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面镜前的自画像(下)文/非马

车走直线

<h3>多面镜前的自画像(下)<br>非马<br><br>(六)<br><br>​十多年前由于一个偶然的机缘,我同内人一起跟来自广西的画家周氏兄弟学画。在这之前,我虽然对绘画甚感兴趣,却一直敬而远之。原因是从小学开始,美术一向是我最差的一门功课,每次作业都做得脏兮兮一塌糊涂,连自己都不忍看,所以我想这辈子大概只有站在旁边欣赏的份了。在开始学画前不久,台湾的诗人画家楚戈来芝加哥我家作客,谈到学画的问题时,他说每个人都是天生的画家,只要肯学,谁都能画,他自己就是一个现成的好例子。这给了我很大的鼓励。周氏兄弟之外,来自上海的画家赵渭凉以及来自广州的涂志伟也经常给我指点。不管有没有成就,我发现学画以后,至少对色彩及光线变得更为敏感,也更能感受到大自然的美,正如我在一首题为〈学画记〉的诗里所表达的:<br>​不是每一抹晚霞/都燃烧着熊熊的欲火/忧郁的原色/并不构成天空<br>​的每一片蓝//所有阳光蹦跳的绿叶/都有一个枯黄飘零的身世/每<br>​一朵流浪的白云/都有一张苍白的小脸在窗口痴望//在斑斓的世界<br>​大调色板上/你试了又试/知道迟早会调出/一种连上帝都眼红的颜色<br>​后来我又自己摸索着学做雕塑。我发现雕塑的随意性及自发性更强,更能满足我的创作欲。<br>​诗同画之间最大的不同,我想是它们的现实性。诗所使用的媒介是我们日常生活里的语言。而语言有它的约定俗成的意义。所以我觉得诗(甚至文学)不能离开现实太远。如果我在诗里使用「吃饭」这两个字眼,即使它们有比吃饭更深一层的意义,仍应该多多少少同吃饭有关。否则读者会摸不到头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绘画不同,它所使用的媒介是线条及颜色。我在画布上涂一块红色,它可能代表一朵花,可能是太阳下山时的晚霞,也可能是一个小孩兴奋的脸,更可能是恋爱中情人火热的感情。所以我觉得绘画不妨比诗更超现实,更抽象。懂得欣赏现代艺术的人不会盯着一幅画去问它像什么。正如我们不会去问一朵花一棵树或一片风景有什么意义。只要它们给我们一种美的感受,就够了。我常发现有些感情是无法用语言文字表达的。这时候绘画及雕塑便为我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表达方式及途径。<br>  <br>(七)<br><br>​在美国从事华文写作,发表的园地,特别是诗,非常有限。据我所知,纯诗刊出版得比较定期丶作者的范围也较广的,似乎只有洛杉矶的《新大陆诗刊》。其它综合性的刊物如旧金山的《美华文学》也偶尔发表一些诗作,但不多。报纸副刊发表诗作的更少。只有芝加哥每星期出版一次的《华报》,从创刊到现在已500多期,每期都划出一个固定的版面,登载我的诗作以及相关的评论,将近十年从未间断过。但这是个特殊的例外。我主要的发表园地,还是在台湾及大陆,有时也兼及东南亚地区,如香港丶新加坡丶马来西亚丶泰国以及菲律宾等华文报刊。由于空间与时间的距离,作品发表后可能要等好几个星期甚至好几个月后才能看到(如果编辑先生没忘记或不嫌麻烦又舍得花邮票的话)。在这样的环境下,大概也只有耐得住寂寞的人才有可能长期地坚持下去了。<br>​最近几年我也用英文写诗,只是发表更难。从前美国的报纸也像华文报纸一样登载诗歌,但现时已几乎绝迹。美国大大小小的诗刊虽然多得不可胜数,但寿命大多不长,而且各有各的要求与门槛。光是选择适当的刊物投稿,便是一桩费时费事的勾当,更不要说去追踪记录稿件的下落了。我常同美国诗友们开玩笑说该请个私人秘书来处理稿件。可惜写诗大多无利可图,通常连稿费都没有,还得花费蒸蒸日上的邮资,哪里请得起私人秘书呢?<br>​幸亏近年兴起的电脑网络,提供了一个便捷的发表管道。除了各种各样的文学张贴板及电子杂志外,作者还可在互联网上制作个人的网页,展示自己的作品。几年前我便在一位美国诗友的鼓动下,建立了一个叫〈非马艺术世界〉的网站,展出我的华文及英文诗选与“每周双语一诗”,其它还有散文丶绘画及雕塑作品等资料。由于这个网站,我得以同远在东南亚丶日本以及欧洲等地区的诗人丶艺术家丶学者及读者们交流。在从前,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br> <br> 2002年8月7日 于芝加哥</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