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记忆里的毛禾沟

深海

我的家乡是一个很小的村庄,没有大江大河,只有一条叫毛禾沟的小河从家门前静静流过。它原来是一条海叉沟,围海造田后变成了自然排水河。因为水田少,人们便把这小河上游及两侧浅水的地方利用起来,种上耐浸泡的水稻。这种稻秸秆高,根系发达,谷壳带有长长的芒刺,像一条长毛尾巴。当地人称这种水稻为“毛禾”,毛禾沟因此而得名。<br>  毛禾沟两边是宽阔的田野,被蜿蜒曲折的小山包围绕着。山坡上长满野草野花,一派原始的幽静和乡土气息。过去这条小河,给我带来无穷的乐趣,陪伴我度过了欢乐的童年和少年。在我的记忆中,这条河流昼夜不停,带给家乡人们以希望的田野,安抚离乡人们以清凉的纯真,告慰先祖们以生生不息,周而复始。<br> 年年岁岁,春来秋去,我家屋前的那条毛禾沟总是悄无声息的流淌着。两边田埂的护堤上,长满了常绿的小草。欢快的鱼儿,在清澈的河水里翻动着灵动的身子。小虾在水中摆动着几条胡须,一翘一翘的,有趣极了。螃蟹在田埂上爬上爬下,好象在玩捉迷藏。这条普普通通的小河沟,像一条柔软的飘带,舞动着婀娜的身段,在宽阔的田野飘过。又像一位伟大的母亲,用她甘甜的乳汁,滋润着土地和庄稼,哺育着村里的儿女,承载着我太多的思念与回忆。 毛禾沟水很浅,平均只有二十公分深,最深处也不过六十公分,但涨洪水时会深达两米多。河宽约20多米。它是我儿时的娱乐场所之一,一年四季都有玩不完的内容。在毛禾沟捉鱼摸虾捕蟹,是我童年中最美好而难忘的时光。我童年那个年代缺的是粮食,而鱼虾蟹满河都是,粮食不够吃就用鱼虾充饥。春天里毛禾沟秧苗青青,鱼翔浅底。雨少水浅,非常容易捉到鱼。夏天,河沟荡漾,河水清凉,是我们玩水的好地方。撑竹排,游泳,打水仗,不亦乐乎。夏季鱼虾最多,徒手就随便能抓到几斤。秋日河沟周围的稻田变黄,风吹金穗,香飘两岸。稻谷抽穗时,鱼肥虾大,是捉鱼摸虾最好时机。冬天也不是很冷,依然可以到河里捉鱼虾。如果懒了,就放网枷鱼,晚上把渔网放在河里,第二天早上去收网,准会有七、八斤收获。 这是一条很有趣的小河,从农田中间一直流到基围塘的闸口,闸口外是大海。河沟每隔几天就排一次水,把积满的水排到大海去。一旦排水过后,我和小伙伴们一个个都是光着身子,顶着火辣辣的太阳,拿着用麻绳做的捞巧(具)捞鱼,用竹条编织的鱼罩罩鱼。我还会用粗铁丝自己做鱼叉叉鱼。平时我们在河沟里玩,是不带渔具的,都是直接用手抓鱼。整天在沟里摸爬滚打,我们个个被太阳晒得全身通红,红里透黑。鱼越捉越多,人越来越起劲,从不觉累。即使过后皮肤被晒掉一层又一层皮,也无所谓。 <p class="ql-block">  河里的水一半咸一半淡,水产资源非常丰富,海鱼河鱼,海虾河虾都有。水深处为海鱼,浅水处多为河鱼,但虾以海虾居多。还有一种小螃蟹,家乡人称扁蟹。这种蟹生活在稻田里,靠使用螯足夹断水稻的茎来吸食其中的汁液,属害虫。到了秋天,扁蟹在河边的田埂里打满了洞。平时蟹喜欢爬上田埂晒太阳,看到有人来了,就迅速往洞里躲。我们用手伸进去一摸,会捉到好几只。抓扁蟹是非常有趣的事情,它个头虽小,但肉质鲜嫩,吃起来香极了。那鲫鱼更有趣,看见人来了,它不是直接逃跑,而是用身体及尾巴把水搞混,就地钻进泥土躲藏起来。用手一摸,准会捉到它。那些海虾已经适应了半咸半淡水域的环境,人在水里触碰到它,会跳得老高老高的,甚至一连跳好几次。我们在沟里来回走动,时不时会遇到有虾跳到岸边的田埂上。塘角鱼喜欢在田埂下打洞定居,每到春秋两季耙田插秧时,塘角鱼全部躲进泥洞里,我们往泥洞里摸,有时一个洞就捉出五、六条鱼。</p><p class="ql-block"> 毛禾沟平时水浅,我们到对面玩都是直接涉水而过。每到大雨季节,河沟被洪水淹没,只有靠竹排才能出行。竹排是大人们干活用的,小孩子不能随便玩。我们就砍来芭蕉树,仿着竹排的样子做芭蕉排。虽然很笨重,浮力也有限,但玩起来还是挺有趣的。在河里划来划去,打水仗。掉进水里再爬上来。累了,就四脚朝天在排上仰躺。</p> 河沟里的稀泥很黑,是奶奶染布的好原料。奶奶平时喜欢养蚕织布,织出来的蚕丝布是白色的,色彩也不均匀,不便直接做衣服穿。奶奶就把蚕丝布放进河沟的泥土里,浸泡几天,拿出来晒干后就是一块纯黑的布料。我们平时在河沟里玩,光着身子三五成群嬉戏,打泥水仗什么的,还喜欢用柔软的稀泥糊在身上表演,打打闹闹乐翻天。<br>  河水清清的,能看见一群群的鱼儿在游动。兴趣来了,我就跳下去,总会抓上几条来。河里的泥鳅也不少,我常在河里摸泥鳅,抓起来滑滑的,整只手抓它很容易跑掉。抓多了有经验,就用单根手指夹它。被抓住的泥鳅会在手里挣扎着,发出唧唧的叫声。有一次,哥哥在摸虾过程中,发现一条大白蟮(曼鱼),足足有四、五斤。他手疾眼快,两手紧紧抓住白蟮的头部,用手指钩进蟮腮,很快就抓往了。这是我小时候见到最大的白蟮,拿回家里美美地享受了一大餐。<br> 后来,在经济利益的驱动下,家乡这片稻田全部改造成了海产养殖场。自然生长的鱼虾没有了,螃蟹不见了,见到的是一块块田字型的鱼塘虾塘。虽然养殖场内鱼虾跳跃,但这条曾经让我儿时游玩充满梦幻的毛禾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当我站在老屋前,看着这景象,让我鼻子酸酸的,眼睛湿漉漉的。<br>  几十年过去了,我还对这条小河沟留有深刻的记忆,这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是我的生命摇蓝。它吟着浓浓的乡音,像一部史书,记载着家乡千百年的沧桑,也给我儿时带来无穷的乐趣。它又像一根沾满乡土味道的琴弦,不停地弹奏着挥之不去的故乡弦音。它已经永远融化在我的血液里,烙印在我的心坎上。<br> 注: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