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格老了 祖武/文

晓晨

<p class="ql-block"> 其一 坐 席</p><p class="ql-block"> 中国人的正餐,必然是圆桌,有大有小,可坐六至十数人不等,民间坐次讲究按年龄序齿,当然体制内是按职位高低坐的。退休老人自然参与民间聚会多些。前几年聚会跟干事,坐上席左右二三个位子,然后逐渐往中间移,终于有一天我坐到了上席,开始很兴奋,就像皇上登基,有一絲成就感;也很好奇,上席椅背高出其它椅子几十厘米,眼前的餐巾叠成犀牛角状,挺然翘然地似乎在嘲笑你:“老东西,还能这么攒劲?”不知大领导经常坐上席是什么感受,反正这是我的初体验。近几年吃饭,不用人劝,进门我就自觉往那牛角跟前凑,这个礼遇基本上只属于我了,而我却兴奋不起来了,并且渐渐地牺惶起来,知道自己真格老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其二 招 呼</p><p class="ql-block"> 街上碰着熟人,見他老远便笑着招呼:“呱,这一向没见你了,咋越活越年轻了,红光满面地。”七十岁前,听見这招呼心里会乐嗞嗞的;七十岁后听見也一笑了之,人性使然,顺毛抛总是舒服的么。快八十岁了,咋就不爱听了呢。“呱,李老师,你咋一翦吱木年青的呆唦!”“老天爷不要命呆木,有啥治哩!”吓得学生伸舌头,转过身“这郎(四声)家真格老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其三 上 山</p><p class="ql-block"> 我说的上山不是当年的下乡上山,是上殡仪馆。天水的殡仪馆位于天靖山麓泰山廟后,每个成年人每年都会上去个五六回,或七八回不等,去给结束了生命的亲朋故友送行。打电话问“你在阿搭哩?”回说“山上哩。”便知是在殡仪馆。</p><p class="ql-block"> 殡仪馆设六七个吊唁厅,为丧事提供全方位服务,随着生意的兴旺,自然服务也越来越有质量。厅阔二百平方吧,灵堂占去约四分之一,逝者居中,在这里享有至高的尊严,前来吊唁者注视着逝者遗像焚香行礼,可鞠躬可跪拜,随俗而行,但孝子(逝者后人)在右侧是必须同时叩首的。我觉得孝子的这个头是同时磕给逝者与客人的。行礼后,主人会招呼客人入坐。俗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这里体现地较为充分。每个人一生八、九十年,同学、同事、朋友、亲戚、故旧无数,平时分散于社会各个角落,这时因逝者的离去而汇聚于此。大家一面喝着主家敬上的清茶,一面讲叙与逝者的情分轶事,随后又互致问候,与平日不多谋面的亲朋分享自己的人生故事。</p><p class="ql-block"> 其实这里已经成为每个人生活中重要的社交场合之一。它在传统道德的传承与正确生死观的建立上所产生的社会影响是巨大的。试想每个人从进入社会开始就每年上几次山,等你遇上喪事时,便都已驾轻就熟了,所以做儿女的绝不会因长者离去而手忙脚乱;当然长者们上一次山,也便是熟悉一回自己谢幕时要走的路,坐在厅中与亲友一面寒喧,一面打量着两面墙壁上的花圈挽帐,心中会划过“我将来会比他多些吧?”吸着主家敬上的黑兰州,心里会有“我要敬软中华”,吃着蒸馍绘菜会想“我要把蒸镆蒸大,丸子多煎上些。”诸如此类的谋划,就像当年任职时策划某项大型活动一样。人从降生以来对死亡所固有的恐惧感便在一次次上山排练的过程中逐渐消失了。知道人生就是一场戏:出生、结婚、工作、育儿、退休,一幕幕,一场场,精彩也罢,迭宕也罢,总之是要谢幕的。心境便如临入海洋的大江,平静绚烂,浩渺无垠…。</p><p class="ql-block"> 近几年,我更珍惜上山的机会了,特别是原单位的事情。因为原来上班时日日撕磨的老弟兄们,退休后便见面日少了,虽在一个城市生活,有的甚至几年也見不上一面,只有遇上白事情,上了山,便能一起坐一阵,叙起当年的嗅事情,沉浸于美好的回忆中。这种独有的情怀只能用一句话形容:真格老了。</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