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今皆如意，只因有你

知秋

长大以后，我终于成了你，但陪伴你的时间寥寥可数，终是快不过你老去的速度。儿女若是背井离乡，更是只能描一轮明月，寄无尽相思。回眸经年，从父母羸弱的身上，我们除了不断索取，回报凤毛麟角。并非赤子之心不尽孝道，而是父母恩重如山，我们的寸草春晖难以攀登。

你教会了我硅步，放手让我行万里路。无论我成为什么样子，在你眼中都是熠熠生辉。很多时候，我们的爱穿不透无边的孤独，若一叶浮萍没有着落。又或者在一个人的地老天荒中，若一块磐石愈加岿然。任凭一颗流浪的心再粗犷，终有归途心似箭，有人为你立黄昏，有一盏灯让你柔软。

——题记

人到中年，中，一个略显宿命的字，颇具沧桑况味。犹如壮志未酬，犹如月亏为盈，犹如相望而不可得。或许浅尝辄止，或许路远马亡，或许长风破浪水滴石穿。可半途的风景再美，始终不是终点，却偏又染上悱恻的凄清，凉性的东西，终归美得不可方物。恰似此时深夜乍暖犹寒，知己亦半零落。生命熙来攘往，但喜向孤而生，其实来日并不方长。

儿子上小学的时候，记得我曾发过一个朋友圈：儿子，你小时候的样子好可爱！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牵着我的心，希望你快乐，又怕你得意忘形。希望你早受挫折，又怕你一挫不起。希望你受欢迎，又怕你被人瞧不起。希望你享受孤独，又怕你抑郁。好好读书吧！读书能让你找到你人生的箭靶子。你如果读了书，有了分辨力，再去追求自己的梦想，有了自己的观点就不会人云亦云。我的软肋是你，铠甲也是你啊！！

为了孕育你数月忍受胆汁俱下的呕吐之苦；为了你的降临，忍受人间最惨烈的裂骨之痛；你的一个小翻身，我都会醒来呵护，数年没睡过一晚安稳觉；你的第一次抬头、第一次爬行、坐起、站立、学步，甚至怎样拿筷子……点滴成长都是滴着我的心血……你总认为你现在学习很辛苦，其实，世上最辛苦的是父母。

直到现在，我依然会每晚习惯性地醒来，看看你有没有盖好被子。即使你睡得很安稳睡得很香不再需要我的照顾，我也依然会半夜醒来好几次，只是因为习惯……这是做父母的烙印！亦是做母亲的荣耀！

大概每个做父母的都是这样的吧！怕孩子这个，担心孩子那个，失望是他，希望也是他。对这份爱的诠释，有时因用力过猛，会被孩子认为是束缚，是禁锢，是压制，更是捆绑。他们想挣脱这份爱，让自己去得到更多的自由和拓展。或许，只有在失去这份爱的时候，他们才会想到这爱的珍贵吧！那个总是挡在他们面前帮他承受风雨的人，不会呵护孩子到老，却在每一时每一刻里，都在用行动诠释着爱的真正含义。

对于孩子来说，无条件的接纳是——父母看到孩子的全部，并认可他们同属于孩子的特质，是完整的自己的构成部分。但这是对现在孩子所处阶段事实的承认，父母同时也能看到变化的必然发生和父母的责任，所以父母不光要通过言传身教向前走一步，还要在生活中引导孩子向某个方向前进，这个过程一定会有对孩子言行的冲突必然发生，父母如果自我足够稳定，就能经受得住孩子对边界的冲击与扰动，能保持亲子序位、保障发展持续，并给孩子弹性成长空间。

如果父母自我本身不够强健，就会出现失序紊乱，这就等同于河岸溃堤，与河水一起失去方向，结果如何可以想象：系统性混乱。所以，一个看起来糟糕麻烦的孩子，常是一个家庭系统性混乱的表征。

