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芝麻烂谷子之乡村的骂街声

李海生

<p class="ql-block">  过去,乡下村屯有骂大街的陋习,几乎每隔两三天就有一回,似乎是乡村生活的润滑剂。</p><p class="ql-block"> 骂大街一般对象不明确,也不知道是在骂谁。张家鸡丢了,李家的鸭子跑了,王家丢把镰刀,钱家没把扫帚,菜园里被谁偷拔了大葱,抠走了谁家的土豆.....鸡毛蒜皮的小事,受了不明的委屈,吃了不白的暗亏,等等等等,都可以理直气壮地到街上痛痛快快骂一遭。尽管骂不回来,全做是一种发泄,骂完了,心里也就敞亮了。</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176, 79, 187);">≧∇≦ ≧∇≦ ≧∇≦ ≧∇≦</span></p><p class="ql-block"> 叫骂的内容粗鄙下流,实在难以据实陈述,故而从略。一般是以问候对方家族女性开始,以生殖器官和动作为首句开篇,继之简单陈述被偷的东西或流言的大致内容,接下来就是大段大段的高声咒骂,上至八辈祖宗,下到小小婴儿,污秽不堪,源源不断,陈陈相因,生动形象,花样迭出……如此这般,男人是极难骂出口的,彪悍泼辣的女人当仁不让成为骂大街的主力,因此骂街通常也称为泼妇骂街。</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176, 79, 187);">๑ᵔ⌔ᵔ๑ - ๑ᵔ⌔ᵔ๑ - ̀๑ᵔ⌔ᵔ๑</span></p><p class="ql-block"> 骂大街常常是在炊烟缭绕的黄昏,下田劳作的人们陆续收工,家家碗筷叮当,准备吃晚饭的时候,屯里冷不丁就会传来歇斯底里的骂大街声。在那个没有手机没有电视没有网络的年代,在那个娱乐活动极度匮乏的年代,听骂大街似乎也成了人们业余时的一种娱乐活动。</p><p class="ql-block"> 骂大街一般都是结过婚,生过孩子中青年媳妇。她们过来人,不害臊,骂起来荤素搭配,声情并茂,动作协调;大姑娘一般不会骂大街,羞羞答答,扭扭捏捏,张不开嘴,抹不开脸;老太太肺活量衰退,声嘶气短,达不到理想效果。</p><p class="ql-block"> 这些泼辣女人,骂大街时嘴像机关枪似的喷着唾沫星子,还借助肢体动作渲染气氛,用脚使劲跺地,身子往上一纵,手臂向前一伸,一句刻毒的骂词便像子弹一样飞了出去。那拖腔带调,一招一式,有模有样,说是骂街,不如说是表演,惹得全村人当乐子听。丢东西时骂大街一般没人接茬,骂个一天半晌的感觉没趣了,就杀猪不吹——蔫退了。</p><p class="ql-block"> 扯闲话时骂大街,目的非要找出不当言论的“始作俑者”。所以就有意在怀疑者的家门口指桑骂槐地叫骂,这时,就容易有人接茬应战,这个说,你站在我家大门口骂谁呢?那个说,我骂谁你心惊啥?于是就产生了对骂。</p><p class="ql-block"> 最后平息骂战是双方男人各自把自己媳妇骂回家,或者屯里有威望的老人出面劝架。对骂的双方于是借坡下驴,但嘴里面仍不依不饶地,发着狠,咒骂着各回各家。一场完整的骂大街至此结束。</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span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176, 79, 187);">₍₍ (̨̡ ‾᷄ᗣ‾᷅ )̧̢ ₎₎₍₍ (̨̡ ‾᷄ᗣ‾᷅ )̧̢ ₎₎₍₍ (̨̡ ‾᷄ᗣ‾᷅ )̧̢ ₎₎</span></p><p class="ql-block"> 那时,每个村屯都有一些经典的骂大街故事。</p><p class="ql-block"> 有一年,屯里王婶家的老母鸡丢了,王婶屯里屯外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这老母鸡养了两年,正下蛋呢,一天一个红皮鸡蛋,那可是全家的鸡屁股银行,说丢了就丢了,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心疼!</p><p class="ql-block"> 晚饭都没吃就拿个铜盆跑到街上铛铛敲了起来。先是满大街喊,我家的老母鸡丢了,是白芦花,秃尾巴,叨了谁家的菜,吃了谁家的粮,我给您陪不是了,求您把鸡给我放了吧.....这时的喊,一个骂人的脏字都没有,但是属于骂大街的前奏了。如果不顶用,接下来就是骂大街。由此看来骂大街也讲究先礼后兵的。</p><p class="ql-block"> 王婶边喊边走,时快时慢,走走停停,喊喊歇歇,她怀疑谁谁,就走慢点,使破嗓子喊。</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傍晚,王婶正式开始骂大街了。她越骂越起劲儿,越骂状态越好,看热闹的乡亲们,围了里三层外三层。</p><p class="ql-block"> 王婶一边骂,一边想象着自家活蹦乱跳的老母鸡,一夜功夫,变成了别人家锅里的肉汤,心中的那团怒火越烧越旺,嘴里喷着唾沫星子,骂人的词语竟没有重样的。瞧热闹的人早就挤满了街道两边,骂大街的人有个共同特点,就是人来疯。王婶一看人这么多骂得更欢了,脸盆敲得也更响了,自家的大黄狗跟在她的屁股后面,摇头晃脑的碍了她的手,她没好气地狠狠踢了大黄狗一脚,疼的大黄狗“嗷嗷”地叫着,夹着尾巴钻出人群,委屈的跑回了家,众人哄堂大笑起来。</p><p class="ql-block"> 王婶嘴角儿挂着白沫子,无论怎么骂,偷鸡的人始终没有出现,而瞧热闹的人也渐渐地没了兴致,开始陆续回家。</p><p class="ql-block"> 王叔呢,蹲在自家门口,低着个头,似乎脑袋要钻进裤裆里,仿佛挨骂的不是别人,而是他一样。他想劝媳妇回来,可他老实巴交管不了自己媳妇,知道这是火上浇油。</p><p class="ql-block"> 乡亲们以为她痛快淋漓地骂了几个小时,气也该消了,此事就此了结。没想到,王婶一有空闲时间,就沿着村子的大街骂一圈。就这样一连骂了三四天。</p><p class="ql-block"> 后来,王婶突然不骂了,不是骂累了,也不是没词了,有一天吃完晚饭去麦秸垛抱柴禾,突然发现那只老母鸡正在麦秸垛里抱窝呢,看来过个十天半个月就能把小鸡崽领出来了。</p><p class="ql-block"> 从此再也没有听到王婶骂大街的声音。</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15px;">╰(  ̄﹏ ̄)╯ ╰(  ̄﹏ ̄)╯</span></p><p class="ql-block"> 今天,骂街这一特殊的乡村记忆已经像裹脚布一样,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一去不复返了。但乡村那消失了的骂街声却时常在不经意间被忆起。骂大街当然属于陋规弊习,有违公俗良行,在几十年前的乡村,骂大街也并非一无是处。首先对于丢了东西的人来讲,沿街叫骂一通,发泄了郁闷,平衡了心理,有益于健康;对于偷东西或者散布谣言者而言,骂街何尝不是一种警告和震慑,要想不受这种屈辱的咒骂,就不要偷人家东西或背后说人闲话。如此也算强化了村民的言行规范,变相为维护社会公德、人心向善做些宣传。</p><p class="ql-block"> 只是,骂大街的表达显得粗俗罢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