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四军

岁月风铃

抗战时期陈毅对国际统战思想的践行

——从陈毅同美军观察组谈话说起

陈宗彪 张鹤军

1944年8月10日，陈毅与美军中缅印战区驻延安观察组组长包瑞德等人作了关于华中新四军情况的谈话。今天，我们重读这份珍贵的谈话记录，从中最直接的一个感受，就是陈毅在讲话中所透露出的强烈自信，一种抗战必胜的坚定信念。中国共产党人的这种必胜信念从抗日战争爆发起，就没有动摇过，这种信心比枪炮更重要。因为它凝聚起来的民心、民气、民力，是一道永远冲不垮的精神长城。也正因为如此，中国共产党才能成为抗日战争的中流砥柱，带领全国人民赢得一个又一个胜利！

第一、国际统战的实践

一、陈毅同美军观察组谈话的军内、党内、国内和国际背景。陈毅同美军观察组谈话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和国际反法西斯统一战线的大背景下进行的。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业绩，引起了美国有识之士的重视，促成了美国和中国共产党取得联系的要求，1944年7月22日，美军观察组第一批人员由包瑞德上校率领飞抵延安。当时，新四军代军长陈毅在延安准备参加党的七大，毛泽东指示陈毅参加接待美军观察组的工作，8月10日，陈毅奉命和美军观察组会见。包瑞德有过这样的忆述：“8月10日，后来在共产党统治中国大陆成了共产党政府的外交部长的陈毅将军给我谈了新四军的事。”[1]

二、陈毅向美军观察组介绍了新四军抗战历程。

在“陈毅与美军观察组的谈话（1944年8月10日）”这篇档案中，我们可以看到陈毅所讲述的他亲身经历的几件遭遇。如新四军刚向上海、南京进军时，就在皖南遇到了许多刚从京沪失败撤退的国民党军队。国民党军队士气低迷，普遍畏敌，在见到军备武装落后的新四军时，也很替新四军担心。某国民党军队将领甚至不客气地对陈毅说：“陈司令！你们军队的优良纪律，作为一支政治宣传队是很好的，如到东线去打仗，请听下文分解好了。”对此，陈毅一笑了之，并未怯战。

1938年7月初，新四军部队秘密运动到南京附近，陈毅的司令部住在农村中一个地主家里，这位房东很高兴，他们一年来没有看见过中国的国旗和军队，周遭土匪横行，人心惶惶。但第二天一清早，房东却拿了便衣给陈毅，说：“打日本不是好玩的，你们只有七条枪，怎样打日本呢？还是穿上便衣，我可以保护你们。”“当时我的司令部只有七条枪，那是事实。”档案中记载陈毅如此笑言道。[2]由于军备武装的落后，陈毅所率的部队常常采用夜袭火攻再接白刃战的战术在1938年6、7、8三个月内，新四军与日军发生了三十几次战斗，日军损失很大。松野联队长大发传单说：“新四军不讲道义，不会打仗，只会杀人放火，偷偷摸摸的，不配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军人，要求与新四军定期决战。”陈毅当即写了传单答复之，说是答应日军的决战要求，打一个确实的公平仗，请英美友邦派人评判，以同样的武器装备来打，如果陈毅方打败了，新四军即退出南京，如果日军打败了，就退出中国。“因为我们新四军素来对文明人就用更文明的办法，而对野蛮人就用更野蛮的办法，打得日本法西斯军队晓得什么是正义。”日军方面自然不了了之，陈毅如是评价道。[3]

三、陈毅向美军观察组介绍了新四军精神。

在艰苦的抗战中，新四军与广大人民群众以乐观积极的态度和源源不绝的智慧对抗着数千百倍强大于己的残暴敌人。档案记载陈毅叙述这些经历时，多次露出笑容。这举重若轻的笑容正来自于寸土必争、绝不弃让的强大内心，正是拥有着如此强大内心的人们拯救了中国。陈毅同美军观察组的谈话内容基本上涵盖了新四军精神的核心要义：文明爱国、民主法治、听党指挥、实事求是、群众路线、武装斗争、能打胜仗、作风优良。文明爱国、民主法治以国家、人民、根据地层面为主；听党指挥、实事求是、群众路线以党的层面为主；武装斗争、能打胜仗、作风优良以新四军层面为主。

