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辈子我们还要做姐妺 一一 我和姐姐的聊天记录

陈力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姐姐走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自从2021年的11月她被查出了胃癌后,到2023年1月5日离开我们,这一年多的时间,我没有一天不为她的病担忧着,焦虑着。也曾多少次地对自己说,人总有一死,这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但是,难以割舍的亲情,令我深陷痛苦之中。</p> <p class="ql-block">   (一) </p><p class="ql-block">2021年11月中旬,经过各种检查,姐姐被确诊为胃癌三期。12月9日,在上海仁济医院进行了胃切除手术,手术顺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按医嘱,接下来要进行8次化疗。可姐姐的药物反应非常厉害,呕吐不止,痛不欲生。第二次化疗没做完,她就决定放弃化疗。她说:“<b>用对身体的严重伤害,来延长生命,这不是我要的治疗。” </b>这时,不少亲戚朋友包括医生都来劝她:不做化疗就是死路一条。</p><p class="ql-block">姐姐:“<b>如果用长度来比作生命的时间,用宽度来比作生命的质量,我宁愿选择生命的宽度一一有质量的生活。”</b></p><p class="ql-block">我赞同姐姐的生命观,并尊重她的选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由于没做化疗,姐姐度过了术后几个月相对平静的日子,体力也有所恢复,有时一天能走3000多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胃切除了,饮食和营养是个大问题。全家人都在研究吃什么,怎么吃?姐姐大大咧咧,有点不以为然,结果常有腹胀,呕吐的观象。但都不算严重,到医院采取措施后就能缓解。医生叮嘱道:胃切除手术后的后遗症是肠狭窄,容易引起肠梗阻。 </p> <p class="ql-block">去年8月份开始,姐姐的病情逐渐恶化。主要的反应就是不能进食,腹痛,呕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8月27日,我在加拿大接到妹妹打来的电话,告诉我姐姐这次肚子疼得非常厉害,送到医院看急诊,做CT检查后说是肠梗阻。这个不好的消息令我忧心忡忡,放下电话不一会儿,我的肠易激综合症发作,肚子也剧烈地疼痛起来。随后,我给姐姐发了个信息:</p><p class="ql-block"><b>“小毛,你还好吗?远在天边,只有祈祷上天保佑,平安喜乐!十分牵挂!”</b>姐姐:<b>“不必牵挂,管好自己,各自安好,才能大家安心。”</b></p> <p class="ql-block">去年10月21日的半夜里(北京时间),手机铃响,一看是姐姐打来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心顿时揪了起来。姐姐说她做了一个梦,吃了很多东西,肚子胀得鼓鼓的。醒来一看确实胀得很。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想姐姐很怕发生前次肠梗阻的症状,半夜里又不好打搅别人,便给我打电话来排遣(多伦多有时差是白天)。姐姐说话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紧急,我便东一句西一句地分散她的注意力。可没一会儿她说肚子越来越疼,我劝她上医院,她却说这深更半夜的还得折腾别人,能挺就挺会儿。我说不行,必须得上医院。姐姐沉默了一会儿,下线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放下电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姐姐是没办法才给我打电话,我却一点忙也帮不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后来我知道姐姐还是去看了急诊。经过及时的救治,症状得到了缓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晚上,我在朋友圈看到姐姐发的一篇文章,是写给儿子斌斌的一封生日祝福信。原来,在医院输液的时候,斌斌告诉他妈妈,今天是他的生日。姐姐感慨自己生病,连儿子的生日都忘了。回家之后,她给儿子写了一封生日祝福信: </p><p class="ql-block">“<b>儿子: 今天是你的生日,祝福你。两年内你爸爸和我,先后中风和胃癌,你的线下公司由于疫情又受到重创,感情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挫折。 </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我深感内疚和自责,你爸爸认知受损,他感受不到了。 当在仁济医院开刀的前一天晚上,我们促膝谈心,你说不再想结婚了,我没有作声,但心却在痛。我们是守旧的。 </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丧气的话不再重述,没想到你能隐忍、能承受挫败,有的不是孤勇与胆识,是深思熟虑后的决策,是理清思绪后的勇往向前,是与人有温度的理智沟通,这些让我不再担心。 </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span class="ql-cursor"></span>你还有一个最大的毛病就是太不拘小节,吃站坐要有样,自理能力会是考察一个人对细节的把控能力的一种标杆,希望能引起注意。 </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今天感觉良好,能写这封祝福信了。最后送上一首歌(赵雷·《画》),去画自己的生活吧。”</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短短数语,字里行间充满了母爱,看得我泪流满面。</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姐姐同班的刘华在朋友圈看到了这封信后给我发来信息: <b>“今天我们班群里都在为陈伟写给儿子的信点赞,心疼,无奈,安慰,鼓励等等交织在一起。更多的是为这伟大而坚强的母亲感动😭 。”</b>我把这个聊天记录转给了姐姐,她回复道:“<b>别再扩大影响了,刘华关心备至,不好驳面子。”</b></p> <p class="ql-block">姐姐在候诊,右下一</p> <p class="ql-block">短短几个月,姐的病情每况愈下,多次送急诊,住院检查,但造成肠狭窄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始终是个问号。家人们对病情的看法和治疗的意见也不尽一致。由于不能进食,姐姐体力消耗殆尽,极度虚弱,体重从150多斤降至不到70斤。</p><p class="ql-block">去年11月,姐又住进了医院,靠输液维持生命。我心里清楚,输液顶不了几天,她随时都会发生器官衰竭,心急如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就在这时,姐姐在家人群中发表了一个帖子,表明自己的看法:<b>“1.不必追究是否扩散,沒有感觉,就让它去,谁知道是怎么来,又会怎么走。 2.没有痛苦、只有好处的治疗,积极治疗。 3.目前的首要任务,仍是营养,腹腔放营养管可行。 4.问题选择哪种方式,是腹腔开还是腹腔镜开,狭窄处开不开。我个人意见是开。</b>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马上给姐姐回复:<b>“家人群的信息我都看了,我觉得你对自己的病情有着清醒的认识和比较客观的判断。目前不宜做过度的治疗和过度的检查,应着重对症减少痛苦为主。你现在的心态我认为也是非常值得令人敬佩的,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坦然面对。只要看到你在朋友圈里发信息,我们的心就觉得非常安宁。”</b></p> <h3>去年12月21日,我习惯地打开手机进到家人群。突然,一行字跳到我的眼前,让我心惊肉跳起来,是姐姐发的信息:“ 38度,抗原二道杠。<br> 我的心一紧,这下完了。她那么重的基础病,一个多月没有进食,如今染上新冠,必定是在刼难逃啊!<br>很快,医院里的医护人员阳成一片,整个病区没几个医护人员当班。在这种情况下姐姐烧不退,咳嗽不止,苦苦地捱着。<br>12月27日,噩耗传来,姐夫旧病复发去世了。这一噩耗对姐姐来说无疑又是一个致命的打击。<br>  12月28日,因担心姐姐经受不住这一打击,我写了一封信给她,刚要发送,看到姐姐微信呼我。接通后,只听她喊了我一声,便咳嗽不止,没法说话。我知道姐姐要跟我说姐夫的事,便赶紧说,我给你发了一段文字,你看一看:<br>  “姐,听闻姐夫辞世的噩耗,虽在意料之中,亦不胜悲痛!愿他一路走好!<br>回想姐夫从发病抢救到昏迷数月,再到醒来又活了近两年的时间,这不能不说是一个人间的奇迹!我知道这个人间奇迹的实现,是用姐姐你的生命如此沉重的代价换来的。你对姐夫不离不弃,想方设法,倾尽所能地将他从死神的手里拉了回来,终因操劳过度,殚精竭虑而患上胃癌。我们为你的付出感念,且痛惜!<br>姐夫生前的每一天都过得无比的艰辛,却得到了你和家人们的精心照料,百般呵护。如今他走了,应是死而无憾!<br>姐姐,你在医院的病床上遭受着病痛的极度折磨,还不幸感染上了新冠的情况下听到姐夫去世的消息,这些打击你很难承受!但我相信你会节哀顺变。你用天下最美的音符为姐夫谱写了一曲感天动地的生命挽歌!对姐夫,你没留遗憾!<br>  姐姐,你自小体弱,乳名叫微微,上学时爸妈给你取学名,你说,我不要微小,要伟大,故得名陈伟。姐姐,你名副其实啊!你的伟大我们看到了,体会到了,记在心里了!<br>姐夫的离去,对他是一种解脱,对你又何尝不是呢?!”<br>姐姐回复了我两句话:“我会相继。只有长时间呆呆望着窗外,心才是平静的。”<br>没想到,这是我和姐姐的最后一次对话。姐姐是在告诉我,她会坚持的;还告诉我,她此时已视死如归了。 我的心在痛,任泪水默默地流淌下来。 </h3> <h3>接下来的几天,姐姐的病进一步恶化,血氧开始下降,呼吸越来越困难。<br>1月5日,守在姐姐身边的妹妹给我发来信息,告诉我姐姐走了。<br>终于,明天和意外一起来了。<br>曾经的焦虑,担忧,恐惧此时都凝固在了这一刻一一我的姐姐走了。</h3> <p class="ql-block"> (二)</p> <p class="ql-block">姐姐生病期间,为了鼓励她,我做了很多的小视频,这是其中之一。</p> <p class="ql-block">姐姐是不幸的,但也是有幸的。她患病以后,得到了家人们不离不弃,全力以赴的关爱与陪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她说,<b>在(生病)这个时候我才明白了血脉亲情的真正含义。