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爱，不必挂嘴边

太阳雨

开学第二周周五早上连两节作文课，发现班上孩子小航，听课特别认真，没讲一句悄悄话，没做一个小动作，时不时还会因为我的讲解或同学们的发言，嘴角上扬，眼睛里也多了些光。说实话，孩子这一转变，是我始料未及的。 回想开学两周来，每天上课前都听到组长对他的“控诉”：小航天天不写作业，还撒谎没本子。每科作业记录本上都写满了他的名字。一时间他成了班级的“名人”，也成了办公室老师们熟知的名字。 似乎这两周除了上课、批改孩子们作业，其余时间我都处于愤怒中，几乎一直在与这孩子斗智斗勇了，感觉特别疲惫。 孩子是上期转来我班的，来我们班前已经转了两次学。问缘由，孩子爸爸倒是坦诚相告：父母离异，因为没有办法照顾孩子，所以送到私立学校，不过后来发现孩子太调皮，又打算自己照顾孩子，加上私立学校学费太贵，自己的家庭承担不起，所以又转到我们学校。 我记得当时随手翻开了孩子假期作业，除了歪歪扭扭的需要仔细考量才能认出的名字，其他一片空白。心里咯噔了好一阵，心情瞬间低落谷底。 果然，无论是孩子还是家长，都没让我“失望”：孩子成了我办公室里的常客，课堂上名字出现频率最高的，我的通话记录里联系最多的，毫不意外的便是张航宁的爸爸。 整整一学期，每次检测，孩子都成了班里稳定的低分。 不过，通过观察，我发现孩子除了不会写字，成绩考不好，课堂上回答问题倒是很积极，从多次回答情况来看，孩子思维挺活跃。于是我每天利用放学或中午上课前的时间，教孩子练字。学期结束，孩子的字终于能辨认了。 这学期开学，孩子自信地拿着未完成的作业到学校报名。看着胡乱勾画的作业，让人气不打一处来。我与数学、英语老师一同前往家访。不知道孩子爸爸是为人老实，还是对孩子的教育压根儿就抱着无所谓的状态。几位老师的话，并没有激起他一点点情绪变化。 家访无果，我知道要与他们家形成家校共育几乎是不可能了。教育路漫漫，往后只能靠老师加倍付出，至于孩子能否被感化或幡然醒悟，我们无法预测。 最可气的是开学第二天，孩子来我办公室练字时告诉我，他爸爸去广东打工了，竟然让孩子一个人在家。再追问下，才得知孩子爸爸找了个“妈妈”（准确地说还只能算阿姨）只管他吃饭，吃完饭他得就回自己的出租屋去住。我随及故意调侃他：那你爸爸的水怎么处理呢？孩子告诉我说，爸爸说了如果有人来拿水，就让他收钱。我继续调侃：那你压力挺大的，又要读书又要卖水挣钱，看来，你可得学好数学，才算得到账呢！孩子傻笑。 我拨了孩子爸爸电话，准备把心中的怒火一吐为快，但电话没接通。那晚回家后，我与家人谈及此事，始终无法理解这样的家长。 星期三、星期四，我连续两天拨打了孩子爸爸电话，不过我的愤怒、我的心酸、我的怜悯，似乎与电话那头毫不相干。 我彻底失去了信心，甚至想就此放弃。他家人都不管，我又如何管？办公室老师们开玩笑说，让我直接带回家，当认个干儿子呗。我直言：我太平凡，没办法那么伟大。 后来，稳定情绪后，我再次拨打了孩子爸爸电话，他诉说着生活的不易，我也理解。只撂下话：大家都不容易，不过，我要我的学生安全有保障，必须要有监护人，否则我不放心。随后，孩子爸爸答应下周让孩子爷爷来照顾他。可算把心中的石头暂放下了，我挂了电话。 新的一周，周一下午我问孩子，爷爷是否到来，孩子告诉我爸爸打电话告诉他爷爷晚上从杉树老家赶来。周二那天一大早，孩子跑来告诉我爷爷已经来印江了。中午放学，我带着孩子补好的作业，送他回家，也想与孩子爷爷当面沟通。 见到孩子爷爷，我表明的身份和来意后，爷爷客套了几句。我交代了许多，爷爷也不停说了许多，只是我们的交流似乎没有一句交汇。 爷爷告诉我，他什么都不懂，眼睛也看不清。过几天他又要回去，紧张之余，我立马劝住。 此刻，我已无暇顾及孩子学习问题，他的安全有保障，生活有人照料了，我也放心了。我存了孩子的电话号码后告诉他，以后学习我亲自监督他。 骑车回家，清凉的风第一次让我觉得如此舒适。 　　原本以为这周作业，孩子肯定能按时完成上交，事实证明，我太天真。 作业登记本上，毫不例外又出现了孩子的名字。 一如往常，陪他补完作业，我再三叮嘱：回家后一定要先完成作业，再玩耍。我与他约好19:30打电话监督他按时完成作业。他特别兴奋地答应了。 　　我一边写教案，一边等待时间到来，分毫不差地拨通了孩子电话。可孩子电话是关机状态，又等了15分钟拨过去终于接通，听到是我，孩子很开心。他把《忆江南》反复读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我满意才停下来。 我很想记录孩子一遍遍的进步，于是录音记录了下来。 　　他说英语数学还没做好，与我商量半小时内完成，我欣然应允。这是半小时后打过去，孩子特别自豪地告诉我，他早就做完了。 　　