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痛哀悼、热切怀念我最亲的哥哥

古乐群

首先，允许我将母亲对哥哥小少时乃至成年的记载（间或涉及其他兄弟姐妹），转述如下： 1931年11月8日（辛未年九月二十九日）下午六时，又产一男，是在家生的（浙江杭州），正值星期天，那天，几位朋友还来家吃炖水鱼呢。男孩取名乐天，他一生出来就尿尿，射到医生的面上，一家人都笑了。乐天生出来比荣芳要小些，生乐天后我身体好，还能给他喂自己的奶。 星期天，有成抱荣芳、我抱乐天去游西湖，游兴之大，累也不怕了。 1932年5月，我们一家四口回梅县探亲。这时有成工资有120元了，请了一个月假。领了工资便携我们乘火车到上海，再乘轮船到汕头、经潮州、松口才抵达家乡。到我们老家，不必到梅县城，就在离家不远的溪宫坝上岸就可。我们上了岸，家乡的叔叔和婶婶们已经知道了，都来接我们。走了五分钟便到家。 这次只带了几十只上海皮蛋和一只金华火腿回家。那时，家中有三叔、三婶、恒芳（三叔之女，与荣芳同年）、四叔、四婶、爱昭，再加上我们四人共十二人。每早三婶和继母五时就起床，煮好早餐吃了就去出田工作，三叔在家，四、五叔上学，我只带小孩和做些家务，煮午、晚饭。并没有跟她们去田里做工。 晚上，我的房间总是挤满了乡亲，可惜当时我不会讲客家话，无法和乡亲们畅谈，只抱着乐天带着荣芳玩玩而已。有成白天常去造访东山中学的同学和老师，如肖木麟校长、杨金星校董等。 不觉在家乡住了一个月，我们就离别了亲人们乘船到汕头再回广州。到达我妈妈家（兴仁里62号）。与妈妈和华妹相见之下，高兴得得流了泪水！我也请了父亲去大新公司吃了一餐饭，大家高兴地相见了。有成回广州也探望了他们。住了二十多天，有成自己先返杭州市，我和二个小孩留在广州。期间，乐天十个月了，他真跳皮，每天学爬行，最爱爬楼梯，妈妈叫他，大笑，一面更向上去，带他下来，一会又上去，整天不停地学行。有一天，妈妈买了生鱼，用盘养起来，他就爬去捉鱼，弄得满面都是水。又有一天，他吃了一条豆角（大概是在吃奶时，他尚未习惯吃别的东西）晚上肚子疼了，闹了一场。第二天在大便中发现吃了豆角呢。荣芳那时好玩，讲话又有趣，整天叫同住的人：什么哇婆，奶奶．.，乱嚷一通。女孩毕竟比较安静的。 十一月，有成改到南京交通部工作，便叫我们从杭州迁过去。到南京，租了一间大房间，当时家具全部是租赁的。租了两张大床、台凳、书桌、书架等，每月才二元。到了南京，乐天已经会走了，荣芳也三岁了。姊姊穿了一件红棉袍、棉鞋，弟弟穿的是紫色的棉袍和棉鞋，我说他们像"外江仔"（广州人对外省人的称呼）呢！天气但就是下雪乐天也要出去看，妈妈抱着他，他已经会说"雀雀"了。 因为怕是泥砖地，小孩在地上玩觉得很脏，同时离办公室也远了r点，就和侯达、候标庆等合租了另一间屋，我们就迁居于高家酒店。可以去附近的五台山玩。 乐天真跳皮，每天把抽屉翻出来玩，荣芳也参与了，她‘爱看画，总要我讲给他听。天冷了，房间有火炉，炉上有"41"印着，乐天创造性地说"这个是冬冬，那个是妹妹，冬冬和妹妹去买菜找妈妈。”一天不知说多少次，惹人好笑！ ……在上海买了一件骆驼绒大衣给乐天，一套绒线衫是马裤式的，黑皮鞋，穿起来神气十足。荣芳则穿红绒线衫裙，绿皮鞋，小姑娘打扮漂亮了。…… 这时，每月寄15元给妈妈，我们尚有留声机，也买了自行车供上班之用。 我早晚带儿女到五台山散步。 有成有空时还给书店译书，每月可得30元，都是晚上二时起来译二、三个小时的，无非增加一些收入。和余森文、熊淡莉、秦元邦找到一间比较好的屋，在楼子巷，有花园、厨房是另外的，又有保姆房迁到新居很舒服，漂亮的地板，又有花园，所以儿女们在家玩得很好。 朋友介绍，我去南京下关职工小学做些事务工作，每月30元，我初出工作，每事都要请教人，没有工作经验也。我从五月开始工作，到八月学期结束时，校长易人，连我也得滚蛋，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也只过了一下工作瘾而已。 1934年冬天，乐天三岁时被传染了百日咳，又并发肺炎，要去鼓楼医院住院。