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六十

关门不锁寒溪水

时间一晃而过，我那孤苦又要强的小舅迎来了六十岁的生日。

母亲姊妹六个好像自带坚强基因，这源于外爷去世的早，家境贫寒，孩子又多，为了生存，只有靠白手奋斗一条路了。

小舅十来岁时，外爷外婆相继离世，靠着哥哥姐姐的拉扯，慢慢长大成人。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初中没上几天，就辍学做起小本生意，走街串巷、翻山越岭收鸡蛋、中药材，勉强混到肚子不饿。

小舅二十多岁时，母亲四处张罗着为他找对象，费了很大周折才从邻居的娘家、远在商南县二郎庙说了一门亲事。相处的日子倒也甜蜜恩爱，但临近过大礼却出了问题，不知什么原因，小舅突然负气出走，从此杳无音讯，可怜的小妗子整整等了三年，其间三番五次动员我母亲外出寻找小舅。

母亲先后三次独自背着干粮下到河南西坪，卢氏五里川、朱阳关苦苦寻找，经历无数艰险，终于找到小舅的住处和包裹，却未见上人。小妗子在我家嚎啕大哭一场后，断了这门姻缘，无奈改嫁别处。

小舅一别就是整整十六年，我们都以为他早已不在人世了。2006年的夏季，二舅突然接到县公安局的电话，卢氏县在人口排查中，发现并反馈了小舅的具体信息。二舅和表弟远赴卢氏县，在一个偏僻山村寒酸的破窑洞里找到了小舅。

三番五次劝说下，小舅终于同意回家，我们在商镇南边的312国道边迎接，下车的那一刻，小舅面容变化不大，但苍老了许多。换洗衣服后，小舅诉说了多年来在外面的经历，那种寄人篱下讨生活的心酸让我们长吁短叹。

小舅的老房子因修建西合铁路早已拆迁，二舅将路边新盖的房子腾出来让他住。小舅抄起了他的养猪和兽医老本行，苦了几年后，在312国道边建起一栋漂亮的砖混结构房子，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家。

养猪是个很辛苦的活计，又脏又臭又累，小舅一干就是十多年。由于没有帮衬，每天凌晨四五点就得起床，在猪圈一忙就是两个多小时，扒拉一口饭后骑上摩托外出给别人家的猪看病，整天忙得昏头转向，遇到客商送来饲料，卸货常常忙到深更半夜。

养猪风险很大，有时辛辛苦苦干一年，一场猪瘟下来损失惨重，但小舅依靠丰富的经验和顽强的毅力硬撑了下来，买了轿车家电，还摞了二层房子，日子总算过得不比别人差。

小舅为人直爽，尽管有时想事简单，说话不注意方式，但没有花花肠子，邻里关系处理的不错，还善于出头露面为集体的事讨公道，被群众选为小组长，办了不少公益事。

这么多年来，一个人过的小舅遭受到生活中太多的苦难和委屈，但又无处诉说，只有在喝醉酒时才抱着电话给几个姐姐、外甥一顿狂打，深更半夜把我吵醒，一燃就是个把小时，说着说着哽咽起来。

作家莫泊桑说过一句话，生活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好，但是也不会像你想象的那么糟，人的脆弱和坚强都超乎了自己的想象。如果小舅能听懂的话，回想起自己大半生的经历，心里一定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