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2023年2月4日，葬外祖母于孔庄，以庶羞花车之奠，祭先外祖母娄氏讳照荣曰：</p><p class="ql-block">呜呼！吾母为长女，生吾卯时三刻，疼痛难忍。外祖母候于门外，为第一人走免室抱我者也。吾在襁褓时白胖可爱，且为姥姥头（外）孙，尝抱吾指诸产妇曰：看看俺家的大白鹅，咱来比一比谁家的更白。</p><p class="ql-block">及至总角，遇寒暑假父母无暇时，皆为其抚之。或大舅乔迁，外祖母随之，直至吾家邻居。吾始离家去舅家，初颇见生，思父唤母，见外婆遂止之，数次之后，仿佛在家。表弟铭晨，外祖母之亲长孙也，与我年相若，幼时同班读书同院相伴，而未尝有偏废，凡表弟所有，吾自视亦无不有。姥姥待我之厚，虽嫡亲孙子何有异哉？</p><p class="ql-block">后吾母生女，舅母生儿，皆有外祖母养育之恩。或随之于县城看护，或引之回老家照顾。兄弟姐妹六人，都是姥姥一手带大。吾与表弟儿时戏于庭院堂屋，或外祖母呼我来食，常以我与表弟名、二舅讳相为串，盖自二舅来，至二舅幺女，俱为姥姥所育。</p><p class="ql-block">吾年十八，至京师求学，外祖母外祖父从父母送我至大学。早到，遂游玩数日，天安长安，西城东城，故宫长城，大楼千万，不能悉尽。余曰：外孙将求学四年于此，他日当复来。呜呼，将于何日乎？后大疫，不见者期年。外祖父忧田中禾苗荒废，与二舅并耘之，余随后种树，今后吾其无复为农事乎？</p><p class="ql-block">庚子冬，吾归省亲，方知患病之事，吾母之言，闻之虽泣，未敢尽信。去年春未返校开学，七月，吾急欲返校复习，将考研而成功，往开封视外祖母时，未觉有异。吾幼时曾外祖母，曾祖父、母尚在，皆耄耋之年，以为家中长辈必寿且康。唯学有所成报答外祖母，方为要务。国庆假期，吾母欲吾归，以假日时短、复习时长拒之。而后封校，虽欲归而不能。将试，染病，不能尽吾力。今虽未出分，吾知盖不能也。苟吾蚤知，宁博士而能辍孝邪？</p><p class="ql-block">吾去家半年，归来外祖母已久卧在床，苍苍者或化而为白矣，动摇者或脱而落矣，毛血衰微，气息奄奄。吾犹以为梦也，从吾母翻身擦汗，亲侍汤药，乃知事已至此。尝抚我者何日嶙峋，持锄头者何日斑驳？吾竟不知。如可赎兮，愿百吾身！</p><p class="ql-block">正月十二卯时，吾母致电，惊闻噩耗，一路无言，犹以为尚能见最后一面。所见者，堂屋一棺材耳！吾泣，吾父母泣，屋内亲戚不能止。谚语：不见棺材不落泪。其信然矣！</p><p class="ql-block">《诗》云：孝子不匮，永锡尔类。其是之谓乎？吾母、大舅母、二舅母躬行孝道，未曾废离。大舅、二舅、吾父前后奔波，尽心竭力。外祖母积善成德，有口皆碑。百善孝为先，为善无不报，必报于外祖父、大舅二舅、表弟表妹。自今以往，香火定不绝于师家，人丁兴旺，惟先祖之报也。</p><p class="ql-block">《诗》曰：永言孝思，孝思维则。孝道之行，吾已见于父母与舅父母，外公尚在，父母安康。欧阳文忠公曰：祭而丰，不如养之薄也。余今后当躬践孝道，孝顺父母，此余之所安也。</p><p class="ql-block"> 噫，彼苍者天，曷其有极！言有穷而情不可终，姥姥其知也邪？其不知也邪？呜呼哀哉！尚飨！</p> <p class="ql-block"> 二零二三年二月五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