八岁，你认识的！”“我认识？”丽丽羞愧道，“你与涛哥那天坐班车回家，遇到的那个胖子，就是我弟弟小胖！”我心里好笑，一个叫小胖，一个叫胖子，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丽丽仿佛知道我心里所想，瞥了胖子一眼，难为情道，“我当初起意骗他，一则纯粹图好玩，二则觉得他像我弟弟…”我不由自主说道，“小胖可有近二百斤啊！”胖子嘟囔道，“我有这么肥吗？”“小时候他长得可英俊！”看来，丽丽也是个十足的溺弟控。胖子马上接话道，“你是说小胖小时候挺我是吗？”丽丽还没回话，他便得瑟道，“这还差不多！”此时，我想的是另外一回事，他们姐弟俩为什么会堕落成这样子呢？莫非他们家发生什么变故吗？“家里…日子很不好过吗？”我忍不住吞吞吐吐问道。 02 丽丽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脸上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我记事起，爸的身体就不好，长期靠药养着。家里大小事全靠妈操劳。弟弟有遗传，也干不了重活…”“他是心脏有问题吗？”张勇插话问道。“对！”丽丽疑惑地看着张勇，“哥，你怎么知道呢？”“我也是！小时候吃了一个偏方，才慢慢变好了！”“你说的是磨田村吴医生的偏方吧！我弟弟吃了四五年，也一直没有效果。”“那可能是他的体质太差了！”“小胖现在在干什么呢？”她扭头看着我，语气又慌乱，又有点羞愧，“我弟弟不坏…”她所纠结的，大概是小胖那次在车上抢劫的事。“他身体问题干不了重活。以前在董溪矿当保安，一直受欺负就辞了工。现在天天在外面东溜西逛。”我想了想，说道，“丽丽，要不你把小胖接过来，与我们一起住吧！”“先跟我练武，增强心肺功能，以后就好治病了！”张勇马上说道。“治病的钱你不用操心，我们来筹备！”胖子紧跟着表态道，“对！小胖治病的事我们包了！”“谢谢！”丽丽哽咽道，“我先征求一下他的意见。”我安慰道，“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彼此照顾是应该的！”丽丽继续往下说，“为了给弟弟治病，全家人省吃俭用，后来妈也病了…”她的身子摇摇欲坠，脸上的悲哀越聚越多，多到近乎绝望的神色。“为了给他们治病，我十三岁就出去打工。后来…”她抽泣着道出了不堪回首的往事。“我实在没办法，就把自己卖了…”“可是，爸还是走了…妈隔几年也病逝了…弟弟的病依旧…”“嗷嗷嗷！”张勇再次将丽丽紧紧抱住，爆发震天的哭喊声。胖子也从身后抱着丽丽嚎啕大哭。“我的媳妇啊！”阿庆哭得呼天抢地。现场所有人无不为之凄然落泪。全家三人疾病缠身，全靠丽丽这个未成年人的瘦弱肩膀支撑，她除了付出自己的身体外，又还能做什么呢？她的不堪经历，注定会被世人唾弃，难以被社会接受。可她何错之有呢？我看着脚下这片黄土地，泪流满面，心海悲哀如波涛汹涌。这就是生活，是现实！半天，兰花在旁边含泪劝道，“兄妹相认，今天是个好日子，都不要哭了！”又有人说，“伍英，现在你放心了，媳妇不会逃了。”还有人告诫道，“胖子，以后可要对丽丽好一些！”胖子表态道，“我一定会对丽丽…”想到丽丽昨晚的遭遇，我陡然火起。“你表态没用！得听丽丽的意见！”我毫不留情地打断胖子的话，一把将丽丽拉到怀里。“丽丽，你是什么想法，告知我与你哥，我们会支持你的！”我斩钉截铁道。丽丽已是自己的亲妹妹，我岂容她再呆在火坑里呢？“勇哥，嫂子，你们放心！我…”“滚！”张勇粗暴地推开胖子，站到丽丽另一边，像一头护犊的怒狮。他紧握拳头，咬牙道，“我们会帮你找个好人家风风光光嫁出去！”伍英不乐意了，“勇古，你什么意思？我家不是好人家吗？”张勇双眼赤红，怒火冲天，“你们…昨晚…不是人！” 03 “丽丽嫁到我家，那就是我家的人，你管得着吗？”伍英这话就有点蛮不讲理了。我看着伍英，耐着性子道，“丽丽是我们的亲妹妹，年纪轻轻就受了这么多苦。”“你说说，我们做哥嫂的，该不该多给她一些温暖与照顾，该不该让她选择未来幸福的权力！”“那我不管！这是我家媳妇！”伍英边说边过来扯丽丽。我火冒三丈，“谁承认丽丽是你家媳妇呢？有什么可以证明呢？”说完，我尤不解气，冷哼一声，“有证明也没用，丽丽有解除婚姻的权力！”张勇像门神一样，挡在伍英前面，只差没有动手了。众人拉住伍英，七嘴八舌劝开了。“你也真是，丽丽都是勇古亲妹妹了，人家能不护着吗？”“是呀！你家昨晚那事太不地道了！谁家闺女会容许被这么糟塌呢？”“先听听丽丽的意见！”大家都看向丽丽。我鼓励道，“丽丽，你说吧，哥嫂支持你！”“哥，嫂子，我其实一直想过安稳日子…”丽丽低垂头，神态迷离，喃喃道，“现在，总算有希望了…”她抱住我，“我不再那么孤独无助，我有哥哥嫂子做靠山了…”说着说着，她又嚎啕大哭起来。张勇将我与丽丽紧紧抱住。“以后这就是你的家，我们绝不会再让你受苦了！”良久，丽丽恢复平静，朝胖子招了招手。“如果我嫁给你，你会怎么对我呢？”胖子斜拉着头，向前走了几步，缓缓道，“丽丽，我坦诚，在此之前，我只是把你当作可以睡觉、生孩子的女人，心里甚至还有一丝丝鄙夷。可是…”他的语气随即变得热烈与饱含深情。“听到你的经历，我就在想，世上竟然还有这般坚强，为家人不惜牺牲的女性。换作是我，我做得到吗？我有什么资格去鄙夷这高贵而又圣洁的付出呢？”胖子的话，赢得了众人的赞同，都发出由衷的感叹。他仰头看着丽丽，“说真的，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如果…”突然，他“扑通”跪到地上，“丽丽，如果你接受我，我对天发誓，一定像勇哥对嫂子一样对你好！”众人大跌眼镜，震惊不已。胖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大胆和掀情了呢？我对此倒也颇为满意。丽丽这情况，还好再择人另嫁吗？只要胖子对丽丽好，这其实是最理想的选择。猴子有意为难胖子，喊道，“像勇哥？那这标准可有点高！你做得到吗？”众年青人纷纷起哄道，“胖子，人家勇哥是负责做牛做马，嫂子只管貌美如花！”“勇哥能做到，我为什么就做不到呢？”胖子铿锵有力道，“丽丽，我保证，以后我做牛做马，你貌美如花！”跟着，他又看着我与张勇，“哥，嫂子，请你们看我行动！”“那好！我相信你！”我拉起胖子，又敲打道，“希望你说到做到！”一场即将发生的争吵，转眼之间便烟消云散。伍英羞红着脸，诚恳道，“改天我们家摆几桌，热热闹闹把丽丽迎进门！”“行！我们也会为丽丽备一份嫁妆的！”我把丽丽拉到身边坐下，迟疑道，“你现在干什么呢？”话一出口，我担心触及她的隐痛，又说道，“你恐怕不记得了，我们早就在外面见过面了。”“是南方神州宾馆吗？”“就是啊！我那天去应聘迎宾！” 04 丽丽咋咋呼呼道，“天啦！你可把我们那些姐妹羡慕死了。王总开出二十多万元的天价，只是要你陪着喝几杯酒…”她不可思议道，“你竟然不愿意！”我好奇道，“后来是什么情况呢？”“那天你可把酒店闹翻天了！”她面露惊骇，“你知道吗？那个王总是当地黑白两道说一不二的老大。”“你迟迟未回后，他暴跳如雷，吩咐小弟们全部出动，到处找你。”说到这里，她停下来问道，“你怎么逃出来的呢？”“涛救我出来的！”我悠悠道。“那个冲进酒店，偷偷打翻保安的人就是涛哥？”丽丽再次惊呼出声。“对！没有他，我哪里逃得出呢？”“涛哥真是太厉害了！那种情况下，他居然能带你逃出来！”感慨完，丽丽又说道，“我估计陈老黑那时就认出你了。”我惊讶地看着她，示意她往下说。“他不仅问我，还把人事部经理叫过来，细细盘问你的情况。”“我当时留的可都是虚假信息…”“他连你的相片也随身带。你说，能不认出你吗？”“可后来，似乎也没人去找我呀！”我奇怪道。“这我就不知道了！”陈老黑这狗东西，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一直费尽心思找我，可掌握我的去向后，却又没有任何行动，反而还对外遮掩我的信息。“你后来就随陈老黑回来了？”“对！”她淡淡回道。“你现在与他…”我迟疑道。“我与他只是交易，他哪里会把心思放到我这样的女人身上呢？”我顿又想起，苏的遭遇不也是如此吗？她们的付出是为了钱。而陈老黑不过是图个新鲜，随用随扔，不可能把心思放在她们身上。丽丽苦笑道，“我是本地人，又有点能力，被他留下管理芭蕉山庄那批小姐。”“不好！”她突然脸色大变。她四下扫了一眼，担心道，“我认亲的事一泄露，他们肯定会派人过来找麻烦！”张勇将胸部擂得震天响，“有哥在，你怕什么？” “放心！外面不敢说，但在村里，还从来没有外人敢来惹事！”胖子豪气冲天道。“丽丽，你安心呆着，村里绝对安全！”“谁敢来！打断他的腿！”“客人来了有美酒，敌人敢来有猎枪！”乡亲们平时可能也会有小摩擦、小冲突，但遇到什么大事，那必然会鼎力相助，一致对外。这一点倒是让我极为欣赏与佩服。不过，我听出了丽丽的话外之意，出言问道，“你刚才这话是什么意思呢？”“第一次到村里，那是我闹着玩。他们也没当回事。昨天我与哥一见面，莫名产生了亲人感觉，就想跟过来看看究竟…”丽丽话锋一转，问道，“知道昨天那些人为什么没追过来吗？”丽丽自问自答道，“我给山庄经理发了条短信，说我去下冲村探探情况，自己会借机逃回去的。”“探情况！什么情况呢？”“陈老黑不是丢了一个重要东西吗？他一直都对下冲村有怀疑！”我已掌握这东西，自然不想当众讨论这敏感的事情。我绕开这个话题，问道，“莫非你还没有人身自由了吗？”“还的确如此！”丽丽苦笑道。“虽说我在这里只上几个月班，可也掌握不少秘密，他们哪会轻易放我自由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麻烦可就大了。陈老黑不仅不会轻易放过丽丽，甚至不可能杀人灭口。那她留下来，村里还有安生日子过吗？我不由忧虑道，“丽丽，他们真会为了你大动干戈吗？”“如果他们知道我是真心要留在这里，那肯定会来的！”丽丽断然道。我佯装无所谓安慰道，“没事！你哥打架最厉害了！”丽丽仍旧忧心忡忡道，“陈老黑的势力太大了！你们看到的保安都是样子货。他真正的打手都豢养在外面，都是些亡命之徒命。”根根一直站在旁边听我们说话。此时他提醒道，“不能掉以轻心！”他又叮嘱道，“大家互相传个话，这段时间所有在家男人一定要小心戒备！”猛子立马急吼吼道，“大家听到了吗？刀磨亮，火铳上好药！”“狗日的陈老黑，正没机会找他晦气！只要他们敢来，来一个打一个，定让他们有来无回！”根根提醒道，“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大家还是不要开枪，最好用涛仔教你们的长茅阵迎敌…”“根根叔！”猛子不耐烦地喊了一声，直接打断他的话。“别说我不尊重你！到外面，你要我们别惹事，我们忍了。可是！” 038有进无退01 “外人跑到村里闹事，你还想让我们当缩头乌龟！下冲村有过这么的历史吗？”猛子怒吼道，“兄弟们，你们同意吗？”“绝不！绝不！”所有年青人齐齐响应。根根跺脚骂道，“这帮兔崽子，闹事都不怕大！”陈老黑与村里本来就有积怨。若他再派人过来闹事，那真可能会有一场火拼。怒火冲天的年青人会听根根的叮嘱吗？不行！必须得想过周全办法，以摆脱当前被动局面。我沉吟片刻，把丽丽拉到一边，“你把掌握的秘密都写出来，越详细越好。”“这些东西我早就有所准备，还有不少影像资料。可是…”丽丽长叹一声道，“我敢拿出来吗？”“陈老黑只手遮天，正常投诉根本没有半点作用，还会惹祸上身。”我咬牙道，“放心！我有办法的！”“那就好！”丽丽喜于神色道，“我手下那些姊妹那里也掌握不少东西。”“那里面有多少女人呢？”“十三个！都是外地的。”“她们过得怎么样呢？”“生不如死！”丽丽痛苦不堪道，“每天不是接待上面的达官贵人，就是任由那些打手蹂躏。”“她们没想过逃跑吗？”“哪里逃得了呢？他们看得很紧！每天她们出个门都会有人跟着。”我突发奇想道，“如果我们把她们救出来，她们愿不愿意嫁到村里呢？”“有几个女的是孤儿，肯定会愿意的。其他人我就不很清楚了。”丽丽想了想，又说道，“若是有对眼的，她们还是会留下的。”“毕竟她们谁不想脱离苦海，过安生日子呢？而且她们的经历，也不容许她们有更多更好的选择。”说完，她惊讶道，“嫂子，莫非你…”我避开她的问话，又说道，“你与可靠的姊妹联系下，先把证据拿到手再说。”“注意！一定要保密！”我特别叮嘱道。我们才走过来坐下，丽丽突然又站起身说道，“不行！我得回去！”“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那有千日防贼。我留村里的风险太大了！”她看着我，神色坚定道，“嫂子，我必须回去处理一下！”丽丽突然改变主意，是否还有原因，不得而知。可她所说的危险太大这事，倒是一点也没不夸张。且不说白天男人大多不在村里，万一陈老黑的人半夜闯来，哪如何应对呢？若是她回去把危险降到可控范围内，这其实是两全其美之策。丽丽拉住胖子的手，柔声道，“既然我答应嫁给你，就绝不会失言。”胖子犹豫不决地看向我。我朝他点点头道，“丽丽说得有道理，还是让丽丽暂时回去吧！”“她全身而退后，就可以安心又安全呆在村里，做你的媳妇。”“再说，芭蕉也不远，有什么事随时能互相照应！”我又问道，“丽丽，那你啥时候走呢？”“夜长梦多，现在就走。我到时会谎称自己是逃出来的！”丽丽依到胖子怀里，撒娇道，“胖哥，现在送我过去嘛，我会尽快过来的！根根也加入了劝导，“胖子，还是送丽丽过去吧！反正丽丽与勇古的关系摆在这里，你的媳妇是铁板定钉飞不了的。”胖子磨叽半天，才不情不愿拉着丽丽的手往村外走去。“我也去！”张勇要跟过去。我一把将他拖住，责怪道，“人家两口子，你去当什么电灯泡呢？有人笑道，“勇哥，万一胖子要在路上打打野战，你跟过去不是坏事吗？”大家都哄笑起来。胖子与丽丽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渐涌的夜色里。他们未来能走到一起，又能否幸福。我对此心里还真没有半点底。 02 这时，根根喜笑颜开道，“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后天乡里主要领导和陈老黑都会过来，在高塘村那里举行我们村的修路开工仪式！”“太好了！”乡亲们都欢呼起来。我惊喜道，“这么说，我们对付高塘村的手段恐怕都不用使出来了！”“是呀！有这些巨头压阵，高塘村肯定不敢玩什么妖蛾子！”根根神色凝重道，“防患未然，我们该做的准备还是不能少！”我扭头看上猛子，“猛哥，你们准备得怎么样呢？”“嫂子，你只管下命令，我绝对冲前面…”猛子慷慨激昂，正要继续往下说，身后响起了张勇重重的冷哼。他马上识趣地改口道，“肯定是勇哥在前，我跟在左右，把高塘村的人打得他们满地找牙！”“对！一切听嫂子的！坚决打掉高塘村的嚣张气焰！”众年青人纷纷出言表态。“好！这一次我们一定要好好露把脸，让高塘村以后不敢轻易招惹我们！”我也热血沸腾道。“你们各组人员选得怎么样呢？”亮子哭丧着脸说道，“勇哥不出面，我们这组力量最差了，几乎都是老弱病残。”张勇一屁股坐到我旁边，拍着胸部，豪气道，“有我，你怕什么呢？”亮子悄声嘀咕道，“又不是打架，是干活！你一个人干得过十个人吗？”昨晚人员分组时，我照顾受伤的张勇，都没有参加。