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英名墙

浑河北岸

引子。我曾经四次参谒抗美援朝烈士陵园,即,1966年,2010年,2014年,2020年。本文记录后面三次。2010年,庚寅年,抗美援朝战争60周年,写了一篇文字,叫做庚寅的清明,是为本文前篇。2014年,2020年,还特别参谒新建成的英名墙,是为后记。 清明前夕,我来到抗美援朝烈士陵园,参谒长眠在这里的牺牲者。今年是朝鲜战争爆发60年,一个甲子。我想到这里来看看。念高中的时候,就到过这里。<br>  那天(2010年3月28日),陵园还在维修。我走进园内,苍松翠柏,庄严肃穆。烈士纪念碑东西两侧和北面的松林中是烈士墓群,安葬着123位志愿军烈士。这里,有特级战斗英雄黄继光、杨根思;一级战斗英雄邱少云、孙占元、杨连弟;有50军副军长蔡正国、39军副军长吴国璋、23军参谋长饶惠谭等志愿军英烈。<br>  烈士墓群中,有我的同学的父亲,有我的友人的父亲。这些同学友人,有的已经去世,有的在外地。我来到他们父亲的墓地前面,那是四位牺牲者。作为晚辈,我,久久伫立,静静凝望,表达自己的心情。周围只有宁静,空气透着寒意,心跳的声音几乎可以感觉。时近中午,还是感到阳光的照射。 一位烈士是边登甲(1914-1951),志愿军后勤部20大站主任。河北省定县人。1914年生,1937年参加革命,中国共产党党员。1951年8月24日在朝鲜北松站牺牲。边登甲的次子,边建军,我的同学。40多年前,我到沈阳念中学,就是好朋友。一起考的高中,一起下的乡,住在一个炕头。1978年恢复高考,念的大学。毕业后,在沈阳啤酒厂当高工。前年去世。他知道自己的病情,曾说“一个人就是这么大的寿禄。”生死看的豁达。40多年前,我和他一起到这里看望他的父亲。现在,站在松柏墓前的,少了一个人 一位烈士是罗春生(1916-1952),40军118师师长。江西省吉安县人。1916年生,1930年8月参加革命,中国共产党党员。1952年5月15日在朝鲜涟川新寺洞牺牲。碑文这样记载“首战温井、灭敌凶焰,又率部于清川江一度断敌后路,进而配合友军,光复平壤。”《40军在朝鲜》,第1页记载。1950年10月19日,毛主席命令中国人民志愿军4个军和3个炮兵师过江,入朝参战。左路118师,右路120师(时为罗春生部)、119师。《朝鲜战争备忘录》,第153页记载。1950年10月25日正式确定为出国作战纪念日,这是40军(118、119、120师)的历史荣誉。罗春生唯一的女儿,罗萍,我们的战友、我的友人,三十多年的老朋友。现在在解放军210医院,主任医师。在和我谈到抗美援朝战争的时候,她说,不管怎样,志愿军当时经历的艰难困苦后人难以想象,他们的精神是伟大的。我曾经看到她的父亲母亲带着两个哥哥出国作战前的一张照片,父母那么年轻。我说,怎么没有你,她说还没出生。她出生1年,父亲牺牲。 一位烈士是蔡正国(1909-1953),50军副军长。江西省永新县人。1909年生,1929年参加革命,1932年参加红军。1933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53年4月12日,敌机空袭,不幸牺牲。那天,50军在坑道外的军部驻地,一栋砖瓦结构的民房里,蔡正国主持军事会议。晚上,夜空里响起敌机的轰鸣声,传来了防空信号枪声。蔡正国意识到会议不能再开了,但他又认为不能就这么一窝蜂地散了,再讲个半分钟或许会议就能结束。飞临军部上空的8架敌机,俯冲下来投弹。其中的一颗正落在开会的屋顶上轰然爆炸,击中了站在桌子前讲话的蔡正国。人们从蔡正国的上衣荷包里,找到了一张纸条,那是他头天写给妻子的信。信中写道:自己在朝鲜前线一切都好,部队打的都是胜仗,让妻子不要挂念。没想到这封信成了蔡正国的遗书。2004年第2期《党史博览》的《捐躯朝鲜的志愿军军长》记载,在国内的彭德怀接到电报后,吃惊得说不出话来。好一阵时间过后,毛泽东喃喃道:“蔡正国,蔡正国,不幸殉国,又折我一员骁将。”