</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的妹妹不顾自己身患多病,自始至终都守在姐姐的身边,是全家的定海神针,也是姐姐最大的精神依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姐夫当初脑梗血栓堵在了额叶,发作起来打人骂人,需服大剂量的精神药物来控制,但是疫情封控期间不好买。我的妹夫默默地四处打听,想方设法保证了姐夫的用药,帮助姐姐减轻了负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家老杨和姐姐可谓心照神交。往日里只要在国内相聚时,他们都有唠不完的话题。他们互相欣赏,惺惺相惜,却谁也没当面表达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次姐姐重病后,对老杨发的文章仍然认真阅读,并写岀大段点评。这让老杨很有感触。我们回到加拿大后,在与姐姐的一次通话中,他非常郑重地肯定了姐姐的思想水平和文字能力。没想到姐姐很激动,她说,<b>杨爱群,你的评价对我太重要了!我非常高兴!</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姐姐生病以后,一个很棘手的问题就是找不到合适的护工,一般都是花了大价钱却不顶用。尤其疫情期间更不好找。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姐姐自己动手。可是,病情恶化以后,姐姐身边不能没有人。就在这时,弟弟专程从沈阳赶来照顾姐姐,这让姐姐感到了无微不至的体贴与温暖。她多次给我发信息:“<b>小健(弟弟)作了不少的努力,在打鼻饲时,摸索了多次,尽量不让我胀痛,现已见成效。他还是很用心的,在病情分折及宽慰上也非常尽心,对老朱也尽力,我滿意。”</b></p><p class="ql-block"><b></b></p><p class="ql-block">弟弟发给我的信息:<b>“二姐:你在那边放心吧,我会全力的照顾好大姐和大姐夫,这是当弟弟应尽的责任和义务,正如你说的咱们姐弟同心照顾好大姐让她渡过难关…。”</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二姐:这次上海之行感触很深血浓于水,亲情是这世上最珍贵的情愫,二姐你和二姐夫年岁以高,一定多注重保养好身体,祝福我的亲人们健健康康,我会在保重自己的情况下,为你们祈福🙏”</b></p> <p class="ql-block">我们于2021年8月从加拿大回国探亲,按计划去年2月返回加拿大。但赶上姐姐患病、手术这么大的事,我们立即改签延期。于是,才有了陪伴姐姐四个月,与她朝夕相处的日子。回想起来,那段日子虽然辛苦,却很温馨,很幸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姐姐的胃切除了,吃饭是一个大问题。我和妹妹每天想着法地给她做吃的送去。她只能吃一两口,有时一天要送好几趟。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接受化疗后,姐姐的反应特别重,呕吐得厉害,什么也不能吃,只能到医院去输液,补充营养。每次我都主动去陪护。毕竟也是70多岁的人了,一站就是六七个小时,深感心有余而力不足。可是看到姐姐那么遭罪,就咬着牙挺下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记得去年五月份,我们准备返回加拿大时与姐姐告别的情景。姐姐说,<b>你们这一走,以后还不知能不能再见到了呢。我说:能。</b></p><p class="ql-block"><b>姐姐也重复道:能。</b></p><p class="ql-block">我们都知道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将会是什么场面。于是心照不宣地转移了话题。</p> <p class="ql-block">10月4日是我的生日,去年这一天我收到了姐姐发来的信息和转款:“<b>千万里之远,只能转款给你买生日礼物,本命年要好好过,买些红色的礼品吧,重要的一年,别拒绝。老来病来唯有至亲在心上。祝你生日快乐!”</b></p><p class="ql-block"><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p class="ql-block">姐姐虽然病情很危重,但她仍记得我的生日,让我很感动。正如她所说的,唯有至亲在心上。我收下了姐姐的这份深厚的手足之情: </p><p class="ql-block"> <b>“姐,我收下。收下的不仅是钱,更是你的一片真情。但你自己那么重的病还想着我,我真是心有不安啊!”</b></p> <p class="ql-block">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进入去年12月,姐姐的病一天比一天重。我每天坐卧不安的不知所措,想来想去,给姐姐转了一笔钱:“<b>姐,你这次住院有需要花钱的地方,我离得远转点钱给你,把钱收下吧,我心能好受点。"</b></p><p class="ql-block"> 姐姐回复:“<b>不能收,实在沒钱,再说。”</b></p><p class="ql-block">我回道:“<b>给你转的钱,既不是雪中送炭,也不是锦上添花,只是表示我此刻的一种心情。请你一定收下!”</b></p><p class="ql-block">姐姐: </p><p class="ql-block"> “<b>此刻心情已领。