亮子压不住阵，在劳力分配上吃了不少暗亏。我又问道，“你们的队伍名字与口号都想好了吗？”“我的名字最霸气了！”猛子立马得意洋洋地高喊道，“龙虎龙虎，龙腾虎跃！雷霆万钧！”“不错不错！果然够威武霸气！”我夸赞道。黑豆豪情万丈，“野狼野狼，虎狼之师！唯我独尊！”军子因品性有点问题，一直不受乡亲们待见。可在修路这事上，他多少有点功劳，乡亲们也宽容地选他担任组长。他一副睥睨天下的样子，“倚天屠龙，谁与争锋！”猴子个子矮小，却也不甘示弱地，“超越超越，超越一切！”亮子看了张勇一眼，也喊道，“必胜必胜，骄阳无惧，奋勇向前！”定队名与喊口号，是学校集体竞赛活动常用手段。它可以极大的鼓舞斗志，凝聚力量，激发竞争。队名与口号其实都是我提供的。他们不过是选一下而已。六个组，只剩下胖子没定了。亮子主动说道，“胖子口号是，快乐快乐，快乐第一，比赛第二！”大家都哄笑起来。胖子已是自己的妹夫，当然得为他分辩几句。“你们笑什么笑，快乐不好吗？调动大家情绪，快乐干活，轻松夺冠！”亮子悄声道，“胖子也是这么说的！”“明天你们要各自整顿队伍，组织喊口号与练歌，把大家的精神气提上来。”顿了顿，我又特别强调道，“人手要准备一根削尖的毛竹，抓紧练一下长茅阵，以免到时手慌脚礼，连毛竹也拿不稳。”根根担心道，“雪儿，你不会打算与高塘村火拼吗？”猛子不满地瞪了根根一眼，振臂高喊道，“火拼火拼！”其他人纷纷喊道，“火拼！火拼！”我看白痴一样扫了这些热血汉一眼，这年代能火拼吗？再说，要火拼的话，那还需要我牵头费这么多心思吗？亮子说道，“大家不要吵，先听嫂子把话说完！”我平复下情绪，说道，“火拼是绝对不行的！如果他们主动进攻，我们就用长茅阵防御以保护自己。”猛子懊恼道，“难道我们就被动挨打吗？”“当然不会！”我指着我哥说道，“打架以他为主！专打不服，专打出头冒尖，叫嚣最厉害的！”“他打倒一个，把这个人拖回长茅阵内继续往狠里打，要打得他鬼哭狼嚎最好！”根根马上大加赞赏，“这方法好！可以避免混战和我方伤亡。把那些出色萝卜打趴，又能够杀鸡儆猴，威胁一大片。”“只要我们稳住阵，严守以待，他们多半不敢冲阵。就算有几个愣头青硬要冲上来，他被长茅戳伤了…”我笑了笑说道，“到时要追究责任，他能怪我们吗？”根根兴奋道，“太好了！以后村里对外迎敌就这么干！”“大家听到了吗？要想我们不被欺负，以后一有空闲，村里男女老少就都一起练练长茅阵！”众人纷纷应和。“猛子，你们年青人更不能松懈，要像涛仔以前在时那样，天天坚持苦练武艺！”接下来，我又把计划通盘细说了一遍。大家七嘴八舌地发表意见，对我的计划进行了补充。事情商量完毕，大家陆续散去。 03 张勇担心道，“老婆，丽丽会有事吗？”“应该不会！你若不放心，过几天你看看不就行了吗？”张勇又迟疑道，“你说，涛弟的死会不会与陈老黑有关吗？”“你听到什么风声吗？”他挠挠头，“我猜的！”我咬牙切齿道，“涛的遇难真相，我肯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无论是谁，我都会让他血债血偿！”“可是，没有周密计划，仅靠武力，不仅会打草惊蛇，还可能惹祸上身，甚至是死于非命。”我的神色变得无比严肃，“所以说，哥，你什么时候都绝不能冲动鲁莽！”张勇老老实实点了点头。“我们山上不是还埋了那么多钱吗？等孩子再大一点，我们就可以放手施为…”“好！到时我听你安排就是。”洗漱完，威宝一睡觉，张勇就凑过来，巴巴道，“老婆，我…”我昨晚的疲惫都还没恢复，今晚又要遭他折磨…我有心拒绝，可想到他的武功荒置几十年了，不让他尽情发泄一番，的确有点说不过去。“一次！只能一次！”我勉为其难道。一头蛮荒野兽向我凶猛扑来。我被动应战。战斗并没如我所说只发生一次，而是不由人意地持续进行。昨晚他可能是第一次，又把我当弟媳，行动有点生涩。而今晚，我成了他的女人，他彻底放开，动作更为娴熟且威猛。整夜战火纷飞。我痛并快乐着。第二天，我卧床不起，像威宝一祥，躺着接受他的悉心照顾。我摸了摸他强壮的胸肌，还有那天赋异禀的工具，不由忧虑重重，这家伙，性欲这么旺盛，我如何满足得了呢？第三天一早，村里沸腾起来，歌声、口号声、锣鼓声，震耳欲聋，响彻云霄。村民按组整队。每组领头的，都是一个高举队旗的高大汉子。所有人兴高采烈、精神焕发，手上除了工具外，还有一根削尖的竹竿。火铳与刀被临时禁止携带。根根站在前面，腰杆挺直，两眼放光，白胡须一抖一抖的。“乡亲们，今天是我们村的大喜之日…”他正要往下喊，根根婶从村里走出来。“老根，乡里打来的电话，要你去接！”总指挥临时离开，各队比拼起口号。“龙虎龙虎，龙腾虎跃！雷霆万钧！”“野狼野狼，虎狼之师！唯我独尊！”“倚天屠龙，谁与争锋！”这情形的确是激动人心，连那些大爷大妈都毫不示弱地张大嘴巴狂喊。 04 不一会，根根神色颓丧地过来了。大家心里一惊，莫非今天的修路开工仪式有变故？“仪式取消！”根根说完这四个字，就埋下头，不敢面对热情似火的乡亲们。仿佛大晴天骤降冰雹，众人被砸得晕晕乎乎的。“怎么回事呢？”根根闷声道，“乡里来电说，陈老黑临时有事，没空参加该仪式。”“他参不参加有什么关系呢？”“是呀！他投资就行！”我隐隐猜出真相，问道，“是陈老黑不愿投资了？”根根苦涩道，“那还用说，肯定是这样的！乡里大多是被陈老黑牵着鼻子走！”我眼光犀利地看向军子。他曾对我说过，只要我独身，陈老黑可以给予我任何支持。而陈老黑现在撤资，会不会是这家伙把我与张勇在一起的事泄露出去了呢？“嫂子，我对他发誓，我绝对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有说！”看军子神色，似乎所说没假。毕竟，修路可是村里每一代人的梦想，他应该不会在这大事上犯糊涂使坏的。根根又说道，“乡里还严厉说，要我们暂停行动。若引发两村械斗，后果自负！”“雪儿，你说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呢？”我本来想说，我们不是早有腹案，没人支持，便从村里往外修路，可现在我却改变了主意。我朗声大喊道，“乡亲们，修路是我们村里世世代代的梦想。路不通，我们还有我们的子孙后代，别想过上好日子！”“可现在，有人想阻止我们修路！告知我，你们会同意吗？”“不同意！不同意！”乡亲们的吼声撞击到四周山峰，然后在村落上空久久盘旋。“路必须要修！谁阻挡我们修路，他就是全村三百多人的生死敌人！”我抓起一根竹竿挥舞着，“遇上敌人怎么办呢？长茅杀敌，有进无退！”“长茅杀敌，有进无退！”乡亲们齐齐怒吼。这会儿，我觉得自己仿佛被张涛附身。只有他，才会说出如此慷慨激昂的话。大家士气倒是被我鼓动起来了。可不少人却用一种又震惊又怪异的目光看着我。他们肯定在想，我的表现，怎么与过去的温柔婉若迥然不同呢？钱壮英雄胆。我的底气也是来自山上埋着的那几百万元。而我如此表现，其实还有一个私下目的。以后动用这笔钱，为村里修路、发展经济、张涛报仇等等。在法律不足以提供保护时，就必须掌握一只武装力量。我正好借此契机，唤醒乡亲们的血性，为自己组建这只队伍悄然提前布局。我决定再加把火，以收服乡亲们的心。“大家可能会担心，修路没钱怎么办呢？”激情一退，大家其实都在考虑这事情。仅靠我从陈老黑那里蒙来的五万块钱，连修路基都远远不够。再说，路基修好后，若不抓紧把护坡和路面硬化，很多事情就会是白忙活。“钱的事我来解决。”我一字一字，铿锵有力且又饱含深情道，“我向乡亲们保证，一年之内，哪怕我去城里乞讨，也会把路款筹齐，给村里修出一条水泥大道！”“雪儿！雪儿！”众人发自肺腑喊出我的名字。突然，队伍后面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女声，“我捐五万块钱！”让我惊讶的是，说话的竟然是丽丽。她从队列中间往前面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提着大包小包东西的肥脸男人。不用说，这个男人就是她弟弟。 039我要报仇01 “根根叔，我也是村里的一员。这是我与胖哥捐出的修路款！”丽丽边说边从包里拿出五万块钱。“丽丽！丽丽！”胖子从队伍里冲出来，抱住丽丽兴奋地大喊大叫。丽丽的举动直击众人心扉。五万块钱在村里可是一笔巨款。不少乡亲所有家当，恐怕都值不了这么多钱。严格来说，丽丽可还算外人。一个外人尚且如此，村里人能无动于衷吗？“哥，把家里存折拿来，全部捐了！”我的所为更是给沸腾的油锅下，又猛添了一把柴火。“好！”张勇应声往家里赶去。受此感染，乡亲们有了反应。“我也捐钱！”“我捐二千元！”“我捐五百元！”喊声此起彼伏。捐款数有多有少。有些人家里出现好几个人先后捐款。估计是家主代表家里捐，其他人捐的则是自己私房钱。“我家里没钱，可以捐粮食吗？”根根激动得老泪纵横，浑身哆嗦。“要要！反正修路是统一开餐！”“我捐二百斤大米！”“我捐一头猪！”“我捐十只鸡！”“我把那塘鱼全捐了！”震撼人心的场景，一幕幕紧跟着上演。好好的修路动员，一下子变成了捐资大会。在根根的安排下，有人搬出桌凳，两个会写的正登记大家的捐资数。我已是有钱人，并不在乎村民捐的这么点钱。可建设家园并不是一个人的事，只有人人参与，方可极大凝聚人心，让大家爱家护家。不少老人喜极而泣，仰天呼喊道，“下冲的人心终于回来了！”丽丽牵着胖子的手，走到我身边。“小胖，快过来！这是嫂子！”我早就注意到小胖了，一时没空搭理。“嫂子好！”小胖恭恭敬敬道。我暗自好笑，村里从此有大小二胖了。“小胖，欢迎回家！”我热情道。我捏了捏小胖肥嘟嘟的脸蛋。“以后就在村里呆着，跟你哥和你姐夫练武，先把这身肥肉减下去！”“姐夫？”小胖看着胖子，分明是想说胖子的肉也不少。胖子亲热地搂住小胖，“我是实胖，而你的虚胖！”说话间，张勇大步流星走过来。“这是我们哥，亲哥！”丽丽热切道。“是小胖吗？”不待小胖回话，张勇伸出双手搭到小胖腰上。我们都以为他是拥抱小胖。谁料想，他突然抓起小胖的身子打横抛高，距地足有二米多。小胖被吓得大声尖叫。张勇不慌不忙接住胖子，单手托着小胖举过头顶。小胖脸容苍白，丝毫不敢动弹，连尖叫声也停了下来。“二百多斤！难怪病治不好！”张勇将小胖缓缓放下，沉声道，“明天跟我练武！”小胖半天才缓过气来，眼光犹疑，畏畏缩缩道，“我…我…”张勇见小胖回话不利索，立马脸色铁青，扬起巴掌，“敢不听话，看哥不揍坏你！”我嗔怪道，“小胖第一次过来，别吓着人家了！”张勇掷地有声道，“我的弟弟，绝不允许是一个受人欺负的窝囊废！”“听到了吗？你不是一直敬佩涛哥是大英雄吗？他的功夫可都是勇哥教的！” 02 “走走！先到家里坐一会！”丽丽从小胖手上接过几袋东西，“嫂子，这是给你与威宝买的一些吃用东西。”“胖哥，那一袋你提回家给妈！”“丽丽，你太破费了！”我感慨道，“你赚点钱也不容易，刚刚又捐了五万块钱。”“像我这样的女人，看起来光鲜亮丽，可内心其实极其自卑，走路都不敢抬头。”丽丽眼圈红红道，“爸妈走后，我心无归处，赚钱完全是为了小胖。可他若不听话，我赚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呢？”“而现在，我有家了，还有哥哥嫂子。你说说，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更宝贵的呢？”胖子将丽丽搂入怀里，“我以后一定做牛做马，呵护你一辈子！”我拉住小胖的手，动情道，“小胖，你有这么伟大的姐姐，你应该骄傲，更应该争气，不要让姐姐再为你操心！”张勇挥舞拳头，“敢不听话，老子就打断你的腿！”等丽丽情绪稳定，我问道，“你那边的事处理好了吗？”“哪里有这么快呢？”我又问道，“你随身带这么多钱，莫非是有备而来的吗？”丽丽朝我难为情地笑了笑，低下头，内疚道，“我可能坏了村里修路的事。”“怎么回事呢？”“我的认亲肯定无法瞒住。回去后，我对陈老黑如实相告，结果话赶话无意中把哥嫂在一起的事说了出来。”胖子迷惑不解道，“这有什么关系呢？”“他立马暴跳如雷，骂了很多难听的话，又说，还想要老子支持修路，没门！马上取消明天的仪式！”小胖眼光直愣愣地瞪着我，傻乎乎道，“陈老黑也在打嫂子的主意？”丽丽在小胖额头上轻敲一记，“嫂子是什么样的人物，是陈老黑能打主意的吗？”我嘲讽道，“这狗东西也太小气了吧！”丽丽笑道，“他还骂骂咧咧，可惜那五万元，打水漂了！”“他知道你与我们的关系，怎么还放心让你过来呢？”丽丽笑道，“这老家伙打的好算盘，知道我们的关系后，还特批我以后可以想来就来。”“莫非他还想要你继续来打探那份贵重东西的下落？”我猜测道。“是呀！”丽丽语气热烈道，“你们知道这东西有多贵重吗？”她自问自答，“陈老黑亲口许诺，只要找到它，就奖励五百万元！”小胖两眼放光，“哇塞！奖励这么高！”我装糊涂道，“知道是什么东西吗？”“可能是份秘密资料。老黑一直遮遮掩掩，至今还没有人知道具体是什么。”我好奇道，“他能出这么个高价，怎么还没找到呢？”“是呀，都半年多了，他至少安排上千人在疯狂寻找，可至今还没半点结果。”“估计你们村里也有不少人在为他找！”胖子鄙夷道，“那还用说！军子这家伙成天鬼头鬼脑，不就是做这事吗？”我又问道，“他怎么老怀疑我们村呢？”“其实，他的重点怀疑对象，一直就是这涛哥，而且…”说到这里，丽丽停下话，朝四周小心地扫了一眼，面显犹豫与惊恐神色。“涛哥遇难的事我估计…”我心里陡然一惊，莫非…张勇脸孔骤然涨红，呼吸急促，目露凶光，身子剧烈地抖了抖。我马上厉声问道，“哥，你会听我的话吗？”半天，张勇才恢复平静。他闷声说了个“听”字，便埋头坐下。 03 我强抑内心的纷乱，“丽丽，你把你知道事都给我们说说吧！”“我了解的也大多是道听途说，是真是假我也无法确定。”我无端生起气来，“没事！涛不自量力，非要去招惹陈老黑，死了也是活该。”“蒙面大侠事情发生后，陈老黑就撇开警察，安排人在追杀涛哥…”“什么？”我目瞪口呆，“他早知道这事是涛做的？”“应该是这样的！”“那他怎么没让警察动手呢？”“是呀！他犯下很严重的抢劫伤人罪，警察通缉追捕涛哥不是更容易吗？”我抓耳挠腮，苦思冥想，依旧弄不懂陈老黑为什么要这么做。“陈老黑损兵折将，一直没有奈何涛哥，反而把涛哥惹怒，杀回了耒城。”我目瞪口呆看着丽丽，内心掀起一阵阵惊骇巨浪。“小胖，你说说！”丽丽对我说道，“他经常在城里跑，知道的比我还多。”“我知道的也是半爪片鳞消息。那段时间江湖传得沸沸扬扬，一个叫涛哥的英雄横空出世，专门与陈老黑作对。”“耒城风声鹤唳，时有火拼事件发生。陈老黑连续几次身受重伤，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我惊恐万状，“他一个人，能做下这等泼天大事？”张勇与胖子也都大摇其头表示不相信。小胖说道，“哪里只一个人呢？他身边有一帮杀手，武功高强，连陈老黑的贴身保镖都不是对手。”“而且，这些人心狠手辣，还有各种轻重违禁武器。”我简直觉得自己在听天书。“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涛哥一个没钱没势的普通打工仔，哪里能短时间内笼络这么多高手为他卖命呢？”“对！不可能！”张勇与胖子也喊道。“是呀！了解涛哥情况的人都不相信。可很多人又言之凿凿说带头老大叫涛哥。”我浑浑噩噩，结结巴巴道，“莫非…上段时间董溪矿遇袭也是这些人干的？”