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疫了三年，也大约防了三年，皆甚苦。终了是放了。为了避阳，几乎猫在家里，还是防不胜防，阳了，全家都阳了。</p><p class="ql-block">因为阳，宅家无事，难受中还是看了点书。有些文章，看过就算看过，并没有留下什么，有些文章看过就颇有些感觉，就有了想说两句的冲动，比如叶兆言的《绿色陷阱》。</p><p class="ql-block">叶兆言的文字很早就有印象。那时的我，年轻得真是一个标准的文艺小青年，暇余总是爱读一些小说之类。忘记了是叶兆言的什么文章的一个人物的一句话，马上让人物生动立起来，叶的文字功底如此了得，佩服得不行，也因之永远记住了这名字。后来又读了叶兆言《马文的战争》，文章里市井百态小人物的刻画栩栩如生，令人忍俊不禁拍案叫绝。为这许多年后重温该文，依然让我爱不释卷，还因之写了美篇里《书里书外》一文。</p><p class="ql-block">《绿色陷阱》是叶兆言中篇小说卷《重见阳光的日子》这集子的一篇小说，是写于上世纪八十年代未九十年代初的作品。</p><p class="ql-block">小说讲了那个年代，几个混迹于乡村有点邪痞的小青年，他们年轻气盛邪气十足，因为年轻痞气，招摇于市，寻衅滋事，卷入一场斗殴而集体吃了大亏受了侮辱，为了雪耻，他们谋划着报复对方，却卷入一场事实上的绑架强奸案，为了躲避罪责，最后他们中的一位竟意外与受害女孩续上了姻缘。</p><p class="ql-block">故事说来并不复杂，情节十分紧凑，读来酣畅淋漓。通篇时代气息明显，人物形象鲜明，最为出彩的还是人物的语言对话。几句对白，三言两句之间，人物的形象立马跃然纸上，令人拍案称快。心理的刻划也一样恰到好处，让人物形象鲜活真实，也更立体丰满了。</p><p class="ql-block">这样精妙的对白，在小说中随处可见，俯首即拾。比如文章一开篇，老五及大宝二宝兄弟俩及大宝的姘头四人驾车的场景。车是二宝家新买玫瑰色面包车，俩宝爹能耐，是当时暴发户，这私家车在当时更是凤毛麟角的存在，嚣张的很！老五是发小，孤儿寡母，家里条件跟俩宝家差了太多，却会开车，很自然就成了这车子司机，负责教二宝开车。小说一开始，老五他们驾车行在坑坑凹凹的公路上，迎面一辆高速行驶大卡车，错车时，仗着车子大，根本不减速避让，害得老五连打方向躲让，恶声骂道:“找死呀，狗日的。”随即二宝从车窗里探出脑袋，对早己远去的大卡车追踪臭骂：“狗日的，找死呀，”同样的话，说了两遍，只是顺序变了，侧重就截然不同。老五的骂，明显有情急之中的脱口而出，而二宝的骂就有点老子天下第一不可一世的嚣张，也为后面所有情节故事的发展算是埋下伏笔。</p><p class="ql-block">老五玩了通宵回家这一段也很传神。小说是这样写的，……他娘搬了张椅子，像幅画似的，正毕恭毕敬坐在门框里，等候他的光临。天刚蒙蒙亮，老五吓了一跳:“娘，你怎么坐在这？”老五娘不吭声，闭着眼晴在养神。“娘，怎么啦？”老五娘依然不动。“娘！”老五气鼓鼓地喊了一声。老五娘终于动了一下，说:“你回来了，你根本就用不着回来！”老五从娘身边挤进堂屋，蛮不讲理地嚷道:“你管我！”……画面感十足的场景描写，简单的对话，把一个寡母的恨铁不成钢的牵掛恼怒表现得入木三分，为后文老五娘的唠叨，作好了准备。而老五简单的几句话，有着对娘的蛮不讲理，更有对娘的关心。</p><p class="ql-block">老五蒙头睡觉，娘一边唠个不止，一会隔壁三大妈来寻帮忙，老五又呵欠连连去忙乎半天，算是解了三大妈的燃眉，这段看似无关紧要的叙述，侧面表现了老五热心肠乐于助人的形象，也为后文二宝惹下事端老五毫不犹豫挺身而出卷入斗殴而落败受辱埋下伏笔。</p><p class="ql-block">中间又讲了一段老五玩石锁的细节，讲了老五儿时一次被欺侮的经历，从此日复一日耍弄石锁，成为了村子上最强壮的小伙子，也算是预定了老五孔武有力绝不轻易认怂的人设，也为后面情节展开作了铺垫。</p><p class="ql-block">老五他们在电影院买票看《寡妇村》这段，差点就生了事，后面总算大事化小，却还是没逃脱学校操场的群殴。幼师于红领着小朋友在操场游戏，多少是让练车的二宝不爽，偏偏二宝拙劣车技，让又胖又矮的于红及小朋友奚落笑话，二宝本就不是善茬，这下更是恼羞成怒，一场争吵不可避免。偏是这时，家长们纷纷来接孩子，就有于红的父亲来接外孙，那里忍得了女儿受外乡人欺侮，况且于红的父亲人送外号“镇长”，也是在绿河镇横行了一辈子的狠人，哪里能咽下这口恶气！自然就立马动了手，一帮闲人见“镇长”动手，也一哄而上，老五立马上前助阵，虽然老五好汉一条，无奈寡不敌众，还是落败吃了亏，偏巧大宝和姘头来凤也刚好赶到，又扎扎实实挨了顿揍，临了还把面包车砸得稀烂，这梁子算结上了。</p><p class="ql-block">报仇雪耻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了。