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风 （短篇小说）

思力

（一）

九月的风，容易感冒。尤其是九月底，中午热，早晚凉。若遇台风，深夜阴丝丝的。

“秋老虎”肆虐，他下班回家。晚饭后，准备出去。

“爸爸，你又要通宵加班？”初中的女儿问。

“有领导要来单位视察，我得赶写材料。”

助动车到单位——S市委组织部所属的厂长经理人才公司，他用毛巾拧了把鼻涕，有点“热伤风”了。

公司是去年（1995年9月15日）成立的，以探索市场化配置经营者。当时市委副书记到会讲话，从体制上、机制上、观念上探索企业经营者市场配置工作。

二年前，他还是市人事局人才服务中心的市场交流主管，领命参加了组织部经济干部处为主体的调研组，还有工业党委干部处人员参加。在大家体会的基础上，他最后执笔调研报告，几经修改润色，上报部领导，再上报市领导通过。他随后参与筹备公司，调任办公室主任。

一夜未眠，万字汇报草稿在笔下促成。天蒙蒙亮，办公室里烟雾缭绕。打字员小秦来到公司抓紧工作。他一面修改草稿，一面校对打印稿，来不及洗脸刷牙。

早上七点前，一式廿份汇报稿放在组织部胡副部长面前。八点召开多方人士讨论会，都是处长以上的干部。这些人和他面熟陌生，知道全名的只有：部人事处长朱红欣、人事局人事处长殷勉镇等少数领导。他和研究室的“笔杆子”列席讨论会。

“今天请大家提前一小时上班，实在是任务紧急。中央乔常委下周要来我市视察，重点了解市场配置经营者的尝试，这可是市委副书记的创新业绩，请大家讨论汇报提纲。由经济干部处负责，研究室配合，明晚定稿报部务会议核准，第三天报市委办公厅。”胡副部长如是说。

众领导摊开草稿，认真构思提纲。

他明白，一夜赶写的草稿，充其量提供素材案例。至于汇报提纲、领导所好、摊平关系等倾向性意见，都是由部研究室的高手重新撰稿。那些“高瞻远瞩”、“高屋建瓴”之类的形容词，到时候都会加上，而定稿汇报时的谄词又会删掉。

凡向中央汇报的文件，市委领导过目后，都要交办市委研究室“刀笔吏”修饰定稿。这叫“到啥山头作啥柴”，“屁股决定脑袋”。

——黄阿忠教授作品。

（二）

人事局殷勉镇，在组织部几个处长发言之后，察言观色，开始侃侃而谈。殷最近正在运动副司局级巡视员，在组织部一干处长面前，岂能放过炫耀本事的机会。

殷是个“老机关”了，在人事局多个处室待过。调人事处长又兼机关党委书记，已离核心领导很近了。此人也是“笔杆子”，尤其是机关世故娴熟，通晓领导好恶，明了掣肘权术，擅长排除异己。

殷操起斗鸡般的尖嗓，“这篇草稿应该推倒重写，上海的尝试重点是在机制上探索市场化，体制上还是党管干部、党管人才，因为体制改革是顶层设计决策的。关于观念上的务虚也过多过繁。”

“还有第五页第十三行’改尝试’，什么意思，改革尝试的’革’能漏掉吗？太马虎了------”。就连赶时间未校正出的个别漏字，也上纲上线。殷曾是他在人才中心的领导，所以大言不惭，无所顾忌。

他在人才中心将提拔中层干部时，是主任提名，殷作为副主任，有意作梗，在意见被大多数班子成员否决后，硬提了个中层助理，以表权衡。

其实殷真正烦他的原因，是不慎闯入殷的隐私，坏了人家的“好事”。有次敲殷副主任办公室门，因事急推门而入。只见刚离婚的财务小邵，在殷的胯下猛得站起，胸罩带子斜挂，坦露出一颗乌黑的奶头。殷的门襟敞开，两手忙乱地塞着什么。

从此，他经常会受到殷的训斥。即使到了组织部属下的单位，也难逃一劫。他曾拟提拔到人事局中层副职，殷作为人事处长，硬是让自己的亲信顶替，而人事局长兼组织部副部长，竟未识破“偷梁换柱”的勾当。

（三）

他的“热伤风”一周痊愈。在中央首长圆满视察后，他拟请调报告，送达组织部人事处长兼机关党委书记朱红欣。

这是个实事求是的老布尔什维克，对上敢于沟通不同意见，对下善于表达不同看法，体现了党的形象。

巧了，殷勉镇的司局级副巡视员，经组织部党政干部处考察后，准备会签公示时，组织部人事处长（还兼市纪委副巡视员）朱红欣，想听听不同意见。朱找他谈话：

“你到组织部三年了，也刚提任副处调研员，怎么请调了呢？”

“我快50了，不想再在组织部夹着尾巴做人。”

“在机关低调做人是对的，但’夹尾巴’用词欠妥当。我们党一贯提倡实事求是，有什么想法可以谈谈心吗？。”

他把去年拟提人事局中层副职调包之事，坦诚举报殷弄虚作假恶行。

“上次组织部和人事局合署办公，开会讨论汇报提纲时，我就知道你和殷有过节，究竟是为啥事呢？”

他没有把殷在办公室的风流韵事报告组织，到他这种级别，有仨俩情人不足为奇。尽管憋了长期的怨气，但对于生活作风问题，容易传千里，扯不断、理还乱。在领导一再追问下，还是反映了人才中心财务部小邵被提拔经理之反常。

（四）

十一月的初冬风，比九月风清新多了。

他调到央企两个月后，听说殷勉镇双规了，并查出经济问题。

朱红欣带着纪委和检察院的同志，来到殷家。看到一个声控保险柜，没有锁眼和把手，六面钢墙铁壁，无从下手。

“刚愎自用”，殷的老婆叫开锁。

“两面三刀”，殷的儿子叫开锁。

“宝贝亲亲”，同案小邵叫开锁。

保险柜纹丝不动。只得电话派人押来殷勉镇。

“不忘初心。”保险柜右下角应声弹出锁眼。打开后，满满一柜中外钞票，还有不少金银钱币。

殷勉镇及人才服务中心现任主任、财务部经理，查有严重经济问题。不日将提起公诉，由法律制裁。

（五）

赣南山上有种野生水果——九月黄。当月日晒雨淋，日长夜熟，风气使然。如果遇到连绵狂风淫雨，藤蔓落地，果子浸泡水里，就会腐烂败坏。九月黄，人工栽培很难，产量也极低，不像八月瓜可以人工管理。

（2023-2-2正月初三修改稿）

本小说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九月黄

——八月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