“应该是的！传言他们是为涛哥报仇！”“政府呢？只要他们抓住一个漏网之鱼，不就清楚那帮人究竟是何方势力了吗？”见小胖一时没回话，我又补上一句。“你不会说，这两帮人火拼那么多次，他们一直没有介入吧！”“我对此也是一头雾水。最开始，政府倒是到处追捕涛哥。不知怎么回事，后来他们就偃旗息鼓，变成了两不相帮。“丽丽秀眉轻皱，喃喃自语道，“莫非涛哥傍上比陈老黑更大的势力了？”张涛的情况，我自是无比清楚。就算他抢了点钱，可一朝一夕之间他怎么能建立如此强悍的队伍吗？再说，比陈老黑还强大的势力，又岂是他想攀就攀得上的呢？我越听越糊涂，索性抛开这些，直奔主题问道，“涛哥遇难的事，有什么消息吗？”“我估计此事定然与陈老黑有关，但至今没有讲握半点确切证据。”“我一直也对此深表怀疑。涛哥武高高强，不可能这么轻易遇难。”我咬牙切齿道，“我一定会查实真相！为涛哥报仇雪恨！”说完，我看着丽丽，怜惜道，“你独自呆陈老黑那里我不放心，得赶紧脱身！”丽丽沉吟不语，脸上闪过悲苦而又愤怒的复杂神色。“怎么啦？”我关心道。丽丽一字一字说道，“我要报仇！” 04 “姐！”小胖拉了丽丽一把，显然是想阻止她往下说。丽丽甩开小胖的手，责怪道，“你又不争气，靠我们姐弟，何时才能报仇呢？”小胖乖乖埋下头，作乌龟状。“我傍上陈老黑，就是为了报仇！”丽丽眼里燃烧着熊熊怒火。“我十三岁那年，就被陈老黑糟蹋了。”“啊！”我大惊失色。“那时我家很穷，弟弟才几岁，父亲长期卧病在床，家里负债累累，有上顿没下顿。村里有个男人说带我去董溪矿石堆里捡煤…”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又轻又飘忽，就仿佛一片羽毛，在凄风冷雨里打着旋，飘啊飘，不知来处，没有归途。“第三天，我被哄骗至陈老黑的房子…这是我的第一次…她语不成声，“第一次，换来的只是我口袋里多了二百元钱…”丽丽眼里喷射着怒火。屋里空气仿佛被点燃，温度骤然升高。众人难受得只能大口大口喘气。“父亲气得吐血，当场晕倒。母亲去找说法，反惨遭暴打。”“我们到处奔走投诉，却得不到半点帮助。走投无路之下，我外去打工…”我泪流满面，牙齿咬得“嗞嗞”响。可我又能做什么呢？只有搂住丽丽，搂得紧紧的。期盼以此给她一丝丝安慰与温暖。“这男人是谁？”张勇与胖子同时问道。声音森冷，宛若阴曹地府发出来的。“我家的好邻居，在董溪矿当保安。”“我没用！我不是男人！”小胖痛心疾首道，“我混到矿上当保安，就是为了报仇。可是…”“我这个没用东西…遭别人嘲笑、毒打，还被赶了出来。”“后来，我混迹社会，就想着在江湖上笼胳一些人，找机会复仇…”丽丽恨铁不成钢，骂道，“弟弟，你自保能力都没有，凭什么报仇呢？我警告你，绝不能再做这傻事了！”张勇像暴怒的野曽般吼道，“他是谁？我去杀了他！”胖子紧跟着表态，“算我一个！”丽丽语气平淡道，“不用了！这个人已被我杀了！”我震惊不已，“你杀人了？”“我在外面打了几年工，赚的钱还不够养家。我便开始卖身…为家里还债，给父母与弟弟治病…再后来，有了点余钱，我便寻思着报仇。”“那个王总你认识的。他养了支杀手队伍。我结识其中一个杀手，花掉全部积蓄雇他将那个男人杀了…”所处立场不同，我自然是认为丽丽的行为无可厚非。我无比敬佩地看着她，换作是我，能有她这么坚强，又做得比她更好吗？她长叹一口气，又说道，“可惜的是，杀陈老黑的价码太高，我根本付不起。我才忍辱负重，潜入陈老黑身边，想找机会手刃仇人！”我立马问道，“陈老黑不认识你吗？”“那时我不过是个小屁孩，又隔了十几年了，他怎么还会认识我呢？”“不会吧！芭蕉这么大的地方，稍一调查，不就知道了吗？”我不相信道。“你不知道，附近很多穷苦人家，或主动，或被逼将自己女孩送给他。”“经手人都是他的保镖。他一满足淫欲，女孩就被打发走了，哪里会管女孩究竟是谁呢？”怒火从心里倏地钻出，洞穿房顶，将整个天空烧红。我不受控制地，歇斯底里狂吼道，“人渣！恶魔！人渣！恶魔！”“哇哇哇！”正睡觉的威宝被我吓哭了。我浑然不顾，满面严霜道，“胖子，去把猛子叫来！”丽丽的悲惨遭遇，陈老黑的无恶不作，让我无法再韬光养晦。有些事必须现在就着手施为。很快，猛子便走了进来。我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口吻，单刀直入道，“猛子哥，把涛哥的事都告诉我吧！”猛子犹犹豫豫，欲言又止。我神色严肃道，“好多事我都已知道，你不用再隐瞒了！”猛子沉吟半响，摇头坚定道，“嫂子，你带好孩子，报仇的事你不用管！”我冷冷道，“我男人被害，你居然要我不用管？”我逼视猛子，“我需要知道真相！”猛子无可奈何道，“那好吧！我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蒙面大侠的事是涛哥做的…”这事情我早已知道，可心里一直有个不解之处。“当时陈老黑已追加赔偿款，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冲动呢？”“涛哥其实不是想找陈老黑麻烦，而是…而是想抢一笔钱作村里的修路款。”我的神色变得庄重起来，心里默默地为张涛刻写碑文：张涛不为私欲抢劫，而是行侠仗义，为乡亲们的幸福不得已而为之。猛子眼圈红红，继续往下说。“谁知他快得手时，被陈老黑闯进来发现。历经一番殊死拼杀之后，他才逃出重重围堵…”“那后来呢？” 040割发明誓01 “我从他的话里隐隐猜到，他一直被人追杀。我要去帮他被他严厉制止。要他回来避避，他又说绝不能把麻烦带回村。”猛子的话也证实了，小胖所说的带头大哥恐怕真是张涛。“他遇难前两天跟我联系过，说他已经筹够了村里的发展资金，会让乡亲们过上好日子…”说到这里，猛子这个硬汉也哽咽出声。“他说，如果他出事了，会有人把这笔钱送过来，要我保护好嫂子，保护好乡亲们不受欺负！”我神色凝重，望向窗外远山。张涛就在山上长眠。陪伴他的是那山他亲手种下的杉树。他曾说，我要在外面打拼，赚够第一桶金，再回乡带领全体乡亲们共同富裕。我的男人，谈不上顶天立地，但绝对够得上疾恶如仇，铁骨铮铮，胸怀大爱。他至死都不忘家乡，不忘父老乡亲。我的思想随即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要做的，不是悲哀。而是要为他骄傲！为他复仇，为他实现遗愿！我一扫哀愁，长身站起，扫视众人一眼，沉声道，“你们愿意帮我吗？”大家看着我，眼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陈老黑恶行累累，我必将让他付出血的代价，接受正义迟到的处罚！”“修路，发展村里经济，让乡亲们过上幸福的生活，这是涛哥的遗愿。”我深吸一口气，从肺腑里挤出一个个字来，然后一一扔到地上。“我发誓，我将终生为此奋斗，矢志不渝，永不言弃！”“嫂子，你说，一切都听你的！”猛子率先表态，其他人紧随其后。“首先，我们得有足以保护我们的力量，否则，一切都是空谈！高塘村一个小小的黄顺义就能阻挡我们前进的步伐。”猛子立马大大咧咧道，“有勇哥，有涛哥过去带出来的这批兄弟，村里绝不怕任何外敌侵犯！”“不不！”我摇头道，“你们还是一盘散沙，不足以应付强敌！”“嫂子说得对！陈老黑身边就有明暗两支队伍。听说暗队都是从各地重金搜罗过来的绝顶高手。如果他出动明队来攻，我估计你们都难以对付！”丽丽的话应该不是危言耸听。连天不怕地不怕的张勇神色也凝重起来。“所以说，发展壮大我们的力量是当务之急，可攻可守，方能立于不败之地。”“我的意见是，猛子牵下头，胖子协助，我哥押阵，专治不服…”小胖打断我的话，巴巴地问道，“那我呢？”“随我练武！”张勇边说边一巴掌拍到小胖肩上。小胖痛得“唉哟唉哟”蹲下身子。“哥！”丽丽面露心疼神情。张勇瞪丽丽一眼，她识趣地赶紧闭嘴。我安抚道，“男人不吃苦怎么行呢？”胖子也说道，“勇哥这是先试探你一下。以后跟他练武，那才是地狱般的磨练。”话被岔开，我猛又想起另外一件比较紧要的事，便索性先说此事。“小胖，暂时让你偷下懒，我安排你外出做一件事。”“什么事呀！”“找三个人！”南方打工结识的刘医生，城里我的闺蜜桃子，还有另一个能帮上忙的朋友。找他们目的，一是了解涛遇害真相。二是借力，后续很多事情都需外力帮助。我把三人的情况与小胖细细说了一遍。小胖满口答应，“放心！一定办到！”丽丽总算有机会夸自己的弟弟，“他做这些事，还是很擅长的！” 02 猛子催促道，“嫂子，你继续说组建队伍的事。”“以修路与高塘村对抗为借口，先把村里信得过的年青人组织起来，勤加操练，到时还要装备精良武器，至于经费…”我的话还没说完，丽丽马上说，“我那里还有二十多万元，全部拿出来用。”猛子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们有钱！”他指了指窗外，“涛哥做蒙面侠抢来的五十多万元就埋屋外，我一直不敢声张。”大家惊讶之后，都欢欣鼓舞。我想了想坚决道，“这笔钱是非法所得，暂时绝不能拿出来。若贸然使用，极可能会惹出麻烦。”我走到里屋，从抽屉里翻出一张卡。“这里面有五十万元！”在众人愕然的表情里，我说道，“这就是你们的训练费，只管敞开用！”猛子目瞪口呆，不可思议道，“也不至于要这么多钱吧！”“知道这是谁的钱吗？订婚时陈老黑送给我的贺礼。我都差点忘记这回事了。”我笑道，“我本以为此生用不上它。可对付陈老黑这么大好的事，我岂能不用它助助力呢？大家说，用他的钱打垮他，这是不是很精彩呢？”“对对！简直是精彩绝伦！”正说着，外面传来根根的喊声。“雪儿，忙完了吗？大家都等着你呢！”“该事暂时不要声张，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赶紧补上这一句，便出了门。“根根叔，看你这么高兴，是不是捐款结果很好呢？”“太好了！太好了！”根根兴奋得白胡须一抖一抖的。“你知道有多少捐款吗？”山上埋了一笔巨钱，我的心态渐有转变，向富人靠近，对村民捐的那点小钱自然不会很看得不上眼。可我仍旧饶有兴趣问道，“多少呢？”“你与丽丽的除外，还有八万多元！”“八万多元啊！”他哆嗦着重复这金额。“我活了大半辈子，可从来没想过，乡亲们会这么有钱，又这么大方。”“而且，开伙的米菜基本不用买了。”“奇迹啊！”受根根的情绪感染，我也咋咋呼呼喊道，“这么多！乡亲们真是太慷慨了！”“这都是你的功劳，你的所作所为感动了大家！”根根扭头定睛着我，郑重其事道，“刚才乡亲们都在建议，要不让你担任村长，你意下如何呢？”我一时有些懵逼，不知怎么回话。根根怎么呢？怎么莫名其妙就扯到当村长的事呢？莫非乡亲们看我与丽丽捐了这么多钱，想给我点奖励吗？他自顾说道，“下冲是个贫困村，一直吃照顾饭。上面想把我们村撤掉，并到其他村，可周边村都不愿意接包袱。”“我们村地位就变得不尴不尬，连干部都没有配齐，只安排我这个老头子临时负责。”“村里大多是文盲杆子，初中毕业的凤毛麟角，想选个村长出来都千难万难。”我心里好笑，根根说这么多，莫非真认为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农活也不会干的小女子，是当村长的料吗？他继续叨叨不停。“大家都说，你当村长最合适了。做人大气、善良、有爱心，聪明、漂亮，又有关系背景…”我忍不住笑道，“乡亲们可真会夸啊！”“最关键的一点是，大家都认为你是村里的福星，一定能带上村民过上好日子！”根根的话说到这份，至少是诚意满满。我也不好断然拒绝，拂了人家的面子，只好含糊其辞道，“谢谢乡亲们的美意与信任，我先考虑考虑一下吧！”跟在身后的胖子劝道，“嫂子，还考虑什么呢？你当村长，大家都服！”猛子更是高喊道，“雪儿嫂子当我们村长，大家同意吗？”“同意！同意！”乡亲们齐齐呼应。我什么时候如此深得乡亲们拥戴呢？ 03 很快，又有不少人呼喊起来。“雪儿村长！”“美女村长！”这些人多是张涛生前的兄弟。“快快！大家快整队！”“欢迎美女村长给我们讲话！”猴子很是机灵，搬了两条板凳紧挨着放到队伍前面，大概是给我垫脚的。“欢迎欢迎！欢迎欢迎！”喊声与掌声始起彼伏。我怎么咂巴出一丝被捉弄的味道呢？几个三大五粗的妇女冲过来，二话不说，直接把我架到那两条板凳上站好。我哭笑不得，左右为难。旁边老谋深算的根根被绑架了，正往火山口推。其理由我稍加琢磨就知道了。根根说的理由固然存在。可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与丽丽两人捐款十三万多元，他们若不因此推我出来当村长，那如何对得起这笔巨款呢？还有就是，根根双手挥舞着大喊道，“大家静一静，请雪儿村长给我们讲话！”我注意到，他嘴角闪过一抹阴谋得逞的笑容。我恍然大悟，自己被这老狐狸算计了。下冲当村长本来就是费力不讨好的事。他一直没有找到人接手。乡亲们这么支持我，绝不是我有多高的人格魅力，而是被他鼓动所致。而且，他定然是利用我的城里人身份，再加上我捐的那笔巨款，才让乡亲们轻而易举就相信了他的话。众人鸦雀无声，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从他们的眼光里看得出，他们对谁来当村长，其实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谁当村长，又不能给他们带来，或是改变与约束什么，谁会真正在乎呢？倒是以猛子为首的那帮年青人，一个个满脸期待，应该是真心希望我当村长。丽丽附耳悄声道，“嫂子，当吧！以后做什么事也方便！”我心一横，怕什么？当就当吧！想当初，我在学校当文艺部长，可是组织过几千人参加的活动。下冲村几百号人，我还怕管不好吗？再说，我手握巨款，就算是用钱砸，也定能砸下冲的美好前程。我看着根根说道，“要我当村长可以，不过呢，我有一个条件。”“你说！”“根根叔，我可以帮你在村里做些事，可对外的村长仍旧是你！”“好！”根根满口答应。我清了清嗓子，一脸端庄，朗声道，“既然乡亲们信任，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当村长不是权力，而是一份责任！”我不讲废话，直接上干货。“第一份责任就是修路。我刚才已有承诺，现在我再重复一遍，无论困难有多大，一年之内，我保证修通两车宽的水泥大道！”村里谁来当村长都不敢说这个硬话，而我敢，因为我山上埋着巨款。掌声、叫好声四起，声音气浪几欲将我托起，托入云端。我摸仿领导，抬手，再缓缓下压。乡亲们立马安静下来，看我的眼神似乎多了点闪亮的东西。我决定再出大招，献大礼。“第二份责任就是发展村里经济。”我铿锵有力说道，“三年之内，我保证，男人不用去冒险下井，乡亲们仅仅在家劳作，人均年收入过万元，家家户户住上红砖房，通自来水…”下面有人大摇其头，表示不相信。也有人窃窃私语，估计是在说我幼稚可笑、痴人说梦一类的话。我索性再添一把火。“我还保证，三年内坚决解决所有大龄单身汉的婚姻问题！”猛子与胖子他们这帮人又是鼓掌，又是大声叫声。可全场响应的不多，连根根也眉头紧锁看着我，欲言又止。他要说什么，我很清楚，无非就是，你这丫头，刚上任，怎么能喊出这样不切实际的话呢？我山上有宝，要实现这目标，可说是轻而易举。“相信我的，请往前面站！”我神色淡然喊道。没别的意思，我只想知道一下，有多少人是无条件信任我。