第二、军事外交的先河

一、中共中央对同美军观察组军事外交工作的要求。

延安《解放日报》8月15日社论《欢迎美军观察组的战友们》称：美军观察组到延安，是“中国抗战以来最为令人兴奋的一件大事”，“对于争取抗日战争的胜利，实有重大的意义”，因为这将有助于美国和世界各国了解这样一个过去一直被国民党封锁的事实真相，即：“七年来，近五十万的八路军新四军和八千余万被解放了的人民，在华北、华中、华南三大敌后战场奋勇作战。”“敌后战场成了中国抗战的最重要战场。”[4]8月18日，毛泽东又签发了由周恩来起草的中共中央关于外交工作的指示，指示中说：“这次外国记者美军人员来我边区及敌后根据地，便是对我新民主中国有了初步认识后的实际接触的开始，因此，我们不应把他们的访问和观察当作普通行动，而应把这看作是我们在国际间统一战线的开展，是我们外交工作的开始”。

二、新四军积极落实中共中央两个“开始”、一个“开展”的指示。

为使与美军观察组的合作取得切实成果。1944年8月20日，中共中央致电山东军区和新四军军部，要求他们“以尽可能快的速度”，收集美军观察组需要的青岛、烟台、连云港等沿海地区的日寇军事情报。[5]9月6日，八路军参谋长叶剑英专门致电新四军负责人，要求他们侦察沪杭一带敌情以告美军观察组。美军观察组去根据地，有些根据地领导怕招来日寇“扫荡”，因而不愿让美军去。1944年9月上旬，华中新四军负责人张云逸等人即致电毛泽东、刘少奇，认为“美军事人员经常来往华中潜伏地区，在目前条件下，可能引起敌人注意和‘扫荡’，使将来航空比较困难，此时我们害多利少”[6]。毛泽东很快就与刘少奇联名复电他们：“机场筑好后，大批美军人员陆续飞来军部及各师，我们应表欢迎。”“虽可能引起日寇‘扫荡’，但比较全局，利多害少”，并说“放手与美军合作，处处表示诚恳欢迎，是我党既定方针”[7]。 三、陈毅高度重视与美军观察组及美军的合作。1944年8月21日，陈毅向毛泽东报告说：“数日前谢维四又来我处拜访，谈了三个小时。主要内容是两个，第一个问题，他再三问反攻时期国民党军队进入新四军地区，他们一定要打的，你们怎么办。”“此外谢还问，国民党在反攻未来前会不会坍台？国民党最近内部会不会有政变，各地方军人对我对蒋的态度等。”“第二个问题，谢说此来具体商定是否用空中降落办法可到华中。”[8] 谢维四即谢伟思，是观察组的秘书兼翻译，又是政治顾问，因此，他很关心国共两党的实力消长及态度问题，为决定美国在中国抗战结束后长期和谁合作做准备。

第三、外交生涯的前奏

一、陈毅向美军观察组全方位介绍了新四军和华中抗日根据地党、政、军、民的情况。

从1944年8月起，毛泽东要陈毅参加一些外事活动。陈毅受毛泽东的指示，于1944年8月10日与美军观察组会面，向包瑞德等人介绍新四军的抗战情况。在陈毅看来，这是“有其极大重要性”的一项任务，因为在抗战中战绩颇丰、作用重大的新四军，在当时却“默默无闻”，罕为外界所知。根据档案记载，陈毅在谈话一开始就向美军观察组讲述了新四军抗日实情及被国民政府封锁的情况，他说：“新四军的实情，历年来是被国民党封锁着不让外露，中国人知道的还不很清楚，外国朋友则要知道的机会更少。”“新四军是一支被封锁的军队，他孤军与敌人作战且作了许多工作，向世界解释的机会却不多。”[9]第一次听到这些被国民党政府所蒙蔽、掩盖的事实，对美军观察组的震动无疑是巨大的。中国共产党，以及条件之艰苦、作战之顽强、伤亡之巨大等，这些都使他们对我党和新四军刮目相看，对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在抗战中发挥的巨大作用有了全新的认识。蒋介石不仅阻拦外国人去延安，更千方百计地封锁、歪曲新四军的消息。陈毅在谈话中一开始就说：“新四军的实情，历年来是被国民党封锁着不让外露，中国人知道的还不很清楚，外国朋友则要知道的机会更少。