我当时已怀荣高五个月，但必需我陪他。儿童病房是无陪人床的。我只得睡在他的小床底下，天气又冷，还要整夜起来喂水、探测温度，经过整个月才出院。这次也算累了。 1935年乙亥年三月初十（阳历是4月12日）在家生荣高，那医生很好，一切接生的设备都带来，又很耐心，后来送她东西也不要，这在旧社会是很难得的了。 乐天很粘我，甚至在生荣高时也要站在床前不肯走开，有成就硬把他抱走。荣高爱吐奶，几天就吐得奶直往上喷，但也无太大问题。 荣高快满月了，那些朋友们都送来小衣服、礼券等等。迫不得已就在交通部的饮食部请了一餐。说来惭愧，荣芳和乐天他们满月都没有去理会过呢。 由于三个孩子了，家务忙不过来，便请妈妈过来。妈妈自从这次过来后，就一直和我们住在一起，没有分开过。 由于住三楼上落不方便，小孩也不方便，故又迁移到另一处与张先生同住。他们俩夫妇住二楼，我们住楼下的两间大房，很宽阔。前面还有小院，迁到此处是初冬，这时荣高已有六、七个月大了。妈妈来后，她身体还好，所以不用请保姆，由妈妈去买东西，我在家煮饭 这时，荣芳五岁，乐天也三岁半了，就开始送他们姊弟俩人进南京市第一幼稚园，早上送去、晚上接回，这样我们在家也就稍为轻松一点。这时候有成特别注意小孩们的营养，饭后必喂他们吃鱼肝油、橙汁、奶粉等。而这时的物价也很便宜，给妈妈一元就可以买一只鸡、青菜，或一条鱼、蛋等，生活也比较好过。 1936年又迁往杭州市，因有成又被姓谭的同学邀到那里工作。这时我们独自住一间屋，三叔也来住，还可以重游西湖了。买了两张小铁床荣芳和乐天都自己睡，也睡得更香。杭州的西瓜又多又便宜，一元有五、六个，我们买一元，吃前用井水浸，每次吃一个。我说，每人两块吧，乐天就把两块合起来，他说，妈妈我只有一块，引得我们哈哈大笑，又聪明、又跳皮，荣高则吃什么都要两碗：吃牛奶也要分开两碗才吃。荣芳这时已经会帮忙摘豆角、摘菜了，她也忙个不订，因迁此处后尚未去幼稚园，就在家里玩。 1937年七七事变发生后，怕日本会来南京、杭州一带，以为广州是后方，有成为了孩子们的安全，决定把我们送回广州。八月就起程，有成送我们到上海，（下面略去妈妈、婆婆带着三个孩子的艰苦逃难生活） 1938年四月十六日（戊寅年三月十六日），在梅县家乡的家里生了新生女，那接生的医生真好，会为我做无痛分婉法。新生的头发又长又黑，两只眼睛又大，又白又胖。人人都争着要抱她，我可不愿意给这个那个随便抱。产后十二天要分鸡酒给乡亲们吃的。呵！金华沦陷，消息断绝已有两个多月，有成没有钱寄回，但家翁不知详情。还骂我："咫尺天涯！"一一意思是有成寄了钱回来给我而我不告诉他，真冤枉也！妈妈当时尚有一只玉戒指，便拿出城当了买了鸡回来煮酒去分，才应付过去了。恢复接到有成的汇款后，有成每月寄30元给他父亲，也寄30元给我们，为了让荣芳、乐天上学，决定迁出城住，以便离小学近些。乡亲代我们找到城里一屋，每月三元租金，便请乡亲们代我们挑运些日用品，搬到城里，我们就此住在城内，这样，荣芳和乐天就在城内的小学读书了。 1939年约3、4月间，有成叫我带妈和孩子到金华县后财神街13号。扶老携幼，从梅县到浙江，千里迢迢，兵荒马乱，交通不便，一路上的艰辛，难以尽诉。（下面略去太多的逃难生活……） 逃到松阳县，又租了一间房住（在郊外桃寮一个老乡家）。这时我已怀了乐群四个月了。不知怎么会患起症疾来。…… 是我买了四只小鸭子来养，当我每天到河里洗衣服时，乐天就赶小鸭子去游水，他很喜欢玩这几只鸭子。有一天，乐天跳皮，拿小石头远扔，结果伤了隔壁邻居的小男孩儿。那时，又无红药水，怎么办？那小孩子因伤了眼皮流血，人家又来骂，后来找了别人家的人奶来替他敷，又多多向人家陪不是才算了结。为了让荣芳和乐天能继续上学，我们又迁居到松阳县的城里住。记得住在城里一间店铺的楼上，谭的家公住在隔壁，买东西就很方便，就在门口可以买到的。我仍是发症疾，直至生下了乐群之后就自然好了，也许是因为坐月子吃多了些营养品吧。荣芳这时也患过一次气管炎，医了一个月，后来吃中药才好（记得主要的中药是龟板、阿胶、云苓、北杏等）。 