手足之情是活在世上唯一留下的念想。” </b></p><p class="ql-block"> 钱最终退了回来,但我深深感受到:手足之情,情义无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姐姐还向我透露了她的心境: <b>“一个人不想痛苦治疗,不想痛苦活着太难了,因为真痛苦时,连死的力气与死的方法都沒有。 好的身体才有好的心态,其他都是毒鸡汤。 现在唯一的心愿,想吃一顿饱饭,或死在手术台上。不敢和你说多说,怕你有负担。”</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回复:<b>能理解和体会你现在的痛不欲生!我不劝你,支持你的一切!</b></p><p class="ql-block"><b></b></p><p class="ql-block">此时,我的心很平静,不再害怕提及死亡。死亡是通往天堂的必经之路,既然我不能改变其他,就要改变自己的心态。经过那么长时间的煎熬,我终于能够面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接受该来的一切!</p> <h3>我制作的《我的妹妹》专题片,真实地记录了那段难忘的,充满着人间真情的日子。</h3> <h3>《我的外甥斌斌》记录了斌斌在灾难中成长成熟的心路历程。对姐姐的鼓舞很大。</h3> <h3>重病中的姐姐,坚持学习。</h3> <p class="ql-block"> (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陪伴姐姐的日子里,与她近距离的接触,我得以走进她丰富的精神世界,去欣赏她的才华,去感受她的情怀,去品味她的审美,去升华我的心灵!</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姐姐喜欢读书,坚持做读书笔记。在她病重以后,只要还有一点精神头,她都要捧本书看。长期的知识积累, 使她成为了一个有思想,有独到见解和有文化底蕴的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去年5月,在离开上海回加拿大的行程中,我萌生了个想法,做一个问好的系列短视频。 用每天一句的问候语,一首歌,一段格言警句,来寄托我对姐姐的祈祷,祝愿和思念。姐姐看到小视频后,说她很喜欢。她除了点赞以外,还提岀了意见建议,向我推荐书籍,并把她的读书笔记拿岀来,任我选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经过不断改进和完善的小视频,在朋友圈和视频号发表以后,受到了许多朋友的关注和喜爱。感谢姐姐所倾注的心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姐姐病情加重后,点赞便少了。渐渐的,姐姐的点赞便成为了她病情的风向标。只要还能点赞,就说明她的身体还可以。</p> <p class="ql-block">截图。姐姐提岀注明歌名的建议。</p> <p class="ql-block">截图。12月11日,发现姐姐连续点了好几个赞。</p><p class="ql-block"><b>我:“见字如面,不胜欣喜。”姐姐:“未见好转,只想补齐赞</b></p><p class="ql-block"><b>我:“太过劳神,不必勉强。”</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此后,姐姐就再也没有点赞。我仿佛看到了一丝微微闪动的蚀光,它快要熄灭了…</p> <h3>截图。姐姐给我推荐的书目。<br><br></h3> <h3>截图。姐姐把她的读书笔记都拿出来,让我挑选留用。<br><br></h3> <h3>截图。姐姐向我推荐视频号的文章。<br><br></h3> <h3>截图。姐姐向我推荐视频号的文章。<br><br></h3> <p class="ql-block">去年3月,我参加了线上的一个摄影训练营,开始系统地学习摄影知识。姐姐对我的每副摄影作品都很关注,给予鼓励和肯定,提出意见,写评语。我的摄影水平和审美的提高,与姐姐的帮助是分不开的。</p> <p class="ql-block">30天的摄影训练营学习结束了,没想到我的一幅作品选入优秀作品,老师还写了评语,姐姐也非常高兴,夸赞老师评语写得好。</p> <p class="ql-block">千聊摄影指导 小林老师的评语:<b>所有悲伤开心都记录下来,摄影既是主观的也是客观的,从这张图我们能感受到一些迷茫或者一点点悲伤,拍的是一位病人,采取的是一个低角度的拍摄手法,走路的红衣小哥动态的瞬间被捕捉到了,病人的沉思表情也是凝固在了这一瞬间,能感受到一丝宁静,仿佛时间停止了一样,其他的就是留给我们自己去想,留足了丰富的想象空间,是一种可以有很多解读的照片,很不错。就</b>是构图再精简一下就很好了。</p><p class="ql-block"></p> <h3>请姐点评的习作</h3> <p class="ql-block">姐姐的评语</p> <h3>朋友圈截图,摄影习作。</h3> <h3>姐的评语。<br><br></h3> <h3>纪实人物摄影习作。题目:《解惑》</h3> <h3>姐的评语,一针见血。<br></h3> <p class="ql-block">   (四)</p><p class="ql-block"> 去年10月25日,姐姐在朋友圈发表了一篇文章:</p><p class="ql-block">“<b>感恩父母把我带到这个世界。</b></p><p class="ql-block"><b> 感恩至亲手足将会在我弥留之际围绕在身边送我离开这个缤彩纷呈的世界。</b></p><p class="ql-block"><b> 感恩堂弟把我从一成不变的公务员生活方式带进一个未知与感兴趣领域,挖掘潜力并与他的朋友带我走过世界许多著名城市,领略了宇宙形成中始终沉默的大山大河、领略了人类创造的不同时期却能代表历史的建筑,尤其是各式教堂。