儿子这学期一开学，全区就来了一次中考模拟。语文作文就是有关挫折的命题。看了儿子的作文命题——久违了，挫折。得分25分（作文分40分）。我假装恼怒，告诉他，如果是我批卷，最多给你10分。然后严肃地告诉他，对于议论文来说，文章的标题即题眼就是你文章的观点……

回头，仰望，儿子半是稚气半是成熟的青春的笑脸，在夕阳的光照下，闪烁着一种夺人的英气。自己也不禁幸福地轻笑，想来，我这个当妈的浪漫情怀已经回归到和他相同的年代了，看着他那双像极了自己的眼睛，反过来幽默而冷竣地问：儿子，你有这样一个能教你的妈妈，不是你的福气啊！

见我欲来打之的样子，他急速地笑着转身逃去。我说再过几天再打你。留给我的，是他给我带来的一道青春风景，让我在这个月影渐残的夜晚，仰望星空，那没有遮障的天宇，是我和孩子，将所有的春光都移植到了这个小小的书房里来了。

指间瘦长，时光海海。将到二月。一到二月，在我的记忆里，大人就可以打孩子了。闹了一个正月的淘气，终于可以凑一顿好打。聪明的孩子，知道夺门而出，嘴里喊着叫着，狠命左拐右拐的S型跑。大人追赶的气喘吁吁，脚步很沉，震得地面咚咚发麻。

我或许淘气从小与生俱来，纵然大人给我台阶下，我就是不跑，觉得逃跑太丢人，因此随时被大人打个结实。喉咙里憋着哭，眼里含着泪花，天上的晓月，在泪花里碎成了银子。

我就是一盏不省油的灯，成长路上，让父母操了不少心。记得小时候大人让我不外出，我就是我行我素，被我爸把我捆起来，拿着皮带抽也不喊疼、不屈服、不投降。

长大了才知道，大人喜欢逃跑的孩子。过后，他不必自责，逃跑，也是给大人一个台阶下。做了父母，才深深明白含辛茹苦的意义。而如今，一直潜心修行，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以山水为尺度，以花径为方向，可依旧路漫漫其修远兮。于是，躬身芥子沉浸于读物里，一日不行，就两日，三日……让自己远离纷扰，是心静的唯一途径。

曾经认为，好女儿志在四方，豪气干云。现在则觉得，在父母身边，才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温柔乡。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有时候，不仅仅是单纯出于照顾和扶持的目的。而是，在尔虞我诈的社会，再也找不到像父母那样无私对待自己的人。能让自己身心完全放松的所在，也只有父母身边才找得到。

我现在，什么厨房里的活儿，都是手到擒来。可是每次回家，我爸则会毫无原则地宠着我说，你会刷碗啊，可别砸了，快去书房休息下啊。记得有一次回老家，我为老爸洗完脚，顺手给他洗了袜子。不经意一回头，突然发现老爸竟然哭了。

这件事，对我来说，震撼非常。到现在写下来，都无比心酸。不过就是为他洗了一双袜子而已，老爸就觉得受宠若惊老泪潸然。可我长这么大，父母为我做的，岂是文字能写完的。

说实在的，我给父母买过很多东西，一点都不疼钱。比如这次春节之前我就花了15万元给父母的老家买了一个三米多长的饭桌，我从不觊觎父母家产。我很少再犟嘴。但是，现在的我依然觉得自己不孝。虽然我亦随时把他们接到我的别墅住着，但父母年纪大了，如何能离开老家亲戚朋友、离开习惯的城市？

所以，我爸妈在我这儿呆个两三个月也要回老家一趟。有时由于工作的性质，我要满世界飞，没有随时守在二老身边，不能日夜陪伴。即使不干活，连承欢膝下都做不到。其实，有生之年，细数光阴，菽水之欢，便是福祉。 父母，不图反哺之恩，只在笑泪纵横的无私付出中萃取幸福。

