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广元城区最大杀人案侦破纪实

三戈闯九洲

案件发生在34年前的1988年9月14日，地点在原广元市市中区利州西路（白家井）个体户王X邦家，一名青年男子、两名青年女子被杀死在其家中，这是广元市城区迄今（截止2023年2月1日）为止最大的杀人案。该案发生时我是广元市公安局市中区分局嘉陵派出所的一名治安内勤民警。我于1979年11月参军到辽宁省丹东市凤城市00261部队当兵，1981年9月考取基建工程兵第三技术学校到江苏省徐州市上学，1982年底因大裁军学校改为地方院校退学退伍回到老家，1983年三月分配到四川省原广元县第一人民医院政工股任干事，1984年底，我被调到广元县公安局嘉陵派出所，任治安民警。1992年底调到刑警大队工作、1997年底调到禁毒大队工作、2002年5月调到国保大队工作、2007年底调到治安大队工作至退休。 这应该是我从警以后的第一张照片 案发这天，我与派出所老民警何文珍（男，干了一辈子派出所内勤）、青年民警张挺（1985年建市后社招的警察，1986年初分到派出所任社区民警）值班，带班领导是派出所副所长张庆云。当天晚上，分局 L局长在派出所讯问一个被收容审查人员（这是当时的说法，那时关押人员的场所叫收容审查所，现在称为犯罪嫌疑人，关押在看守所），我与张所长配合审查。 右侧为何文珍，左侧是全国优秀民警毛德明 晚上十点三十分多，何文珍手上提了几支五四式手枪急匆匆来到我们讯问人的办公室说:“白家井发杀人案了”，我与张挺迅速将被审查人员送回不远处的收容审查所，带上一支五四式手枪随L局长和张副所长乘坐分局当时唯一的北京吉普车赶扑命案现场。杀人案现场位于嘉陵派出所辖区利州西路靠近嘉陵江的白家井铁路南侧一处低洼的平房里，只见一间开着门的房间中亮着一盏昏暗的白织灯，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房门前横七竖八地躺了三具一男两女年青人的尸体，早已没有了生命迹象，无反抗和打斗痕迹，室内血迹四溅，恐怖感陡起。看到这种令人浑身发麻的杀人案现场，作为一个警察，我也是头一次遇到，说不害怕是假的。但是，职责所在，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展我们的现场勘察、调查走访相关人员的工作。 参加分局第一批干警培训班 经询问死者之一的王X伟（，男，19岁，市中区汽车修配厂工人）的父亲王X邦，得知另外两名死者分别是儿子的朋友祝X江（女，20岁，市火柴厂工人）、陈X斌（女，21岁，市火柴厂工人）。经现场勘察和询问家属，初步分析判断，排出情杀、仇杀，L局长安排我迅速带领张庭寻找王X伟平时关系密切的三个同事了解情况。 嘉陵派出所的民警及家属座谈会 记得当天晚上我穿了一件市局五处对外卖的25元一件的应该是仿皮的夹克衫，当时我是把五四式手枪抵上了膛放在衣服兜里的。我们最先找到的是离现场直线距离不到100米、位于下壕街与打铁街交界处的汽车配件厂宿舍王X伟的一个朋友，（因他不是案件的当事人）我还的确没有记住他的名字，姑且把这个小伙子叫S吧。完全不知情的S被我和张挺带上从打铁街翻过高出地面七、八米的广旺铁路路基左行，从海壕街前往100余米外的邓九洪（杀人犯之一）家。邓九洪家住在海壕街的一个院子里，前面是一条十余米的巷道，里面有一个院子，邓九洪就住在院内前面的一个房间里。我们走到他家时，因为当时并不知道邓九洪就是杀人犯，所以我们的态度还是比较好的，又是让S去叫他的，只说是去问个话，并没有引起邓的特别反应，已经上床且身材魁梧的邓九洪便与我们一路出院落，上铁路顺路基西走前往下一个拟寻找的嫌疑人徐德富的家的方向行走。记得当时还有一趟货物列车从我们身旁擦肩而过，假如邓九洪那时想逃走或者致我和张挺于死地，是很容易办到的。他可以很轻松的将我们推向疾驶的列车或者推下铁路路基，从而轻易逃脱，幸好，他没有那样做。虽然，这是后话，但也多次让人心有余悸。 在嘉陵派出所工作期间公务 我们四人顺铁路过利州西路到了白家井徐德富的家，我还是让S去叫门的，运气真不错，这个杀人犯居然也乖乖的随我们走。到了利州西路距发案现场不远处，我看见派出所的同事曾小平骑了一辆偏三轮摩托车，我把他叫住，换下他，带上张庭以及邓九洪、徐德富还有 S向嘉陵派出所疾驰而去。这时，远处似乎传来了警笛声。 在嘉陵派出所工作期间参加大型社会公务活动 对最大的贩卖人口团伙实施公开逮捕，这件案件的主办侦查员是赵长富，好样的 回到派出所后，我将三人交给分局刑警大队的警察，具体是哪个已经记不清了。那个年代的公安局，装备是非常的欠缺，整个派出所只有二辆三轮摩托车，连分局也只有一辆小型中巴车，局领导也只是一辆吉普车。所以，我把邓九洪等三人移交后，便驾驶摩托车回到发案现场，把摩托车交给曾小平，以备紧急使用。那时，才看到现场除了L局长、张所长外还有市局的几名领导。 2000年6月，分局刑侦大队的警察在黄山合影 参加四川省公安荣誉日活动 向党旗宣誓 当我再次从案发现场返回嘉陵派出所，时任分局刑警大队大队长的刘桃元找到我说，他们（指邓九洪他们三人）还没有认账，但邓九洪左手大拇指有一条刀痕，说是晚上煮面条切葱花切到的，我们去核实一下。