这也将决定他们在我身边的位置。张勇与丽丽走到我身边，一左一右挽住我的手。张涛生前那帮兄弟一个个走了出来。猛子、胖子、黑豆、猴子、亮子…连军子也在其中。他们身子笔挺，齐唰唰地站着，目光炯炯地看着我。兰花、伍英、阿庆…这些与我相熟的妇女也走到前面。根根犹豫一会，也走出来了。跟着，又有不少人往前面站。我心甚慰，村里竟然有这么多人相信我的疯言疯语。 04 “哥，拿出剪刀！”在众人惊讶的目光里，我又喊道，“古人割发代首，可我今天就来个割发明誓。”这头秀发我可是留了十多年，一直倍加爱惜，也给我的美丽加分不少，深吸男人眼球。可为取信乡亲们，让他们团结一心，紧跟我前进的步伐，我不得不出此狠招。我斩钉截铁地高喊，“我发誓！”“我发誓！”身边响起了张勇打雷般的声音。我感动地瞥了他一眼，继续高喊。“如果我不能如期完成自已定下的目标任务，不能让乡亲们的日子越来越好…”张勇也重复喊出我的话。我右手握紧拳头高举，狂吼道，“我遭五雷轰顶，永不超生！”“我遭五雷轰顶，永不超生！”张勇的吼声更如一声声雷鸣。根根颤颤巍巍走到我前面，老泪纵横，一字一字高喊。“我发誓，不能助村长完成心愿，我遭五雷轰顶，永不超生！”跟着发誓的人越来越多。雷鸣般的吼声在半空炸响，又排山倒海似的向四周山林扩散冲撞。一阵阵林涛随即响起，仿佛是对我们的吼声回应。我泪眼婆娑，嘶吼道，“割发！”张勇拿起剪刀，犹豫不决，迟迟没有动手。“动手！”我威逼道。张勇闭眼合拢剪刀，“咔嚓”几声，一缕缕青丝飘落在地。在丽丽的帮助下，我很快就变成了齐头短发，与村里大多数妇女发型一样。青丝落地，从这一刻起，我正式融入下冲村，变为其中的一员。也是从这一刻起，大部分村民开始接纳与认可我。他们一个个神态狂热地呼号。“雪儿！雪儿！”“村长！村长！”我听得出，他们的声音里有真情流露，更有对好日子的期盼与渴望。我顿觉责任重大，压力如山。我振臂高呼，“相信我！相信我们！只要我们团结一心，众志成城，明天一定会更美好！”“团结一心！众志成城！”我双手下压，“猛子，开始整队！”“各位都有！按原队形站好！”“立正！稍息！前后对齐！”猛子声嘶力竭地喊道，“报告村长，整队完毕，请指示！”我正要下达出发命令，根根朝村前那些白发老人指了指，欲言又止。这些老人或坐着，或柱着柺杖站着。他们神色激动，彼此间大声嚷嚷着。“百年难遇啊！真想也过去看看！”“是呀！能亲历这热闹，死了也值得！”我想都没想，果断说道，“愿意去的都去，安排人搀扶一下。”根根又迟疑道，“还有，二喜与功斤他们也…”这两人长期卧病在床，不能行走。他们被家人抬出来，瘦成皮包骨的身子，瘫坐在屋檐下的椅子里。他们的神态近似于活死人，可转动的眼睛却又流露出对生的留恋与渴望。我心灵深处猛地被什么坚硬的尖锐物刮擦了一下，感受到痉挛着的疼痛。我跳下板凳，快步走到那两个躺着的老人身边。 我俯身拉住他们枯瘦如柴的手，用力摇了摇，深情地看了他们一眼。我什么也没有说，转过身，又快步走到队伍前面，在板凳上站定。“老有所养是华夏传统美德！”我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宣布一件事，从今天起，筹建敬老院，孤寡老人的瞻养，困难家庭的医疗与教育费用，一律由村里负责…” 04101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乡亲们的欢呼声打断。村里老人们泪流满面，仰天疾呼。“老天终于开眼了，来了个活菩萨！”等大家喊声停下来，我说道，“根根叔，辛苦你具体抓好落实，经费我来解决！”我的割发明誓，已让众人有些盲从。而根根与大家的反应不同，怔怔地看着我，一脸震惊与茫然。我岂能不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呢？我前面宣布的那两件事虽然过于惊人，但那至少有时间期限。就算到时没有兑现，也可说是我上台施政纲领里的美好愿望。而我现在说的事，这可是要马上落实。他对我家情况知根知底，连存折都捐出去了，还用什么落实呢？我没有理会根根，继续吩咐道，“猛子，准备担架，抬两位老人过去！”这时，小富贵跑过来，身后还跟着一大群小屁孩。“雪儿婶，我们也要过去！”我皱眉道，“你们会添乱吗？”“保证不会！”小屁孩们纷纷摇头道。“你们过去做什么呢？”我有意为难道。“我们…”小富贵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喊道，“我们唱歌跳舞给你们加油！”“我现在委任富贵为儿童团团长！”我摸了摸富贵的头，“你能带好这帮小朋友吗？”富贵学大人像模像样敬了个军礼。“坚决完成任务！”跟着他兴奋地大喊道，“整队整队！”等一切准备好，时间已拖至上午九点。原定六个大组，现在又增加三个组，老人组、儿童团和炊事组。为进一步凝聚人心，我有意要求炊事组随行，就在高塘村前统一开餐，也可以给他们施加些震慑力。“我宣布，向高塘村出发！”鞭炮随之响起。鼓乐队奏响了出征曲。乡亲们吼出了《团结就是力量》歌曲。一支支穿着五花八门衣服的队伍，雄纠纠，气昂昂，向村外开拨。歌声嘹亮，直冲云霄。红旗在飘扬，热血在沸腾。未来之路在脚下延伸。唱完几首歌后，各队不甘寂寞，又裂大嗓门，比拼起口号来。“龙虎龙虎，龙腾虎跃！雷霆万钧！”“野狼野狼，虎狼之师！唯我独尊！”“倚天屠龙，谁与争锋！”我想了想，又增加了几句口号。“爱我家园！护我家园！”“修好致富路，造福后代人！”“下冲人，威武！”“下冲下冲，我爱你！”“谁胆敢阻挠我们修路，谁就是我们全村的生死大敌！”我与根根和丽丽并排走在一起。丽丽问道，“嫂子，你们真准备与高塘村拼打吗？”我笑着反问道，“你说呢？”丽丽忧心忡忡道，“我来的时候，看到高塘村禾坪上站满了人，比你们的人可多多了…”“气可鼓而不可泄。乡亲们的士气好不容易被提起来，难道怕他们人多，一架不打，就灰溜溜地逃回来吗？”说完，我扭头问道，“根根叔，你说是这个道理吗？”根根狠狠道，“村民全部来了，不成功便成仁，不打一架怎么行呢？”“打打打！”队伍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喊打喊杀声。丽丽一脸担心，犹豫道，“那…那打出伤亡怎么办呢？”我噗嗤一笑，没有回话。“村长是逗你的！”根根笑道。“你这个傻妹子，也不看看，村里的老弱病残都过来了，这是来打架的样子吗？”丽丽不解道，“那你们这么声势浩大过来干嘛呢？”“示威！有机会的话，也可能会来个杀鸡儆猴！村长，是这么样吗？”我抚掌赞道，“还是根根叔精明老练！”“这还看不出，哪不白活几十年了吗？”根根说道，“涛仔那么血气方刚的人，都没想过打群架，你岂会如此犯傻呢？”“是呀！你还说上面又有强令，谁挑起事端，后果自负。我们打输打赢都会遭上面批评，那又何苦呢？”说话间，队伍前列已快进入高塘境内。高塘湾遥遥可见。禾坪上站着黑压压的一大片人。随风隐隐飘来他们嘈杂的喊声。“下冲这些冲里古，敢到我们村闹事！”“他们凭什么呢？我们一个一口唾沫，也要淹死他们！”“只要他们敢来！就跟他们火拼！”“这年代，谁怕谁呢？”……“全体都有！整队！长矛上肩！”猛子歇斯底里吼道，“把手上其他东西放路边，全部给我精神点！”“齐步走！”“团结就是力量！一起唱！”队伍一边高歌，一边迈着整齐的步伐向高塘进发。会有冲突发生吗？若真发生冲突，我方有胜数吗？我佯装镇定，可内心却是忐忑不安。高塘村村民并未被我们的气势吓住。他们哗地涌到路边。出来，气势汹汹地冲到路边站定。最前面都是青一色的高大、威猛汉子，排出近三百米宽的队列。他们仗着人多势众，手舞武器，脸孔涨红，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后面的秩序就颇为混乱，人挨着人，吵吵嚷嚷，嘻笑怒骂，像热闹的集市。粗粗估计，他们的总人数在一千左右。亮子恼怒道，“嫂子，你看，黄顺义这狗东西，又往路上侵占地盘了！”“先不用管！他占不去的！”我沉声道，“告诉猛子，按计划进行！”今天这次行动，我是幕后指挥，猛子是现场指挥，而亮子则负责为我传讯。很快，我们已走到高塘湾前。猛子大喊道，“停！”“啪啪啪！”队伍齐唰唰地停了下来。“立正！稍息！向前看！”高塘村民自发停止叫嚣，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们整队。猛子继续发出指令。“向左转！全体都有！”“目视前方，跟高塘村打招呼！”他一手握拳高举，“下冲村！”我们齐齐吼道，“威武！”“下冲村！”“威武！”连喊三声后，猛子高举长予。“吼吼吼！”我们齐齐呼号，“吼吼吼！”对方以为我们要发起攻击，人群里产生一阵骚乱。“不要慌！准备迎战！”前排汉子脸色顿变，严阵以待，纷纷作进攻状。猛子吼完三声，又喊道，“向右转！”“齐步走！”我们耀武扬威，与高塘村民擦身而过。“爱我家园！护我家园！”猛子又换了一句口号。我们没有挑衅他们手上的钢刀。可他们也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毕竟，如此两军对垒的高压态势下，没有谁会傻到把对方怒火往自己身上惹。丽丽用手往前面指了指，悄声道，“嫂子，有几个人似乎是陈老黑的保镖。”“是吗？”我心里一惊。陈老黑也掺和此事了？这狗东西的态度可真是一日三变。他前天还口口声声说全力支持我村修路，可现在却成了彻头彻尾的反对者。我强作镇定道，“高塘村的人本来就比我们多几倍，再多出几个也翻不了天。”此时，我方队伍前列走至主公路上。“停！”猛子跟着又发出一系列指令。“炊事组，埋锅造饭！”“老人、儿童团向后退至二百米外！”“－到六组，向后转！小跑前进！”“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为以防万一，这六个组其实已打乱组合，都是村里青壮。猛子边跑边领喊口号。“爱我家园！护我家园！”“修好致富路，造福后代人！”“下冲下冲，我爱你！”“谁胆敢阻挠我们修路，谁就是我们全村的生死大敌！”跑到对方阵前，猛子再次喊停队伍。“长矛阵准备！”双方相对而站，相距约三米。一百多人与近千人对峙。我方丝毫不惧，气势如虹，稳压对方。“吼吼吼！”长矛在地上连撞三次。“抬矛！”猛子狂吼。长矛齐齐平举，直指对方。对方慌乱又起。“稳住！迎战！”猛子继续狂吼，“前突！”“吼！”一百多只长矛整齐划一地凶猛刺向前方，距对方不足半米远。对方阵势随即大乱。有后退躲避长矛的，有瑟瑟发抖的，有惊恐万状的，有尖叫的…“叮当叮当！”还有的人竟然被吓得手上的武器也丢到了地下。我悬着的心渐渐放下。对方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哪怕局面不受控制发生群殴，我方就算有伤亡，也定能稳操胜券。这就是有组织与没组织的区别。他们平时没有操练，又人心不齐，也没有灵魂领头人。与外人打架，他们多半只是凭人多势众，又或者是个人武力取胜。胖子说道，“嫂子，黄顺义那几兄弟一直在人群里上窜下跳，这些人肯定是他们鼓动而来的。”我笑道，“你注意看看，他们喊得那么起劲，可有多少人真正响应配合的呢？”“那确是！我们两个村又没什么生死之仇，谁会为黄顺义的一己私去拼命呢？”丽丽也笑道，“他们大多数人恐怕都是在打酱油，冲锋送死的事你做，我在后面吊吊嗓子助助阵。”亮子鄙夷道，“有顺风仗打，他们可能也会很积极的。”“收矛！再刺！”猛子在继续指挥操练。连续五次刺矛，对方气势大跌。猛子又吼道，“谁敢阻挡！全家死光！”我轻皱眉头，这口号可有点生猛与野蛮。亮子轻声道，“这是他们自己想出来的，”“谁敢阻挡！全家死光！”大家对这句口号还很感兴趣，也喊得格外起劲。连退到一边的老小妇儒人、小孩、妇女们，全都吼了起来。对方阵势更乱了。越来越多的人悄然收起武器，准备不趟浑水，随时开溜。我方又上大戏，再烧大火。张勇越众而出，像铁塔一样在阵前站立。他高举长茅，嘴巴一张，舌尖轻弹，一声暴喝响起。“我，张勇！谁敢出来一战？”凭空响惊雷。所有人的耳朵都被震得嗡嗡作响。对方一个个目瞪口呆，毫无反应。惊雷再起。“谁敢出来一战？”雷声未停，张勇振臂一挥，手上的长矛激射而出。长矛发出音爆炸响，紧贴着对方头顶，向前飞驰。对方一片大乱，尖叫声声。长矛所过之处，那些人或四散逃窜，或瘫倒在地。长矛继续向前飞驰。其目标竟然是十几米外的一棵槐树。“扑通！”长矛撞上粗大的树干。“嗤嗤！”长矛余势未减，矛尖深深插入树干。槐树被震得左右摇晃，飘下无数落叶。空气一时凝固。大家紧盯着那根长矛，心里无不掀起惊天骇浪。矛杆半天都还在剧烈颤抖着。由此可见，挥矛者的手力有多强劲。“一群无胆鼠辈！”张勇退回队伍。我方顿时爆发出震天的喝彩声。喊声一停，猛子又下达了命令。“矛靠右肩，坐下！”村里这一百多汉子齐唰唰地席地而坐。知道我们不会发起进攻，对方一个个神色有所松驰。有些人还想像我们一样坐下来。“不准坐！都给我打起精神站好！”“只要他们敢动，我们就与他们血拼！”“高塘村不能丢这个脸！”替他们想想，敌人未退，又岂能放松戒备，自卸武装呢？一切顺利，完全是按我事前的布置，有条不紊地进行，未出任何变故。至于对方后续还会有什么反应，我暂时不予考虑，继续往下传递指令。儿童团在路上快乐地唱歌跳舞。老人们悠闲地聊着天。在水井边的一块空地上，乡亲们垒起了五个简易灶台。一众妇女和炊事组正忙着掀火做饭。半边猪肉，一大袋早上从水塘里捕上来的鱼，几十只活蹦乱跳的鸡鸭…仅凭这几样东西，就让对方亮瞎了眼。乡下一般人家办酒席，哪也没有这么豪华啊！让对方更为愕然的还有，下冲人辛辛苦苦跑过来，是做什么的呢？打架又不像是打架。修路嘛，他们手上连工具也没有。就算是郊游搞野炊，可现在才十点多，也远没到吃饭的时候啊。在高塘湾前开伙，是我村里男人休息一会，又喊起口号。口号喊腻了，又唱起歌来。炊事组忙得不亦乐乎，煮饭、切菜、吵菜同时开工。灶堂里的火熊熊燃烧。大锅里的饭菜开始飘香。对方有些人已偷偷溜了，可大部分人仍旧不服输地站在路边严阵以待。他们此时可说是左右为难，骑虎难下。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茫然失措。主动挑起战斗嘛，我们不敢，他们同样不敢。大家都知道群殴的严重后果。就算己方侥幸胜利，那也定然是两败俱伤，还会结下一辈子的仇恨。散嘛，他们又心有不甘。人家跑到家门口，像耍猴一样，把自己耍了半天，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开。作为大地方的人，又明显是人多势众方，谁会甘于接受如此奇耻大辱呢？可不散的话，人家已经休战，莫非自己还留这里看人家吃饭，或者是等人家请自己入席吗？又过了约半小时，芳香四溢的饭菜已经出锅。“开餐了！”兰花高喊道。按照我定下的规矩，幼老妇男按顺序排队用餐。胖子嬉皮笑脸地大喊道，“高塘的乡亲们，你们一起吃点吗？”“不要客气，一起吃点吧！”大家一边哄笑，一边用筷子敲打碗边。他们一个个怒目圆睁，看着我们大快哚饴，却又莫可奈何。人群里的不安与躁动加剧，各种各样的埋怨与指责声随之而来。“还打什么打？都散伙算了，人家根本就没准备与我们动手！”“是呀！再留下来也是徒受其辱！”“走！老子肚子也饿了，回家吃饭去！”这时，有一个人大喊道，“都不要走！