我开始刚工作的时候，每次回老家，再离开父母身边的时候，我爸爸都会问我要不要钱。后来自己赚钱了，翅膀硬了，就不要父母给我钱了。可是，有一次，说完不要了，走出几步再回头，无意中看到我爸的表情显得特别失落。我的心一下子就揪起来了，好想给自己来俩个耳刮子。

自打那次以后，每次再离开父母身边，我都会主动找我爸要几十块零花钱，说买车票、买零食用。每当这时候，老爸就会很高兴地塞给我200元的新票子。他是为自己还有能力疼爱、帮助儿女而高兴。

只有父母，对女儿的付出是发自内心感到快乐的，有成就感的，不求回报的。而其他人，不管他们再怎么爱你，都爱不到父母那样深沉和撕心裂肺。所以，现在我过生日，花的钱，都要找我爸给我报销。每次给他打电话，都会告诉他，我多么想念他做的饭。

我说老爸，回头我给你们买个奔驰商务，你们没事就来回溜达，就当坐公交遛弯。我爸就高兴疯了。只是一句话啊。哪里再找这么好哄的老人。现在如果我再成个家，就算天天为他做饭、洗碗……穷尽所有力气伺候他，他也能变着花样列举你不胜枚举的缺点吧！可是父母，只觉得自己孩子怎么那么好！唉，快把自己说哭了。

年轻时候的我妈手很巧，能做一手好针线，逢年过节我们几姊妹的新衣服都是妈亲手缝制，而且样式新颖羡煞了邻居的小朋友，至今想起还美得嘴角上扬。

我妈是个要强的人，做事情从来不马虎，也不服输。她常说，做人不管条件好坏、本事大小，都不能做让别人戳脊梁骨的事。按照她的教诲我们姊妹都在不同的岗位光明磊落地做人。

所有的思念，都比不了回家吃饭。所有的离开，起初都是自私的——为了自己的诗与远方。而父母，就是那个哭着、不吃不喝，成全你、送你离开的人。有一天你想家了，回来，房间依旧，床榻依旧，爱依旧。可他们去到你那里，却连容身之地都未必会有。世上的不平等，哪有父母与儿女之间的不平等更多。

以前，我妈每次给我打电话，我总觉得自己正忙着，最好长话短说，要么就是忙完再打过去。“妈，我有客户，正忙着呢。”几乎没有例外。有一次，她实在忍无可忍了说：你记着，我是你人生里最重要的那个客户。说完就把电话给撂了。我想象不出来，电话那边的老太太，是不是自己都哭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不接我妈的电话了。就算就在开着会、就算就在发着言。因为她不过为了听听我的声音，告诉我好好吃饭。除此之外，还能干嘛。可是现在想来，多么心酸！！

如今的她已经75了，心态依然很好，前几日我爸住院，同学兼好友前去医院探望后，去到我家，我妈高兴得不亦乐乎，亲手下厨炒菜，那份热情使得好友几度热泪盈眶。临走时一再叮嘱我要照顾好妈妈。

我妈从来不大声呵斥我们，也从来不和别人吵架。邻信百家提起她来，都会微笑着说：你妈那真是好脾气，没有说糙儿的。当我做错事的时候，她不会打骂，但也从不放过，她会用我学过的课本中的故事让我明白我做错了。我的脾气很急，随了我爸，她有时会不无担忧的嘀咕：你这脾气，大了可怎么好？

我妈是个好脾气，但不是软柿子，她性格中有着刚强的一面。这点我似遗传了她。生活中太多的坎坷，她都能忍就忍，但不能让她的孩子受委屈。我初中的时候，记得有个老师处处挤兑我，在一次三好学生表彰中，我的奖品说是被漏掉了，其实就是那个老师搞的鬼。我妈后来知道后脸色当时就变了，立刻去学校找了校长。第二天奖品就到了我手上。

