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南营长对1979年2月17日对越自卫还击战开战第一天战况回忆录

李跃纯

【编者按】今天是对越自卫还击战开战44周年的纪念日。作为参战者，那炮火连天，冲杀向前的经历终身难忘。今编发我营营长关于开战第一天战况回忆录， 供大家分享。

奇 袭 东 溪 王 小 南

1979年2月17日凌晨6点40分，对越自卫还击战正式打响。全营按照团首长的命令，沿着炮火撕开的口子，越过边界向目标前进。

在途中，我们亲眼看到在376团天口方向越南山谷里有多处敌火力点，对着将自己捆在坦克上的376团的战士疯狂扫射，从喷出的火光中感觉到这是在屠杀。

当时我还发现在我们团的二营攻击路线上有十几具烈士遗体。我营二连朱典新副连长正领着几名战士抬着担架向我走来。我当时很吃惊，担架上躺着滿身是血的竟然是我师的许英发副师长，他是随我团作战的最高指挥官。后又传来消息，随376团前指的我师林副政委牺牲了。在开战两小时左右，我师就折将两名，令人十分痛心。我还看到小山坡上我团程秀兰团长脸上也贴着纱布在继续指挥。这说明当时战场上的情形是何等的复杂，场景是何等的惨烈。

　　我营继续前进。当我们行进到一条约五公里长的小路上时，发现这条路很窄，只能一个跟一个的前进。预案中如果遇到敌人，完全只能靠二连的前卫班猛打猛冲，其他人是帮不上忙的。如果这个班打没了，第二个班再上，没别的办法。当然，伤员和烈士直接运回国内。可能这条路太窄而且是横向，不会对越南纵深引起重视，二连动作很快，在预定时间迅速通过小路。通过小路后，穿插方向开始转向东北正对东溪，按地图是一条较宽一点的越南境内小路，不直接与边境连通。可在我眼前出现的是一条可走汽车的乡间土路。还看到了进入越南后的第一个村庄，我隐约发现村庄后面的小山包旁有一个越南公安屯，山包上丛林中潜伏着越军。

不出所料，越军利用地形用机枪向我军猛烈射击。二连尖刀排被压制在农田水沟中。这时，配属二连的重机枪班冒着敌火力迅速架枪进行还击，压制住敌火力。随即二连集中所有火力射向越军，打掉了火力点，歼敌二名。这是入越对敌第一战，二连和配属电台兵朱贵凯等5人受伤，牺牲一人。此时，一连不停顿接替二连转为前卫连向东溪穿插前攻。全营从一路队形改为二路队形，前进速度明显加快。

　　因有伤亡，部队行动更为艰难。受轻伤的战士坚持轻伤不下火线，强忍伤疼继续前进;有的伤员则由战友搀扶着前进;重伤员和烈士由民工抬着随连队向东溪前进。这段路有近20公里长，部队以急行军的速度前进。有连长通过电台向我请示休息，我没有同意。因考虑到穿插途中还有多少越军设伏阻击。如果休息，则时间不够，完不成上级下达的穿插目标任务，就会影响我军主力进攻大局。

中午12点左右，我部已接近东溪县城。因为我营行军途中正面有座山挡着看不见县城，按照地图测算和我营的穿插路线，我估计已经到达东溪外围。于是，我命令部队开始向东溪县城行进，也就是向左侧的山路前进。一连前卫排在接近山垭口时和越军交上了火。我看了一下地形，山垭口的路窄坡陡，易守难攻。我营正面这座山一条S形的公路直通山顶，这条路在地图上是没有显示出来的，是条新开的路，坡度不大，也没有越军工事，而且占领该高地可以居高临下正对东溪县城，对我营展开进攻非常有利。另外我们靠近师主力376团，对打恶战有好处。我立刻向钟副团长报告想法……

　　得到同意后我马上实施。说实话，我主要是想占领它之后全营进可攻退可守。我命令三连姚海泉副连长带一个排沿公路上山去占领该高地后发出一发信号弹，一连在与越军继续对峙。约半小时后正面山顶一发信号弹发出，已占领了高地。我当时考虑的是占领有利地形，牢牢掌握战时主动权，而没有想过改变穿插路线的后果。战后，总参、军区作战调研组找我谈话说到此事，我说如果按原计划，这个山垭口部队展不开，伤亡会增加，时间来不及。改变的路线地图上没有，但对完成后续任务有利，完全是为了从我军打赢考虑，随机应变，争取主动，顺势而为。调研组认为我讲得有道理，认可了我的处置方法。