1941年十一月七日（辛已年九月十九），晚上约六、七时许，妈妈和荣芳跑去请医生来家，直到晚十一时许，乐群出世了。当时虽养了五只鸡，两只鸭，但做月子还是不舍得吃，每天只卖五分钱绍兴酒煮鸡蛋吃而已。乐群二、三个月大时，夜里总要起来玩（看光光），当时天气又冷，妈妈抱他起来，将他包在自己的棉袄里，将油灯点着，他就不哭了，这样足足搞了一个月才好。……又逃到云和县，近过年了，这里买东西真方便，就在门口。乐天这时还很跳皮，有一天，跑来跑去地一爬跌在门槛上，把下嘴唇碰破了，流血很多。把我急坏了，马上去医院，幸好那小小的医院也能为他缝合两针，后来不太看出伤痕。 下面略去更多逃难经过。苦了妈妈及婆婆！ 以下是解放后51—53年母亲的记录 荣芳在音专是寄宿的，乐天在公安学校，也是寄宿的，他还是供给制。乐天甚是艰苦，领了补助也交给爸爸，以补家用，我真高兴有这样的好儿子。荣高和新生在二十八中（原知用中学改名），她们都是共青团员，学校的团干部呢。群也读初中了，乐正也在上小学。1953年8月4日（癸巳年六月二十五）在省人民医院生乐进。 1953年中秋节是我们家大团圆的日子。此后，荣芳就要迁往湖北音专去读书；乐天从华南理工毕业也分配到西安工作。与他们初次分离，母心碎！ 自从我记事之时开始，比我大十岁整的哥哥已经是个中学生了。我跟着他（大概还有他同学）去过海角红楼游泳（我还小，不会游）。 我记得有一次因为墨汁弄髒了手及簿，手忙脚乱。哥哥看到了，过来对我说，先把手洗干净，然后就好办了。他还教我漆包线刮漆的方法，等等。对日后手脑配合工作，尤有稗益。 我看过他知用中学毕业同学录（那是有钱的学生捐款订制的高级印制，全部用厚光面纸，附照片，个人简介，联系方式等，精装本）。对哥哥的评论中，有一段是这样写的：“你若摸下他的口袋，总会搜出诸如镊子螺丝批电容器之类的东西”。言下之意，是哥哥课外，喜欢搞收音机之类的电器工作，颇有动手能力。 抗战胜利后，我们一家九口（那时七弟尚未出生，父母婆婆和我们六个小孩），在广州惠吉东路47号居住。这段时间是全家人难能可贵的团栾日子，真真的永志难忘。不久大姐离家寄宿音专，哥哥公派就读华工无线电专科，此后彼此便离多聚少。…… 哥哥从参加工作开始，每个月必寄20元回家，从未间断。 虽然离多聚少，但我们总是心灵相通。而且每次聚会，都不能忘怀。有照片为证——— 60年左右哥哥回穗，照于烈士陵园。 时间同上，照于中山纪念堂。 1986年哥哥赴美探亲，我送他坐火车去深圳。后来哥哥找到一份较满意的工作。1995年，我获移民。同年与哥哥及六弟等游华盛顿及大西洋赌场等地（照片不在身边）。 哥哥送给我，他编著的。 2001年左右，照于东莞。下面四张同。 2003年母亲仙逝后。下面五张同。 2007年照于肇庆鼎湖。 2010年参观洛克菲勒庄园。以下共七张。 参观西点军校。 兄弟聚餐。 纽约。以下三张。 2010年10月，哥哥邀我和六弟，同乘挪威宝石号游轮，纽约向南往返共九天。该游轮世界首屈一指，共十四层甲板，有游泳池，水疗池，赌场，大型影剧院（占四个甲板，如同陆上的影剧院），十几个餐厅。途中停靠几个著名的风景区，以及一处著名天然海水浴场。以下共十八张。 组约某公园。以下共四张。 参观红酒厂。以下共四张。 家中用膳。 哥哥的家，我也曾住过。 2011年哥哥回国探亲。专程来乐昌与我聚会。游古佛岩地下溶洞。随后游了龙王潭（缺照片）。还一起到湖南汝城热水镇的福泉山庄泡温泉。 东莞之行。以下共七张。 2015年哥嫂到乳源，在蔚蓝水岸住过。是家里兄弟姐妹唯一到过乳源的。图为到云门寺桂花潭。共十四张。 在丽宫山上的温泉池。共两张。 2019年在长岛拜望哥嫂。以下共十张。 哥哥七十多岁还考取了研究生学位。他坚持锻炼身体，体质很好。不料一次用力过猛，引起颅内岀血，经抢救及洗出血液，除了失读症外，无其他肢体运动障碍。虽然如此，他还很关心挂念我们。 去年十月底，哥哥第二次中风 不幸的是 痛失手足，我万分悲痛。且又刚好染上”阳性”。本悼文亦因而延宕。愿哥哥在天国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