我妈人缘极好，家里人来人往串门的都是她的朋友。有几个特别交好的，处的比亲戚还要亲近。妈若在，家就在，妈若在，一辈子都会有人爱……

我觉得，在当今这个年代里，在父母70岁以前，儿女不必太拘泥于古训，完全可以趁着父母身体还算不错的时候，尽量揣着诗情去看远方。但在父母70岁以后，特别是75岁以后，做儿女的，想方设法、千方百计，一定也要回到父母身边。或者，起码，要把她们接到身边。因为到了这个年龄以后，他们随时随地都需要儿女搭把手了。

说实在的，给自家孩子雇个保姆，不放心、不如意的地方简直罄竹难书，拿动车拉都拉不动，所以，才有很多人宁肯辞职也要自己带孩子，生怕孩子在外人手里受委屈，被虐待，甚至出危险。给父母雇保姆这事也是一样。

外人终究是外人。就算再有钱，就算雇得起有责任的好保姆，人家最多也就是克尽职守，做好本份而已。这个本份里，并不包括母子、母女亲情。细细碎碎的亲昵、呼唤、摩挲、凝视，自然而然的牵手、搂抱、搀扶，貌似漫不经心但又不绝如缕的叮咛、嘱咐、交谈，还有心细如发的关注、敏感、察觉……所有这些天性里的东西，诉求于外人，无异于缘木求鱼。那个缺口，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僵硬，越来越剥离，越来越溶蚀。

　　有人说，多赚钱，多给父母打钱，让他们想买什么买什么，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我想说的是，钱不能代替感情，钱不会自己喊爸妈。最重要的——再爱美的妈，老了就是老了，不是不爱美，是美不动了，换衣服、洗衣服这种事情，已经渐渐成为身体负担，都是能免则免。能挣扎着每天三顿饭做给自己吃，能生活自理，已经相当很不错了。还有，你以为一个老头老太太，相顾无言，面对山珍海味，他们的胃口能好到哪里去？

　　再说，就算拿着一大把钱，谁给买？谁给往家里拎？谁给往楼上搬？谁给做？吃完了谁给刷锅碗洗？保姆还不是能糊弄就糊弄。你自己的父母你自己都不上心，能指望一个保姆替你上心？人到了一定年纪，钱，真的会变得越来越没有意义。

我的手机夜夜畅通无阻。只为父母而开。这个习惯的形成，还要追溯到若干年前。那天是夜里十一点多吧。都已经睡下了。忽然电话响。那之前，我的电话，大多数时候都是睡前关闭。那天，也是一时疏忽大意。

是我爸打来的电话，声音急促紧张，说我妈突然心脏病发作，已经打了120，让我火速赶过去。好在有惊无险。之后回想起来，真的很害怕——万一关机、接不到电话呢？

自那以后，之前一向大大咧咧的我，忽然就开始有了危机意识：父母年纪大了，他们身边开始需要用人了。作为他们的儿女，再不能只顾及自己好恶，至少，每天夜里睡觉的时候，手机一定要一直开着，充电满格，随时待命。叫我，我就在——立刻、马上、随时。

我的电话是专门给父母准备的生命通道。这样的生命通道如果相隔千里万里，就算我说的再认真、再声泪俱下，也难逃虚伪和做作吧。经不起深究的。我的意思是说，尤其那些刚刚长大成人而父母已经老了就想出国念书定居的，父母儿女一场，真就白养他们了。

人生在世，有的成了面子，有的成了里子。这话放在亲子关系上也成立。作为父母，除了偶尔拿来跟亲戚炫耀一番，此外的意义我总觉得寥寥；作为儿女，我甚至会怀疑——当初他们做出那样选择，除了追求更好生活，真的没有逃避责任的念头？确定没有？肯定没有？一定没有？

虽然现在的交通工具很方便，飞机动车说到就到。但真的没那么简单的。且不说来回的费用问题，单是一番折腾，多了不说，一个月来一次，你试试，上年纪的人，有几个来回就得折腾散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