蔡正国唯一在世的儿子蔡小东,我的友人。现在已经退休。小东出生后,不到两个月,父亲牺牲。直到18岁那年,他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蔡正国。他告诉我,一直到上个世纪80年代,才补办烈士证书,抚恤金600余元。后来,他将这笔钱加倍,捐献给抗美援朝烈士陵园。 一位烈士是马顺天(1921-1950),40军120师359团政委。河北省滦县人。1921年生,1938年参加革命,中国共产党党员。1950年11月14日,在朝鲜云山郡南山下里牺牲。那是第2次战役,359团追歼美军。《40军在朝鲜》,第64页记载。马顺天政委来到1营,举着望远镜看了看,对营长说,“你缴获的大炮,为啥不用。掉过头来轰他几家伙嘛。”“你可以拿它当枪使,来个直接瞄准射击嘛。”轰轰几炮打在山头上,敌人立刻炸了营,漫山乱跑,活象一群掐掉脑袋的苍蝇。出国作战不到一个月,马顺天牺牲。马顺天的女儿,遗腹之女,次年出生。马顺天的女儿,马梦伟,我的友人。曾在海军404医院、大连北方时装公司卫生所工作。现在退休。 <p class="ql-block"> 2010年,大连,三位中国人民志愿军烈士后代</p> <p class="ql-block">  前不久,到大连出差。我跟罗萍说,把几个人请到一起坐坐。抗美援朝60年,我想见见他们。可惜,边建军已经去世。大连理工大学国际学术会议中心,三位如约而至。小东开着车,下车过来,透着虎气。我说,不容易,趁着光线好,合一张影吧。我们谈了很多。谈到现在的生活,谈到家人状况。小东极为健谈。谈到1990年10月,中国代表团访问朝鲜,小东被授予朝鲜三级国旗勋章。当我看到小东的姑姑(蔡正国烈士的妹妹)在老家的照片,几乎落泪。她的一家很贫穷,老家的房子十分破旧,门楣上钉着的“革命烈属”牌子,漆面全部脱落,几乎辨认不出字迹。小东每年都会给姑姑寄钱。交谈之中,给我一个强烈的感觉。三位志愿军烈士后代,谈到那场战争和父亲们的牺牲,显得平静。但是,谈到现在,他们就特别希望人民能够过上幸福、和平与安宁的生活。</p> “西方侵略者几百年来只要在东方一个海岸上架起几尊大炮就可以霸占一个国家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彭德怀)”。志愿军英雄儿女,志愿军烈士,我们最可爱的人。清明到了,我们开着车,我们骑着车,我们步行着。穿过大街小巷,穿过摩天大楼,穿过地铁工地,穿过熙嚷人群,来到烈士陵园。当穿过现代化物质文明和世界喧嚣的时候,作为生者,我真的想问。庚寅的清明,那场战争牺牲者的家人后代,你们还好吗。 后记(2023年3月)<br> 上面这篇文章《庚寅的清明》,十几年前(2010—)写的。这里,想做一点补充。文中四位志愿军烈士后代,边建军早年去世。蔡小东三年前去世。当时,小东已经知道自已重病了,特别想看到抗美援朝战争70周年的日子,即当年的10月25日。但是,最终没有赶上。前些天,微信,罗萍,梦伟都还好。 <div><br>  后来,我曾两次到抗美援朝烈士陵园,特别地参谒烈士英名墙。抗美援朝战争烈士英名墙,197653位烈士,实际铭刻174407位烈士。第一次去的时候,2014年11月,英名墙刚刚建成,地宫里,几乎没有人。第二次,2020年10月,我与高中同学,一位公众号主编,一起参谒。我的表姐,19岁,39军医院护士,抗美援朝牺牲。那是近七十年前的事情,记得是中午,我母亲拿着牺牲通知书回家,上中学的二表姐在屋里失声痛哭,我躲在厕所里不敢出来。我爱人的舅舅,山东乳山人,抗美援朝战争牺牲。随后,部队寄回舅舅的行李卷,姥姥每年都要翻晒他的行李衣物。她说,村子里牺牲的人很多。抗美援朝战争牺牲的烈士,不计其数。</div><div> 英名墙。抗美援朝,伟大的墙。保家卫国,功勋的墙。为国捐躯,烈士的墙。廿万英灵,永恒的墙。</div><div> 英名墙,尽是英烈,我们看你们来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