领略了不同角度的美,肃穆之美、宗教建筑之美,艺术之美…</b></p><p class="ql-block"><b>感恩许多亲朋好友能在我需要各种帮助之时,伸出援助之手,或解决问题、或解郁闷之情,世界是温暖的,是有温度的。</b></p><p class="ql-block"><b> 感恩…因病不能写之全面,也不能精雕细琢文字,我想用一位朋友的话来结束这段文字:“因为有这个特别的日子,有感谢之意充满着每个人心扉,世界因此又净化了一次。”</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姐姐预感到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用这种方式在向整个世界,向所有的亲人,朋友们告别。这篇心灵告白成为了她生命的绝唱。正如杨绛先生所说,“<b>我们曾如此渴望命运的波澜,到最后才发现,人生曼妙的风景,竟是内心的淡定与从容。”</b></p><p class="ql-block"><b></b></p><p class="ql-block">姐姐的一生可谓“<b>活得精彩,死得其所”。</b></p><p class="ql-block"><b> </b>永远怀念你一一姐姐!</p> <h3>送别姐姐,下辈子还做姐妺<br></h3>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下面是我17年前写的一篇文章《姐姐》,今天重新转载,以示纪念。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2px;">姐姐 </span> </p><p class="ql-block"> 陈力  </p><p class="ql-block">我和姐姐只差一岁,但在我的记忆中,打从小起无论从哪方面说她都比我优越。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据说母亲在生她之前还生过一个孩子,因为是战争年代条件不好,这个孩子生下不几天就夭折了。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1949年,姐姐生正逢时,赶上全国快解放,父母进了城条件也好了,加上姐姐生来体质就很弱,爸妈生怕她再有个三长两短,于是对她格外地娇惯、宠爱,取名也叫“微微”。姐姐该上学的时候,按照她“我不要微小,要伟大”的意愿,爸妈给她取了学名,叫“陈伟”。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等我来到这个世界时,大人们带孩子也有了经验,我自然就不那么受宠。可也是,誰让我一生下来就特别的“皮实”呢。我上学取学名的时候,父母也征求了我的意见,我不假思索地说:“我当然是要美丽啦。”于是,我的学名取为陈丽,美丽的“丽”。</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文化大革命”开始以后,到处都在破四旧,我觉得我这个名字美丽的丽太小资产阶级情调了,哪能一天尽想着美呀丽的,索性改为力量的“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展现不爱红装爱武装的革命风貌。后来倒是因为写起来简便,就延续至今。 </p><p class="ql-block">   (一)</p><p class="ql-block">姐姐小的时候长得像洋娃娃,文文弱弱、白白净净的讨人喜欢。爸爸出去参加个活动,特别是看剧、看电影,总要带着她。她从小就见多识广,能主事儿。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我最打怵就是上幼儿园,因为妈妈身体不好,我们都是寄宿。妈妈说,每个星期一送我上幼儿园就像“杀猪”一样。有一回该送我的时候发现人不见了,最后在邻居家的床底下把我拽了出来。后来没办法把我送到了姐姐的班上。白天还好,可晚上一躺到床上就想家,哭得老师拿我没辄。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曾做过一个恶梦,那是从医院里开出的一辆装满穿着病号服缺胳膊少腿的病人的卡车,车上发出恐怖的呻吟声把我从梦中惊醒,从此就害怕没有妈妈在身边的黑夜。能治我这毛病的是我姐。晚上熄灯后,趁老师不在,她就开始讲起故事来。姐姐的声音不大,但听起来很神秘,不知道她肚子里是从哪弄来的那么多好听的故事。姐姐讲故事时寝室里静悄悄的,所有孩子的眼睛都闭得紧紧的,但我相信,他们的耳朵肯定都竖得牢牢的。有时候老师查房的脚步在远处刚有动静,寝室的四处便会不约而同地发出“嘘——”的警报声,老师来的时候,我们已是“鼾声四起”,还有咬牙的。等老师一走,姐姐又接着讲起来。在她描述的那一个个神奇美妙的世界里我忘却了黑夜和孤独,我生怕有一天姐姐的故事讲完了,那我再想家该怎么办呀?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还没上学的有一年,妈妈到上海治病,爸爸在家领着我们几个孩子。过新年的头一天,姐姐高兴地对我和弟弟说:我带你俩到爸爸单位参加舞会去。她用剪刀把我和弟弟的头型三下五除二彻底收拾了一番,然后给我们浓浓地化了妆,我不知道姐姐给我化得啥样,反正弟弟脸上的两块红让她抺得跟猴屁股似的。打扮好后她一手拉住我们一个往外走,可刚出家门就和下班的爸爸碰了个正着。爸爸一看我们的样子,顿时火冒三丈。结果不但舞会没参加成,每人都按家法受了罚。弟弟是被关地下室五分钟,只听他声嘶力竭地边哭边嚎:“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轮到姐姐时,爸爸拿着戒尺问“是哪个手干的?”,姐姐伸出了右手,于是“啪、啪、啪”三记重打落在了姐姐的手心。