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父亲高锦玉,生于1939年农历正月初二,小名春社。中国传统民俗节日立春之后的第五个戊日,春季祭祀土地神的日子,叫春社。是不是这个日子我不知道,我是猜的。毕竟老一辈人没多少文化,或许爷爷奶奶认为这是春节的第二天,喜得长子,随口起的。到底是春社,还是春胜或春盛,都无据可考。后来生的我二爸叫茂盛.三爸叫战胜.都是随大哥叫的。后来自己起的大名叫高锦玉,一是因为他是锦字辈的,二是希望自己一生如锦似玉。</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父亲的生日,每年都隆重地过,一是因为他是家中长子自然会被重视,二是他生逢吉日,再穷的家庭也不至于初一吃罢饺子初二就揭不开锅.初二的一顿好的还是吃得起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的记忆中 唯独有一年的正月初二没有过好大家都不快乐,我至今历历在目,并且终身难忘。 那是一九 七八年正月初二,屋里屋外仍弥漫着浓浓的年味。那时候允许放烟花,村里时不时都能听到鞭炮声。一家人正高高兴兴围坐在炕桌上等着爸爸炸油糕、烩肉菜,沉浸在幸福之中。突然听到我二爸的声音,二爸背着铺盖卷儿出门起身了,那个年代出门叫外流,也就是有劳动能力的人出门挣钱,给生产队交工资。二爸有点小手艺,会擀毡、石匠活等,二十大几了还因为家穷娶不过媳妇,被迫无奈选择外流。我们想让他吃了这顿好的再走,毕竟这一走再要回来又在腊月。他说他刚吃过怕赶不上车不吃。爸爸放下手中的厨具,找到钥匙,开开抽屉,取出两块钱十斤粮票给了二爸并送到公路上等车的地方。我们那时候都小,不懂什么兄弟手足、生离死别,只想着等爸爸回来过生日吃好的。</p><p class="ql-block"> 过了一会爸爸送走二爸回来了。我们姊妹几个都惊呆了:爸爸双手捂着脸,不是掩面哭泣而是放声痛哭。我们都看着他哭得这么伤心,也没敢问怎么了,跟着流泪。哭了好一阵子才停下来。那顿饭也就凑合着吃了。这是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爸爸的生日。当时不懂,成年以后特别是近几年父母走了,姐姐和弟弟离得远,只剩我和妹妹相依为命,慢慢才懂得父亲当时的那种痛。“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在妻儿面前放声大哭,那是有多伤心多痛苦!这哭声里有着对逝去的父母的思念,有着对兄弟手足的不舍和不放心,有着作为长兄没有把弟弟照顾好而被迫外流的愧疚与自责,有着对贫穷的生活困境无法改变的无奈……</p><p class="ql-block"> 那一年以后,农村实行生产责任制,农民生活大大改善,二爸三爸也先后娶妻生子,成家立业,温饱问题都解决了。父亲的生日也越来越有仪式感了。每年正月初二,父亲要把家和自家的叔叔弟兄们都请到家里,炕桌上摆满好酒好菜,大家放开了吃喝,划拳打牌放鞭炮尽情地玩。</p><p class="ql-block"> 再后来儿成女就了,父亲也没什么负担,身体还硬朗,也闲不住。七十多岁的人了还要打工,托人给找了个照大门的工作,七十几了给老板说他六十几了,不给老板看身份证。一直干到七十六岁。打工期间发生过两次意外,一次是给老板看工地,下楼梯踏空,异物砸到头上缝了六针;另一次是看大门期间两条狗打架撕咬,他去拉架被狗咬了,老板吓得直说好话,要付医疗费,他坚决不要,说他自己的责任,老板非常敬佩和尊重,后来不干了在榆林火车站附近租了个房子住着,老板还亲自看望过两次。儿女们各忙各的,偶尔抽时间去看看老人家,但每年的年初二还是尽量能到都到。那几年我在绥德生活,每年的初一下午就给我打电话:“你们明天不要上来了,天寒地冻,你又晕车。”我常常笑着回答我没说要来啊,第二天一下火车,父亲就在火车站门口等着。</p> <p class="ql-block"> 2016年,为了方便照顾父母,我也来榆林打工。父亲生活能自理,洗衣做饭井井有条,基本不用人伺候。但是我们姐妹几个及他的外孙每天下班都要去他那里报到“打卡”,那天要是谁没来,他就打电话查岗。</p><p class="ql-block"> 2017年正月初二,父亲79岁生日,我在附近的酒店订了一个大桌,把父亲在榆林的女儿外孙侄女外甥们都请来,没想到那竟是父亲的最后一次阳间生日。父亲看起来精神状态还不错,表妹给买了个生日蛋糕,上面写着“大舅生日快乐”,中间有个大的“寿”字。他一看,问:“为什么写寿字?老年人才写寿字了”,大家都相视一笑,大概只有他还觉得自己不是老年人,不想离开这个世界。</p> <p class="ql-block"> 又是一年正月初二,2023年的大年初二,是父亲离开我们的第六个年头,我们依然炸糕、买蛋糕。祝您在那边生日快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