中午放学孩子到我办公室背《忆江南》，很流畅，我表扬他。随后托他帮我忙，在他家旁边兔喜取快递。我撕了半页纸，认真写上了我的名字和取件码，郑重其事交给他，他满心欢喜地接过，并答应中午来学校就给我拿来。我交代他，在我没来之前，除了他，任何人都不许碰我的快递📦。然后，我们各自回了家。 　　停车间隙，班上已有孩子冲到我身旁，惊奇的告诉我，张航宁来学校抱着一个大大的包裹📦在办公室门口等我。我大步流星来到办公室，孩子大步冲到我面前：任老师，包裹我帮你拿来了。 他跟我径直进了办公室，我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记不起最近有过购物。他说我感觉应该是书，还有点重呢，随及，与我一起拆开包裹📦，还真是书。正是“黔贵书香”经典阅读活动推荐读的一整套书，我有点懵，但对于爱书的人来说更多是欣喜，我激动得不得了。 　　孩子也跟着我一起激动起来，为了感谢他帮我领取快递，我让他选自己最想看的书，此时，窗外同学们你拥我挤，踮着脚，纷纷投来羡慕的眼光。 他更加自豪了，对孩子们而言，能帮到老师，还能共享老师的东西，那是件多么幸运并值得炫耀的事。尤其是一直躲在角落，那个阳光常常无法遍及的角落里的孩子而言，更是如此。 只见他扫视完整套书后，毫不犹豫拿起一本名为《母亲的味道》一书。我浅浅一笑，毫不意外他的选择。无论何时，孩子内心始终都是孤单缺爱的，同时也充满对母亲的渴望。 　　我让孩子随我坐在电炉旁，和他一起看起书来。他虽识字不多，但那种求知若渴，吮吸文字的样子，让人动容，我说不清这是对知识的渴求，还是对母爱的奢求。 　　预备铃响，我让他给我简单讲讲书中的故事以及他的想法。他用不太连贯的语言自信地给我讲了第一篇故事中的人物和一些美食，还说想吃里面提到的玫瑰汤圆。我故意说道：玫瑰汤圆有什么好吃的嘛，又没吃过，也不知是什么味道，我就不想吃。他赶紧在书中找到描写玫瑰汤圆的句子。见状，他说，我赶紧用红笔画出来。经他分享与我的及时勾画，新书不再崭新，但透着墨香以及我们收获的喜悦。 哎呀，张航宁，咱们本周读书笔记内容不就有了吗，你看，刚才勾画了那么多句子，尤其写玫瑰汤圆的句子，咱都没见过的食物，竟然通过文字勾起了我们的食欲，这描写妙呀！这样的精彩句段，可以抄写下来哟。读文字，让我们想吃里面的美食，这就是读书感想嘛。 今天时间有限，才读这么点，就已经有想法了，继续往后读，肯定还有更多的精彩等着我们。这样吧，周末这书再借你两天。你拿回去做好读书笔记。但不要给我弄坏了，也不要借给任何人。现在只有你可以看，我强调。 孩子回到教室上课。 又是新的一周，回望两周前孩子的种种表现，与现在这个主动完成作业，斗志昂扬，上课积极回答问题的样子，喜悦与幸福不禁让我从心底油然而生。 周一进办公室，作业交得整齐，没有看见张航宁的名字，下午改作业，他写了但是没达到我的要求，喊他进办公室我依然表扬了他，肯定了他的转变进步。 周二时间隔得最近，印象也最深。一件小事，但足以证明孩子思想上真的已经扭转过来。前一日回家作业抄写《守株待兔》课文以及注释，但好几个孩子只写了课文没写注释。上课前我提醒没写注释的同学，放学主动去我办公室拿回作业本补上。我没有念名字。 放学后，我刚回办公室坐下。张航宁抱着语文书来找我要回语文本，他忘记写注释了。我表扬他昨天不但认真抄写了课文，还记得自己忘记写注释，确实在用心了。最可贵的是，我没念名字，他也主动来找我了。 又到中午练字时间，他与另外三个孩子已经早早等在办公室门口。我让他直接把要抄写的生字当成练字内容。他认真的练起来，一句话没说，我静静地改作业，他时不时甩甩手，然后又继续低头动笔。自言自语说：今天的作业我要在学校完成，回家没有作业就可以背《守株待兔》了。 我不仅在办公室表扬了他积极，学习现在变得越来越有条理。班会课上更是与同学们分享了他的故事，他的进步。教室里同学们多次为他鼓掌👏🏻，我想这份荣耀，足以支撑他一路前行。这以后，班上孩子也一定愿意主动与他成为朋友，让他不再形单影只。 三周来，我也常常在深夜突然醒来，思索着，不断寻求突破口。说教、感化，并没有用，坚持不下去时，我就反问自己，如果他是自己的孩子呢？会舍得放弃吗？答案当然不会。把他当自己孩子对待，不是简单的说教，不是光动动嘴皮子，得真心实意用行动证明，让孩子从你的言行举止中，慢慢感受你对他的关心和爱护，他从心底里自然接受，不断迫使自己改变。否则，你如何也唤不醒他。 后续，我会持续关注孩子的动态。也会持续更新。 　　这是之前的一次听写 　　被罚后，认真了太多。 主动留在教室写完后才回家 办公室日常练字 寒假，我们语数英三位老师去家访的场景。 　　本文于2023年3月1日凌晨四点半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