黄武师家里已为大家准备了大餐！”他还扯住一个往外走的人，威胁道，“走什么走？快回去！否则你家以后有什么事，我们可都不会帮你！”他的诱惑加威胁效果似乎不大，不少人仍旧自顾埋头溜走了。我乐观其成，心里更是暗自得意，自己还有后招未出，对方人马已分崩离析。“下冲村听着了！”黄顺义在一众汉子簇拥下，虎着脸走了过来。他再不出来稳场，人都会散光了。“你们远道而来，无非是想与我村比试比试！群殴不可取…”猛子马上接话道，“那好啊！我们各自派人手单挑！”黄顺义毫不脸红道，“单挑体现不出两村实力。要不我们各出二十人，就在禾坪上公开较量，怎么样？”“怎么较量？”“徒手或是武器都行！”猛子正要回话，被我用眼神制止了。在我的授意下，亮子站起来朗声喊道，“黄顺义，我们远来是客，你们不招待也就算了，还打扰我们吃饭。你懂不懂规矩，有不有礼貌呢？”黄顺义气急败坏道，“你们究竟应不应战呢？”“先等等！等我们吃饱了再说！” 04201 黄顺义被我方拿捏得死死的。单打独斗，他们没人是张勇对手。群殴又不敢。罢兵休战那是打他的脸。他只有乖乖等待，希望在二十人的比拼中赢回一些颜面。我方继续谈笑风生地愉快用餐。黄顺义开始重新布阵。所有人退至禾坪上。前排人马收缩，只留四五十个精壮汉子紧挨着站在一起。他在后面忙碌一阵子，又走了出来。“下冲村，你们敢战否？”我们敲着碗以作回答。他恼羞成怒，“你们都是没卵子的吗？”“嫂子！”猛子他们过来请战。我沉吟不语，心里在权衡利弊得失。猴子已打听到，陈老黑派了十多个保镖过来支援。黄顺义肯定会以这些人为主力迎战。这是他的底气所在，才会如此嚣张。我拿出村长权威，喝斥道，“都给我安静！临战岂能自乱阵脚，被敌人牵着鼻子走呢？我们早先没定下策略吗？”根根也说道，“是呀！陈老黑的保镖都是专业打手，我们有必要与他们比拼吗？”“你们能打赢吗？”我危言耸听，厉声道，“若大家都伤痕累累，断手断脚，这后果你们能承担吗？”众汉子不敢再言，垂头丧气退下。黄顺义继续在鼓舌摇唇，而且他的话越说越难听。“涛仔这个短命鬼死了，你们村里没男人了吗？”我忍无可忍，“列阵！”“哥，出击！”黄顺义既然急着找死，那就拿他开刀。这是我的既定方略，只打蛇头。张勇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早就急不可待，跃跃待发。他正要扑出去猎食，猴子惶急喊道，“勇哥，等等！”“后面有陷阱！他们也布了一个长矛阵，专等勇哥上去！”“啊！”众人大惊失色。张勇陷身长矛阵，任凭他如何勇武，恐怕也难有胜数。张勇不胜邪，还要往前冲。“退回！”我怒喝道，“你想死了吗？”“猛子，向高塘村喊话！”猛子当即按我所说喊了起来。“高塘村的乡亲们听着了！”“我们一直是友好邻居，不想动刀动枪结下一辈子的仇恨。”“修路是我们村世世代代的愿望，谁敢阻挡，那就是我们生死仇敌！”“你们若是听信某些人的唆使，请想想自己能否承受下冲全体村民的雷霆之怒！”喊完这些话，猛子将矛头直指黄顺义。“黄顺义，你这臭不要脸的！还说自己是武师，打不赢就请外人帮忙！”“你洗好脖子等着，总有一天我们会让你命丧黄泉！”黄顺义怒火中烧道，“废话少说！你们有本事就过来大战一场！”“今天没空！改天再战！”我方齐齐喊道，“今天没空！改天再战！”“全体都有！集合！”猛子整好队。大家高唱《团结就是力量》往冲里走去。为以防万一，避免黄顺义狗急跳墙，再生事端，我们早有预案。根根带老人与妇女们有意落在最后面。眼睁睁看着我们大摇大摆离开，黄顺义哪里会甘心呢？自己邀请过来的保镖没派上用场，苦心准备的长矛阵也白忙活了。而且，从头到尾就一直被押着打脸。如此奇耻大辱，孰忍孰不可忍！他一怒之下，便带人追了上来。道路自然被堵住了。“让开！”黄顺义当然不会与老人妇女动手。老人们也不动怒，只是平静地向他陈述一个事实。“黄顺义，你想过去也行！只要你让我村里出现一人伤亡…”“呆会你家里便会多出一具尸体！”黄顺义气得目瞪口呆，仿佛傻子一样。“我这么大年纪，也该死了。死在你家里，还可以为我儿孙节省点丧葬费。你说，这是多划算的事呀！”妇女们也在旁边加码威吓。“要是我们全部到你家哭丧，也不知道你老婆欢不欢迎？”黄顺义脸色铁青，一跺脚，什么也不说，扭头就走。望着他狼狈逃离的身影，我们齐齐高喊。“黄顺义，好走！不送！”喊完，我们都开怀大笑起来。这次行动可谓是圆满收关。它不仅以零伤亡给高塘村以狠狠的羞辱和沉重的教训，更是向外人真正展露了下冲村人们的铁拳和獠牙。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通过这次大快人心、扬眉吐气的行动，极大地凝聚了人心，让村民深刻认识到团结的力量。乡亲们喜气洋洋、欢歌笑语继续上路。“今天我们村可是打了大大的翻身仗！”“哈哈！以后谁还敢小瞧我们呢？”“我们只要派出老人妇女大军，就能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唯一有点可惜就是，没有像上次一样，把黄顺义狠揍一顿！”亮子接过话朗声道，“你们说，高塘村今天聚集上千人是看热闹，还是准备与我们打架呢？”他自问自答道，“上次事发突然，涛哥主要是凭自己勇武打了个突击，他们莫奈其何。而今天人家早有准备，又有上面与陈老黑支持，他们还会忍吗？”有人附和道，“是呀！他们巴不得我们动手。只要我们动手，责任全就在我们。”埋头修路，一点火星，就可能引发大的冲突！”亮子继续说道，“今天不在高塘村动工，也是这个道理。只要我们分散埋头修路，在有心人唆使下，一点小摩擦，就可能引发大冲突。”“双方真要动起手来，打出火了，那后果可就相当严重了！”“还是我们美女村长聪明，设计了连环套计策，从始到终就一直把高塘村按在地上磨擦。”“那…那我们什么在高塘修路呢？”“这可得问根根叔或是美女村长了！”根根大喊道，“放心！只要你们像今天一样齐心合力，美女村长就一定有办法的！”今天的目标圆满完成，剩下的就是先把沿路窄少、破烂的地方简单修理平整。 这时，胖子走了进来，“勇哥，你家什么时候搞双抢呢？”“我还没定！”“刚才我与猛子他们商量了一下，如果你准备好了，那明天就先帮你家搞！”“有什么可准备的呢？明天就明天吧！”“哥，明天来多少人呢？”我不下地干活，起码得把生活准备好。胖子呵呵一笑，“村里搞双抢大多是几户人家凑到一起互助，各吃各的。”“可你家不一样，来帮忙的人肯定会很多，还得在你家统一开餐。”我焦急道，“我们家可什么都没有准备啊！”“嫂子，你放心！我妈早与勇哥商量好了。她明天会过来做饭。”众人散去后，张勇忙着做明天双抢的准备工作。我原本想潜心对未来作一番深入谋划。首先是丽丽安全，其次是村里修路与经济发展，再就是张涛的遇难真相。可突如其来的双抢，让我不得不中断思考，也尽我所能，跑前跑后帮着张勇打打下手。还在忙过不停，我便先睡下了。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我还在床上，外面就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伍英仿佛主人一样在外面喊道，“来来！大家吃饭的吃饭，喝粥的喝粥，吃糟的吃糟！”看来，伍英已帮我家摸黑做好了饭，那些帮忙的人也过来了，而自己这个真正的主人却还赖在床上。我羞惭难当，赶紧一咕噜爬起床。洗漱完，我不好意思道，“伍英嫂，您看，我做些什么呢？”伍英呵呵一笑，“你是主人，反倒要我安排事了。”我没好气道，“问我哥也白问，他又会要我呆在家里的！”“你想下地？”伍英问道。“对对！我从来没搞过双抢，正好也体验一下生活！”担心因孩子的事，遭伍英拒绝，我忙又补充道，“威宝还有半上午睡，醒来后喝点牛奶就会坐摇篮里自个儿玩。”这时，丽丽也走了过来，“我十多年没干农活了，小时候我割禾最厉害了！” 伍英想了想说道，“那好！你和丽丽都去田里，看热闹或者是做点轻松活，体验一下生活吧！”我与丽丽都为此雀跃欢呼起来。来我家帮忙的有十几个人，都是青一色的汉子。他们或蹲或坐，正端着碗自顾埋头大口吃东西，粗鲁的“吭哧”声不绝于耳。丽丽问道，“割禾的人呢？”伍英回道，“她们一大早就下地了！”她给丽丽递过一件旧衣服，“要下地，可得把衣服换上！”丽丽嘟囔了半天，才脱下自己漂亮的裙子，不情不愿地换上旧衣服。吃饱喝足后，大家滚滚杀向稻田。 猛子与胖子抬着打谷机走在前面。其他人紧随其后，手里、肩上都有这样那样的东西，打谷机的板子、箩筐、竹箕、镰刀什么的。 我与丽丽把头发挽起来，再用一块脱颜色的碎花布包裹着，再接过伍英塞过来的破草帽戴到头上。我们一左一右紧跟着张勇，我手提水壶，丽丽挎着竹篮。里面装着米糟和炸过的红薯丸子。才出村不运，猴子喊道，“要不把打谷机让勇哥表演下！”大家哄然应和。“好好！让我们欣赏一下勇哥的神力！”张勇跃跃欲试。猛子与胖子当即把打谷机桶放了下来。张勇单手打谷机翻转过来。 “把你们手上的东西都放到里面！”“不行不行！这点重量哪里能体现勇哥神力呢？”张勇站在打谷机旁，一脸不屑，似乎是尽任你们你们加重量。猴子建议道，“要不让嫂子站里面…”“嫂子站里面也不到四百斤，干脆两个美女齐上，刷新历史，创造村里的奇迹…”“对对！让我们开开眼界，见识一下什么是力量！”张勇还在犹豫之中，又有人使出激将法，“勇哥，敢试试吗？”张勇二话不说，直接把我与丽丽抱起放到打谷机谷箱里。刚才猛子与胖子两人抬打谷机，貌似都不很轻松。现在又增加近二百斤重量，张勇还扛得起吗？再说，打谷机这么大的东西，二个抬还好，一个人扛根本就无处着力。我与丽丽面露担心，作势要从箱里爬出来。“没事！”张勇牛皮哄哄道。“你们呆会一人站一边，抓紧箱边站好就是！”看来，这二货也有强烈的表现欲望。好吧！我们又兴奋又紧张地蹲下身子，抓紧箱边，以满足张勇的表现欲。“抓紧了！”张涛喊完，便双手把打谷机前头拉起来。过腰后，他双手快速改拉为托，并且顺着打谷机底部往下移去，整个打谷机就斜靠在张涛背上竖立起来。 我与丽丽尖叫几声，一动不敢动紧抓住桶边稳稳站好。其他所有人也都停下步子，张大嘴巴，瞪大眼睛，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看着即将要发生的奇迹。 张勇背顶打谷机底部，扭扭脖子，摔摔手，跺跺脚，舒展下全身关节。然后他双腿站成马步，一躬腰，双手往左右张开，往后捞住打谷机的边边，往下一压，整个打谷机就全压到他背上。他再一暴喝，就把腰直了起来。 现场的空气似乎凝固了，所有人的脸上都定格为一种表情。那就是震惊！极度的震惊！打谷机在张勇背上晃荡着，似乎有滑落下来的可能。他用双手控制打谷机，又通过背部的缓缓移动位置，来调节好这几百斤的庞然大物的平衡。很快，打谷机稳定下来了。张勇开始动步，一步二步，三步四步……紧跟着，他开始阔步向前。 周围的人先是深度傻呆，一待醒悟过来，便齐齐爆发出雷鸣般的惊呼。勇哥啊！你这还是人吗？你简直就是大力神啊！ 我与丽丽大呼小叫，为勇哥的神力感到无比兴奋与骄傲。张勇撞了邪似的越走越快。我与丽丽被晃荡得晕头转向，心里更是多了份恐惧与担心。万一勇哥失手，或者是把我们摔出去，或者是他被压坏，那可怎么办呢？“停下！快停下！”我们惊慌失措地喊了起来。张勇惘若未闻，依然发足向前奔跑。路面高低不平，张勇时而得跳跃似的前进，打谷机跟着自然也会巅波一下。我们的面都吓短了，不管不顾地拍打着打谷机喊叫着。“停下！勇哥，快停下！” 胖子也帮着喊道，“勇哥，停下吧！嫂子与丽丽受不了了。” 张涛这才把打谷机缓缓放到地上。这一通埋头猛跑，居然跑了两里多路。我与丽丽被抱出打谷机以后，小心肝依旧狂跳不已。打谷机改由黑豆与猴子抬着前行。我与丽丽蹦蹦跳跳跟在张勇身边。“勇哥，这季节为什么叫双抢呢？”我好奇问道。张勇没回话，旁边的亮子卖弄道，“双抢两字可分开来解。双字表明这季节的农活是收完稻谷就插秧，双管齐下。抢字是这活比较紧，得抢着与时间赛跑。” “那为什么会比较紧呢？为什么不可以提早些或者是推迟些搞呢？”雪儿皱着眉头问。 “这个问题问得好，雪儿小朋友，这说明你动了脑筋，在深入思考这事儿。这稻谷生长与成熟那都是跟季节与天气变化来的，这该熟的时侯它就熟了。这稻谷一熟呢，那就得抓紧收了。如果不抓紧收呢，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禾杆，谷子就会碰到水里，那就会引起发芽的。稻谷都发芽了，那农民伯伯这一年就等于白忙活了。再者谷子若不及时收，有些熟过头的，你碰它一下，那些谷粒就都会掉到田里了，你想这会造成多大的浪费呢？这怎么还能做到我们小学课本上要求的颗粒归仓呢？还有就是，如果稻谷熟了不抓紧收，万一遇上暴风雨呢？你想这该是多么悲摧恐怖的事啊！再有这秧苗迟插一天对它的生长也可是有巨大的影响的。……” “这一斤米似乎也不值几个钱啊！”娜娜见张涛对雪儿的话这么重视，解释得这么细心，她就不合时宜地插了这么句话。这话里的意思似乎是，你天花乱醉地把双抢说得如何如何重要，可结果呢？又有什么用呢？ 我朝门外喊道，“哥，把猛子叫来！”很快，猛子便走了进来。我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口吻，单刀直入道，“猛子哥，把涛哥的事都告诉我吧！”猛子面露犹豫，欲言又止。我神色严肃道，“好多事我都已知道，你不用再隐瞒了！”猛子沉吟半响，一字一字道，“嫂子，你带好孩子，报仇的事你不用管！”我咬牙道，“我需要知道真相！”猛子无可奈何道，“那好吧！我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蒙面大侠的事是涛哥做的…”“当时陈老黑已追加赔偿款，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冲动呢？”“涛哥其实不是想找陈老黑麻烦，而是…而是想抢一笔钱作村里的修路款。”猛子眼圈红红道，“谁知道他快得手时，被陈老黑闯进来发现。他历经一番殊死拼杀之后，才逃出重重围堵。”他指了指窗外，“那笔钱有五十多万元，都埋在你家墙根处。”山上还埋了一笔巨款，这几十万元自然没被我看上眼。“那后来呢？”“后来的事我所知不多，只隐隐猜到他一直被陈老黑的人追杀。我们要去帮他被他严厉制止了。”说到这里，猛子哽咽出声。“他遇难前两天跟我联系过，说他已经筹够了村里的发展资金，会让乡亲们过上好日子…”他抽泣道，“他说，如果他出事了，会有人把这笔钱送过来，要我保护好嫂子，保护好乡亲们不受欺负！”听完猛子的话，我的张涛，我的男人，至死心里都装着我，也装着他的家乡，装着全体乡亲们。我无法判别他的所做所为是对是错，但我却会为他骄傲。我沉声道，“猛子，涛哥的仇要报，但他的遗愿，我们更得帮他实现！”“他所说的这笔钱肯定不是少数，至少在千万元以上。”我故意把金额说出来，就是为了增加猛子的自信心。“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如何保护这笔钱，如何利用它发展村里经济！”“嫂子，你说，一切都听你的！”我想了想说道，“以保护丽丽为借口，优先把村里信得过的年青人组织起来，想办法购置精良武器，勤加操练，随时准备迎击进犯我们的敌人！”“好！我马上着手做这件事情！”“暂时不能大肆声张，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需要什么费用先从那笔钱里支出。