“新四军是一支被封锁的军队，他孤军与敌人作战且做了许多工作，向世界解释的机会却不多”。陈毅在谈话时，向美军观察组提供了一份《新四军七年来战绩统计表》，表明，抗战前七年，新四军在华中经历大小战斗17534次，毙伤敌伪军241750人，俘虏敌伪军34415人，敌伪军投诚反正34066人。缴获长短枪124459支，缴获轻重机枪2651挺，缴获各种炮100门。负伤指战员64920人，阵亡指战员44868人。陈毅还向观察组介绍说，新四军建立的华中根据地，“人民总数有3000万”，“穿着军服的正规军，有18万”。民兵“共有55万人”。“新四军在敌后18万军队所抗击的敌军，正是国民党一、三、五、六、九战区及苏鲁战区”100多万人“所共同抗击的敌军”。[10]

二、新四军在华中营救了多名美军飞行员。

新四军勇救多名美军飞行员的事迹一直鲜为人知。新四军救援美军飞行员，第一次发生在1944年3月。当时，中美混合航空队第二大队飞行员辛仲连在与日军空战中受伤，跳伞降落在皖中无为县汊江江面，新四军第七师救援并治愈了辛仲连，并将其送至国民党桐城县政府。以后，新四军一师、三师、浙东纵队都成功营救过多名美军飞行员，赢得了盟军的赞誉，《纽约时报》所载《中国抗日的脊梁》一文写道：“中国共产党区域军民，以游击战不断吞食日军。游击战的规模虽小，但都是很巧妙、很有实效的，他们使日军不能顺利地占领地区。被迫降在解放区的美国飞行员们，对于中国游击队员的机智与勇敢，表示很深的感谢和敬佩！1944年8月20日夜，美国驻华第十四航空队的一架B-29重型轰炸机，在完成轰炸日本本土重要军火、钢铁工业设施任务后返航，于苏北盐城以东的黄海上空发生机器故障。机内的12名美国飞行人员，1人当场死亡、6人跳海，另5人跳伞降落于江苏盐阜区建阳县境内，飞机亦坠毁于建阳县境的金桥村。失事的飞机当即被建阳县执行巡逻任务的民兵发现。民兵们一面组织群众扑火，一面派人四处警戒。驻湖垛镇的日军也发现了坠机。日军近藤中队长率部70余人和伪军40余人连夜出动，企图抢夺美机。与此同时，驻于离飞机失事地点约10公里的盐阜独立团领导，也看到美机坠毁时发出的火光，预料为美机失事，湖垛日、伪军必将出动抢夺，便星夜赶往阻击。8月21日上午9时，湖垛出动之敌与盐阜独立团的一个连在美机坠毁处发生激战，独立团指战员英勇作战，击退了敌人，以牺牲3名战士、1名班长的代价保住了美机残骸。飞机残骸被解体后，很快运送到安全地带。跳伞着陆的5名美国飞行人员一着陆，即得到当地抗日群众的保护，并被护送到建阳县总队部。当时，新四军第三师师长黄克诚正在驻黄花塘的新四军军部参加整风学习。黄克诚得悉营救飞行员的事后，致电张爱萍将获救飞行员尽快转移到更安全的三师师部驻地阜宁县境，并请张爱萍款待好美方人员。黄克诚指出：做好美国飞行员的接待工作，对于开展国际反法西斯统一战线，对增进中美两国人民的友谊都有重要意义，对扩大共产党在国际和大后方的政治影响，争取国内和平民主进程，都有积极作用。

张爱萍随即召集师参谋长洪学智及师直有关部门工作人员，讨论飞行员的接待工作。8月24日，5名飞行员在盐阜独立团部集中，又被护送往驻阜宁县的新四军第三师师部。尽管这里是刚刚开辟的抗日民主根据地，资源还有些匮乏，但细心的张爱萍还是带领部下为美国飞行员精心布置了餐厅、卧室、浴室和会客厅，还特地请来在新四军工作的奥地利医学博士为他们检查身体。8月27日，新四军苏北军区和第三师为飞行员举行了欢迎大会，祝贺飞行员安全脱险。苏北军区副司令员、副师长张爱萍，师参谋长洪学智等分别讲话，高度赞扬美国飞行员的反法西斯精神。美国飞行员们十分激动，说：“我们有生以来还没有受到过如此热烈的欢迎！”张爱萍将盐阜抗日军民营救美国飞行员的事向新四军军部作了报告，新四军军部又将此事通报到延安。中共中央领导人毛泽东、周恩来极为重视。8月29日，他们联名致电中共驻重庆代表团负责人董必武，将飞行员获救情况迅速转告驻华美军司令部及有关方面。根据新四军军部的指示，第三师派出一支武装小分队护送5名美国飞行员前去新四军军部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