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园林随笔

点绛唇·壬辰癸巳

中国古典园林的精髓集中在江南，重点是苏州。大小园林和艺术造诣的精髓在当今世界任何地区都很少见。造成这种情况的主要原因是苏州自春秋以来一直是中国南方的重要城市。它具有物质丰富、文化发达、风景秀丽的优越条件。 构成苏州园林的三大要素是山水，建筑，花木。叠山理水，亭台楼阁，清芬奕叶，三要素的完美结合，使园林咫尺之内造乾坤。（摄于留园“中花园”） 留园素被认为富丽柔媚，然而离尘绝俗的“林泉之志”在“西花园”展现得淋漓尽致，却少有人往。“西花园”西南隅的粉墙上有一“缘溪行”的砖额。缘溪行，忘路之远近……沿溪北行，犹如进入了陶渊明的世外桃源。 溪边小径，木香缀枝，春意盎然。 溪上架有石板桥，桥中央还有精致的拟日如意纹图案。 溪的尽头有一水榭，名曰“活泼泼地”，其上浓荫覆盖，夏日碧色重重，及至秋深，绚烂一片。 仰头望去，枝叶华滋，竟将晴光滤去大半，同时把喧嚣生生至此隔绝。年深日久，歇山顶的瓦隙偶有草叶蔓发，清风徐来，树叶打着旋儿落在瓦片上，此情此景，呼吸都只得悄声。 水榭下有一凹入处，恰能泊一叶小舟。水色窈碧，溪流到此已静，落叶纷繁飘零其上，水上小舟寂寂，身临其境，由衷感叹“野渡无人舟自横”。 “活泼泼地”水榭回望，小桥流水…… “活泼泼地”水榭回望，山径通幽…… 园林主人常借亭台轩榭的题额以明“林泉之志”。苏州园林中各处建筑的匾额多为题景抒怀。網师园中的“月到风来亭”便是如此。月到风来取意于北宋著名理学家邵雍的《清夜吟》诗：“月到天心处，风来水面时。一般清意味，料得少人知。” 在亭内凭栏望月，悠然自得，心静神清。 风来水面，撷秀楼的粉墙黛瓦化为了一幅水墨画。 “绮窗春讯”是狮子林“问梅阁”中的匾额。匾额取寓于王维“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的诗句，未点梅字，却点梅意。问梅阁一面倚廊，三面都是彩色梅花形窗棂，窗外遍植梅花。“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问梅阁外的“花街铺地”也是一朵朵梅花。 狮子林梅花盛名已久，早在建园初期，就有一株名为“卧龙”的古梅位于问梅阁窗前，在倪瓒的《狮子林图》中可以一窥它的身影。相对于其他的私家园林，狮子林添了一份寻常，因此在一开始就奠定了她的基调，狮子林的梅花是近人的、是可亲的，姿态嶙峋却不傲慢，是凌寒绽放的温暖。 “半潭秋水一房山”是环秀山庄中的一座四方亭，其亭名也是对环秀山庄最贴切的诠释。 环秀山庄整体布局以假山为主，水池为辅，山水相依，园子虽小，却极有气势。环秀山庄以假山堆叠奇巧著称，被誉称“苏州三绝”之一，又被誉为“独步征轲”。 出于安全等原因，山体已停止开放多年，但我有幸进去过。入山到出山约70余米，从山庄西南曲桥进山，崖道险峻，左峭壁，右深渊，向东渐行，进入两峰之间的峡谷。 沿峡谷涧西前行，有一天然山洞，洞呈穹顶状，垂挂钟乳，壁有罅隙，透过罅隙，可见洞外风光，光照入洞，洞外粼粼碧波，洞内涧水潺潺。 出洞入峡，仰视天如一线。跨越涧中步石，又得见山室一间，顺蹬道迂回盘旋，攀登山峰。 山顶南有石桥一架，置于峡谷之上，慢慢行，有悚悚之感。 过桥北行，为主峰，有一天然石门与石梁，隔梁与次峰相呼应，飞势顿生。身临其境，“一览众山小”。 此山是清代叠山大师戈裕良之杰作。叠山采用“钩带法”，钩带法所叠之假山纹理自然、结构天成。“虽由人作，宛自天开。”我国古建筑园林艺术学家陈从周教授惊叹：“造园者不见此山，正如学诗者未见李杜。” 苏州园林，各有格调，艺圃以花木迎人，尽显萧散悠然的情致。夹道两边种满蔷薇，藤蔓相错，攀缠在粉墙上，渐渐长成古诗中“葳蕤”的样子。江南宅院中的粉墙，迷人处就在于斑驳迷离，有日光月影雨水苔痕的印迹，似经年老宣，褪去火气，变得陈旧，充满年代感。 蔷薇缠络在这样的墙上，一花一蕊，一枝一叶，俱娟秀可爱，摇曳生姿。 风中飘着清淡的花香，弥散开来，整个庭院都浸在悠悠软软的香气里，这时候便不能不想起唐代诗人高骈写在《山亭夏日》中的一句，“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建筑大师贝聿铭说：“在西方，窗户就是窗户，它放进光线和新鲜的空气。