修路的事我会想办法落实！” 众人散去后，勇才洗漱完，便猴急走到我面前。“我想！”他眼里放着光说道。“想什么呢？”我掏出一粒水果糖，逗他道，“想这个吗？”“这是威宝的，我不吃！”勇傻乎乎道。“那你想吃什么？”我继续逗弄他。“我…我想吃奶！”我噗嗤一笑道，“奶也是威宝的！”“那我不管！”说完他便扑过来，把我的衣襟掀开，抢食威宝的奶来。 05 勇的手颤抖着要往下伸时，我在他手打了他一下，态度坚决道，“不行！”“怎么啦？”他懊恼道，像一个没吃上奶的孩子。我一字一字道，“我…怀…孕了！”“什么？”他惊呼道。我忙道，“小声点！别吵醒威宝了！”“是真的吗？”他那张黑脸涨得充红，压低的声音依旧如打雷一样。这头牛折腾了我二个多月，难让我休停几天，每次都是近一个小时。他居然还不相信这事情。这不是侮辱他自己的能耐吗？“都一个多月了，还会有假吗？”我嗔怪道。他激动得浑身哆嗦，伸手一把将我抱起。我赶紧又制止道，“不行！放我下来！”这个傻冒，万一他兴奋过头，极可能抱着我旋转。这可是极其危险的动作。稍有不慎，就可能伤到肚子里的孩子。家里的鸡鸭随即遭殃了。第二天，他宰一只鸡清炖。他装了满满的一碗鸡肉塞到我手里，“老婆，趁热吃，补补身子！”我说，“你也一起吃吧！”“我又没怀孕，吃什么吃呢？”他翻了翻眼皮，一板一眼道。“那你帮我吃骨头吧！”我无奈道。他一副委屈的样子，“那好吧！”“你怎么把肉不吃干净呢？”他责怪道。“那上面的肉不好吃！”我胡扯道。“谁说的呢？”他争辩道，“骨头上的肉最有营养了！”“反正我不喜欢吃！”我耍无赖道，“你不想吃扔掉喂狗就是！”他哼了一声，“狗想吃，老子没长牙齿吗？”我忍俊不禁，你这二货是在骂自己，难道不知道吗？就这样，我吃鸡肉，他吃骨头，第二天就把整只鸡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第三天，我听到外面鸡飞狗跳的声音，忙走了出去。原来是勇又在杀鸡。我生气道，“不是跟你说好了，隔一个星期再吃吗？”我再认真一看，不由气得五佛升天。“蠢货，你怎么把母鸡也宰了呢？”“是母鸡吗？”他心虚道。“你睁大眼看看，昨天这鸡还在下蛋呢？”我指着地上还在动弹的鸡，怒道。“那还不一样！”他嘴硬道。我耐着性子道，“母鸡不能宰，留着吃鸡蛋是一样的。”“母鸡营养高！”他直起脖子，不服气道。原来他是这原因才杀母鸡的。我有点感动，可依旧很生气，懒得再与二货多说。我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个二货，你说他傻吗，他做事又特别精明，几乎什么农活都一学就会。可唯独与人交流，什么简单的事，他脑瓜子都要慢别人至少半拍。他若是到外面，估计被人卖了还会帮人家数钱。这只鸡吃完后，他依旧没听我的劝，又偷偷宰了一只鸡。我手戳着他额头，骂道，“你这个败家子，把鸡鸭都杀了，过年吃什么呢？”勇大手一挥，仿佛家财万贯的大地主似的，豪气道，“再买就是！”唉！跟这二货交流就有这么困难。我只好苦口婆心道，“孕妇营养不能吃得太多，否则不好生养。”“那不行！”他顽固不化道，“你现在是供三个人的营养！”我只好又说，“要不你没事到田里、溪里摸点鱼虾来，它们并不比鸡差…”这话一出口，我就觉不妥。现在是十一月份，天已变冷。万一二货外出摸鱼，那不是我害他去受冻吗？“对对！这办法好！还是老婆聪明！”他一拍脑门，咋咋呼呼道。我更加担心了，试探道，“你不会想大冬天下水摸鱼吧！”他没有哼声，站起身往土砖房里去了。我警告道，“天太冷了，绝不准去！”可是，这二货会听我的吗？ 015貌美如花01 次早，我醒来时，勇已不在家。火炉边放着他弄好的早餐。我怀孕后，成了他的国宝级人物。大事小事都不准我沾手，连我的洗脸洗脚都被他接管过去。我不禁想，若不是他不能奶孩子，否则连这件事也会被他抢过去。我去土砖房看了看，挂在墙壁上的鱼篓不在。不用说，二货没听我劝，是去摸鱼了。天这么冷，他能受得了吗？再说，这大冬天又能摸到鱼吗？临近中午，他戴着斗笠穿着蓑衣，光着脚丫子，昂首挺胸回来了。“哈哈！运气不错！摸了不少泥鳅、黄鳝、鲫鱼…”他兴高采烈嚷嚷道。我接过他手上的鱼篓，缩着脖子，心疼道，“你不冷吗？”他拉开衣襟，把我的手按到他的胸口，“你摸摸，是不是有火啊！”“是有火！”我生气道，“总有一天，你这把会把家也烧光！”“怎么会呢？”他一头雾水，茫然道。这二货，大冬天从不穿棉衣，还经常光着脚去雪地里干活。可他再有牛犊般的身体，不善加爱护的话，谁又知道会什么时候出事呢？村里就巴掌大的地方，水源地更是不多。才几天功夫，有鱼虾的地方就基本上被他摸遍、摸光了。后来他多次满怀希望出门，回来时鱼篓空空如也，才不得不收手在家窝着。寒冬来临，天更冷了。我与勇带着威宝围坐在火炉边。我说，他听，时而威宝也会咿咿呀呀插话。屋里温暖如春，其乐融融。寒冬似乎也不怎么难过。不几天，外面下起鹅毛大雪，大地转眼间就变成白茫茫的一片。勇一脸兴奋，不时出门看雪。次早，他漫不经心道，“我出去一趟！”“这大雪天，你去干嘛呢？”我不悦道。“有点事，马上会回！”他边说边走。听他这么说，我没再多问，也没有阻止。男人毕竟是男人，管得太紧了，会让他生厌。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下午，他才满身披雪回来。“还说马上，你看你去了多久呢？”我埋怨道。他憨憨一笑，把身上的雪抖落，又钻到土砖房去忙碌。“你还不吃饭吗？”我气恼道。“呆会！”他在摆弄那把土制火铳。这二货，恐怕不安生，想掀妖蛾子了。我一把将他拽出来，摁到饭桌子边，质问道，“你弄那家伙干嘛呢？”“去打猎！”他埋头吃饭。我毫不犹豫反对道，“不准去！”他没啍声，脸上神色分明是告知我，反对无效。“这大雪天，你发什么神经，要不要命呢？”我忍不住破口大骂道。“打点野味，给你补补身体！”他扒拉几口把饭吃完，又准备出门。我原地转了一圈，不满道，“你看看，我被你逼得吃鸡吃鱼，都胖成什么样了。”“我今天下了套，去捡死耗子，怎么不去呢？”他理直气壮道。我扑嗤一笑，“死耗子能吃吗？”二货就是二货，他依然一本正经道，“不不！比死耗大得多，獐子、野猪什么的！”我忍住笑问道，“是真的吗？”听他说得这么简单，我态度不由又软了下来。他点点头，又去土砖房摆弄他的火铳。第三天一大早，我还在睡觉，他走到床头，轻声道，“老婆，我走了，你照顾…”“呸呸呸！”我马上打断他的话，呵斥道，“你这张乌鸦嘴，会不会说话呢？”“嘴贱！挨打！”他还真在嘴上啪啪啪打了几掌。“什么时候回呢？”我再反对，这二货也不会听。“很快！也许隔天就回！”“那我可告诉你，你最迟明天，否则…”我冷哼一声，以示威胁。勇又叮嘱咐一番，才背着火铳、大刀出门，走进了茫茫雪原。当晚，我等到凌晨，才疲倦地迷迷糊糊入睡。第二天，我依门张望，外面北风呼啸，白雪飘飘，却始终没有出现勇的身影。晚上十点，我心急如焚，跑到根根叔家求助。“叔，我家男人还没有回！”我憋不住哭出声来。“别急！没事的！”根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安慰道。“他答应我最迟今天回家的。”我抽泣道。“他带了多少干粮出门呢？”根根答非所问道。我凝神想了想说道，“估计可以吃四五天。”我恍然大悟，这家伙有备而去，说很快回完全是糊弄我的。“是呀！外出打猎，运气好才会马上回，一般五六天回来都是很正常的事。”“不会有事吧！”我仍然不放心道。“村里有十几个人过去，你担心什么呢？”根根宽慰道。“十几个人？”我惊讶道。根根哦了一声说道，“村里人是第二天过去的。有人说在南山冲发现野猪踪迹。”“勇会与他们在一起吗？”我又问道。根根笑道，“我们村除了南冲可打猎，他不在那，还能去什么地方呢？”有那么多人与勇在一起，我心里总算踏实了些。 02 回到家里，门口勇那双船一样的鞋分外碍眼，我恼火地将它一脚踢飞。这狗东西，居然不对我说实话，也不往家里捎信，看你回家我怎么收拾你！第三天，我依然在望眼欲穿中度过。第四天我开始疑神疑鬼起来，他会不会在雪地里冻僵呢？火铳会走火吗？野猪会伤人吗？呸呸呸！我赶紧把这些不吉利想法吐到雪堆，又用脚使劲把它们蹂入泥土。第五天，我越发不安，便抱着孩子去村里串门。那些有男人外出打猎的家人安慰道，“没事！估计今明两天就会回来的！”“没事就好！”我心里嘀咕着，只有回到家里继续耐心等待。晚上二点左右，我在迷糊中听到外面响起一阵喧嚣。莫非是勇回来了？我麻利地爬起床。“老婆，我回来了！”勇的大嗓门声音夹杂着北风，从门缝里挤进来。打开门，雪光刺入我的眼里，有点疼。他一脸憔悴，满身是雪，肩扛半边野猪。“想我了吗？”他大大咧咧道。我心里烧了好几天的火，陡然被他身上的雪扑灭。我痴痴地看着他，这就是我的男人，我一辈子的依靠吗？没有他，我这样一个弱女子，能在这山沟过下去吗？爱情，如窗外的雪花那么洁白、美丽。可他宽厚的肩膀，才让我真正感觉到温暖、踏实。我扑过去，只想在他怀里好好哭一场，哭诉自己的无助、委屈、怜爱。“等等！身上脏！”勇边说边脱掉上衣。“手上有伤！”我大吃一惊。“这点伤有什么事呢？”他无所谓道。“好几处伤！还在流血！”我的眼泪空豆子似的，扑簌簌地往下流。“走走！我们去找王医生上药！”我拖住他的手说道。“真没事！”勇走到灶台边，抓起一把草木灰。“你干嘛？”我还没来得及制止，他已经把草木灰“啪啪啪”摁上手上的伤口。“你看，不就没事了吗？”他咧嘴一笑道。“会感染的！”我心里一阵绞痛。“放心！我从小到大一直都这么治伤！”“你坐下，我帮你擦洗身子！”我含泪道。我才把水打来，他已在木沙发上睡下。屋里响起他打雷般的酣声。我泪流满面，用热毛巾轻轻擦洗他身上的鲜血、污渍。他皮肤黝黑，全身上下几乎都是腱子肉，更有大小伤疤无数。暗弱的灯光下，这些伤疤似乎在向我诉说他不堪的往事和一次次伤痛。这不是人，还真是一头猛牛，一头精力旺盛，不知疲倦为何物的猛牛。家里二亩多田，十几亩土。他打理得井井有条，没一寸土地荒芜。那片山林，说是涛种下的希望，可若没有勇长年累月的打理侍弄，它们早就被野草、荆棘淹没了。养鸡养猪以及家里杂七杂八的粗活，几乎都由勇大包大揽承担。我偶尔插手，他会嫌弃道，“你这慢腾腾的样子，让一边去！”晚上他还会化身木匠、篾匠，帮村民做些东西，以赚点小钱。在我印象中，除了睡觉，他不在忙这，就在忙那，几乎没有片刻安宁。这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呢？上天眷顾，怎么就会让我遇上这样的男人呢？风花雪月越去越远。我扑在勇宽厚的胸膛上沉沉入睡。 勇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晚上。我们才吃完饭，就有不少人过来串门。“勇哥，这次打猎你可是大展神威啊！”秋成一进屋就大大咧咧称赞道。我正想知道详情，不由问道，“他怎么大展神威的呢？”“野猪被火铳打伤后，勇哥狂追十多里，硬是用刀把它砍翻…”我定盯着勇，心里燃起腾腾怒火。大概是看到我神色不对，秋成识趣地没往下说。可勇毫无自觉，竟然还大言不惭道，“这有什么？就算是它没受伤，老子…”“你这二货！你不要命了吗？”我指着他的鼻子，暴跳如雷喊道。“真没事！我心里有底！”他固执道。我气得想吐血，可他依旧没有一丝悔改之意。我只有闭嘴，坐一旁逗弄威宝，以安抚自己这颗受伤的心。 03 他们继续七嘴八舌闲聊着。亮看着我，突兀问道。“嫂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说！”我避开他的目光，随意道。“当初你怎么选择涛了呢？”我悠悠道，“满天的星光！”“那后来呢？”亮又问道。“星光被雨水打湿！”我内心陡然也变得湿漉漉的。“再后来呢？”亮追问道。勇一头雾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亮。我指着勇，笑骂道，“我稀里糊涂骑到了这头牛身上。”勇牛眼一瞪，“牛不好吗？”想到这一年多以来，勇的确是给我做牛做马，一直忙过不停，我心里的气全气消了。我搂住勇的胳膊，真诚道，“很好！我很满足！”“你们太让人羡慕了！”亮的语气有一股浓浓的醋味儿。勇不满呵斥道，“你这个小屁孩，乱发什么感慨呢？”我注意到，勇眼里有危机感，大概是觉得亮能够与我对上话。亮不为所动，神色有点灰暗道，“网上有一句话最适合说你们夫妇了。”“什么话呢？”我好奇问道。“你负责貌美如花，我只管做牛做马，赚钱养家。”亮朗声说道。这话的确说得对。我火火地看着勇，这个笨头笨脑的男人。村里哪一个妇女不在为我羡慕，说勇把我当公主一样侍候，千般呵护，万般宠爱呢？“这话好！这话我喜欢！”勇猛拍了亮肩部一掌，又返身把我抱起，孩子似的大喊道，“我做牛马，你貌美如花！”“哥，谢谢你！”我情不自禁又说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我这辈子只为你花开花落！”“你花落，我便挖个坑把自己埋在花根下！”话粗情真。我愕然看着勇，貌似他也不缺情商啊。大家见我俩秀恩爱，都自觉离开了。亮这句话不胫而走，在全村迅速传开。村里不少夫妇都因此发生了争吵。“你看看，人家勇对老婆多好啊！”“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能有人家雪儿一半漂亮，老子宁愿做你一辈子牛马！”“那…那是狐狸精！”路过的勇恰好听到这话，牛眼一瞪，怒喝道，“谁是狐狸精？我撕烂你的嘴！”吵架的夫妇马上偃旗息鼓，异口同声澄清道，“你急什么急，我们可没说你家女人！”勇这二货，完全把我当他的禁脔。无论谁轻易触碰，他都会不依不饶寻过去理论，理论不过来，就动手打人。我劝勇道，“人家爱说就让他说吧！”“那不行！”勇一脸倔强回道。我劝说无效，只有由他。再后来，勇这个笨嘴拙舌的人，竟然把这句话当成他嘴里的口头禅，还成了阻止我干活的强大理由。我听在耳里，甜在心里。有夫如此，夫复何求？我的幸福还会远吗？ 04 生活是简单的重复，就如一壶白开水，倒掉后又满上。我庆幸的是，有一个宠我爱我的男人。他一直在壶底下默默烧火加热。壶里一个个泡泡上涌。在阳光映照下，它们绽放出缤纷色彩。一年后，第二个孩子呱呱落地。她是个女孩，我取名叫璐，长得粉雕玉琢，极招人喜欢。勇像打了什么激素一样，成天亢奋不已，忙这忙那，一刻不停。我观察到，他亢奋神色下面，有着深深的疲倦。额头上似乎还有一根若隐若现的黑线。我心疼地劝道，“哥，别太劳累了！”“那怎么行呢？”勇理直气壮争辩道。“现在不拼命多攒点钱，两个孩子以后难道又像我一样成为文盲吗？”“你赚这点钱够用吗？”我抑制住心里翻滚的酸楚，佯装鄙夷道。“孩子再大点，我就外出打工！”“不行不行！”勇大摇其头表示反对。跟着，他拍着胸部，振振有词道，“赚钱是男人的事，你只负责带好孩子与貌美如花就行！”我眼眶不知不觉湿润起来。你这头牛，以为有口饭吃，就是生活的全部吗？我见不得这二货牛，出言打击道，“女人貌美如花和培养孩子，你知道需多少钱吗？”语才出口，我又觉得有点不忍。勇从未走出大山，思想单纯得近乎一张白纸，也一直生活在自己简单的幸福里。我有必要把他唤醒，去面对外面那残酷的现实吗？“要再多钱，我不会去赚吗？”他再次擂着胸部，神色灿烂道，“知不知道，今年我们家可是大丰收年！”