我从来没看到爸爸发这么大的火,打得我心惊肉跳,在暖气前罚站的两腿直攥筋。可是挨了打的姐姐,站在那楞是一动没动,就那么挺着没求饶。多少年后,每当我读起“男儿有泪不轻掸,只缘未到伤心处”这句诗时,不知为什么很自然就会想起姐姐挨打时爸爸生气的那一幕。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二)</p><p class="ql-block">我佩服我姐的是打小她就学习好,而且不是死记硬背的那种。都说女孩子越大学习越费劲,特别是学不好数理化。可我姐就是不怕数理化,她参加工作后惟一一次受高等教育的机会学的也是理工专业。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小时候有一次放学回家的路上,我发现姐姐一个人蹲着在路边的地上划来划去,我过去一看,她是在做一道数学题,皱个眉头,苦苦思索着,直到算出来才看见在旁边站了半天的我。我突然发现,死记硬背和刻苦钻研原来是两码子事。我一直以为不用功还学习好的人是真本事,真聪明,其实不然,死记硬背是学习方法,而刻苦钻研是治学态度。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考中学的时候,姐姐轻松地就考上了省里的重点中学,爸妈以她为骄傲,我们弟妹也以她为榜样。轮到我考中学的时候,斗胆也报了姐上的学校,可没那么把握。记得发榜前的那些天,对我真像炼狱一样,成天介茶饭不香,生怕考不上。寻思着考不上的话岂不和姐姐的差距越拉越大,在家里更没有了出头之日。就连当初为考中学吃着家里开小灶供我的每天一个鸡蛋可也就不那么仗义了。所幸的是苍天不负有心人,我还真的考上了那所好学校。 进校后不久,便常听人家指着我说“她是陈伟的妹妹”。原来,姐姐在学校里已是小有名气。学校出的《优秀作文辑》里收了六个年级为数不多的精品,她写的《下棋》一文跃然纸上。在那个如火如荼的革命年代,当我开始要求上进的时候,姐姐以然成了全校的典型,早早就入了团,当上了团干部。在那样一个云集了各个学校尖子的人堆里,我姐陈伟,名副其实。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姐姐上中学后就住校了,每星期才回来一次。她上初三的那年,开学前准备住校的行李时,她的背包怎么也打不好。在一边看着的爸爸伸手要帮她,爸爸说他们过去打仗天天要打背包的。可被宠惯了的姐姐怎肯在我们这些弟妹们面前掉价,便耍起小性子来。她把爸爸的手一推,摔着脸冲爸爸嚷道:“誰要你帮忙?”后果可想而知,姐姐的手又接了三大板子。不同上次的是,姐姐这回一甩“荠子”赌气回了学校,一连两个星期没回家。后来是爸爸的一封家书,改变了姐姐的态度。几十年过去了,可爸爸这封信我仍记忆犹新。他说,看到你们的成长、进步,我这个老共产党员是多么的高兴和欣慰呀,但是你们身上滋长的娇气却让我很失望,爸爸多么希望你们能把革命的好传统发扬光大。爸爸的这封信从革命接班人的责任感和使命感的高度上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当时社会上,特别是我们所在的那所干部子弟集中的学校表现突出的娇骄二气,无疑很有针对性,这件事被学校作为革命理想传统教育的典型曝了光,教育了许多同学。但我知道,最受触动的当是姐姐。打那以后,她变了个人似的,变得很宽容,变得很踏实,一步一个脚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文化大革命”开始以后,我跟着姐姐参加了红卫兵组织,穿着黄军装到处破四旧,威风了一阵,但很快爸爸就被打倒,一夜之间我们从”红五类“变成了”狗崽子“,一夜之间16、7岁的我和姐姐都成了家里的顶梁柱。我和姐姐的分工明确,她主内,我主外。她参与家里关键事宜的“决策”,帮助父亲提高自己对“修正主义罪行”的认识,完成一份又一份的“罪行交待”的文字材料,制定如何把握对付“造反派”的分寸。而我的主要任务是每天用自行车接送爸爸上下班,在外面收集各种信息,替他去联络一些人,包括和造反派打交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有一次接到爸爸的一个电话,说造反派马上要到家里来抄家,有什么“四旧”的东西赶紧处理一下。姐姐马上意识到家里的几百张唱片是麻烦,如果落到造反派手里肯定又是一条罪状。我二话没说,用自行车驮着所有的唱片到了废品收购站。这些唱片是爸妈多年收藏的越剧等戏曲,好几百张一共就卖了5元钱。造反派走后,爸爸听说我们把唱片都卖了“破烂”,无奈之下还夸我们做得对。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66年武斗开始后,有个造反派组织要把爸爸揪到外地去批斗。那时社会上很不安全。姐姐不管父母怎样反对,和来的人狠狠地干了一仗。她据理力争,我帮忙溜缝,最后造反派不得不给写了保证安全的字据。事后听爸爸说,那群造反派把这也当成一条罪状,说他唆使两个姑娘对抗革命小将的革命行动。但不管怎么说,他们把爸爸还是送回来了。记得爸爸告诉我们时的神情中,有一丝骄傲和得意,我想那是为姐姐和我的壮举吧。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回来不久,爸爸就得重病住了院,就这样造反派也不放过。家里经过慎重考虑,决定由我带着爸爸从医院逃出去。一番周密的策划后,在造反派的眼皮底下,我和爸爸来到了北京,在一个小旅馆里住下来。可偏偏冤家路窄,若大个北京城,有一天爸爸在一辆汽车上被来找他的造反派抓住,爸爸凭借做地下工作的经验虎口逃生。当我在爸爸转移到的另一个小旅馆里找见到他时,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爸爸拖累你了。”