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开会前，照例是聊些乱七八糟的事。大家畅所欲言，会议室热闹非凡。</p><p class="ql-block">今天，何主席坐在主席席上，会议自然由他主持。他环视一周后，发现老涂依然坐在会议室的角落里，蜷曲着身子，没精打采的样子。何主席拿定主意：于公、于私，今年的特殊困难救济款，一定要给老涂。</p><p class="ql-block">他喊道：“老涂，年货办得怎样了？”</p><p class="ql-block">“过两天放假，再去办。”老涂很为难的应付着。</p><p class="ql-block">“快嘴张”马上接嘴说：“我家买了四只猪腿，四条青鱼，四条狗胯子，18斤香肠……”老涂怯怯的问：“你家冰箱装得下吗？”</p><p class="ql-block">“快嘴张”笑着说：“老涂啊，老土呀。冰箱只能保鲜，可以装蔬菜、水果、鸡蛋……鸡鸭鱼肉需要冷藏，要放到冰柜里。我家三个冰箱、三冰柜，哪有装不下的。”老涂吃惊的张开了嘴，一阵“咔-咔-咔”声替代了一声“啊”。</p><p class="ql-block">何主席接着问道：“老涂，阳过了，还没阳康吗？该打针、该吃药，就打针吃药，你年纪大了，不要硬挺呀。”</p><p class="ql-block">老涂极其后悔地说：“阳之前没准备药，阳之后又买不着药。现在去医院需要排队，只有硬挺。不过近两天好多了，就是常咳嗽。”</p><p class="ql-block">话题一下子转到疫情上来，大家各自谈讨自已阳过的感受。</p> <p class="ql-block">“快嘴张”又接过话来：“我之前买了感冒药、止咳药、消炎药、消毒药，八百多块钱呢。阳了，可惜不敢乱吃药，还是进医院好，医生可以对症下药。”老涂又一阵咳嗽声掩盖了大家的议论声。大家不约而同的紧了紧自己的口罩。</p> <p class="ql-block">何主席高级教师出身，最大的特长就是课前引导。他感觉自己抛砖引玉做得特别突出，收到奇效。这次会议按他设计的程序进行是不成问题的。</p><p class="ql-block">此时，何主席抓住时机立刻宣布：“大家安静了。今天受领导委托，由我主持会议，我感到相当的荣幸。会议的主题是：讨论并通过今年特殊困难职工救济款发放的问题。我个人意见是：发放给老涂同志。理由是：一、老涂工作几十年了，一直兢兢业业，家庭贫寒， 可是从不向组织提出任何要求。出年就要退休，组织到时候想关心、想照顾都不可能了。让老涂也体验一下组织的温暖吧！”</p> <p class="ql-block">说到这里，何主席感觉自己口无遮掩，把自己的一点私心全都亮出来了。可是，言由心生，何主席平时遣词造句的能力，在此时，就是发挥不出来。</p> <p class="ql-block">“二、老涂年老多病，经常带病上班。最近阳了，都舍不得花钱，进医院。”何主席声音有些沙哑了，语气有些干涩。多年的同学，又是同事，本来有能力照顾他的，可是每次都想着“下次吧”，次次落空。</p> <p class="ql-block">“三、老涂爱人今年砍树，摔伤了右手，至今没有好利索。原本贫寒的家庭 少了一笔收入，多了一大笔开销。雪上加霜呀！”何主席自责的眼泪差一点就要流出来了。他代表组织看望过许多同事、同事的家属 。可是，因为工会经费紧缺，至今还没有代表组织看望一下老涂，更不敢动用公款看望老涂的老婆。</p> <p class="ql-block">“现在大家讨论。”何主席如释重任似的舒了一口气，结束了发言。他不敢正视大家，眼睛睃巡着文件，乞求从文件中找到有利于老涂的文字……前些天，何主席给过老涂一份申请材料样本，一再交代老涂写一份材料交给自己。昨晚，一再叮嘱老涂把材料交上来。可是老涂一副慢吞吞的样子，很让何主席怄气。何主席想：即使我“晚节不保”，我今年也要帮老涂申请成功。</p> <p class="ql-block">大家带着口罩含含糊糊的说：“应该，应该，应该给他，应该给他……”</p> <p class="ql-block">五分钟后，何主席高声说：“现在举手……”</p><p class="ql-block">“表决”两字还没出口，“快嘴张”不愧为“快嘴”，他立刻站了起来，大声反驳道：“何主席今天是带着个人感情在主持会议。谁不知道你跟老涂既是同学，又是同事关系？你个人可以帮助老涂，但不能以权谋私，动用公款呀。第二，谁没阳？老涂吃药了吗，打针了吗？住院了吗？都没有。第三、老涂爱人右手骨折是事实。但是，他应该找包工头讨说法。人家老板肥的流油，拔一根毫毛，胜过救济款呀！再说公款是对职工的，没有听说是对家属的……”</p> <p class="ql-block">老涂等不得“快嘴张”说完，很不礼貌的一阵狂咳，眼泪都“咳”出来了，他忙用双手遮掩着口、鼻，步履蹒跚的离开了会议室。</p> <p class="ql-block">何主席的三条理由被“快嘴张”反驳得体无完肤，根本站不住脚。他感觉一切脱轨了，没能按自己设想的程序进行，又无力挽回到正常轨道上来。他被击中要害一样，绝望的、目瞪口呆的盯着“快嘴张”。</p> <p class="ql-block">紧接着，“快嘴张”拿出材料，向全体职工扬了扬，说：“我申请今年的特殊困难救济款，我这里所有手续齐全。请同志们过目。”“快嘴张”俨然成了主持人，只是没有坐在主席席上罢了。</p> <p class="ql-block">有人嘀咕：三处房产，都特殊困难。相比起来，我“人渣”都算不上呀。</p> <p class="ql-block">有人说：钱是“争”来的，你不去在“争”，钱自己来？</p> <p class="ql-block">“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p><p class="ql-block">“人家有材料，老涂什么都没有。”</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何主席好长时间缓过神来，很不甘心的说：“你去年不是享受这种待遇了吗？”</p><p class="ql-block">“快嘴张”说：“何主席，你是明白装糊涂。我去年确实享受了，但是没占用单位指标，是上级直接给我的。今年……”</p><p class="ql-block">何主席接过材料，老花镜不在身边，一个字都看不清楚，但三个红红的公章就在眼前跳动着。一阵头昏目眩之后，一阵咳嗽疯狂的袭来。何主席又阳了。“啃-啃-啃，散，啃-啃-啃，会。啃-啃-啃……”</p><p class="ql-block">何主席伏在主席席上，边咳嗽，边挥手，大家都散了。</p><p class="ql-block">何主席病情如何，不得而知。只知道何主席提前两个月病退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