“说说，有多丰收？”我也来了兴趣。“稻谷估计有一千斤一亩。刚这一项就多了近五百斤粮食。““钱不多，可明年起码不用外出买米了。”我点头赞同道。他掰着手指，兴奋地算道，“家里今年多二头猪出栏，还有五十多只鸡。我打猎、做手艺也多少有点收入…”最后，他手舞足蹈喊道，“你说，今年是不是一个丰收年，该不该高兴呢？”我斩钉截铁道，“对！是该高兴！”跟着，我又补上一句，“明年我们家的日子肯定会更好！”“那是必须的！”他大言不惭道。这头牛开窍了，竟然能把我的话活学活用。“老婆，是不是该给点奖励呢？”他凑到我耳边，一副色迷迷的样子。这头牛的需求太旺了，昨晚才来过一次。你不要身体了吗？我干脆地拒绝道，“不行！”“今天高兴！”勇腆着脸央求道。我无语了，这算哪门子理由呢？很多时候，勇的表现，其实更像没长大的孩子。好吧！我还是勉为其难答应给他奖励。房事才做半个多小时，他突然停下来说，“不做了！不做了！”“怎么啦？”我奇怪道。屋里没开灯，我看不清他的脸色。“胸口有点疼！”他躺回床上，气喘得似乎有粗。“碍事吗？”我摸了摸他的头，汗水仿佛有点凉。“没事！老毛病！躺一会就好了！”他随意道。这时，璐宝哭闹起来，我忙过去哄孩子，就没有再理勇的事。 016靠山倒了01 可惜的是，我这般美好、快乐的生活，很快就被突如其来的不幸彻底摧毁了。 03 一天早上，我正在奶孩子，勇扛着一把锄头边走边喊道，“老婆，我去稻田里放水晒田，过几天就可以收割了！”“去吧！早点回来吃饭！”才走到门外，他又转身回到屋里。他看了看孩子，看了看我，然后把目光落在我的胸部上。“老婆！”他欲言又止。我以为他又起了色心，数落道，“你这死货，还不快去干活！”他讪讪地笑了笑，再次转身离开。此时，我莫名感到一阵悸动，似乎有什么不祥的事要发生一样。我抱着孩子追了出去，恍惚间觉得勇的背影有点佝偻，步履还有些蹒跚。“哥，累了就休息！早点回！”他回头微微一笑，单手挥了挥手里锄头，似乎是展示他的力气。锄头在阳光下闪着白光，分外的耀眼。我的眼里多了丝灼热。怎么啦！我揉了揉眼睛。我再睁开眼时，勇已走远，只留给我一个模糊的背影。我怔住地在外面站了几分钟后，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真是太…随即，我甩了甩头，把脑子里的不祥甩到地上，再一脚踏上去，狠狠地蹂碎。我的心里依旧有点不安。两个孩子先后哭闹起来，我更加心烦意乱。突然，凭空响起几声惊天动地的炸雷。随即，那栋东倒西歪的老仓屋，“唰唰”掉下了不少瓦片。怎么回事呢？大晴天怎么会有炸雷呢？我心里的不安加剧。 04 大概一个小时后，我正在上课，亮急急忙忙跑过来。“嫂子，勇哥出事了！”他大喊道。我心里一沉，“什么事？”“被石头砸伤！”“人呢？”我尖叫道。“王医生也去了…”亮低下头，没有再往下说，事情肯定凶多吉少。我眼前一黑，斜斜地往地下倒去。亮眼疾手快，一把将我扶住。很快，我冷静下来，安排学生自习后，抱起才四个月的小璐，又牵起二岁多的威宝。“走！带你们去看爸爸！”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走样，不要吓着孩子了。才迈步，我打了个趔趄，差点又摔倒了。“嫂子，你别伤心！”亮赶紧又将我扶住。“扶我一把！”我靠在亮的肩上，大口喘气，虚弱道。亮的手抖得厉害，也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为我难过。“他好好的去田里，怎么会被石头…”我的话被悲哀堵住了。“他与军一起下地，快到他田边时，一块巨石从山上滚下来。他推了军一把，结果就…”亮说着说着哭出声来。“山上无缘无故怎么会有石头滚下来呢？”我大喊道。“有人去上面看了，石头是那阵炸雷轰下来的。”村民闻讯都冲了出来。兰花婶跌跌撞撞跑过来，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道，“妹子，要挺住！要挺住啊！”她接过我怀里的孩子，哽咽道，“你看看，长得多好啊！多像勇那个二货啊！”亮退到一边把威宝抱了起来。阿庆与伍英嫂一左一右把我扶着，泣不成声道，“别…别伤心！”稻田一角挤着一大堆人。隐隐有人在说，“不行了！不行了！”“真可怜啊！”田埂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又有人在我耳边轻声说，“节哀顺变！”这都是些什么人，说的什么话呢？勇可是答应过我，要一辈子负责我貌美如花的。我仿佛看到，勇就在那堆人里面。“哥！勇哥！我来了！我把孩子也带来了！”我张大喉咙高喊道。人影一闪，勇不见了。他躺在稻田里，浑身是血，胸前血肉模糊，衣服烂成碎片，露出一根根断裂的肋骨。旁边有一块深埋田里的巨石，应该是砸伤他的罪魁祸首。我与涛的新婚之夜，自己不也是被一块巨石压在胸口吗？恍惚间，我觉得这就是那块巨头。它们一模一样，是黄土地的颜色。勇一半身子在水沟，另一半压在已成熟的稻穗上。这是他耕种过的田地，他躺得安稳，四肢舒服地张开，后脑勺深扎在泥巴里。他的牛眼睛是瞪着的，直直地望着天。勇，你是在怨天，还是在等待什么呢？他满脸是血，嘴唇似乎还在动弹，仿佛在呼喊什么。“老公，我爱你！”我抱住勇，吻住他染满鲜血的嘴唇。狠狠地吻，吻得他透不过气来。吻有点咸，是鲜血的味道。这是我第一次，向他表白爱情和主动吻他。一直以来，无论他对我多好，我的心其实都是封锁的。把爱封锁，把爱有关的吻也封锁。我愚蠢地认为，这个二货懂什么爱呢？他有我这个人、有性，还有孩子就行了。爱不就是奉献，不就是相濡以沫的生活吗？“老公，我爱你！”我抱着他渐渐冰凉的身子，椎心泣血地哭喊着。勇一声不吭，怒目圆睁。也许，他是真生我气了。我把两个孩子拉到他身边，跪在泥水里，也看着天，一字一字高喊道，“我绝不离开村，一定把孩子培养成才！”一阵风起，我的话被吹入稻田，落到金灿灿的稻穗上。稻穗摇晃着，似乎是在点头致意。勇闭上了眼睛，眼角滑落一滴泪珠。“扑通！”泪珠坠落在水沟里，激起一圈圈涟漪后，很快被流水带走。根根从外围挤进来，安慰道，“侄媳，节哀顺变！先还是把勇抬回家吧！”“哥，我们回家！”我抱着他的身子费劲往上搬。“都傻站着干嘛？去帮一把！”根根呵斥道。“来！放我背上！”我语气坚决道。“嫂子…”亮喊道。我知道亮的意思，但我必须这么做。勇为我做牛那么久了，我就不能背他生命的最后一段路吗？哪怕他有一万重，哪怕要背一万年，我也要背他回去。根根扯住亮，善解人意道，“你们年青人，都在后面帮忙托着点。”我直起身，艰难地迈步，一步一步向前，向家的方向前进。爱，可以让人爆发多么神奇的力量啊！我手无缚鸡之力，竟然能背动近二百斤的勇。“行了行了！有心就可以了！”兰花婶一边帮我擦汗，一边心疼道。我没有哼声，继续咬牙向前迈步。兰花婶踢了旁边的亮一脚，骂道，“你是个死人，在后面多往上用点力！”“再用力，她会往前摔倒！”亮不服气地嘟囔着。“前面我们负责，会把雪儿扶住的！” 04 一个多小时后，我终于把勇背回家。我虚脱地瘫坐在地上，对根根说，“叔，麻烦您帮我安排下勇的后事。”“放心！闺女，这事都交给我们，你去休息一下！”跟着，根根喊道，“兰花婶，你与村里妇女们商量一下，这段时间每天安排二个人陪护雪儿和带孩子。”兰花婶爽快道，“你不说，我们也会这么做的！”根根又说道，“去几个人，先把我的棺材抬过来给勇用！”“那怎么行呢？”我听到这话，急道。“怎么不行呢？我以后再做就是！”说完，根根点了两个男人的名字，“你带人去挖坑，你牵头负责白喜事打杂。”“叔，把勇与涛葬一起！”我虚弱道。 那山树正在灿灿生长，可两个侍弄它们的主人却先后走了。就让勇与涛去陪着它们吧！等孩子长大了，我就告诉他们，这是你们的父亲用命换来的。根根还在安排事，“大家互相转告下，家里有的东西都凑点过来，为勇办后事！”“谢谢！谢谢！”我爬起身，又跪到地上，向众人连连磕头。“根根哥，这大热天赶紧安排人把老李叫来，帮勇清理遗体！”兰花婶说道。“我自己来！”我忙道。“这哪跟哪呢？”兰花婶苦笑着摇摇头，没有多说。勇被抬到了床上。我拿着毛巾为他细细地擦洗，不放过每一个毛孔。擦完身子，我又为他修剪头发、指甲，把满脸的胡须刮干净。去年过年我为他缝了一套衣服。他才穿几次，就当宝贝样收了起来。帮他穿戴整齐，又给他脸上涂了点胭脂，让他的脸不那么苍白。胭脂是他买的，是为了让我貌美如花。如今，我也把他精心打扮一番。那么，他到另一个世界后，会不会变成一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呢？会不会不用承受这么大的压力，吃这么多苦呢？勇被收殓入棺。我带着孩子跪在灵前。我们嚎啕大哭。孩子当然不是哭勇。他们还不知道死为何物，不知道他们已永远永远失去了爸爸。我似乎听到勇在棺材里说，带好孩子。我收起眼泪，把孩子抱入怀里。于我而言，眼泪已是奢侈品。哪怕我哭断肠子，还有谁会为我擦泪，为我心疼，给我抚慰呢？未来之路我该怎么走呢？这是一个非常严峻，也迫在眉睫得考虑的事。 01801 “嫂子，什么事呢？”一个人影飞快地从岸边冲到田里。如果来的人是涛或勇多好啊，我一定会马上投入他的怀抱里，放声大哭。看到来人是亮，我还不得不收起自己的女儿态。我强忍住恶心与恐惧，指着自己的小腿，说道，“有东西钻我血管里了！”“没事没事！就是一条小小蚂蝗！”亮安慰道。他弯下腰，神色颇为认真，定睛蚂蝗，仿佛在研究灭虫对策。我的脚被他盯得有点发热，不自觉地动了动。他开始有所行动。不过，他的动作在我看来，似乎有点夸张，双手一上一下，大面积从我的小腿贴肉扫过，向蚂蝗包抄。我的脚又动了动，有抬起踢人的冲动。他迅速完成灭虫进攻，站起身，满面充红，宛若得胜归来的英雄。“你看，就这小家伙！”他鄙夷道。他手指在虫子身上轻轻一掐，一股血水向四周激射。“快！快扔掉！”我嫌恶地喊道。蚂蝗从他手上滑落，而他的人却貌似呆傻了，竟然抬起满是鲜血的手，凑到嘴边。“你…你干嘛呢？”我大吃一惊。他的鼻子抽动了几下，嘴里嘀咕着什么，又把手放下。“嫂子，我帮你除草吧！”我放下心来，亮总算这小子没有被蚂蝗把魂带走。这时，岸边传来一阵喧嚣声。“你们挨得这么紧，在干什么呢？”我抬头一看，说话的是阿庆，与她同来的还有四五个本村妇女。她们正卷起裤管往我的稻田走来。“亮子，你是不是想吃雪儿的豆腐呢？”伍英打趣道。亮一听这话，仿佛受到什么惊吓似的，落荒而逃。“伍英，亮子怎么会这样怕你呢？”阿庆好奇问道。“我告诉你们一件事。”伍英才开口，自己先笑了起来。她忍住笑，说道，“上午亮这小子躲在雪儿门前那棵树背后，偷看雪儿喂奶。”“我从后面拍了他一掌说，想吃奶是吗？我带你过去。”她笑得前仰后合，“他像见鬼一样，连滚带爬逃之夭夭！”听了伍英的话，连我都忍不住与大家一起捧腹大笑。在农村，男人偷看妇女给孩子喂奶，真心不是什么大事。有她们帮忙，稻田薅草的事很快就干完了。“谢谢你们，呆会去我家吃晚饭吧！”我客气道。“呵呵！就这点活，赚得到晚饭吗？”阿庆笑道。“把茶水准备好，我们饭后去你家聊天！”伍英爽快道。勇走后，晚上到我家聚会的人，几乎换成清一色的妇女，人数也少了很多。我每晚都被她们缠着讲这讲哪。吃完晚饭，我才烧好茶水，把桌凳在屋檐下摆好，兰花、阿庆、伍英，还有几个妇女便向我家走来。 02 “雪妹子，快过来，跟我们讲讲你城里的趣事！”阿庆大大咧咧地喊道。我笑道，“嫂子，你这不是为难我吗？天天讲，我哪里有这么多趣事可讲呢？”“要不，你说说你与涛的事吧！”阿庆不依不饶道。“是呀！你一个城里妹子，条件这么好，怎么会看上涛这个一穷二白的傻小子呢？”伍英也在旁掀风点火道。我给她们一一倒上茶后，苦笑道，“我那时才十九岁，满脑子都是爱情，一不小心就上了涛的贼船。”我抱着孩子坐下，继续说道，“待我知道他的家底，肚子里的孩子都几个月了。你们说说，我想反悔还有用吗？”“我们女人啊，可千万不能嫁错人，否则，一辈子就完了！”兰花感慨道，“你看看你，细皮嫩肉的，却不得不在我们这穷山沟里受苦！”其他人心有同感道，“是呀！我们女人还真是可怜！”“说实话，过去我有点看不惯你，可现在我还真挺佩服你！”伍英拉住我的手，实话实说道。“我四体不勤，又笨得要死，至今连农活还干不好，有什么可佩服的呢？”顿了顿，我又由衷感激道，“没有你们帮扶，我的日子哪里能熬得下去呢？”她们每晚在我家，除了聊天，还有一个重要任务，那就是安排我第二天的事，悉心教导我该做什么，怎么做。一些粗活直接被她们接过去，交给自家男人或者是学生家长代劳。“这上面你不要多想！”兰花安慰道，“谁家没有困难呢？大家都是这么互相帮扶着走过来的。”每天下地干活，我的手已变得粗糙，手掌还长出不少厚茧来。伍英的手搭在我的手背上摸挲着，说道，“学你说的词，我最佩服就是你的精神，为爱，为孩子，肯这么付出。”“是呀！你把村里的男人都征服了！”阿庆也钦佩道。这话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03 “知道那些臭男人，怎么不在你家门口瞎转溜吗？”伍英问道。“是呀！我对此一直心存疑惑。他们帮我家做事，都是做完就走，连水也不愿喝一口，就仿佛我是什么瘟神一样。”我接着说，“还有那个流里流气的军子，现在转性了一般，每次见到我都规规矩矩，老老实实。”“你那天把勇背回家的事，让这些男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们自惭形秽，都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伍英说出了真相。“这有什么呢？勇生前对我那么好，我都恨不得代他去死！”说着说着，我的眼眶不由又湿润起来。老公，你在天堂还好吗？家里聚会还在延续，可远没有你在世时那般热闹了。“妹子，有合适的，还是再找一个男人吧！”兰花婶体贴道。“是呀！你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这日子怎么过得下去呢？”阿庆附和道。我苦笑道，“我这条件，嫁给谁不是一个负担呢？村里有几个人养得起呢？”我还有一层意思没说出来，送走两个男人，历经两次这么重的感情创伤，我心里已经容纳不了任何一个男人。阿庆马上接话道，“这你可搞错了，只要你开口，村里打单身的男人都会排队上门，把你这个负担接过去。”伍英莫名其妙地唉了一声，说道，“我看亮子就挺喜欢雪儿的。”“对对！其他男人不好意思，他倒是经常往雪儿家跑。”阿庆说道。的确如此，亮算是我家常客，“嫂子嫂子”也叫得很甜腻。他帮我做完事，偶尔还会逗逗孩子玩。两个孩子都很喜欢他。村里早就传开了一些闲言碎语。我也没有在乎，我完全是把亮当作小弟弟看待，心里只存着感激之情。“亮比雪儿少三岁。女大三，抱金砖。”兰花也加入进来议论道，“你们两人从文化、长相、性格来看，其实是挺般配的。”“你们千万别开这样的玩笑。”我制止道，“上几天他母亲特意到我家坐了一阵子。”“她说了什么呢？”大家齐齐问道。“她先是东拉西扯说一大通，接着就埋怨亮自己家的事不干，成天往我这里跑。最后她还云里雾里地说了不少事情。”我苦涩道，“她虽然没有把话说明，可意思我还是懂的。她担心我这个不祥之人，克走自己的儿子。”“这个坏脑筋，涛与勇的死，与雪儿何干呢？”伍英愤愤不平道。“就是啊，还真是个老顽固、老封建！”