下午1点零5分，我下令攻占东溪县城。命令三连指导员张小沙带一个排下山前往县城附近了解敌情。当时，在我营抢占的山头绝大部分地域响起枪声，敌我双方展开对峙，战斗异常激烈。这时，我又发现在我营指挥所东侧山口，地势比我们所在地高一些的山上有敌火力点向我们射击。当时我一直在观察正面县城的情况，突然出现这样的敌火力点，对山头上我方部队是很危险的。我只说了一句:“谁干掉它，我给他记三等功。”二连副连长朱典新带着一挺重机枪、一门无后座力炮和一个步兵班立刻上前，对准敌火力点正面一顿枪炮，很快就将其消灭。

　　这里，我把东溪县的地形简单的回顾一下:在我当时占领的山头正面有一条谅山通往高平的4号公路。该路面属柏油马路，东溪县城沿公路而建。向东也就是当时我们所在位置的右侧通向高平，相反是谅山。376团攻击的道路在我右下角与大公路连接成丅字。另外在接近县城100米左右是一条河沟，有桥连通、桥宽约20米。这时三连从山下回来报告："师副师长带六辆坦克在山角下，坦克沒过河，没有看到376团的步兵。”我和钟副团长即下山去见孙副师长，看到坦克在山角下形成环形部署，坦克兵下车用手中的轻武器对接近的越军射击，防止越方反坦克手靠近。我们接到的任务是在坦克的配合下攻占东溪，并占领全师的各要点。这时，我看到了我当新兵时我的排长。当时他是师作训科副科长，腿被打断了。我告诉他，我会要民工抬他去救治的。

我按师首长的指令，命令二连在两辆坦克的配合下沿公路向高平方向攻击，并占领376团应占领的主要高地。三连在两辆坦克配合下向谅山方向沿公路占领378团的主要高地。一连和营部、师前指在两辆坦克的配合下占领东溪县党部和附近的小山头。另外，由炮连副连长吴创茂带领部分战士与坦克兵一起在小桥上放一些枕木，加固桥梁，保证坦克顺利通过。

　　就在攻打东溪时，三连报告从谅山向东溪有敌人坦克反冲击。我立刻部署连队的反坦克火器，命令他们迅速占领公路两侧的有利位置，准备打坦克。这时，看到一辆越方大巴冲过三连的第一道拦截，我们的士兵们却没有一个人对车开枪，真是仁义!当大巴再次向三连第二道拦截线冲击时，三连机枪才开始扫射，大巴被迫停了下来。车内全是20、30岁的青壮年共31名，其中女性6名，全都穿老百姓衣服。再看车内，却全是脱下来的军装和太阳帽。后经过审讯得知这些人全是越军从犒劳山雷达基地撤下来正往高平转移，其中一名军官还是上校军衔。这时，整个东溪作战还在进行中。

下午2点50分左右各连队报告:已占领指定位置。我营按作战命令提前30分钟攻击占领目标地，完成全师当天的作战任务，当场受到军委前指通令嘉奖，记集体一等功。在清剿东溪残敌中，共俘敌34名，其中大巴汽车内31名，但当晚有两名战俘逃跑;缴获敌枪支、弹药无数;收缴银行越币20多麻袋。

因缴获了大量的敌枪支弹药，我们将一些参战民兵手中的旧武器换了，我自己弄了一支苏式冲锋枪和弹药随身带着。很多没开箱的全自动步枪，因黄油太多没动。团军械修理所崔洪林所长带领军械所进行收缴，并提供给所需部队。因此该所战后被全军参战部队唯一记二等功的团军械修理所。

入夜，全营除二连及配属该连的重机枪和无座力炮班去攻打弄梅隧道外，在所占领的位置原地休息。21点左右，东溪开始热闹起来。虽然靠梅山方向仍然火光冲天，枪声不断，但大多数穿插部队都已攻进东溪，曾在穿插途中一度与团指失联的两瓦电台也终于联系了。

注： ①该文摘自步兵378团一等功臣营营长王小南回忆录：《对越自卫还击作战纪实》 ；

②供稿人向立波，系该营三连参战士兵、《血染的风釆》一书编辑组成员；

③制作人李跃纯，系376团参战战士、战后调边防与向立波同连队战友。

2023年2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