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小舅舅是我最小的舅舅，在姥姥六个子女中排行第五。据说他小的时候极为聪慧，待人也极友善，只可惜在十几岁时身染恶疾，高烧月余不退，痊愈后脑与耳皆受损，智力永远停留在了十岁孩子的水平，听力也大幅下降，所以外表看上去总是憨憨傻傻的。</p> <p class="ql-block"> 小舅舅大我十五岁，我们接触的并不多，每次回姥姥家才能见到，他有没有工作我不知道，可能短暂的有过吧，印象中他总是向周围的人释放着孩提般的友好，也总是对身边的人抱着欲言又止的好奇，好奇他们的学习，好奇他们的工作，好奇他们经历的一切，好像要透过对他们一点一滴的好奇而实现对这个世界的好奇，他总是关切的询问你，又不知道从何问起，往往只会问一些最简单不过的问题，比如“学习怎么样？”，“在哪工作？”，“这工作是干什么的？”等等，问完了，就无话了，相视而望，你若要回答他，需大声的喊出来他才能听得见，所以除了生活需要外，很少有人愿意与他聊天，即使如此，他每次见了亲友，还是会友善地问：“学习怎么样？”，“工作怎么样？”......</p><p class="ql-block"> 他每次见到我，也会这样问我，以成年人的身驱表达孩提般的诉求本身就怪怪的，我小的时候确实有一点怕，等大一点了，知道了缘由，我便告诉他我的近况，他每次听了都会特别的高兴，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笑容，每一次都向我伸出大拇指，眼神里透满着羡慕。</p><p class="ql-block"> 初中、高中；这份工作、那份工作；结婚、生女，我的人生里与他的每一次相逢，都是那么地简单而普通，平凡而无感；每每重复同样的提问，重复同样的好奇，重复同样羡慕的眼神，重复同样伸出的大拇指......</p> <p class="ql-block"> 他的疾病将他的童稚封存在了他的躯体里，一并封存了他孩子般的好奇与善良、真诚与友好，他多病且老迈的身躯里似乎始终住着一个天真善良的孩子，无论何时，无论何事，你都可以感受到他那份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对所有人的善良。</p><p class="ql-block"> 有时我在想，如果没有那次重疾，他会成长为什么样的人呢，会做什么工作，会有几个孩子，会遇到多少挫折与成就，会发什么样的脾气，会渡过疫情吗，会喝酒吗？</p><p class="ql-block"> 当我长大成人，当我有了工作，当我有了孩子，当我遇到了挫折与成就，当我向不该发的人发过了脾气，当我经历过了疫情，当我喝酒喝到醉的时候，我的人生，他的人生，哪一个才是真正幸福的呢？他好奇的那个世界真的值得他好奇吗？</p> <p class="ql-block"> 2023，3月7日，晚，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上面的他一一小舅舅，正躺在医院的重症室里，呼吸机一呼一吸，有节奏地运行着，他的亲属轻轻向他说：“走，我们回家吧”，这时，他却好像听见了，听懂了，眼角，一滴泪，缓缓滑出，只是这一次，他没有伸出大拇指，这时我恍然发现，他似乎是第一个向我伸出大拇指，为我的人生点赞的人，他甚至还是第二个，第三个，第N个为我无聊而有趣、痛苦而快乐、愚蠢而真诚的人生点赞的那个人！今天，也让我为你点个赞吧，为你的平凡而有趣、善良而快乐、简单而真诚的人生点赞！你可知道，向你伸出的大拇指的后面，是透满着羡慕的我的眼神......</p> <p class="ql-block"> 22时30分，小舅舅搭乘救护车从医院返回了他居住了63年的宝善三里，18小时后，安祥地殁于家中，所有亲友都在。</p><p class="ql-block"> 3月7日晚写于观山静</p><p class="ql-block"> 3月9日补记于慈航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