对亮的母亲批斗完毕，兰花好心好意道，“雪儿，你真打算这辈子不与父母联系了吗？”我朝她翻了个白眼，这话她都说了无数遍，我都懒得再予回答。“要不与其他的亲朋联系一下，能得到些帮助也行呀！”阿庆也善意道。伍英更是直裸裸地说道，“过去你肯定有不少追求者。现在你反正是单身，与他们联系一下，说不定…”这话气得我几乎想站起来骂人。这是什么话呢？我是这样不要脸的女人吗？“我先走，你们聊！”伍英见我神色不对，扔下这句话，赶紧溜之大吉。其他人自然也跟着散了。 我稍稍考虑一下，便爽快地答应了。我今年二十二岁，长相、气质、性格等各方面的条件都不差。虽然受条件限制，我的穿着打扮很普通，但依然难以掩饰住自己天然的美丽，在任何场所也都能吸引不少男人欣赏的目光。对这一点，我还是有自信的。如果不管孩子的话，我完全可以有更多更好的选择。为了孩子，为了生存，我接受了长辈们的安排。可现在，一切都迟了，他听不到我的爱了。我再怎么哭喊，也无法留住他的生命。他撒手走了，也是带着遗憾走了。苍天啊！你怎么能像你弟弟一样，无情地抛弃我与两个孩子，让我们孤苦地留在这世间呢？生活就是一个长长的黑洞。我才从洞口爬出来，喘口气，晒上暖融融的阳光。可转眼间，噩耗再次降临，将我重新打入黑暗的深渊。我肝肠寸断，悲痛欲绝。可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在我怀里哭泣，我是连死亡的权利也没有啊！我该怎么办呢？该怎么样才能生存下去，并把两个孩子抚养成人呢？我可是想不出半点法子，看不到丁点希望啊！ 夏收时，又发生了一件让我更为震惊的是，我家里的田土居然让村里的男人都给帮忙种上了。夏收时，他们把一担担已经晒好的稻谷挑到我家时，我才知道这件事。天啦！世界上还有哪里有这样善良、无私、博爱、美丽的人呢？我暗下决心，一定要坚强活着，把孩子培养出来，以后才有机会回报全村人的这番深情厚意。半年后， 67一条蛇坏了我的清白。那一天，我去山上打柴。天气炎热，在一个塘水清洌的小山塘边，我停了下来，犹豫不决。该处非常偏僻，在我反复用眼睛搜寻一遍后，确认周边没有其他人的情况下，我脱光衣服跳到塘里游泳。正在水里玩得畅快时，一条水蛇向我飞快地游过来。我吓着脸色煞白，不由自主地尖叫起来。我在河边长大，游泳水平一向不错。这会儿竟然因为紧张不知道划水逃跑，整个人在我胡乱的挣扎下，一点点往水底沉下去。就在这危急关头，一道人影从天而降，落到我身边，把我从水里捞出来。那条蛇到哪儿了，我不知道，但有一双抱着我的手，像蛇一样摁在我的胸部，蠕动着，爬行着，我却非常清楚。山塘并不深，而且我也很快从紧张中恢复过来，完全可以自己游上岸。我极力挣扎着，可这双手把我抱得紧紧的，还不安份的在全身游走。我的挣扎让我耗尽了力气，却没起到半点作用。“亮，不要这样，我是你姐。”我乞求道。我已经知道是他了。“姐，给我吧！我想死你了！”他像小孩子一样流着泪，可怜巴巴的说道。在塘边的草丛里，我的拼力反抗依然没有阻止事情的发生。事后，我冷冰冰的站起来，背着柴火径直回家。当时我心里是恨死他了。虽然我是残花败柳之身，也绝不容许被任何一个男人这样肆意侵犯。他过去对我的照顾之情也在这一瞬间荡然无存。从此以后，他将是我的家里第一个不受欢迎的客人。8我的第三个男人又走了。当晚，一个让我极度震惊的消息传来，亮中毒身亡。他死前躺在家门口的禾坪上，没有任何挣扎迹象。他似乎知道自己中毒，却并没有采取任何自救措施，显然是存心在等待死亡。还有人对我说，他隐隐听到亮一直在喊着我的名字。村里应该没有谁知道亮是怎么中毒，又怎么会死的。可我知道，他肯定是在山塘里救我时被蛇咬了。后来发生的那些事让毒素加速侵入血液。我的生气让他害怕与内疚，他才故意以死来表明心迹。这傻孩子，姐值得你这么做吗？我彻底崩溃了，莫非我真的是不祥之人吗？不然的话，又如何解释，与我发生关系的三个男人，都会这么快意外身亡呢？我没有把亮的死因说出来，因为即使说出来，也于事无补，反而对他和我的声誉都有影响。9我竟然怀上了他的孩子，该怎么办呢？三个月以后，又一个意外发生。天啦！我怀孕了。就那么一次，亮竟然把种子给播成功了。我又气又急，一筹莫展。去流产嘛，这可不是在城里，能够偷偷摸摸就把事情办成。村里这巴长大的地方，只要我去找村医生开药，消息肯定会传出去，还会闹得沸沸扬扬。我左思右想，又拖了近一个月，只有厚着脸皮，找到了亮的父母，把那件事原原本本告诉了他们。他们先是骂人，不仅骂亮，连我也一起骂，骂我是猢狸精，勾引他们的儿子。我是不祥之人。他们没骂错，如果没有我，他们的儿子绝对不会出事。我呆立着，尽任他们骂，让他们发泄丧失儿子的痛苦。后来，我说到自己怀孕了，是亮的种时，他们立即转为狂喜，再三央求我一定要把孩子留下来。他们家二个儿子，亮是弟弟，他哥哥快三十了还打单身。他们这家境，大儿子能不能找到对象还是个很大的疑问。那么，我现在怀的这个孩子对他们就无比重要，说是传宗接代的种子也一点不为过。接着，他们又作出种种许诺，主要是在生活方面如何给予我更多的帮助。我心里突然萌生一个疑问，他们会不会把我当媳妇看，要我住到他们家里，甚至是让我与他们的大儿子组合到一起呢？我不由自嘲地笑了笑，他们肯定不敢，估计以后整个村的男人都不敢与我走的太近了。三个男人因我而死，谁还敢触这样的霉头呢？10为了让孩子有出息，我开始拼命创业。十个月后，我顺利产下了一个男孩。亮的母亲因此长住我家，为我带孩子和打理家务。现代农村，若是仅仅只想着让孩子吃饱肚子，顺利长大，然后再继续父辈们面对黄土背朝天的日子，这丝毫不成问题。可如果想要让孩子们学业有成，飞出大山，飞得更高更远，那就必须要有一定的经济基础作为支撑和保障。因为三个孩子的拖累，我无法离开山沟。自从有第一个孩子后，我至今还没有进过一趟城。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孩子身上。我暗暗发誓，此生我一定要把他们培养成才，不能让他们再留在这大山里过着父辈们的生活。我开始疯狂的赚钱。种田种土发不了财，我能想到并做得了的只有搞养殖业。我承包了村里的水库养鱼，又向信用社贷款在水库边养鸡、养鸭、养鹅。村干部和村民都非常支持我，我的事业才得以顺利起步，并有了快速发展。不到一年时间，我的以水库为中心的养殖场初具规模，还请了五个村民做帮工。恰逢国家出台有利于养殖业的政策，当地政府在资金、技术、销路等各个方面都给予了我极大的帮扶。这些帮扶让我的事业仿佛插上了腾飞的翅膀，规模进一步扩大，管理模式也向正规公司转变，效益更是随着市场需求剧增而节节攀升。我成为当地小有名气的女强人和养殖业大户。像我这样毫无背景的弱女子，要想有所成就，名气对我极其重要。再加上我的苦难经历，也让我轻易搏得了不少同情分。这一切让我的事业更加红火，也得到的更多更大的帮助与扶持。在拼命赚钱的同时，我也一直没有疏忽对孩子的教育。我每天至少要抽一个小时督促他们学习，培养他们良好的学习习惯，给他们输灌正确的人生观，让他们从小树立远大的理想与抱负。孩子在苦难中长大。他们比平常人家的孩子要懂事和成熟得多。在校读书期间，他们互相监督、激励，成绩也一直拔争。我的事业蒸蒸日上，而他们也不负我的苦心培养，先后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重点本科大学。我的成功与我的自强不息有关系，但关系最大的却是那么多好心人和政府。正是因为他们无私而又伟大的关爱与帮扶，我才能走出黑暗，拥有今天的成功与幸福。∵ “你这家伙，别老在根根叔面前没大没小！”我轻嗔薄怒地说道。张涛冷哼了一声说道，“这个死老头，可是一个小气鬼，小时候我与他几乎是生死敌人呢！”02“这是怎么回事呢？你们关系貌似还不错呢。”雪儿迷惑不解地问道。“这事说来话长，他草棚前有棵桃树，呆会你看得到。每到夏天，我们这些孩子便会一天到晚惦记着树上的桃子…”说到这里，张涛咽了咽口水，似乎在回味桃子的甘甜。“看你这馋样，有这么好吃吗？”雪儿好笑道。“那桃子又大又甜，简直就像王母娘娘的仙桃一样。”张涛又做了个深咽动作。顿了顿，他牢骚满腹道，“ 可这死老头就像守命根子一样整日里守着桃树。哪怕是树上掉一个桃子，也不准我们捡…”“你们就采取了报复…”我猜测道。“那当然！”张涛义正言辞道。“你说我们帮他守桃树容易吗？我们可还天天帮他浇灌呀！”“浇灌！这山上的桃树还要浇灌吗？”我好奇道。张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们可不是一般的浇灌，是用口水为他浇灌呢！”他一本正经道，“我估摸桃树当时长得那样葱茏，桃子结得那么大，与我们的口水浇灌那是有莫大关系的。”“你们原来是这样浇灌的啊！”我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好一会儿，我才止住笑，扯着张涛的手臂摇晃着，撒娇道，“太有味了！涛哥，快往下说嘛！”“后来我们当然动怒了，那是非常非常的动怒！惹翻我这个孩子王，他根根有好果子吗？”张涛义愤填膺道。“他只要一打盹，我们几十个小孩便蜂拥而上，用石头砸，用长杆子敲，捡到桃子就一哄而散。”“根根暴跳如雷，冲过来就抓人。可他抓着人又有什么用呢？又不敢真打！”他一副阴谋得逞的样子继续说道，“被抓的人还会撒泼耍赖，大哭大闹，与他纠缠不清。而我们其他人便趁此机会继续去偷桃子。”“这应该都是你唆使与组织的吧！”我笑道。“那当然！村里谁有我聪明呢？就算比我聪明，又有谁有我威信呢？”他牛皮哄哄道。“我们摘了挑子，便站在离根根远远的地方吃，吃得津津有味、耀武扬威，气得他只差没有吐血来。”我忍不住噗嗤一笑说道，“你这家伙，做得实在太过了！”“他后来去学校告状，让我们都挨了老师批评和父母打骂。第二年我们就展开更彻底的报复。桃子才长出来，我们就开始去偷，偷到桃子成熟时节，整棵树干净得只剩几片叶子了。”张涛得瑟道，“这下可把根根收得服服帖帖了。他只有找我们谈判求和，答应以后帮他做事就可以换桃子吃。”“帮他做什么呢？”我问道。“帮他砍山！辛辛苦苦砍一天山才换两个桃子。这个死根根哪里会做什么亏本的买卖呢？”张涛没好气地说道。“做一天事才换两个桃子，难怪你对他恨之骨！”我善解人意地说道。说话间，我们已走到根根的草棚前。张涛用手往前面一指，大声喊道，“看！就是那棵桃树。”“这…这……”我吃惊得说不出话来。顺着张涛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落入我眼帘的，只是半截快枯干的树桩。“前年遭到了意外雷击，烧焦了它的躯干，夺走了它的青春……”张涛神色有些灰暗，忧郁地说道。这棵桃树的树根显露出地面，上面爬落了青苔。被雷电齐腰击断的树干，高约五米，绝望地指着沧茫的天空。树皮有些焦黑，上面攀附着几条翠绿的柔藤。扭曲的树枝大部分已经枯干，无一例外遥指天空，靠着树干传过来的微弱生命气息坚挺着。一阵凉爽、轻柔的山风过去，它们僵硬的身子艰难地摇摆着，似在怒斥上天的不公，又似在炫耀昨日的辉煌。那还长着稀稀落落叶儿的树枝，反而没有枯枝洒脱。它们羞涩地低垂着头，躲避太阳灼热的目光，或悠长地叹息着，或呜咽着自己的无奈与不幸。张涛呆呆地望着这棵桃树，不禁感慨万千道，“生命是何等的脆弱，风流总被风吹雨打去，这又是怎样亘古不变的道理啊！”这时，数十只雀鸟迎风而来，降落在这几乎没有生机的枯树上，啼颂着这不起眼的着陆点。看得出来，它们很喜欢这棵枯树，时而轻啄已发脆的树枝，时而用小嘴捋顺自己的羽毛。童年的一草一木，都能勾起一份记忆，或伤心或甜蜜。好多物是人非的变化，变化的是物，粉碎的是童年的梦想。我挺能理解张涛此刻的心情，是以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地依在他的身边，打量着周围的景致 这时，有一个人影正从前面的山道飞快地往我们这边跑来。张涛迎上去问道，“猴子，你跑什么跑呢？”“涛哥，好事！大好事啊！”猴子气喘吁吁，兴奋地大喊道。“什么好事呢？”张涛问道。猴子长喘几口气后，神采飞扬道，“陈老黑主动提出给书付家追加五万元赔偿！”张涛惊呼道，“还有这好事啊！你赶紧去通知伍英嫂，让她也高兴一下！”猴子没有移步，定盯着张涛看，似乎是说，“你就不问问原因吗？”张涛一脸平静，仿佛对此事并不感兴趣。我不由好奇道，“陈老黑怎么会无缘无故增加赔偿呢？”猴子眉飞色舞道，“听说陈老黑是受到蒙面大侠威胁，才不得不妥协的。”“快说说，怎么回事？”我追问道。“这狗日的，前晚遭报应了！”猴子幸灾乐祸道，“一个蒙脸大侠闯进他卧室，在他身上连砍几刀！”他说这话时，眼光一直停留在张涛脸上，似乎是在探究这蒙面大侠与张涛有什么关系。我心里也有此疑惑，也紧盯着张涛看。“看我干什么呢？”张涛避开我们的目光，理直气壮道，“老子昨天大喜之日，前晚上还会跑去做这鲁莽之事吗？”顿了顿，他喝斥道，“猴子，别关心这事！赶紧去伍英嫂家报信！”猴子走后，我认真问道，“这事真不是你做的？”“怎么可能呢？我会有这么大的本事吗？”张涛矢口否认道。“那你怎么半夜才回家呢？”我不相信地盘问道。“不是和你说了吗？我一直在村里和兄弟们在打屁聊天！”张涛一本正经道。“是吗？”我内心的疑惑并没有消除。张涛又问道，“你与陈老黑真不熟？”我笑道，“就算是熟，难道我还能找他什么事吗？”“这倒也是！” 这是自己创业要走的第一步。“威宝，妈妈去田里干活，你带妹妹在路边玩，不能乱走！”我把璐宝的摇篮固定在路边的一棵树上，又特意对威宝叮嘱一番。威宝乖巧地嗯了一声，盘腿坐在地上，一边嘴里朝妹妹“哦哦”叫着，一边用手搭在摇篮上摇晃着。威宝的变化很大，越发懂事，根本不像一个才三岁多的孩子。可也越来越不爱说话，经常皱着眉头，似在思考什么。涛父母是近亲结婚，有心脏遗传病史。我为此忧心忡忡，威宝这种变化，究竟是受失去爸爸的打击所致，还是有遗传，让他的身体有什么隐疾呢？两个孩子都要尽早带去医院检查。可前提是，自己得抓紧把钱赚够。我心里喟然长叹一声，往田里走去。插秧已有十几天，稻田野草疯长，现在该薅草了。弯腰，宛若祭拜，向土地祭拜，祈祷丰收，多打点粮食。双手五指张开，像铁耙一样，左右左右，在禾苗中缝来回扒拉。一边松苗根的泥巴，避免板结，一边把长出的草连根拔除。我的脸、脖子紧贴禾苗，做亲热接触。禾苗并不友善。伸出它毛绒绒、带刺的小手，在我身上这里抓一把，那里挠一下。有点痒，有点烧痛。可我必须忍着，忍得汗水、泪水都在打滚，也得强忍着。一块躲在泥巴里的小石头，将脚划伤，流血。我学勇，冷漠地看了看，没当回事。因为，泥巴会马上堵住伤口，水会立即清理现场。于是乎，我就会觉得，自己并没受伤，也不觉得痛，就继续往前扒拉。穷人家每个人都会做阿Q。只有这样，才活得快活，寿命也会长久些。我也得学做阿Q。面朝土地，脚踩沸水，头顶烈日。热浪、曝晒、汗水连成一片。腿一步步向岸边挪动，双手扒拉不停。以为可以上岸，抬头看，岸还在前边，前边还有好多岸。“啊啊啊！”我突然发出一声尖叫。一条滚圆的血色虫子，附在我的小腿上，正蠕动着住我的肉里钻。“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在田里乱蹦乱跳着，发疯般地大喊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