于是，我同刘大队长前往邓九洪家，通过邓的母亲得知，晚上邓九洪的确在家吃面条来的，但是其母亲一手操作的，根本没有邓九洪自己切葱花一说，邓九洪作案的嫌疑陡然上升。随后，我又进入后院，当时院内还有几个租住房屋的打工人员在，我向他们打听邓九洪当天晚上的活动情况时，有人告诉我邓晚上回来还换衣服了的，并指着地上一个盆子的衣服说，那就是他泡的衣服，我翻看了一下，疑是有血迹，便将邓九洪的衣服也提取带走。 参加党员活动 到赤化派出所参加安保工作 参加安保工作 我与刘大队长完成调查后，马上赶到派出所审讯邓九洪的办公室，我把邓九洪换下来的血衣往他面前一扔，大吼一声:“说，咋回事？”邓九洪见状立即脸色苍白，搭拉起脑袋，喃喃自语到:“我交代、我交代”，便交代了伙同徐德富因图财杀死三人的犯罪事实。接着，我便赶到审讯徐德富的办公室，记得是当时的治安队长张成金在审讯，那时徐德富仍然没有交代，我喊了一声:“把皮带解下来”，徐德富只得老实地解开皮带，顿时，徐德富扎在裤子里的白色衬衣上呈现出血迹斑斑，这时的徐德富也只能乖乖地交代了作案过程。。 参加安保工作 参加安保工作 向国旗敬礼 原来，杀人凶手邓九洪、徐德富与死者王X伟是同厂工人，平时关系较好，经常在一起玩耍、喝酒，有一次王X伟酒喝多了吹牛说:“老子有的是钱，藏的安全得很”，还说什么要买桑塔纳轿车，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邓、徐二人认为，王X伟的父亲是卖炒货的个体户，可能的确有钱，二人便策划搞王X伟的钱。一次，邓、徐二人在王房间内耍乒乓球，邓故意将乒乓抛入王的床下，趁捡乒乓球时发现床下靠墙处有一补老鼠洞抹水泥的新痕迹，便认为王家把钱藏在里面，由此产生了杀机，于是，二人于9月14日晚上以玩耍为名到王X伟房屋内，趁其不备，先杀死了王X伟，谁知就在这时，王X伟平时要好的俩个女性朋友祝X江、陈X斌正好走到王的房间门口，听到里面有声音，就一直敲门，邓、徐二人见犯罪事实可能暴露，便一不做二不休，开门将祝、陈二人一人搂住一个用尖刀杀死在室内。至此，这起发生在广元市城区最大的杀人案宣告破获。 治安大队民警在杨家岩社区活动 刑警大队在广东省佛山市考察 国保大队几名班子成员 9月15日凌晨，派出所指导员向春阳从将军桥居委会拉来了一盆米凉面，算是对破案人员的犒劳，或许我那时已感觉到不会再有什么奖励了，我硬是吃了两大碗凉面，算是对我在此案的自我表扬。或许，这就是派出所民警默默无闻努力工作而不求回报的宿命。在我的映像中，但凡有杀人案发生，破案后就一定会有人立功受奖，这是一个定律，只要是以分局刑警队或者市局刑警支队为主破获的大要案件，但命案肯定是大要案件，就一定会有人披红戴花、立功受奖。而这样一件特大命案却至今没有一个人或者部门受到表彰奖励。作为一个人民警察，能够通过侦查破案而立功受奖，是一件莫大的荣誉，我也希望如此。我现在也仅仅是说说而已。从警37年，在任禁毒大队大队长时，曾荣立个人三等功一次，现在都已退休一年多了，更是什么都不重要了。记得在案发几年后，市公安局曾发了一本书叫《警官风流》，里面有一篇文章《追捕在子夜》，就是写的这件杀人案。其实吧，里面不写我与张庭也无所谓、没写刘大队长也莫得啥，把功劳记在领导头上也可以理解，唯一感觉不舒服的是文章描写这个案件的侦破过程完全归功于警犬卡博、凯旋，文中描写是因为它们在死者尸体上嗅了一下，便直奔嘉陵江边而去，并因此抓住了邓九洪、徐德富两名罪犯。这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啊，文风败坏到如此地步，令人不解。至此，该案件的破案过程成了我心中的一个挥之不去的小节节。 参加安保工作 荣获金质荣誉奖章 国保大队工作会 在分局大门前 当然，此后有多次我曾想解开这个心结，但一直没有答案。若干年后，我终于解开了这个命门:在派出所工作时，一心干工作，顾不得也不想走其它捷径，既没有要求进步（比如写入党申请书）、又不想像个别人员虽然没有做多少正事，却深谙世事，与领导打成哥们，并成为知己；而我与所领导都没有搞好关系更别说与分局、市局领导联系了。所以，这个案件，市局五处的人没法立功受奖、分局刑警大队的人不好意思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而我又不争气有那么多不足，成就了破获这件特大杀人案而没有立功受奖的怪事。 参加大型安保工作 退休人员过重阳节 被授予荣誉证书 2022年1月10日，参加警察日活动 重阳节 至此，一件广元城区最大的命案虽然成功告破，却因为人狗不分而黯然失色。记得临退休时，我曾几次想向领导谈谈自己对这个案件的一些看法，我只是想说明一个问题:抓住邓九洪、徐德富的不是卡博、不是凯旋，而是嘉陵派出所的两个普通民警，是人、不是狗！最终还是放下了！活着，真好！其它，都是过眼烟云！希望，现在和今后的所有在岗的兄弟姐妹们，他们所做的一切能够得到公正对待，不要再出现人狗不分的囧事了！ 2025年2月17日，我邀请邓德聪、赵体元、赵长富小聚后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