听到这话让我心酸,但我却也感到自己在爸爸心中的位置不同以往。运动初期,姐姐天天熬夜给爸爸写检查时,爸爸也曾对她这样说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文革”中那段最黑暗的日子里,我不知道明天将会是个什么样,便成天和几个要好的同学混在一起,东拉西扯,虚度年华。可姐姐却捧起了大部头,《资本论》、《联共党史》――――马、恩、列、斯只要家里有的差不多都被她咀嚼过。到了“文化大革命”后期,省里的当权派都集中起来办学习班,我和姐姐常去看望爸爸,姐姐每每引经据典,对形势做出精辟的分析和判断,使那些和爸爸一起学习的与外界隔绝的老头子们,看到姐姐就像沙漠里见到了骆驼,一个劲儿地夸她有学问,有造诣,感谢她给他们送来了精神食粮。我真羡慕姐姐的理论功底,她和我就差一岁,但做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几十年后,姐姐靠实力在上海站住了脚,现任江苏省政府驻沪办事处纺织经理部的经理。在市场经济中她如鱼得水,承接过各种大项目而从未有过闪失。也是凭她的经济脑瓜,和姐夫一起很早就涉足股票,在输多赢少的股民中,她几经起落,终于成为了凤毛麟角的赢家,靠赢来的钱置办了花园别墅的房子,最早一批买了别克赛欧车。姐姐陈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p> <p class="ql-block"> (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人总是有两个方面。不管姐姐怎样能耐,我仍可以举出许多个例子证明她文弱的一面,甚至有的时候不食人间烟火的那个“愚”劲,真让人哭笑不得。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学校时姐姐各科成绩没得说,可偏偏体育“不来事”。掷手榴弹,越障碍,任她怎么练也没门儿。别说运动项目,走路还不稳当哪。有一个周末她一瘸一捌回到家,脚肿得老高,一问才知是同学们一起走路时遇到一个不起眼儿的小土坎,她戴着眼镜还没看见,楞是那么寸劲地栽到上面把脚崴成这样。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家里的媬姆走了,家务活由我们孩子承担起来。时间长了发现家里的碗碟见少,原来是姐姐干的“好事”。虽然她洗碗的次数有限,但驾不住积少成多,谁让姐姐天生不是干活的命。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66年底全国兴起大串联,姐姐组织了我们十几个家里都被打倒的女生,背起行囊,踏上了长征路。这一上路她可露了馅儿。全队数她最笨,八字脚没走几下就拉在后面,经常拖大家的后腿。且动不动就“抺眼油”,几次三番要打退堂鼓,真让我脸上没面子。我们这支队伍叫我姐搅得是每到一个宿营地,头件事就是改选队长,队长轮流做,几乎人人都当了一回队长,到了选谁谁不干的程度,革命士气大落,原打算从沈阳走到延安,后一致呼吁走到北京就散伙。革命纪律也明显松懈,虽是先前有要求发扬艰苦朴素的革命传统,不许买零食,但行进路上我发现每个人的口罩下面时不时就吐出花生皮、桔子皮之类的东西。要是过去还不得说道说道,眼下也只有心照不喧了。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真正的洋相是姐姐出在了进京的那一天。终于,我们熬到了离太阳升起的地方北京40多里的通县。大家都很兴奋。尽管一路上磕磕碰碰,但总算是快结束了。可正当我们打来水洗脚,准备洗完好好睡一觉,第二天好赶路的时候,又传来了我姐的哭讯。原来,她的脚磨起了两个大血泡,足有乒乓球那么大。我心想她咋那么窝囊呀,但没办法誰叫她是我姐,便急急忙忙找来当地的卫生员。他用针头把血泡抽瘪,足足抽出了一大管的血水。卫生员说,姐姐的脚不能再走路了,弄不好感染就更有苦头吃了。姐姐当时就哭大发了,说什么第二天她也不进京了。那哪成啊,“就是抬也要把你抬到北京!”在场的所有人都发出了铮铮誓言。第二天,大家把我姐硬整上担架,抬着上路了。大家辛苦一路,我姐哭了一道。看着这一切,我心中不是滋味。当天安门出现在我眼帘的时候,我暗下决心,这辈子再也不和我姐出门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68年知识青年下乡插队,我和姐姐在一个生产队里干活。那时,队里如果干的是计件活,我们知识青年永远是“打狼”,如果是拉大帮的活,就铁定是我们领先。但不管干什么活,我姐都是有一分热发两分光的主。秋天割地,人家会使巧劲“嚓、嚓、嚓“一会儿就割挺远,可是她是只见镰刀挥舞,不见庄稼倒地。她哪里在割,而是一根一根往下砍,不时就砍到球鞋上,难怪生产队长有回路过,扔下了一句非常贴切的话:“陈伟呀,真有劲儿,斗(就)是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有一回挖地,规定一人两条垅,我们四个知青挨着排,可是挖了一会儿,我们几个都躇在那儿了,原来陈伟代俎越狍越挖越宽,一个人挖了我们四个人的8条垅。她却对此全然不知,一锹一锹用着真劲儿,直到她看到拉下大队人马一大截子才恍然大悟,冲着我们憨憨地笑起来。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我家过去的老邻居晓燕从大老远的来看望我们。我们两家的家境差不多,她的爸妈在“文革”中受了不少苦,也被赶到农村。晓燕算是稀客。我特意去城里买菜,姐姐和妹妹在家起火做饭。等我回到家,看见姐姐还扒在灶坑地上“卜卜“地吹风,脸上浑儿划浑儿蹭的全是黑灰。妹妹嘟囔着说“得了得了,你别干了,你不干的话,饭早就好了。”