但对于中国人来说，它是一个画框，花园永远在它外头。” 在中国的古典园林中，窗棂不仅起到通风采光的作用，同时还有很强的装饰性，其审美情趣远胜于实用功能。透过一扇窗，看见的是风景，意会的却是诗情画意。最流连，怡园“锄月轩”，花艳香浓，将一窗春色深锁。 嘉靖七年（1528年），文徵明五十九岁，为王献臣画《拙政园图》；嘉靖十一年（1532年），植下文藤，一份草木的纪念，以见证与王献臣的友谊。 “蒙茸一架自成林”，更是对文藤最恰当不过的描述。这一句诗也被雕刻在细料方砖上，涂以绿漆，嵌在拙政园外的粉墙上。园林是含蓄及低调的，一般都是庭院深深。可没办法，一架明代的紫藤，藏不住了，枝桠攀缘生长，已经从院子里溢出来了。到了春日，墙头一丛丛新绿间，泛出紫色的烟霞来，如瀑如泻。配合着粉墙上的诗，亦是一幅小巧别致寓自然与人文于其中的园林小品，吸引着园外的行人纷纷驻足。花香盈袖，更想进园一探究竟。 拙政园位于苏州古城区东北隅，占地七十六亩，是江南最大，且艺术和文物价值最高的古典私家园林，与北京颐和园、承德避暑山庄、苏州留园并称中国四大名园，1997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遗产名录》。 拙政园镇园之宝：“留听阁”内“喜鹊登梅”飞罩。 拙政园的标志性建筑“香洲”画舫。 拙政园的标志性建筑“小飞虹”廊桥。 换个角度看“小飞虹”廊桥。 苏州园林中最美的水廊，拙政园内的“凌波水廊”。 水是园林中的灵魂，“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耦园三面环水，环境静谧，“储香馆”处置有船埠，一幅“门泊东吴万里船”的意境。 园东韵依苏州古城河，细看园墙下有一水洞，园中“受月池”的一汪碧水与城河相通。 耦园“听橹楼”。闲坐楼中，园外橹声乃，园内林木葱茏，借景又借声，别有一番情趣。 列入《世界遗产名录》的苏州园林共九座，唯一不在苏州古城区仅一座，那就里位于同里古镇的退思园。 退思园具有“纳千顷之汪洋，收四时之烂漫”之意境。园以池为中心，环池的亭台轩舸、曲桥回廊，假山花木均紧贴水面，故又有“贴水园”的美称。 “闹红一舸”是退思园的点睛之笔，其突出体现园林景物的呼应之美。因退思园的意境本来有些整体偏于清冷，中心点置闹红一舸，提升了情绪，从而臻于圆融之境。 闹红一舸由洁白的“太湖石”托起，湖石又如被红舸掀起的浪花，一江春水向东流。 舸内置有“夔龙纹灯笼绵”“窗棂，能开能合，天光水影映入舸内，风光无限。 纵目四望，扇扇窗棂幅幅景。窗棂是中国传统木构建筑的框架结构设计，使窗成为传统建筑中最重要的构成要素之一，成为建筑的审美中心。苏州园林中的窗棂典雅精丽，寓意丰富，透过窗棂，尤显古典园林之美。同样，苏州园林中的花窗（漏窗）也极富诗情画意，被誉为园林中的“眼晴”，透过花窗，便可以窥见整座园林的灵魂。 在诸多园林中，沧浪亭的花窗更为突出，不仅寓意十分丰富，而且蕴有深刻的文化内涵。 “一叶知秋”花窗，其设计精巧，细看，这扇贝叶花窗的“叶脉”是由无数片小贝叶组成的。 “藕花水榭”东墙上的花窗。花窗大瓶套小瓶，寓意“平平安安”，瓶中置有三支戟，又意“平升三级”。 这扇花窗中有一个“福”字。 在纹样雅致的花窗外，点缀一株紫薇，雅致，隽妙。这扇花窗比较抽象，名为“草龙捧日”。 “翠玲珑”东廊墙上的“春夏秋冬”四季花窗，春海棠，夏荷花，秋石榴，冬梅花，你看出来了吗……沧浪亭各式各样的花窗，共有108种式样，无一雷同，尤其是花窗外形异彩纷呈，这在苏州园林中是独一无二的。 粉墙以花窗为画框，总能叫人在游览时欣赏到生动的画面，真是“隔窗云雾生衣上，卷幔山泉入镜中”，韵味无穷。 苏州园林是自由布局的典型，天然图画的标志，生动气韵的范例，淡雅色调的代表。——苏州文化丛书《苏州园林》 1997年，苏州园林中的拙政园、留园、网师园和环秀山庄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2000年，沧浪亭、狮子林、耦园、艺圃和退思园作为苏州园林的扩展项目也被列为《世界遗产名录》。苏州园林在世界造园史上具有独特的历史地位和重大的艺术价值。苏州园林文化意蕴深厚，是说不完道不尽的，美篇《苏州园林随笔》只是冰山一角，一己之见。 王强华初稿于2023年5月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