休整了几日，老五几个合计着怎么打回去，老五主张硬来，大宝却说绑了于红再找她“镇长”爹，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这镇长只是绰号。老五开始是反对绑架，最终还是依了俩宝绑了于红，于红怕爹及家里人受伤害，苦苦哀求下，仍然无济于事，却也始终不肯领老五他们去家里寻她爹，这事一下僵住了。在来风建议下，他们一行来到来凤二姨那偏僻小村，软禁着于红，在这一、二天的时间，于红也看清了一些端倪，在老五看管于红的那段对话精采极了。</p><p class="ql-block">……“大哥，你们放了我吧！”</p><p class="ql-block">老五一向吃软不吃硬皱着眉头：“你走好了，你滚吧。”</p><p class="ql-block">……“你们也饶了我爹吧”</p><p class="ql-block">“这怎么行，就算我答应，他们也不会答应，再说，你爹太他妈不是东西”</p><p class="ql-block">“你们饶了他，我求你了，我知道你并不像他们那么坏，你比那弟兄两个好”</p><p class="ql-block">“不行，不行，你别给我说好话，你要走，我放你走。”</p><p class="ql-block">“你们不答应饶了他，我就不走，偏不走。”</p><p class="ql-block">短短的对话把老五的骨子里善良和于红的执拗表现得淋漓尽致。</p><p class="ql-block">也正是于红的执拗，让邪恶的二宝在老五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向于红伸开了罪恶的双手。</p><p class="ql-block">转天，大宝来凤他们去赶集，又留下老五看着于红。最终老五放了于红，但于红为了开脱他爹的仇怨，还是主动把自已给了老五。</p><p class="ql-block">于红回家后，禁不住父母逼供，还是说了这七七八八，“镇长”爹勃然大怒，要寻老五他们拼命。幸得在税务部门工作二女婿神通，很快就查询到二宝家，知道二宝家还算殷实，假着告发的威胁想以错就错成就于红和二宝的婚事，于红爹及姐夫操弄得顺顺当当，于红却拼命抵制，再一次展现了于红性格中执拗以及对二宝的仇视，也侧面表现了二宝邪恶无耻。于红不但拒绝嫁给二宝，还出乎意料要嫁老五，别人眼中的莫明其妙，在老五和于红心中就有些理所当然。</p><p class="ql-block">这里叙述中有一段对话也十分精采。对话背景是于红约老五见面，要交待老五二件事，一件是让老五狠揍二宝一顿，一件是让老五娶她。老五自从与于红有了那事，以前从未涉及男女之事一莽汉，心里是有微妙的变化。有时没时总会心猿意马到于红，虽有愧于于红，有满满负罪感，又似乎沉缅于这绿色陷阱。</p><p class="ql-block">你答应不答应？</p><p class="ql-block">我，我无缘无故地，怎么，怎么揍他，我，我凭什么？</p><p class="ql-block">凭什么，为了我</p><p class="ql-block">为了你？</p><p class="ql-block">对，怎么样？</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我知道你见谁都不怕，我知道你是条汉子，你当然不会怕二宝，可有一个人你会害怕，你一定会怕。</p><p class="ql-block">谁</p><p class="ql-block">我</p><p class="ql-block">老五笑了，心里想，我见你真是有点怕。</p><p class="ql-block">这一段对话，一向无所畏惧啥都不怕的汉子，硬生生被又胖又矮的于红压迫得喘不过气，毫无招架之力。再一次表现了老五的柔软。</p><p class="ql-block">事情发展到最后，于红亲自找到老五的家，于红单刀直入，老五反复诘问于红，你到底要我怎么办？于红也反复说我不要你怎么办？却一直盯着老五，老五笨头笨脑叹口气说，你干吗非要盯着我呢？于红一句，我就要！</p><p class="ql-block">一句我就要，把于红坚决顽强执拗的性格表现到极至，也把老五形象推向最后的完美。</p><p class="ql-block">总览整篇小说，个人感觉也是有不足地方。比如绑架于红的时候，在小饭馆就餐，差点让于红借机逃脱，进而引起小饭馆注意而报了案，怀疑是拐买妇女，警察进而追踪拐卖妇女这条隐线，多少是显了冗余，另外文章最后的小尾声更是狗尾续貂之嫌，完全可以去掉。</p><p class="ql-block">这大约就是我对文章胡思乱想，还是向叶兆言语言学习，向他致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