一阵折腾,总算是把饭做熟端上了桌,炼炼乎乎的高粱米粥。可是,刚吃了一口就觉得味道不对,大家面面相觑誰也没吱声。终于,晓燕憋不住了:“这里面怎么一股洗衣粉的味儿啊。”姐姐才想起什么,“哎呦”了一声说:“我把洗衣粉当成食碱了吧。” 我姐就是这个样子:又可爱又可气。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姐姐有时候“愚”得可以。1972年,爸妈的病都相当严重,分别住在兴城县的两个医院,不能见面。在外地工作回家探亲的姐姐提议,让我们用自行车带着妈妈到爸爸住的医院去看望他。一路上,妈妈呕吐不止,勉强挨到了爸爸的病房。爸爸见到重病的妈妈来了很诧异,但他的呼吸困难,鼻子里插着氧气管,只能用眼睛一直注视着妈妈,似乎在嗔怪说:“你来干什么”。妈妈尽力克制着自己,不让爸爸看出来她的难受劲。姐姐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哭泣着对妈妈说:妈妈,你还要吐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爸爸一听就知道了妈妈的真实情况,很生气。但当时的他已不能主宰自己的行为了,只是很无力地摇了摇头。我相信我姐说的全是贴心话,但在这个时候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她咋就看不出门道来呢?姐姐的优点是实在,她的缺点是太实在了。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春去秋来,花开花落,三十年弹指一挥间。和姐姐又有了亲密的接触,是在我退休后回到了上海。当年风华正茂的我们,如今已是54、5岁的人了。姐姐仍是那样的诚实、憨厚,只是更多了精明、果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姐姐仍是很用功,无论干什么事都一丝不苟。她做股票,每天18:00时的一个股评节目必然是雷打不动。她做工程,一定要把各个环节都安排得天衣无缝,在关键时刻她能力挽狂澜。大上海是个八仙过海、人才出没的地方,论年龄,她都这把岁数了,论姿色,说起来长这么大姐姐就从来没抹过化妆品,但和她打过交道的各路老板都会送她两个字:放心。 我们在上海的这套房子,是姐姐在她们的园区内替我们选中的一套装修格调很有特点的二手房。在当时上海房价最低的时候,她和姐夫把握了时机一手操办的。从拍板谈价钱到起草购房合同,到办好各种手续,一共只用了两天的时间。我全凭对姐姐信任,一切都听她的擎个现成的轻松入住了。如今,当我们享受着投资增值的喜悦的时候,当我们收获着后花园里枝叶茂盛的枇杷树结出的累累硕果的时候,当我们徜徉在园区的小路上,沉醉于大自然释放出的清新空气的时候,当我们感受着东方明珠对归来的游子所给予的那份温情的时候,我最感谢的当是姐姐。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在姐姐身上有许多变化是我意想不到的。她最大的变化是敢于展示自己。过去的她是一个文静,挺害羞的女孩子。现在她是风风火火、泼泼辣辣,一口上海话说得像开机关枪那么“溜”。她近30岁来到上海,按说口音难改,姐姐告诉我,几十年前的上海人不像现在认为外地人有能耐的才来上海,挺排外的。所以你必须要学会用上海话跟他们对付,而且遇到事情得先发制人。这一点我自叹不如。其实,上海话我懂,怎么说心里跟明镜似的,可就张不开那个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姐姐过去是从来不在人前展露歌喉的,原因很简单,五音不全。我惟一一次曾听到过她唱歌,是小时候有一次她趁家里没人,在灯光很暗的一个角落里面壁而立,手里拿着一歌本,很郑重、很严肃地一首一首往下唱(不如说是喊更准确),正巧我从外面回来听到了这喊声,怕惊着她楞是没敢进屋。但现在姐姐和从前比判若两人。她们家里有一套非常好的的音响,且利用率极高,终日歌声不断。姐夫不唱则已,一鸣惊人。儿子更是号称没有他不会的歌,姐姐也不甘示弱。只要家里的音响一开,她就会适时地拿起话筒唱几首。她专门有一个本子,上面抄的是她喜欢的歌名,曲号,点歌时信手拈来。不敢说姐姐的唱功有了多么大的提高,但的确她能做到旁若无人,荣辱不惊。天道酬勤,她的几个保留曲目,电脑打分都不低。如果说是她们家的音响改变了她,不如说是她改变了她自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姐姐最大的变化是生活能力今非昔比,再也找不到先前那个文弱,甚至窝囊的影子了。一事当头,她仍是亲力亲为,但事事干得有条不紊,精打细算,处理得恰到好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前几年,姐夫在外地讲课时突发心脏病,十分危重,被送到医院抢救。摊上这等大事,姐姐居然处世不惊,配合医生及时实施了正确的抢救方案。术后恢复阶段,她更是跑前跑后,精心照料。要在过去,她只有哭的份儿吧。记得有一次,多少年前曾在我家吃饭吃到洗衣粉的那个邻居晓燕从上海出差回来,特有感触地告诉我:“陈伟现在可不得了,她给我做了好几个菜,正经做得不错呢!”百闻不如一见。到上海之后,曾经在厨技上很自信的我让姐姐比得真有点相形见拙了。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经历过人生的大起大落之后,凡是和我姐接触过的人都会感到她为人平和、宽厚,但同时又不失聪睿、果断,难能的是她本色地将这两者融为了一体。人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姐姐陈伟却改变了如此之多。她变得更可亲、更可敬,也更完美了。 </p><p class="ql-block"> 写于2005年5月上海</p>