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呦鹿鸣，食野之蒿

子在の川上ジ

　　母亲每天都到汶河边散步，汶河是沂蒙山区另一条重要的河流，它和沂河一样大名鼎鼎，我们上高中的时候会经常偷偷的来这里游泳。

汶河从南往北流，它比我们村子里的西河要大很多，而且我们村子的西河是从北往南流，西河是我们小时候的乐园，它在《沂蒙山纪事之秋天的童话》里会有详细叙述。

汶河两岸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特别是最近几年的景观绿化，形成了漂亮整洁美丽的汶河公园，也成了人们休闲散步的好去处。

岸边的草木里面会有很多的艾草，临近端午节的时候，一片生机盎然，那些散发着艾草清香的嫩芽就会瞬间的铺满岸边，河里还会有一些野鸭等小鸟。

母亲每次来散步的时候，都会采一些艾草的叶子，然后用一个手提纸袋子装着，一路走一路采。母亲会专门采那些已经长大了的，很细长的叶子。那些未采的嫩叶也长的很快，几乎在第二天来的时候就会已经长的很长了。

回到家的时候，母亲都会带着满满一纸袋子的艾草的叶子，然后仔细的整理好，接着把它们用一个簸萁装着，再慢慢的铺在院子里晾晒，等晾晒好了，会用一个布袋子装好。

母亲采的叶子都是最好的。

　　母亲非常的喜欢艾草，似乎她们那一代人对艾草有着特殊的感情，当然屠呦呦更喜欢。不管哪里不舒服都会用艾草来熏一下，或者用艾草煮水来泡一下，烫一下。

母亲的手和胳膊因为长年的劳累已经变形了，大姐也是一样严重，关节肿大，一到阴雨天气就会疼痛难忍，到了医院里检查，医生面对这种岁月积累的病症也无能为力。

在我记忆中，每当母亲胳膊、手等身体不舒服的时候，父亲就会用针灸来缓解痛苦。有时候母亲也会用晾晒好的艾草来煮水，然后用滚烫的艾草水浸泡胳膊。

父亲去世后，母亲更喜欢会用艾草水来缓解疼痛了。艾草似乎非常的神奇管用，每次母亲浸泡的时候也会让大姐一起泡泡，慢慢的母亲习惯了艾草的陪伴。

当然母亲也非常喜欢喝茶，尤其喜欢碧生源的肠清茶，这个茶叶由二姐常年的供应，母亲已经喝了快二十年了，习惯了，也喜欢了那个味道。

艾草的味道很特殊，有一种沁入心扉的香味，那种香味有一种淡淡的苦涩，但是这种苦涩会很快就化为一种芬芳，母亲很喜欢这种香味。

我专门买了好多的艾草条，还是一些老的艾草条，每天回家，我就会和母亲在一起聊天，然后点燃一支艾草条，艾草的香味一下子就弥漫了整个屋子。

艾草的烟是灰白色的，顺着博古架的造型，不断地向上攀援，弯弯曲曲的，就像调皮的小孩子，一会的功夫就爬了上去，然后弥漫在绿萝的翠绿之间，升腾着快乐的气息。

　　大姐的手比母亲的手变形的还厉害，母亲说是小时候帮着洗衣服的原因造成的，特别是一到冬天，手的关节一碰到凉水就会刺骨的疼。

每当大姐疼的皱眉的时候，母亲就会对我们说：

“都是你大姐小时候帮我干活，落下的病根。”

后来，也许是因为洗衣服少了，母亲的手似乎慢慢的变好了。但是大姐依然停不下来，她的手依然关节肿大，还是疼起来难以忍受，后来大姐的颈椎也开始疼痛了，有时候甚至都无法走路。

在济南的时候，每次母亲和大姐通话，肯定是要不断的提醒大姐用艾蒿煮点水烫烫，也少不了催促她去医院看看，但是每次大姐都答应着，肯定是一忙起来又忘记了。

母亲会经常催着她去医院，大姐也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往医院跑，治疗几天不疼了，就不去了，一疼又再去。医生也拿不出好的治疗方案来，总是说是老毛病。我也催了她好几次来济南看看，但是大姐总是推辞。

我想，她是怕来济南给我们添麻烦，更怕给我外甥女文婷添麻烦。

　　去年端午节前，我回了一趟老家，母亲一如从前的每天都去河边散步，还是每次采回来很多的艾草，然后精心的晾晒着，晾晒好的会小心翼翼的用一个布包包好，但是数量似乎比原来多了很多。

时间久了，母亲慢慢的积攒了很多。每天母亲都会把这些艾草叶子当宝贝一样的晾晒，先会一点点的清理着叶子上面的泥土，清理完后再进行晾晒，然后再收集起来。

其实网上有卖艾草叶子的，我建议过母亲干脆买一些算了，但是母亲每次都笑眯眯的看着我说：

“不用，不用，自己采的好!”

看着母亲乐此不彼的忙碌着，我也就再说什么了。

记得上次回去的时候，母亲已经准备了很多了，一大包的样子。虽然艾草叶子虽然看上去很多，但是一压就会缩成很小的一团。

　　今天一大早，大姐就开始在群里向我们炫耀老妈给做的艾草枕头了，没想到年近八十的老母亲竟然送给大姐一件亲手缝制的礼物，让我们羡慕不已，眼馋不止。

我才恍然大悟，原来饱受颈椎疼痛的大姐，每次疼起来都很厉害的样子，老母亲一直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原来，从去年的端午节开始，老母亲就已经开始偷偷的给大姐积攒艾草了，准备着给大姐做一个艾草枕头了，那么一个大枕头，得需要多少的艾草啊?

没想到，年近八旬的老母亲又拿起了针线，开始一针一线的缝制起来，给她心爱的大宝贝女儿缝制了一个艾草枕头了。

　　《诗经·小雅·鹿鸣》云：“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

“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乐且湛。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2015年12月7日下午，屠呦呦在瑞典卡罗林斯卡医学院用中文发表《青蒿素的发现：传统中医献给世界的礼物》的主题演讲。

那一年她获得了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

这首优美的诗歌也再次随着屠呦呦的名字，重新回到了我们的记忆里。

其实，我们都是嗷嗷待哺的小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