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销社，旧时光里美好的回忆

黄雪林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乡下供销社可红火了，那时供销社也叫合作社，本是一个农村合作经济组织，后来发展成国营单位。在物质匮乏的计划经济年代，家里小到缺糖少醋、针头线脑，大到手表、缝纫机和“永久”“凤凰”自行车，都得到供销社才能买到。

　　小时候，我们那的供销社留给我的印象，所有的商店都是国营商店，商店有各种各样的商品，走进店里，扑面而来的是酱醋油（煤油）的味道、纸包的果子的味道，还有化肥农药的味道，，，商店的商品货真价实，价格低廉，凭票供应，童叟无欺。

　　我记得一家大的国营商店就开在离我家不远处的寡妇桥东门的临街边，高大的台阶，迎面挂着毛主席的画像，两端分别写着“发展经济，保障供给”的标语。商店白色外墙上，挂着一只绿色的四方形邮筒，它装满了我们那代人多少梦牵魂绕和喜怒哀乐。商店门口窄窄的沿街曾成为菜市场的早市，是整个街道最热闹的地方。该商店一字排开，进门右侧，是鞋帽、布匹一类，中间是钟表、缝纫机、电筒电珠、茶缸、搪瓷碗、钢筋锅（铝制）等日用百货。左边是笔、纸、信封、课本、橡皮擦、连环图书等文具及学习用件。

　　紧挨着的靠西边是一家南货杂店，卖有香烟瓜子糖果等副食品，散装酒啊，酱油，醋，煤油啊等等。农资化肥店在桥东一高高的排屋间，兼营各类物资配件；桥西也有较大的南杂货店、书店，桥头还有五金电器店。计划经济时代，好多商品都是紧俏物资，都要凭票供应，布票、油票、糖票是那个物资匮乏年代凭票供应的有力见证。一个个国营商店，无论日常生活用品还是农业生产资料，农副产品，应有尽有，极大方便了附近的居民。

　　我印象记忆最深的，还是商店里的木质柜台，高高的货物架，琳琅满目摆满了商品，站在柜台后面的营业员，无论男女，总爱表情严肃，不苟言笑，看着高高在上的样子，写满了优越感。他们似乎特别不爱搭理小孩，每次家里大人打发我去买些针头线脑零碎东西，总是小心翼翼询问，然后快速递过钱去，生怕遭人白眼。因此很有一段时间，我其实是不愿意去商店里的，但父母一则忙于家（事）务，二则夸我清白不“逮铜”（不克扣剩余的钱），买东西从来不出错，无论样数，还是钱数都无误，因此老打发我到店里买东西。

　　我常端详偌大的商店，暗自揣测高高的柜台后面，那个有点神秘的空间里，除了售货员来回走过，还有别的秘密么？店子里那么多零食，他们也会偷偷吃么？还有老鼠啥的，也会偷吃么？他们成天就在柜台里来回走动，轻轻松松，还傲气十足，当供销社的营业员，是个非常吃香的职业，的确太令人羡慕啊！

　　又过了几年，东门大商店里换了人。我堂叔哥哥红崽高中毕业后，顶替他父亲的职位进了供销社，我偶尔还会去店里买东西，红崽哥就热情招呼我，要将我迎进柜台里去坐一坐。由此我得以一窥柜台后面那片神秘之地，其实一样的土质地面，潮湿黝黑，窄窄的，脚下到处堆满货物，稍不留神还容易踢着脚，完全不是我想象中的自由洒脱。

红崽哥叫我坐下，然后随手从食品缸里拿出一包花生，打开包装纸叫我吃。我不肯吃，柜台外面，顾客看着呢。红崽哥看出我的担心，说：“我自己买的，会付钱。”我暗想以他的为人，是不会以权谋私贪占小便宜的。

　　商店里有熟人的好处，当然不仅仅是走进去坐坐。遇到紧俏的新鲜的花布或者稀缺的商品到货了，数量不多啊，红崽哥就捎个信，我母亲就赶紧带着我去供销社买点。白天不好去拿，傍晚了没什么人的时候去，生怕被人看见了，惹得我们母子徒增几分紧张，担心走后门的事被人知晓，总归是不妥的。

　　八十年代后期，我到外面去读书，参军走了，红崽哥也从下级商店，升调到分店当经理了。那时，私营经济犹如春风催嫩绿，一夜之间大有席卷之势，一家独大的供销合作社，也面临着时代变革的巨大冲击力。为了求发展，也是无奈之举，供销社的副食店，百货店，日杂店、生资店等等，也实行单户或合伙承包经营，红崽哥承包了街上原来的南货店和生资门市部，后来生意越做越火，赚到钱到城里建了一栋别墅，全家都搬到城里去住了。

　　再后来，私营经济，地摊经济全面放开，农村小摊小店，路边摊贩们把所有的消费者全带走了，国营门店门可罗雀，冷落凋零，只能关门大吉。计划经济时代过于刻板的经营模式，被市场经济大潮冲击，农村供销社不愁卖的好日子，也在九十年代中后期步入了历史的尽头，昔日繁华慢慢地黯然失色，退出了人们的生活，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令人唏嘘不已的是那些熟悉的供销社人，将青春与年华奉献给了高高的柜台的朋友，包括对我及我家施予诸多帮助的红崽哥，竟然也一个个早早地永别了人世。

　　街上的供销社那些商店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但是那些老建筑、老物件依然是历史的最好见证，青瓦白墙和那些漆色斑驳的柜台桌椅，承载了我们童年的欢乐，承载了很多人对往事的美好怀念。供销社这三个字，只能令我们深情去回忆，慢慢去回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